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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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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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锦锦地堆叠了几书架子,上位处有一桌案,上好的木料制成,桌案上置着黄金雕成的瑞兽烛台,后头是那金碧辉煌的屏风。王侯公子的书房皆是大同小异的,只与扶瑄这些年轻之辈相较,司马锡的更繁重些,少了些意趣摆件与收纳了几架子的闲书,多了些旧时竹简与各色字画古董。

    雪心立在书房正中,目光定定地直视前方,任凭初梦如何心中诧异,她似忽然失了读心之术似的一概不理。

    初梦到底聪慧,一下便明白了当中用以,天机只道是不可说,雪心可领自己来此,已是用了许多她天界的法力了。

    可那天机会是什么呢?

    初梦一时混沌,想不明澈,便动身前往雪心目光所示方向飘去,只见那桌案上摊着竹简手录的《孙子兵法》,字体是极标致的楷体,正翻至那第三篇《谋攻篇》。初梦于《孙子兵法》倒不陌生,从前她在鲜卑时那些晋国及前秦的著作她也涉猎不少,如此摊着,像是前时司马锡未看完随意翻着的。初梦想翻动那竹简,但伸指过去,却发觉那指头竟可穿过竹简,原是她同是一道幻影。

    是《孙子兵法》么?

    初梦望向雪心寻求答案,可雪心仍是那般姿容,眼神凝淡望着她那方向,一动未动。但初梦隐约觉着雪心的身子正在渐渐变得缥缈。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念万千() 
初梦那感觉未是出错,雪心的身子当真渐渐便得缥缈起来。那衣袍本是素洁的白色,却淡淡显得透白而无色。

    慢慢地以至于雪心的容颜也瞧不真切。初梦忆起前时她那句“时候不多”,也便明白了。

    可那天机却仍是毫无头绪。

    初梦渐渐有些心焦,那书房内书稿特有的气息在她身旁流淌,催动着她急急迫切。雪心立在那处,不动如钟。

    她退至雪心那处,以她的视角来巡望着周遭的景。那眼前与她前时所见并无二致。一张桌案,一卷竹简,两盏宫灯,一壁屏风。

    那屏风!

    屏风上是一幅《商君书》的行草书法,司马锡亲自的手笔,巧匠的攥刻。战国时法家商鞅所著,正是第七篇《开塞》。那墨字洋洋洒洒如龙蛇腾跃,雄健洒脱,配上那鎏金屏底白玉包边的,气派非凡,更由书房内亮堂堂的光晕一烘托,极现富丽辉煌之相,不然那司马锡如此张狂之人也便不会选此屏风镇做他身后的倚靠。

    初梦极力睁大了眼,眼瞳不住地颤动着,那一行行青天白日般的墨字依次映入她的眸子。

    莫非……?

    初梦只欲再睁眼细看,但那墨字却在眼前晃动虚幻起来,再一定睛,方可看清,须臾又幻。不止那扇屏风,是周遭一切之景皆在晃动,如地崩山摇,如前时初梦天界梦境之中陷入黑暗前之时刻。初梦知那时候不多,便更欲上前,这才惊觉,不是那景在变化,而是她身子在慢慢褪色,如一丝丝薄烟飞絮撕扯出来,渐渐破碎不成形。她再回望雪心,原是雪心正是她身子的映射,同是丝丝缕缕如薄烟般清透而破碎。她的衣袍已是透白而无色,她的亦是透白而无色,混沌而朦胧。

    “且慢些——再给我稍稍些许——”

    “初梦——”

    初梦睁开眼,却见扶瑄那极是从容淡雅的面庞,那轮明月仍高悬于窗棂外,只稍稍由檐廊吞没一些,留下一口酥月。雨后的空气仍是清新,半夜有些夜凉起风,扶瑄那束冠已拆做披发,青丝如瀑,微风轻轻扰动着。

    “睡前不来瞧瞧你,我只睡不安稳。”扶瑄目光极柔,眼角溢着欢喜,“恰巧遇见你似梦魇了。怎样,如今可好些了么?”

