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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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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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梭于密丛间,初梦并未吐露半个字,只面无表情地疾行着,放勋昂藏七尺,自然迈步更大,只稳稳地跟随在初梦身后,不急不缓。二人所行此处,人迹罕至,草也长得更葱茸些,二人静默不语,但听足边草丛与履摩擦沙沙作响,间或又填了些虫鸣之声,更显岑静。

    二人走着走着,却见四周愈发亮堂起来,似有光晕如梦似幻朝此处慢慢浸染过来,初梦抬首止步,拨开树丛而眺,那摇曳中的光影,正自粼粼湖面中倒影而来。

    不知不觉间,竟至湖边来了!

    果不其然,远眺之中,湖心亭内正有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二人身着世家贵胄华衣锦袍,衣袍敛着一身花灯湖光披散与身侧方寸之地,亭中轻纱曼舞,迎风飘荡,朦胧着亭中二人愉悦之色,更添烂漫。那亭中畅饮的男子毫无悬念,正是放勋,他对身而坐之处,维桢正笑得灿然生辉。

    初梦微微收紧了眉头,也同时收紧了心,咬着唇于灯火阑珊处窥视着,任凭夜色掩藏她的落寞。放勋在她身后,一同望着,于静默中却勾起唇边一丝微微浅笑。

    远处亭中二人并不知此处有人窥望着,仍作谈笑风生。虽远隔着一镜湖绵,扶瑄侧身朝着初梦,她望不真切扶瑄面上的表情,但能从二人姿态大抵断言是欣然开怀的。

    维桢又与扶瑄飨了一觥酒,口中似说着什么,又媚笑了一阵,扶瑄饮了下去,维桢又满上了一觥,却端起酒觥忽的起身,去至扶瑄身旁落座,媚笑着倚入他怀中,与他劝酒。

    初梦于远处目不转睛的望着,瞳仁颤动不已,虽只隔着浅浅的一湾湖水,却恍如万丈悬崖,望眼欲穿。

    只见扶瑄缓缓抬眼,手循着酒觥徐徐上举,紧接着,他的长指碰到了觥壁,随即,整个酒觥握入他手中。扶瑄缓缓仰头,将酒送下肚内,殊不知不远处,初梦也悄然将泪咽下肚内。

    一时间,初梦只觉身旁的湖色变了景,薇薇草木与这湖水一般似地动山摇正在崩裂,而她则陷入脚下碎裂出的深渊中,极速下坠,周身由黑暗所禁锢。放勋也不曾想初梦会这般把持不住,险些软倒于地上,便伸手上前扶住了她,原是她对谢扶瑄用情至深,超乎想象。这一点,就连初梦自己也始料未及,先前莺浪来招摇传话时,她心中已然做了准备,又道是维桢与扶瑄假以时日便要赐婚,这般饮乐着实乃情理之中。但真真切切见到时,虽与想象中的并无太大差别,初梦却仍情难自禁,心泪成灰。

    “谢王公子,初梦没事。”初梦轻促了一下鼻息,撇开放勋的手,扶着树干朝另一处走去。

    正在此时,却听湖心亭那头传来一声令。维桢扬声道:“莺浪,扶瑄公子醉了,将她送去我那处罢。”

    紧接而来一阵熟悉的轻浮步履声,自九曲连桥这头传至湖心亭那头,初梦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澎拜之情,箭步而出,拦在了九曲连桥口——几人下湖心亭的必经之路上。

第八十三章 到手依兰() 
“维桢小姐留步。”初梦在九曲连桥口振声而呼,形色不卑不亢,全无身为婢女的容姿。

    “放肆!”莺浪先行过来,嚷道,“维桢小姐正与放勋公子在此饮乐,轮不着你这婢女前来多事。”

    “初梦是长公子屋苑的人,自然需对长公子安危负责,如今公子饮醉了,照理也应交与初梦料理。”

    “哟,在公子屋内服侍了几日,便真当自己是长公子屋苑的女主人了么?”莺浪戏谑道,“可这正牌的女主人宽善,还未发话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婢女肃清呢,你倒是喧宾夺主来了。”

    正吵着,维桢架着扶瑄自桥上缓缓而来。扶瑄一手揽在维桢肩头,另一手垂搭于身侧,醉意深重,似一滩烂泥没了筋骨,迷蒙着眸子任由怀中的维桢摆布,而维桢却是笑靥如花,拖着一地重锦锦的华袍于扶瑄二人跌跌撞撞,你侬我侬,螨跚而来。

