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作者: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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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作者:胡行-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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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乡与我说过今日是女生宅舍开放日,我还有些怀疑,看老陈的举动分明就是真的。”古怀桑记起昨天在女宅遇到的事情,自觉有些不好意思再去与那些文斌斌的女生面对面,虽觉当下极有可能请老陈带自己再混进去,然心中是不安的,便说道:“我也记起来了,只是昨天在那边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再去,我就在校内别处转一转。”杜临波奇道:“你昨天到过女宅的么?”古怀桑连连掩饰道:“没有没有,只是在门前跌了个跟头,因此才会随老陈过来换过衣服。”老陈猜他可能是怕看见那些女生,点点头道:“这样,总之不要忘了在这里等我。” 
     杜临波匆匆回到自己床边,又在桌上抄起一柄木梳于自己头发上胡乱划拉了几下对老陈道:“老陈老陈,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好么?”老陈道:“这怎么行?你只在头上胡乱梳几下,去到女宅会叫她们耻笑我们男生,若是叫老乡知道了会说你有损同乡颜面的。你要去便一定要清洗头面,并换干净的衣裳。”杜临波飞快的在自己床下藤箱里翻了一套新衣出来,又取了毛巾香皂向外跑去。老陈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应该说叫他再洗个澡的,不过那样也太花时间了。”古怀桑站起身走到桌边找了张凳子重又坐下道:“老陈,告诉你一件怪事。方才我来时有许多的报童在街上叫卖报纸,原来咱们这里的钟点晚过别处两个小时。我在江边武汉关坐船时那关上的英国钟塔正在调整,就是市长也要因为这事来学校求教。”老陈惊道:“竟有这种事么?我只知道学校不知为什么叫大家把时间拨快两个钟头,却原来是因为这里慢过别处,连市长也叫这惊动了,想必是有些怪异的。”古怀桑耸了耸肩头道:“我以为这里是都明白的,连你也不知道只好等高明的先生去解释了。”老陈道:“怕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古怀桑道:“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又建立个什么新项目不是又有招聘的机会了么?”老陈笑嘻嘻的答道:“你这么一说到好似天下做工的机会多得不得了一般,真这样的话我也不用当骆驼了。”古怀桑又奇道:“什么骆驼?你怎地成了骆驼了?”老陈往床铺上一躺,双手往脑袋后一枕,将自己腰抻了一抻款款说道:“到得大学,有所谓一年属羊,二年属猴,三年属老虎,四年属骆驼。因为一级的新生方到贵宝地,诸多事体不甚了解,喜好与自己同乡在一处,听话怕事,所以叫一级的新生做属羊的,意思是顺从温善;到了二年级便不得了了,学校诸般环境了解了一些,又有了自己的朋党,各方事体略略熟络,这便开始离开原先的圈子独自活动,组织社团,发发社报,演些节目都跑不掉这些二级生。上窜下跳最是活泼,所以称作属猴;三年级便是算做老生了,校内上下各处厉害关节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熟人也多,办甚么事情只需登高一呼便能百应,颇有一股山中王的气派。并且这些老生的屁股也的确不好摸,亦无人敢真的在他唇上拔些胡须下来,这便叫三级老生做属老虎的。等到了我这般的四级毕业生,面临毕业论文、考试及工作前途之忧,许多的事体已不再分外的关心,整日介不外乎死啃书本和盘算如何赚钱。因操心甚多,人亦不是分外的活泼,十分的像骆驼发呆的状态。” 
     古怀桑大悟之下大笑道:“这么说杜临波当下到是属羊儿了。” 
     老陈笑道:“你不听他先答自己是与老乡在一起吃江浙菜的么?”又从床上一跃而起说道:“中午去吃饭时你就可以看见南北口味极不相同,老实说在校近四年我将四方的口味都吃过一遍。江浙菜口味极甜极咸,吃包子时里面的肉馅可到上一勺酱油。人都说四川菜辣,其实真正辣的是湖南菜……咳,只可惜你只能吃一顿,若是能到这里念书,见识可就多啦。” 
     古怀桑被他说得热血沸腾,张口说道:“那好,日后我也来考大学,而且一定考到这里。”说完又有些后悔,他也知道考大学并非可以如上树摘果子那般容易,若是说了又做不到就丢脸了,并可以猜到老陈心里是在当自己说笑的。念头急转之下记起表叔古越良的话,心中暗道:“表叔的话果真是至理名言,大家面上不说什么,肚子里定是有些怪我轻浮,眼下看来自己的性子到当真的有些浮躁。”他只需要开口打个哈哈便可以将先的话收回,虽然有些失面子,必定可以叫人认为“识时务”。方要说时,腹中突的涌上一股自责,到像是自己在骂自己“浮华无实,言而无信”,又或是在说“难道一世便这般做个反复无信的小人么?” 