    “扶瑄,我有事与你说——”初梦惊魂未定,仍喘着粗气,却在下一瞬间清醒之后凝淡下来,只道,“无事……”

    这便更为调弄着扶瑄胃口了,只问:“究竟何事?可与那梦境有关?梦里的事不是真切的,看淡便好。”扶瑄几番下来只对初梦更是怯生生的,生怕做错便又惹心思敏感的她心中起波澜了,她不说,他绝不问。

    “说得是呢,梦里之事怎可当真呢。”初梦道。

    “你瞧你,满头是汗。”扶瑄温柔提起睡袍袖摆,为初梦轻轻擦拭着额上豆大的汗珠,“我知你身子寒凉的,如今出了汗,定是惊着了,而非热着了。这几日住过来,无人叮嘱你服用花息丸,你可有乖乖自觉地吃么?”

    “吃着呢。”

    “你这心不在焉的回话,可莫欺我,下一程的药丸子我已命人为你备下了,我可是要数粒数的。”

    “扶瑄,我又不是三岁小童了。”初梦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你是三岁小童,是我是三岁小童般稚气。”扶瑄俯身下去,轻靠在初梦肩头,“我便是这般稚气,如何,我是赖上你了。如此良辰美景,你可无什么心底的话要与我说?”

    “无。”

    “我有呀!”

    “不许你说。”

    扶瑄在初梦肩头撒娇似的蹭了蹭:“我偏要说。”

    “好了,不闹了。我有些乏累了。方才多谢你来解我梦魇,那天色也不早了,你且回去罢,再不休憩便要天光了。”

    初梦一下见扶瑄面上有些丧然神色,心中泛起一丝愧疚,只道:“你也瞧见了,我这床榻这般小,怎留得你过夜呢?”

    “好,明日便命人为你易床大的。偏房这般大,这小巧的床早是该易了。”

    “那怕是又铺张浪费了。老爷自鉴菜食,况且此事最初又是我提的,如今不动得三膳的脑筋,却在这住用上大花财力,多是不好。”

    “那好,我听你的。”扶瑄直起身来,神色恢复了儒雅淡然。那巍巍八尺雄姿听罢傲然,气定若虹,自生光华,如此威风凛凛的公子之相,叫人无敢与前时那撒娇之人联系到一处去。

    “望着我做何,快去。”初梦催促道。

    “好,那我去了。”扶瑄嘴上虽说是去,可步下却是一步三回眸,望着初梦,那笑眼如藕断丝连似的直直黏在初梦身上,最是怕扶瑄如此,盯得初梦怪是羞涩,只又催促道:“你去罢。我命你去,我数三声,若仍在屋内,明日你便见不着我了。”

    “好好好,我去还不成么。”扶瑄加紧了步履,那双登青素便靴与初梦偏房门口的青石砖摩地“唆唆”响,可那脖颈却如扭转了似的仍朝初梦那处看。

    “有何好看的?”

    “我怕是你又梦魇了怎办?”

    “不会的。”

    扶瑄见初梦兴致不高,虽是躺着,但疲惫之色不住地自她眼中流露出来,大抵是方才梦魇惊着心魂才是要定,扶瑄知初梦的性子,素来是独当一面亦或是叫做暗自逞强的,他既是不放心,却又遵从着她的意愿,顾及着她的自尊心,他哪里是会回去睡,不过步子迈出了大门,转了一个身又迂至窗下,静静守护着她。

    那司马锡书房中的天机,初梦已是猜透八九分了,但那道出口时的一刻却犹豫了。此事与扶瑄有关,又与雪心有关,亦与她自己有关。她说出司马锡书房中的天机,若说是梦中所见,无有多少人会信的,纵然扶瑄对她深信不疑,可难挡悠悠众口。她与雪心的样貌如此相似,虽雪心在南岭王府中是隐秘深藏着的,足不出户,未有多少人得见,又气质大不相同,但毕竟若有一人知,以此相互牵连,那她这女刺客的身份便将曝于大庭广众之下。

