《浮生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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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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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姨娘恕维桢直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古来血泪之训。那初梦性情乖戾孤僻,维桢唯恐扶瑄兄长与她久处亦习染了这一身心性,那便大事不妙了!”

    “维桢,总劳烦你为王谢操心。”赵氏轻拍了维桢肉厚丰腴的手,“今日我诵读着佛经,想着那因果不虚的道理。瑄儿之事,倘若放任他自由……哎,今日又听你这般一说,我心中更难安。”

    “姨娘,倘若再不介入,维桢担忧那如此好的扶瑄兄长便是要毁了!”

    “姨娘,饮茶。”莲心不咸不淡恰巧在此刻将一盏素荷茶奉上,那香雾盖盏盘旋着,淡淡地却有力地冲淡了屋内迫切之气。

    “维桢,那依你来瞧,此事如何办?”赵氏启了盏盖,小啖了口。

    “倘若姨娘出面寻扶瑄兄长来谈话,扶瑄兄长恭顺孝敬,不会不来,姨娘到时与兄长言谈之间,自会探查到兄长最近心性脾气如何,倘若姨娘做主,将初梦自扶瑄兄长身旁调离,扶瑄兄长不会不给姨娘情面。”

    “可……”赵氏放下杯盏的臂顿在半空中,“我终究为瑄儿的妾母,不及他生母……”

    莲心立即补充道:“维桢小姐,姨娘的顾虑是,她终究是扶瑄兄长的妾母,有些事,倘若起了冲突,姨娘多年来难得培育起来的亲近便毁于一旦了。”

    “可再不干预,扶瑄兄长便是毁于一旦了!届时老爷会如何看待姨娘,世人会如何看待姨娘,到底姨娘是谢府女主人,扶瑄兄长年幼失母,是姨娘一手抚育成长的。又道是,不过是将初梦姑娘自扶瑄兄长身旁调离罢了,又不是驱初梦姑娘出府,扶瑄兄长倘若喜欢,仍可偶尔去见初梦姑娘。姨娘,舍一得万啊!”

    维桢见赵氏的眉头稍稍蹙动,又乘胜追击:“姨娘,为何不先行将扶瑄兄长请来谈谈话,试探试探他口风,也好宽解宽解他心中戾气,维桢不才,前时请他来说话,他一门心思扑在初梦姑娘身上未愿前来,眼下,宽解他心中郁疾亦是一桩大事呢。”

    “莲心。”赵氏又凝思了片刻,命道,“以我的名义去请扶瑄公子过来说话饮茶,如此算来,他确有许久未来我这处坐坐说话了,你与他说我甚是思念他,叫他速来。”

    “那初梦姑娘岂非无人照看了?”莲心问道。

    莺浪忙回:“莺浪这便去寻名可托信又细心的婢女照看初梦姑娘,愿扶瑄公子无有顾虑。”

第一百九十六章 催花折柳() 
莲心因赵氏命去了长公子屋苑,扶瑄自是难推却。外头雨仍是稀里哗啦地下着,初梦在床榻上仍无法听清二人谈话,亦不敢抬眼去偷觑扶瑄姿态。

    少时,只听一声合门的声响,顿时耳畔的喧闹声便被阻在外头,雨声弱了不少,便又扶瑄的步履声朝她这处走来,虽地上铺着绒毯,但她心灵机敏非常,亦可觉察。

    “我需去赵姨娘那处一趟。”扶瑄以弱似蚊蝇的声在初梦耳畔道。

    初梦轻动了动睫以作回应,她心中亦知此是维桢的计,调虎离山后,恐怕风雨便至,可赵姨娘的名头一横身前,扶瑄便无法不依从。

    那屋外狂风卷啸地雨丝似落进了初梦心中,积起了一汪浑浊不宁的深潭。耳畔又一声声清脆搭锁的声响传来,扶瑄似一扇扇将窗下了锁钥,可初梦心中了然,倘若有人有心来害她,又岂是这区区几道锁可拦得住的。

    随着一声扬长的合门之声,卧房内再无声响,但听得风吹焰心哔哔啵啵燃于润湿的空气中。初梦素来好静,可失了扶瑄的静却如凛夜寒露风回雪一般不安。

    “大门公子不必下钥了。”莲心道,“莺浪姑娘与姨娘说,稍后会差人过来照看初梦姑娘的。倘若这门一锁,来人便是进不来了,倘若初梦姑娘在里头有个病情变化,太医也进不来了,还请公子不下钥了,唯恐叫姨娘责怪我莲心传话不周。”