    维桢见了初梦,顿时收了笑颜,哼了声,道:“你赶来得倒是快呢,与那乡野里的土犬一般,养了几日肉食便黏上了,甩也甩不脱呢。”

    “照顾公子是初梦的本分,初梦不可白拿乌衣巷的月钱,请维桢小姐将公子交与小婢罢!”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知会我?”维桢抬手便给了初梦一个耳光,“今日这扶瑄兄长,我是要定了。”

    这一巴掌打得清脆响亮,正中初梦侧颊,初梦应声晃过身去,只感被打的那侧火辣辣的生疼,忙用手捂住面。一旁树丛后静观的放勋见状也疾步出来,肃声道:“维桢!怎可打人!”

    维桢见放勋来了,也知有些理亏,便道:“今日之事谁也莫管,扶瑄公子与我一道饮醉,便该是由我照料。”

    放勋瞧了一眼这场争端的始作俑者,却仍安详闭目酣眠着,浑然不知眼前两厢佳人为她争风吃醋,他心中叹了一声,也便上前帮着维桢一同扶着,可凑近其身,便嗅到有丝丝到手香的气息自扶瑄鼻中呼出,一瞬间,放勋也便明了他今日为何会醉得这般深,又为何醉得毫无苦楚之色,如此不同寻常了。

    放勋耐人寻味地凝了维桢一眼,又转身凝了正黯然捂着半侧面庞的初梦,那被掌掴后的五指红痕隐与指缝却清晰可见,放勋苦笑了一抹,转身对维桢道:“你二人争吵下去只会延误扶瑄的照料,不如今日将他交与我,由我来照料罢。”

    “可是……”维桢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的。”放勋道,“你从前也未照料过饮醉之人罢?此事相较还是我有经验些,你二人先行回去罢。”

    “但是——”

    “莺浪,湖边风大,快扶你家小姐回去歇着罢。”放勋面无表情道,“初梦,你也回去收拾屋苑罢,明朝我将扶瑄送过来。”

    维桢撇开身子,极是嗔怨地瞪了放勋一路,扭头回去了,而初梦倒是淡然许多,似仍沉浸于恍惚中,浅浅地与放勋道了谢,也便回去了。

    可不出一个时辰,放勋又将扶瑄送回了长公子屋苑。

    放勋来时,初梦正怔仲不宁地收拾那一案早已失了温热的菜碟,她身虽照令回了屋来,可心仍是在扶瑄那处飘着,始料未及放勋会这么快讲扶瑄送回来,忙起身去迎,又不巧打翻了菜碟。放勋进屋,瞧着她狼狈容色同那一地狼藉,轻叹一声,只将扶瑄安置于床榻上便欲返身走了。

    初梦也不管那打翻的菜碟,忙过去瞧扶瑄,只见他唇颊微微漾着潮红,与前时一般安详酣睡着。

    “王公子留步。”初梦赶至放勋身前,下拜行礼道,“多谢王公子搭救。”

    放勋止步,道:“起来罢,我不愿你因他的事拜谢我。女子为情郎争风吃醋,我这个情郎的旧友,自应从中调和。”

    “初梦并非指此件事。”初梦平静道,“想必王公子,亦是嗅见那到手香了罢?”

    “你嗅见了?你嗅见还将他往你房中揽?!”放勋一下蹿起来,擒住初梦的肩,着实将她惊了一跳。放勋顿了须臾,缓和下来,又道:“我也未曾料及我那妹妹如此骄横,竟在谢扶瑄的酒里下了到手香粉,她应是前时在此处嗅见了扶瑄房内焚过依兰香,而那依兰香与到手香混用有催情奇效,故而扶瑄这般斗酒十千之人,竟能与一名女子饮乐而醉,醉得又如此不同寻常,倘若我们再去晚一步……”

    “可公子何苦要去拦呢。”初梦苦笑道,“明朝一醒,饭已成炊,不是斩断这青丝更为痛快么?”

    “可你又为何上前去拦呢?”

    初梦垂首,默然。

    “你宁可失身于他,做这未有名分的露水夫妻,来日再生生目睹着他婚作他人夫君,你也要去拦,你又是何苦呢?”

