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娇》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浮生娇- 第1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注入到这微微皲裂的杯盏中,一道细细的水珠便凝出杯身外缓缓淌下去。

    犹如一滴泪。

    前时蓖芷巴巴儿地跑来寻她倾诉一通,得了畅快飞身奔出门去了,却把惆怅和苦楚转移给初梦了。蓖芷如此情场老手,本应辨识当中微妙,可他已被自己心事蒙蔽了眼了,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八面玲珑。

    扶瑄本是陈郡谢氏风华正茂的长公子,是多少妙龄少女日夜倾思的梦中眷侣,当中有一半人为了扶瑄玉面楚楚的俊秀容颜而来,另一些为了他温文尔雅的品性而来,还有一些为了他最盛世家长公子的地位而来,一朝嫁入豪门户,抬眉举止对俊郎,怎能不叫万千少女心动。

    可初梦知晓,龙葵是不同的,她看尽浮华,背负沧桑,她与自己是一路人。

    “初梦——初梦——不好了!”

    初梦一抬头,却见蓖芷去而复返正火急火燎地向她这处跑,她一心算这来去不过小半柱香未有,正疑惑着,蓖芷已然身临门前,那一身敞着的袍衫迎着夏风荡漾,可他面上神色却是万分焦急。

    “初梦——龙葵那处——葵灵阁走水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香琴焦土() 
成济后来始终心觉不妥,便推门进了去,可为时已晚。

    眼前景象叫他来不及应变,只见一地凌乱的摆件与杯盏破碎不全,残烛油蜡长长地流了一地,狼藉遍布,好好的一间王爷主卧已是天翻地覆,司马锡倒在床榻那处不省人事,而那龙葵早已无影无踪。

    成济慌忙过去将司马锡救起,忙传了太医来诊,初步来断未有性命之忧,只是迷晕着。“红颜如刀啊。”成济心中叹道,明知此女子深夜前来必有大事,可王爷偏偏奋身无拒。

    “她不过是依仗本王对她有情!”司马锡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此句,说此话时神情咬牙切齿,凌厉如鹰,只叫为他诊治的太医心中亦抖了三抖,旋即他愤然自床榻上跳下,不管不顾那太医仍施在他肌肤上的针灸,随手一拔,吓得太医赶紧俯首跪地,不敢抬头。

    成济知司马锡心中所想,只跟在身后默不作声随他朝卧房外奔去,他前时已是去查探过了,但不敢说,如此情况,他说任何话皆不合适,只叫司马锡自己去查明实情才是最好。

    果然那封北境送来的密函不翼而飞!

    司马锡朝起书房桌案上的紫铜三足瑞兽香炉便往地上砸去,紫铜香炉倒是碎不了,但动静极大,“哐”地一声,如撞洪钟,成济听之心中狠狠一震,垂首侍奉在司马锡身旁不敢出声。

    司马锡直在书房中怔怔地伫立了半个时辰未动,良久,他肃声道:“去将简从与束洋寻来!”

    成济心下一惊,知司马锡是大怒了,哆哆嗦嗦道:“简从与束洋一出手……司马王爷……是要了龙葵姑娘性命么?”

    “成济,本王发觉你愈发多嘴多舌了!”

    “成济不敢!”成济慌忙跪倒。

    “本王寻胡人杀手行事还需向你汇报么?”司马锡说着怒气冲冲便朝成济肩头一踹,直叫他人仰马翻。

    成济不敢叫疼,知司马锡在气头上,打骂皆是情理之中,只连忙直起身子爬过来,连声说着:“老仆不敢……老仆不敢……”

    “不管她是受何人之托来南岭王府盗窃,她盗得去,可未必破解得了!”司马锡轻轻挑动唇角笑着,如今那信笺上的加密之机成了他最后一道防线。

    那与胡人黑衣杀手的会谈连夜而秘密地在司马锡光明四射的书房中进行,成济照理在外头守着,当中之人说了何话,成济不知,亦揣测不到,当中的关键在于司马锡仍对龙葵留着几分真情,亦或是说是否会看在南康公主的真身份儿上,对此南康公主的化身顾念旧情,成济跟着司马锡几十寒暑,早已能掐会算,可涉及司马锡情爱之事,他不敢说算得准。