    千算万计,千忧万虑,到底仍是为了那有情郎。

第二百五十二章 曲向归心() 
初梦那后半夜只毫无睡意,心中一心期盼的天明之时,公鸡报晓。

    那斗转星移平日只在按部就班,今夜却似被拉扯地无比漫长,待那廊檐整个吞噬了明月,又良久之后,天布才淡淡漂白了颜色。

    初梦早已换上了衣衫,只待那天一破晓便出门去寻那人,本她打算漏夜而去,可又怕孤男寡女深夜独处,无端惹人闲话便是不好。

    那一夜露水凝结在花瓣与树叶上,汇成一滴,将那娇柔的花叶压弯。待日头一处,辰时时分初阳蒸腾,便化作一抹抹轻雾汇成一幕幕水汽。花气霭芳芬,翠幕重帘不染尘。梦里真香通鼻观,氤氲。不是婷婷倩女魂。细蕊缀纷纷,淡粉轻脂最可人。懒与凡葩争艳冶,清新。赢得嘉名自冠群。

    初梦走在这氤氲湿润中,那夏花的香气由水汽一笼变得极为香甜,她早膳未用,肠胃里空空荡荡,但无甚胃口,又昨夜吃了些酸梅有些口渴,心情又急,百感于心,但一嗅这花香,便觉着饱腹而餐,心旷神怡。

    “小姑娘早。”

    那声自她身后传来,极是耳熟,只叫宁静中的初梦惊了一跳。

    “王公子也早。”她回身行礼,全是身为长公子婢女的恭敬之礼,淡然素雅。

    放勋明白她用意,也便不为难,只道:“如此早来逛园子,步履匆匆可赏不到何美景了。”

    “王公子,我是来寻你的。”初梦低声道。

    放勋早已猜着了,那花径曲径通幽直取厢房那处,朝时除了早值的婢女仆从们起来做工外,无事在身的主人们皆是睡得懒起的,除了寻他有事,放勋倒还真想不出旁的意图。

    “如此要紧时刻来寻我,是否是当着回心转意了?”放勋笑道,直觉着周遭花景气息叫人神清气爽。

    “莫闹,我知了那密函之事!”初梦肃然道。

    放勋本只想问哪个密函,他那思绪到底是想着偏私而理想一些,若初梦可来寻他说些儿女情长的话,便是他的晴天之日,可他转念终究黯淡下来,自欺欺人有何用呢,她如此步履匆匆地来,必定是为了她心中那个他而奔忙。

    至今放勋也不明,为何她偏偏钟情了他。放勋熟悉扶瑄那风华光彩外表下的秉性,他非完人,有喜怒哀乐,有爱恨情愁,更甚时在放勋眼中扶瑄颇不如意,虚有其表,放勋自比,他自己与谢扶瑄相较并无不足之处,有时则更胜一筹。

    大抵情爱之事便是无逻辑无道理的。放勋只如此暂且安慰自己,先行回应眼前的初梦。

    “那封据说是北境弄来的密函么?密函有何事?我只听闻当中是加了密的,无法破解。”

    “自然。我可破解。”

    放勋的心因眼前女子专注而坚定的神色而颤动。

    “你来寻我,是想叫我去寻谢扶瑄吧?”放勋淡淡哼笑一声,将目光移向花开千丛那处,竭力掩藏眼中那感性的失落。

    “是,你知晓我身为胡人的身份,虽扶瑄亦知晓,但我怕我直截了当与他说,更牵连起其他怀疑……”

    “怀疑你是司马锡的胡人杀手?”放勋果真百事百晓,虽身如云聚般缥缈无常,神秘莫测只叫人不知他所思所想,“我是听闻司马锡手下豢养了一批胡人杀手,但倒闻听闻当中还有女杀手的。”

    “你怎知那解密之钥与司马锡有关?”初梦那问并非是问,只是惊叹,放勋回应一抹淡笑,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凝注着她。

    “那破解密函之本书,便是《商君书》的第七篇《开塞》,司马锡将此篇章书攥于他书房之中的身背后那扇屏风上,虽那文章不难考究,但排行错列直截关系了这解密成功与否。如今我只说,你记着,那第一列尾自至于‘亲亲则别’,第二列‘务胜则争’……”

    初梦说得极是认真,可放勋却是不住地望着她的容颜,那眸子闪着光亮,直透着心中钟灵毓秀,蕙质兰心之性,那唇秀而轻薄,淡红如粉珠,洁齿皓白……放勋忙是收神叫自己千万把持不可往他处更深胡思乱想。

    “好,我记下了。”放勋道。

    “而后便叫扶瑄将密函上的那几组数字一一对应此篇屏风书刻上的列与行便可!”