    “扶瑄必不叫莲心姑娘为难……”扶瑄心中颇是难安,“扶瑄先行去姨娘处回话,烦请莲心姑娘帮扶瑄个忙。”

    “扶瑄公子待我们素来仁爱,何须说此见外之话,莲心乐意为公子效劳。”

    那双铜铃大眼已早在长公子屋苑的苑墙外伺机许久,从前眼中倘若说还有些妙龄少女的伶俐俏皮,而此刻这双眸中却满满充斥着鬼祟邪见。桃枝弓着身子藏匿于风雨飘摇的密丛里,任凭大雨沿着身上蓑笠如注倾下,她耳畔此刻如这风雨般山呼海啸,心中亦是沸腾汹涌。

    她手中端着的那盏毒茶早已凉撤,由雨水沁润的白玉茶盏摸起来如没了生机一般冰凉,可她小手却不住地颤动着,盏盖随之不断地轻叩着盏沿,汇作雨声中一道不同寻常的声响。

    桃枝便是莺浪口中那个差遣来“照料”初梦的婢女。

    扶瑄那身素袍便衫于雨中轻扬而起。莲心为他打伞,可他素来亲善,便擎过莲心的伞来为她打着,步下恋恋不舍往屋苑外去,他的素履未换胶铸的革底,一踏上屋外便溅上了泥点,不多时那鞋履便湿透了,可这般那般全不要紧,扶瑄快出屋苑时,回眸望了那道紧紧闭合的卧房大门一眼,心中祈祷相安无事。

    桃枝亲眼见着扶瑄的身影消失在大雨中,她从前、如今、今后最倾心的公子,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他。

    桃枝低头望着手中端着的那盏毒茶。

    维桢亲手将落毒的粉料交与她,是一包淡黄糙纸叠成的四方小包,展开里头,有着同是淡黄而细腻的“药粉

    ,维桢交代桃枝时,并未说出“毒粉”来形容。那药粉气味有些刺鼻难闻,桃枝问维桢:“是何种毒?”维桢却道:“你无需知,只需你办便可。此药粉服用后半柱香内便会发作索人性命,但于外人瞧来,这热血涌颅,心悸昏热的症状与那贱婢本身无二差别,自然无人起疑。”

    那茶盏仍在桃枝小掌中晃晃悠悠。

    她此刻已立身檐廊下,浑身的雨珠如丝线串引般往下淌着,卧房门口的地砖上攒起了一圈圆弧形的水渍。毕竟是生平第一回杀人,于杀鸡杀鱼大不相同,从前她只去主人面前构陷这卧房中的女子,而今日,她需亲手送她上黄泉路。

    “初梦,你也莫怪我。”不知怎的,桃枝立在那雕门前,踟蹰难决,“冤有头债有主,是王维桢要加害于你,我桃枝也不过是被她拿捏了把柄在手,你若做了鬼来索命讨债,定要去寻她,千万莫来寻我!”

    “砰”的一声,那雕门由桃枝一掌重重推开了,她素来力气大,即便在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她仍未学会何为收敛,何为细心。初梦如她心中所料一般,清清白白一身素衫仰卧在扶瑄的床榻上,那是扶瑄公子的床榻,桃枝从前未他打点内务,断不敢僭越,触碰床榻上一垫一褥时从来怀着恭敬之心,可这贱婢,竟直挺挺地,甚至大摇大摆张狂地躺在扶瑄公子的床上。

    桃枝的绣花璎珞软缎鞋已早叫雨水浸润湿透,她一步两步将那步子踏在绒毯上,一滩水渍便自足下沁入了绒毯上,形成一串形状小巧的斑渍。

    那串斑渍如毒蛇般慢慢朝初梦这处逶迤而来。

    桃枝眼瞪着初梦素白的面容,望眼欲穿,似要瞪出血来。她至今未想明白,这张脸究竟有何妙处,叫她日思夜念的扶瑄哥心旌摇荡,这个贱婢究竟有何妙处,叫她的扶瑄哥一次次力保于她,逢凶化吉。

    前时的踟蹰渐渐叫仇视吞噬,桃枝心中忽然生出个维桢吩咐以外的念头。

    她轻启了那盏早已冰凉的毒茶盖来确认,药汤仍是那盏药汤,虽杯壁上凝了些雨珠,大抵又沿着盏盖渗入些雨珠,不过只消稍稍启盖,那股刺鼻激烈的苦涩气息便自杯中扑鼻而来,似无形中昭示着这盏毒茶之烈,夺人性命,毫厘之间,宛若来无影去无踪的绝世杀手。