    而后,那火光冲天的大火便葵灵阁烧了起来。

    龙葵接扶瑄授意去南岭王府盗窃,当中不过间隔了数个时辰,而自她得手与她葵灵阁走水,当中亦是间隔了大约相当的时辰。

    那火是在晨时燃起来的,起火原因是有人往她藤蔓丛生不加修正的后院中丢入了火种,龙葵素来向往自然,只任由满院瓜果的藤蔓肆意生长,那草木夏日烤得正值脱水,一引便着,天干物燥,整座楼宇少时便被熊熊烈焰包围。

    而当时龙葵正巧去了街上买普通的金疮药来疗伤,司马锡究竟是命胡人杀手刻意避开她在时纵火,亦或是龙葵走了运势恰巧避开,已不得而知了,可龙葵如此显眼地在收获后立即去了乌衣巷,便是直直地向司马锡挑明了,她已倒戈倾向了那司马锡曾经命他刺探的那方。

    那二名黑衣胡人杀手回来复命时,司马锡只问:“那女子神色如何?”

    “回家主,束洋与简从回来时那女子还未现身,我二人不敢在那处久留,但走时已见连天大火包房舍包围了。”束洋说话的语调仍不如中原汉人般流利,又说道,“那间房舍烧起来很香。”

    司马锡若有所思,微微颔首:“做得好,你们下去罢,帮我盯着南岭王府的动静,那个名叫蓖芷的少年不足为惧,是个为公子办事的差遣,主是要盯住那谢扶瑄,若有风吹草动,立即向我来报!”

    “那名叫蓖芷的,似乎与谢扶瑄闹僵了关系。”简从道。

    “如此?那便更好了。但要唯恐此不是那谢扶瑄施的障眼法。”

    “是。属下明白。”

    龙葵静静地立在葵灵阁前,举目望着这早已被漫天大火团团包围住葵灵阁。早前发现走水之人早已取来了水桶泼水灭火,可无奈火势太大,无济于事,只好静待这些老木烧完才会熄灭。

    若说她还有一些对人世间美好的念想,便是教琴抚琴了。葵灵阁里有她或自谱或搜集来的大家琴谱,各式铸造巧妙精致的绝版古琴,那些上好的檀香器物,自然这些皆是实物,反而是虚妄的,真正毁灭的是她日日夜夜在此倾注的心血。

    这间清雅古朴而略显破败陈旧的楼阁,承载了太多。她曾在此夜夜笙箫曲意逢迎各家贵胄公子,又在此孑然一身与青灯古佛盘膝作伴,喜怒哀乐,全刻在那一根根的彼时仍包着姹紫嫣红缎子的柱子上。

    那火苗恣肆而猖狂地蚕食着这雕栏屋柱,她眼睁睁地望着,犹如自己的亲生孩儿造人一点点凌迟搜刮,出肉身血,每搜刮一下便还要向你展示一次他刮下来的那片肉。她却无可奈克。

    滚滚浓烟弥漫了整条摆花街,如一条青色的巨龙腾空渡劫。不时可望见有一二青蓝色的锦缎绸布自里头飘出,围观众人便会齐齐大呼一声,龙葵知晓,那是一楼琴馆的帘子。摆花街的白昼从来未有这般热闹过,人头攒动里里外外围了水泄不通,众人皆是探着头向龙葵那处张望,可却又忌惮着什么,只离她所伫立之处不自觉地离了三丈远,在她身后形成了一个黑压压的月牙形人阵。

    “你们不知道么,龙葵姑娘是得罪了人了……才会遭人如此报复呢……”人群中有人闲言碎语道。

    “可龙葵姑娘早已退隐,不做艺伎了……如此清淡之人,能是得罪何人呢?”

    “敢给龙葵姑娘此处纵火之人,来头必定不小……”

    “好在她人无事,以龙葵姑娘这身家,再造一间更好的葵灵阁是信手拈来啊……”

    “她哪里有钱呢,钱全在屋子里烧了啊!”

    那些琐碎之语不轻不重,龙葵悉数听见了,只任凭他们言说,清白而高傲的神情上仍是淡淡然的,她并未歇斯底里,甚至连话也未说一句,泪也未流一滴。

    直至今日,她望着那大火,才是明白了一件事。无论此处是椒叶坊也好,葵灵阁也罢,纵然改换了千百个名字,千百个门面样式,此处依旧称之不了为一个“家”字。

    真正的大恸大悲是悄无声息的,是心死了。

    葵灵阁可再建,琴曲子可再谱,那些绝版物件许可再寻,但若是心死了,还能再铸么?