    放勋见初梦似定住了般一语不发,便抬眼望了一圈四周,躬身去收拾那打翻在地菜碟,道,“到手依兰的催情之效本无药可解,但我前时在西凉得到一味秘方,已调和了解药与谢扶瑄饮下了,他只会一觉睡至天命,稍后你也收拾收拾,放心去睡罢。”

    “放勋公子……”初梦抬眼望着放勋,微微颤动着肩,哽咽道,“公子前时那笔交易,初梦思虑好了。”在初梦艰难道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放勋,玉眶中的泪入河堤涨潮般愈积愈多,随着她重重地点了那下头,泪水决堤而下,莹透的大颗水晶珠子,悬坠于空,碎落于地。

    “你当真决定好了?”放勋起身向她走来,而初梦却本能地退缩了一下。

    放勋见状一声苦笑,道:“没事,慢慢来。前时应承你的条件,自会一分不少地给你的。”

    “初梦先行谢过放勋公子了。”

    “不必如此生分多礼……”放勋忽的有些不知所措了,道,“那今后,请多指教了。”

    初梦又寥寥数语送走了放勋,关上门,瞬时觉着支撑不住,踉跄了一步,心中所绪已然不可抑制地崩塌了。她缓缓来到扶瑄卧躺着的床榻前,床上之人正轻合着纤纤长睫,面容安详俊美,无论见几次,仍叫人如初见时一般怦然心动,一如初梦与他同卧而眠的每个夜里,初梦惊醒时,抬眼总能看见扶瑄正寐得安详,给予她在那最孤独寂寥时刻的暖心慰藉与无穷勇气。

    初梦想着,便在扶瑄额上轻轻一吻,又有一滴泪顺着初梦眼角淌下,滴至扶瑄面上,又顺着他的眼角淌下。

    可眼前的男子已然不属于她了,而今夜过后,她也将不再属于他。

第八十四章 首战告捷() 
在建邺城仍沉睡于清晨破晓的幕帷下时,遥远的北方边境线上,朝日跃出地表,放万丈雄光,鲜卑与晋的战事正式打响。

    王苏之所在的北府军阵,由于有了张捷将军所统领的岭安军加盟而气势陡涨。临开战前一晚,失城以南十公里处驻扎的晋军大营灯火通明,李、张二位将军排兵布阵,与一众大小将领作最后准备。帐内商议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将领各个屏息凝神,即便是在夜凉如水的北境之地,也在帐中闷出了热汗。

    此日一朝,朝阳一开,万人军马浩浩汤汤迅捷开赴失城之下。观哨士兵张望见时只吓得屁滚尿流,爬着下了城墙去禀报。

    而时,城中烽火连属,交替而传,又过了片刻,城门重重大开,伴着一股尘土青烟卷腾而散,旋即有一队铁骑自城内疾驰而出,蹄声稳重沉厚,步点如雷,由远及近,过城门时霎时尘嚣飞扬,将原先几名推开城门的守兵悉数淹没于灰烬中。

    那一队骑兵大抵百来人,身后有源源不断呼和声纷至沓来,亦是气势恢弘。而晋军队列兵临城下,金戈铁马,士兵银鳞盔甲倒映身后青天白日,大漠黄沙,壮志凌云,气吞山河。

    苏之为右翼统将,经数月风霜洗礼,已脱胎换骨,须冉微茂,目光凌厉更胜从前,眉宇间添了成熟稳重之色。

    两队人马虽身隔百来丈远,但可清晰望见对方统帅姿容,到底是生养与马背上的鲜卑氏族,一身苍野筋肉,一对豺狼之目,叫人与之对视不寒而栗。

    晋军这边的四名将领打量着对方来人,互相递了个眼色,确认迎战之人乃鲜卑无名小卒,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又对峙了片刻,双方叫过了几轮阵,日又高升,鲜卑那方为首将领随着一声陡然大喝:“张捷快出!”驾马突进,而晋军这处张捷将军亦是当仁不让,迎风而应:“张捷在此!”,遂拍马疾驰而出,双方舞刀弄枪,一百回合难分难解,稍稍退回换了马匹又上,又是大战一百回合,连双方观战诸将士也心中慌张起来。