    维桢那处已是对她交代,会拖住扶瑄两个时辰以上,但不保中途出了什么岔子,事未成前,在绝对的把握皆是空谈,故而维桢千叮万嘱她速战速决,可桃枝哪里明白这个道理。

    眼前的初梦已如案板上待宰羔羊,取她性命犹如探囊取物,桃枝心中忽然生出个念头,这张脸是如此可恶,为何不划花了她的脸,叫她今生,来生,来来生皆作一个毁了容的丑妇,即便做鬼,亦是一个丑鬼,如此还看有无男子会宠爱她!

    桃枝知扶瑄自小便有在卧房藏匕首或短刀防身的习惯,她便开始按照几个从前藏匿之处来寻,可或许是许久未踏及此屋,又叫初梦收拾了一番,寻了良久,原先桃枝信誓旦旦可以寻来刀具之处全无收获。

    她心中怒火一时间又腾跃而起,冲向床上的初梦,一把揪起,抬手正要扇下去,却听屋外传来一声劈裂倒塌的声响,桃枝提在半空的臂如手炮烙赶紧缩回,撵起步子忙去窗边打探,只见屋苑中一节小枝正燃着青烟,另半截枝干碎在地上,空气里又烧焦之气和着泥土芬芳传来。

    原是劈了雷来了。桃枝返身哼笑,口中自喃:“初梦啊初梦,连老天也看你不爽,知道我要来送你上路,一道架起雷来劈你呢,你呀你呀,你到底是做了多少坏事呢,得罪了这么多人。”桃枝说着揪起初梦丝发将她拽起,另一手抄起那般冷若冰霜的毒茶盏,“饮罢!饮罢!死了你一个,痛快了无数人,你就安心去罢!”

第一百九十七章 薪火来救() 
初梦被揪起丝发的那刻已是想好,定是需反抗的,可她反抗有几成胜算仍是未知。前时扶瑄临出门前在她耳畔耳语,顺势将他卧房中收藏的防身匕首塞在初梦臂下。桃枝力气极大,初梦又大病才愈,单凭初梦徒手之力全然不是桃枝对手,可倘若亮出了刀,若制住了且罢,若是叫桃枝夺了过去……

    随着桃枝取来毒茶盏,初梦臂下那秉掐丝紫铜镶玳瑁的匕首随着她臂微微挪向外沿,她已警备,箭已上弦,蓄势待发。

    说时迟那时快,桃枝手中的茶盏已抵到了唇边,却自屋外传来一声熟稔而陌生的男音,有些漫不经心,更有些洒脱逍遥。

    “小姑娘,来照顾初梦呢?”

    桃枝猛然回头去望,只见放勋一袭轻盈如风的蓝靛色衣袍扬在大雨中而来,他不打伞,可雨点未在他锦袍上留下多少水渍斑迹。

    “放……放勋公子……”桃枝睖睁着眸不敢置信,手忙脚乱撇下那茶,松了那揪着初梦丝发的手,“放勋公子怎么来了?”

    “我受扶瑄公子所托替他来照料初梦。”放勋抿唇而笑,笑容仍是款款。

    初梦在床榻上闭眸而听,心中只觉一惊。

    放勋转而凝着床榻上躺着的初梦,只见她臂下极细微的动了动,似有一秉细长扁平的物件缓缓向内收了收。

    “哦……如此啊……”桃枝形容大不好看,“扶瑄公子大抵不知,赵姨娘那处已有人差遣桃枝过来照料初梦姑娘了。放勋公子你也瞧见了,初梦仍未醒,只需桃枝一人便够了,又道是初梦是扶瑄公子屋苑之人,放勋公子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诸多不便,不如桃枝照料为好。外头大雨,请放勋公子回去罢。”

    “哦?”放勋玩味一笑,足下定定地如生了根般纹丝不动,“方才我在外头瞧小姑娘捧着初梦脸是要做何呢,需不需放勋一道帮忙?虽初梦姑娘身子清瘦,但桃枝姑娘年纪毕竟小,倘若要托人抱人的力气活,放勋身为男儿力不能辞。”放勋说罢便将那道似清澈非清澈,似游戏又非游戏的目光投射在床沿一旁那盏茶汤淡黄的茶上。

    桃枝被他那对洞悉深邃的眸子凝得一个激灵,有意无意去遮了那盏茶,道:“不劳烦放勋公子,方才桃枝进来瞧见初梦姑娘颈下软垫松动了,便抱起她头帮着垫衬了下。太医似乎言说她是颅脑内淤血的毛病,故而那软枕软垫马虎不得。”

    “桃枝小姑娘倒很是会照顾人呢,正是瞧了,放勋那处有一名婢女,名唤云澄的,理疗揉穴总是做得不尽人意,放勋也不懂,今日可算是碰上大师傅了,劳烦桃枝小姑娘不吝赐教,教教放勋那处的蠢婢女可好?”