第二百四十章 迁府疑云() 
初梦听得蓖芷那一声报葵灵阁走水,颇感震惊,对司马锡其人的秉性又向深了解了一层。

    “那龙葵姑娘可好么?”初梦问。

    “还好还好,我只与你说一声,我便要去那处查探情况了。”蓖芷说罢便又疾风似的跑走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又去得太快,初梦来不及反应,但与生俱来的内敛倒叫她仍是镇定。她不知为何蓖芷特地去而复返与她来说着一消息,但她明白,蓖芷所谓查探情况倒不如说是去安抚龙葵,蓖芷应对如此变故的本事还是颇强悍的。只这情况扶瑄是否已知,她不知道,但扶瑄总会知道,那免不了又是为那可怜可爱的女子一阵心痛怅惋。

    初梦心中漾起阵阵涟漪,直叫她自己亦惊住了,她竟为此而郁挫悲切,是因醋意么?

    她那身处的偏房只在扶瑄的主卧隔邻,说远不远,说近却又似隔了一道咸水苦海般远。她缓缓走向窗棂前,眺望扶瑄主卧那扇紧闭的宽大雕门。日头不过初升才个把时辰,一切清清冽的晨露与氤氲只叫暑热驱得无迹可寻,户外大地焦灼如烤,热浪逼入屋舍内,初梦倒不觉着很热,只是心中微微焦灼叫她有些坐不住身。

    少时,又一身影风风火火地自长公子屋苑外来了,初梦定睛一看,正是去而复返的蓖芷,一身落拓不羁的薄衫如蝉衣般搭在身上,不必瞧清面容亦可知晓来人。

    那蓖芷似乎在院中稍稍迟疑了下,脚步逡巡不前,夺不定是径直奔向扶瑄那屋亦或是初梦那屋,但面上却一扫前时愁苦急躁的神色。

    终究,他还是朝初梦那处去了。

    初梦见此,忙过身去为他开门。蓖芷如此信赖她,她不舍得叫蓖芷失望,虽她心中有事烦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却仍欣欣然助人分忧。

    蓖芷春风得意,见了初梦便道:“全给烧了!”

    初梦只觉有些惊奇,转念一想,便全然明白了蓖芷心中盘算,道:“顺其自然。”

    “我已去书叫人快马加鞭送去杭州灵隐寺正在清修的王夫人那处,她那屋苑的偏房正空着,恰巧可以接龙葵姑娘来住。乌衣巷内空院舍虽多,可那些杂七杂八婢女仆从住的想必龙葵姑娘也看不上,难得有如此时机邀她来住,可得是上乘的,且王夫人同是清修之人,与她行事习惯契合,正是恰切。想来我蓖芷开口,王夫人慈悲心肠,应不会拒绝的。”

    初梦见蓖芷喜上眉梢,那朗俊的笑一道感染了她,因淡笑道:“我是羡慕你,更是钦佩你,于何时皆有本事化腐朽为神奇,如此畅快欢乐。”

    “我蓖芷是没心没肺,烦恼落得一身闲适无烦恼。”蓖芷搔鬓一笑,道,“我本想着你教训我的话,要待她用心、真诚,正愁着如何做呢,如此这一烧,正好给了我个表白心意的机会,但可惜她那琴馆里的绝世谱子名贵好琴了。”

    “那些都易得,但不要叫她的心烧成灰烬了,万事好说。”

    “到底说你比较懂女儿家些,这不我便还是来寻你说话。”蓖芷嘿嘿一笑,“此事算我蓖芷欠你一个大人情!”

    “人情不人情的倒不说了,若要说,我还欠了你呢,前时我还未来乌衣巷时,你在渡头买了我的马儿,接济我于水火,我二人此番算是扯平了。”

    蓖芷心中稍稍一惊:“如此久远之事,你若不提,我快是忘了。”他既惊诧着初梦的记性,于蓖芷而言不过是随手布施,她竟深深记得着,更惊诧于初梦已不避讳她与胡人身份之间的关系,蓖芷脑筋一转,心下猜测是否她已向扶瑄陈白她的胡人身份,她许是忖度扶瑄与自己关系密切,一并将她身份之事告诉了自己,她才毫不避讳来谈。

    “此事你问了王谢老爷与扶瑄么?”