    “哦,如此……你是怕谢扶瑄疑惑司马锡书房如此机要重地,你是如何进去的,又是如何得知那密函破解之法的。”

    “我若说是我梦见的,你信么?”初梦望着放勋的眸子,只见那黑亮的眸子中有自己与周遭繁华如锦的倒影。

    “我的话,自然是信的。“放勋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是觉着谢扶瑄不会信么?”

    “他也信,但我怕……”

    放勋无声叹了口气,淡淡笑道:“不必说了,多说无益。但你觉着,如此对我来说,公平么?”

    这话只叫初梦一时三刻答不上来,不公平便是不公平,无论她如何自圆其说,那本质是变不了的,与其将自己变得圆滑狡诈,那不如不说。

    “我不知如何叫你明白,我对王谢世家是有亏欠的,如此,我想帮着尽可能赎罪一些。”

    “是帮王谢世家,亦或是他谢扶瑄?”放勋迷蒙起他那对眼,显露出透着魅惑的考量和审视。

    “兼而有之,不过此事无关情爱。”

    “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我先于谢扶瑄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会选我,亦或是选他?”

    初梦静默了良久,只道:“如何说呢,扶瑄给我的,与你不同。”

    “我只问你一句,选我亦或是选他?”

    “我不知道。”

    “好。这便够了。”放勋那脸上神色从容,迎着那初升的太阳显得金光璀璨,叫人瞧不出是喜是悲。

    “那此事便拜托王公子了。”初梦那神色又恢复与放勋孤男寡女共处时的拘谨与约束,欠身行了个婢女的礼,“那王公子,初梦就此告辞,问王公子安好。”

    “好,我想谢扶瑄,会知晓的。”

    放勋望着初梦那倩然婀娜的背影消失在花海尽头,那一身素袍便衣皓白如雪,与周遭的媚俗艳花皆是不同,与那千篇一律的接天碧叶亦不同。

    放勋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一个弧度,旋即又收敛了笑,转身望向那假山后头隐匿了许久的,跟踪而来扶瑄。

第二百五十三章 千呼万唤() 
扶瑄望着放勋,放勋同是望着扶瑄,二人相去数丈远,恰巧是可见对方神色的距离,两股气场在这柔婉艳丽的花丛相互碰撞、激荡。

    二人四目相对凝望了一阵,终究还是扶瑄先行拂袍而走,那眸子中射着冰冷而漠然的光,如清晨时分油然一股倒寒的冷气。

    扶瑄回了自己屋苑,心中难平,便遣了青青去将蓖芷叫来。扶瑄自己情事虽不愿与蓖芷张扬,但蓖芷天生快乐,与他一道说话只叫烦恼暂时烟消云散,又道是这府中如今左瞧右瞧,除了蓖芷,当真连一个可聊聊初梦之事的人也无。

    蓖芷被传来时,眼角还留着垢,睡眼惺忪,不住地揉松着:“你叫我来做何呀,大清早的,你如今有了家事不去寻夜乐子,我可是风华正茂正当少年,有大把青春要放歌纵酒的。”

    “密函破解了。”扶瑄道,却并无欣喜之色,只是沉着面孔。

    蓖芷那睡意一下醒了七八分,只迎身上前:“这么好的事……这么快?不……不会是个陷阱吧?”

    扶瑄本也有疑虑,前时他也并非未怀疑过,此密函是司马锡联合龙葵姑娘一道的将计就计之策。但如今这解密之钥自初梦口中道出,那疑虑也便随之烟消云散。

    蓖芷凑上去瞧,那桌案上的闲书文稿已收拾至一边,当中空余一块净处,便放着那张微微泛黄的信纸,一旁摊着一卷誊抄的《商君书》选段,另一张纸簇新而就,已有几行清新的墨字小楷书于上头。

    蓖芷读了纸上那段字,只觉心头猛然一颤,忙是去寻扶瑄的眼神以做确认。

    扶瑄微微颔首,目光坚实如铁,直视前方,彷佛一眼千里千面,穿越无穷高山大川,望见那苍茫北境上黄沙滚滚漫天,马蹄尘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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