    正在此时,张捷一个迂回转身举枪突刺,鲜卑将军第一下闪避而过,却不及张捷一个回马枪,直指鲜卑将军心窝,鲜卑将军正挟住来枪,力气极大,双方僵持良久,最终竟拗断了张捷的梅花枪,苏之唯恐张捷有失,掣前时谢安所赠七珠连星墨阳剑,夹马而前,麾右翼铁骑,上前助战,鲜卑那处亦是人喧马嘶,冲锋而来,两军人马混战在一起,苏之大义凌然,奋勇厮杀,终将鲜卑军杀退回失城内,城门匆忙推合上,首战大挫鲜卑驻城守兵一万余人,而攻城却非小事,李将军便命晋军暂回营地,详议大计。

    首捷的战报八百里加急,三日后夜间便自遥远边境送抵了建邺城。

    随着擂鼓般的蹄点由远及近,皇城与乌衣巷内的灯火依次掌起,一间间屋舍依次通明,自城内远处望去如星火燎原。乌衣巷内得了捷报,人声鼎沸,扶瑄即刻被谢安传去书房,过了片刻,扶瑄又去而复返了,独自进房取出蜀锦薜荔纹乌衣换上,初梦心知此应是进宫面圣,只候在一旁不言语,自那晚之后,二人便行如陌人冷淡了许多,初梦忌守着与放勋的契约交易,而扶瑄因那晚与维桢饮醉之事耿耿于怀,无颜面对初梦,但他自然不知有到手依兰一事,只以为自己在维桢艳香之中把持不住才饮醉,极是愧疚。

    扶瑄换完衣袍,淡淡一句“我走了”,初梦颔首低应,扶瑄留恋望了她一眼,心中叹息,旋即头也不回地快步而出,又过了片刻,却见放勋自屋外款款而来。

    “你来了。”初梦道。

    放勋并未回应,只将门掩上,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初梦。“战报纪要。”放勋淡淡道。

    初梦忙接过,也未掩藏,当着放勋的面便开始读,上书首战大抵详情,因是从晋军角度陈述的,自然有些主观宏大烘托色彩,初梦读罢,并未寻见有关段冉的消息,便只淡笑一抹,将纸呈于烛火上,瞧着纸燃作青烟。

    “似乎你并未不高兴?”放勋问。

    “初梦为何要不高兴?”

    “毕竟你母国吃了败仗,难不成你却高兴么?”放勋语含不思议,他只当初梦是鲜卑的安插于建邺的探子,全然未知初梦身份,而初梦也并不欲同他解释,只浅笑一声,道:“谢过王公子。”

    放勋微微上前,张开怀抱将初梦轻轻揽怀中,索要交易的报偿,而这一次,初梦并未退却,任由放勋的靛青色丝缎袍袖伸展过来,淡淡地望向他,僵着身子被他搂入怀中。

    “怎的手这么冰凉呢?”放勋拥初梦入怀,语含温柔,另一手沿着她袍袖而下,细细抚弄着她的纤指。

    “夜里寒,有些凉罢了。”

    “莫不是心里寒凉了吧?”

    初梦人虽由放勋搂着,心却与这怔仲不宁的目光一道游离在身子外头,直和着外头的人声鼎沸一道追随扶瑄而去,放勋自是明眼人,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心思,心觉有些气不过。放勋从来自认不输扶瑄,若论外表,放勋与扶瑄各似不同苍木,各有风流,若论才华,放勋亦有所长,但扶瑄生养在世家为首的谢安府邸,天生可承袭爵位,有大把彰显之机,只环境优厚于他罢了。

    想及此处,放勋顿觉一阵热血上涌,只将怀中初梦束缚得更紧,直叫她透不过气,初梦有些惊诧,睖睁着眸子直欲挣脱,却更激起了放勋的霸欲,他只将臂膀扣得更紧,另一手伸过来捏住初梦的下颚,不许她侧过脸去,纵然初梦挣扎他也不管不顾,只狠狠地将唇贴在她冰凉的唇上吮吸。

    放勋攫取地贪婪无餍,似要吸尽她早已燥乱的香息,似乎如此这般,他便可全然占有了她。

    这吻持续不到刹那,便叫初梦似疯了一般挣脱开了。

    “王公子!”初梦惊叫着。

    而时,初梦鬓发松乱,撤身一步,放勋见她如此失魂落魄,亦觉方才有些失态了,便道:“那,慢慢来罢。”

    初梦仍是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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