    “那倒未问,我想着不过是我的私人之事罢了。从前龙葵姑娘也常在乌衣巷内走动,我想着将她接来是水到渠成之事。”

    初梦渐渐收敛了笑容,喃喃道:“如此将龙葵姑娘高调接入南岭王府,便是宣告与司马锡一派绝对对立了。”

    蓖芷听了只不以为然,道:“自那次扶瑄受刺后便早已对立了!”说毕他便自察失言,忙补充道:“不过那扶瑄受刺一事当中有许多蹊跷,兴许人们认为的真相并非真相。此事无论如何只是一个引子,司马锡一派公然与世家派挑衅宣战是谋划已久,那孙利早已坐不住了,直在北境那处拿他那大尾巴摇着当旌旗使……唉,扯远了……”

    初梦心下有些难以平静,只道:“从今往后你与扶瑄需是当心为好。”

    “初梦,有时你便是太过稳谨了,少了果决与锐气!”

    初梦心中如明镜似的:“司马锡肯漏夜见龙葵姑娘,可想而知与龙葵姑娘关系非同寻常,而司马锡为人素来傲慢不逊,此番焚了葵灵阁瞧出他已是震怒,只怕当中恩怨不会因此而归于淡泊,那对龙葵姑娘的仇恨便会转嫁到王谢世家的头上。”

    “此些我明白。”蓖芷陡然起身,极是威武:“来者不拒!”

    “蓖芷,我知你一腔热血威武神勇,可万事谨慎总是没错。”

    “我知此刻将她接入乌衣巷内来住是高调了些。”蓖芷掸了掸淡青色蝉丝袍上的火烧灰烬,道,“可若我再不帮她,真叫她无家可归么?”

    “若司马锡当真要龙葵姑娘的性命,便不只是叫她无家可归如此简单了。龙葵姑娘不识武功,又无贴身护卫,取她性命是易如反掌之事。”

    “你是说司马锡对龙葵姑娘念旧情?”蓖芷瞬时跳了起来,“呸,司马锡那么大岁数了,真好意思老牛吃嫩草?恶不恶心!”

    “有无旧情不知。可于司马锡而言,要取人性命容易,可有时,于有些人而言,死却是容易的解脱,活着才是无尽的受苦。”初梦眸光暗淡下去,“司马锡一把火焚了龙葵姑娘毕生心血,是想叫她生不如死,更是做给全建邺乃至全天下之人看的,相比于一命呜呼死得悄无声息,那熊熊大火轰轰烈烈,背叛他司马锡便是如此下场。你说,既是如此人物,给司马锡留下了人生的污点与阴影,他今后会善罢甘休么?”

    “你这智谋只欠缺个为官做士的男儿身!”蓖芷道,“你分析事物的模样竟与扶瑄与苏之一个模样!不过我蓖芷也并非吃素的,他司马锡敢拿龙葵姑娘来杀鸡儆猴,我蓖芷便要叫他遗臭万年!他有他的毒辣手段,我有我的变化渠道。”

    “可你有无想过另一种可能?”

    “是何?”

    “算了。无何。”初梦淡淡一笑道,“你既做了决定,便好好努力去做,保护好你的心上之人。”

    蓖芷有些莫名,却也未深究,他心中颇感开怀,随手取来搁在桌案上的白玉薄壁杯盏来斟茶饮。初梦望着他纯真开怀的模样,不知是喜事忧,她是见过太多宫斗朝斗之人,权势斗争在哪个国度皆是残酷而阴暗的。如今她心下害怕的是,若龙葵仍与司马锡是同伙之人,如此葵灵阁焚毁是他们将计就计,顺利成章送龙葵入住乌衣巷,安插做探子,如此那便不是蓖芷的感情破灭如此简单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花到荼蘼() 
清居杭州灵隐寺的王夫人很快回了信送至乌衣巷来,信上所书她对此无异议,若能布施无家可归之人便是欣然功德,只是此事若有其他政权牵连,还需请示两府老爷,以免好心办了坏事。

    蓖芷又匆忙拿着这封回信去禀告谢安与王导,二人合门合计了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