    “那是自然,我桃枝侍奉扶瑄公子多年,并非我吹嘘,府里未有婢女比我更识体贴照料的。”

    “妙哉妙哉!择日不如撞日,桃枝小姑娘当即便去教学可好,放勋怕我那处的蠢婢女生性懒散,倘若不趁热打铁来学,过几日更提不起兴致了。”

    “这……此刻不行!”桃枝似觉察了自己方才有些得意过头,瞬时收了飞扬神采,声音亦转作肃然,“此刻桃枝受赵姨娘所托来照看初梦姑娘,有使命在身,还请放勋公子先回去罢!稍后事情毕了,桃枝自会过来。”

    桃枝那话虽然声音尖利,咄咄逼人,可全然压不住放勋的气场。他未理桃枝的逐客令,兀自在这卧房内走动起来,空气里仍有淡淡的广藿香气息,放勋于初梦身上闻到过些,可那古青玉香炉冰冰凉沉静,大抵是扶瑄怕这香气扰病人神志故而暂歇。

    “这茶……”放勋巡着,竟一把将那床榻边沿的拿起来嗅,又仔细端详,待桃枝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去夺,她的心瞬时被悬提而起。

    只见放勋眉头渐渐蹙紧,似凝重思索,口中念念有词。桃枝只觉浑身发热,小手不禁攥作紧紧拳头。

    “好臭呢……”放勋良久才道,缓缓将这茶盏自鼻下移,“这茶馊了。放勋本是口渴想饮来着,可惜馊了,哎,无福消受呐。”

    “是……是呢……怎会馊了呢……大抵是扶瑄公子疏于饮茶,又未收拾屋子,便放馊了吧?”

    “可放勋瞧来,这不似扶瑄公子的茶盏呢,你瞧,这杯壁上毫无雕刻,扶瑄公子寻常用的茶具皆有竹兰香草装饰,或者刻了个‘瑄’字的,听闻这些世家大户的正经公子,是最讲究这些个的。”

    “大抵是桃枝许久未来侍奉扶瑄公子……有些生疏了……”桃枝说着便跳着去扑那杯盏,“既然馊了,请放勋公子将这茶交予桃枝罢,桃枝去处理了便好。”

    “哦,放勋忘了说了,放勋的婢女云澄应是已在前来此地的路上了,大抵便快到了,如此一来,桃枝姑娘便可不必担忧孤男寡女照顾不便之事,由云澄与我一道照料,得心应手。”

    “可……可桃枝受了赵姨娘嘱托啊……请放勋公子不要为难桃枝。”

    “可放勋亦是受了扶瑄公子嘱托呢,哎,如此怎办呢,索性我瞧中庸一下,你也留下,我与云澄也留下,如此两边皆不得罪了,可好?”

    桃枝被堵得哑口无言,又想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悻悻然先行应承下来,待稍后伺机而动。可时间如这烛蜡一点一点融下去,放勋怎会给她机会伺机而动呢。桃枝心如万蚁穿噬,急躁一点一点自她小巧稚嫩的面庞上浮现出来,放勋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云淡风轻地玩着扶瑄卧房内的摆件,却叫桃枝更为焦躁了。

    再拖下去,只怕扶瑄便要回来了。

    桃枝心中暗暗提点自己,需是做些什么扭转乾坤。

    可那落毒的茶盏仍在放勋手中把玩着,时而端起对着烛光来瞧,时而转着细品那杯壁质地。

    “放勋公子!桃枝忽然忆起了,桃枝所住的柴房大木箱子底下压了家传的医书秘方,许上面记载的可为初梦姑娘帮上什么忙,但那大木箱子太沉,桃枝一人搬不动,可否请放勋公子替桃枝去一趟取来,稍后扶瑄公子回来了桃枝正好给他。”

    放勋听闻,悄然停止了摆弄那茶盏的指,转过头来,凝着桃枝,仍是那一抹邪魅的笑,可笑中却蕴藏着无尽力量,叫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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