     老陈见他脸上表情忽而忧,忽而喜,又是紧握了拳头将眉头皱到一起,面上终于变得坚定起来;心中竟猜到他是把玩笑当成真的了,对他道:“你切不要把自己的玩笑当成真的,这些私下里的话大家都是理解不会执意要人去做的。”古怀桑见他居然猜到自己在心里想的事情,答道:“这个我也知道,我也不说是还是不是,我要仔细回去考虑一下,因为方才我记起我一位远房的表叔教训的话来。我昨天才听的,今日便忘记了。若是一世也改不了便叫我永远做一个轻浮的人,我需得给自己一个极难忘的教训好叫自己牢牢记住。”老陈听他这般说法,不禁惊道:“小古,你变得成稳了许多了。”古怀桑让他一说颇不好意思的讪笑道:“哈哈,是么?我却不知道,原来别人到是看得出来。”殊不知少年性情最大的缺陷便是少了些责任心,若是有遭一日这少年能在心中质问自己“可曾对一世的做为负过什么责任?”这时那少年便会变成一个大人。古怀桑只因为在心中的一番自责,便由一个少年长大了,这在他只是一瞬间的事,自己并不能理解,然而别人是能看出来的。 
     待杜临波洗浴了回来并换了干净的衣裳后,三个人一起出去。老陈将房门的钥匙交给古怀桑道:“你逛得累了便自己回来休息,我的枕边还有些小说可以解闷。”古怀桑迟疑了一下道:“我……还是在外面多逛些时候。”老陈知道他心里是不好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因为虑及到舍内的安全,笑言道:“我是怕到时候找不见你没有救急的人充数,你若有心做梁上君子,我当前的身家是破絮两床,书本一堆,看得上眼便拿去。”其时天下最穷的便是大学校生,所谓穷到只剩满腹的诗文,连贼偷儿也不会光顾寒舍。老陈并非是诚信古怀桑人品,实在是连自己也没信心可以招惹到小偷。杜临波红着脸道:“但请不要翻我的藤箱,因为里面的内衣有些是家里的姐姐穿小改的,红红绿绿的有些丢人。”古怀桑深施一礼接过钥匙道:“我若偷盗,只取大家腹中的诗文。”三个人互相又客气一番分做两头离去。 
     男生楼总有三条楼道,台阶直上直下,向上直达楼顶平台。并且这大楼是依的小山建造,楼顶平台与山头平齐,在山头上建有文、理学院大楼、图书馆、饭厅各处。学生吃饭上课只须登级而上,至男宅楼顶便可看见课室诸地。老陈与杜临波出了大楼便向女舍那边走去,古怀桑却拾级而上,慢慢走到楼顶的平台。这边视界开阔,可在楼顶矮墙边一览学校全景。看了片刻,古怀桑心中越发有个念头不可遏止的冒出来,那便是极想到大学校念书。只是报考大学校并非易事,各科基础课文都要过关,自己只念过初小,比之考试大学校的要求差得太远了,除非铁下心肠不顾千难万险的去从头学起。不但要从头学起,更要比别人勤奋百倍。一想起要没日没夜的啃书本,古怀桑心中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以前虽有过背诵泰戈尔诗歌的经验,毕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一年也只看三数篇,不比认真要考大学的紧张。倘若一年也只读那么三、四篇文章,就是到死也学不完。自己安慰自己道:“我也不是说就此打消念头,只是因一时的血气就全力以赴怕是连自己对自己也没有信心。我且先用几日的功夫只看一册课本。第一是看看自己是否能够用得进这番恒心,其次是适应一下学习的气氛。若是能坚持下来那便慢慢的加些砝码。待自己完全能够溶入这氛围了,再铁下决心做上大学的打算。”想到这里一颗心轻松了许多,却没想到日后不知不觉中将一册课本增加到三册,加至十余册,居然让他一直自修到大学二年级的功课。 
     当下心情颇轻松愉快,信步向文、理学院大楼那边踱了过去。踱了十几步便靠近男生楼顶上的报墙,这里是武大学生办墙报的专用所在,上面亦有张贴西语快速培训的小道消息。走得近了,那墙上有一张匿名小报很是醒目:白纸上画了一副漫画,是一个手臂上带了箍儿的黑帽绅士用手捏着一卷白纸,那纸上书了三个小字,曰:文艺界。绅士手臂上的箍儿写着两个英文字母做:CC。却是有趣,CC二字不是一样的方向,而是背靠着背一正一反。画者在这两个字上颇用心,将字母靠得极近,然又在中间隔着一条逢儿。旁边还立着一名西洋人,亦是一般的箍儿,只那CC二字写得有点儿方方正正并且还是交叉到一起。手上捏着一名挣扎的小人,小人身上也是三个小字,曰:犹太人。漫画好似刚刚贴上去的,糨糊还未干透。 
     正看时,身后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听上去到像跑过来不少人。古怀桑回头一看,只见八、九个青年怒冲冲的奔了过来,到这漫画前围做一圈儿默不作声。一名头领模样的俊秀青年沉声道:“大家可见到过贴这漫画的人吗?”旁边那几个人纷纷摇头道:“不曾看见,方才只从图书馆出来便见到这漫画。”那俊秀青年打量了古怀桑数眼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古怀桑见他气势汹汹的,连忙道:“我方才在那边想些心事,完了要到附近转转,刚走到这里发现有些画儿便停下脚步看一看。”他的态度甚是诚恳,那俊秀的青年缓了些口气道:“这些画儿画得不好,作者显见是个外行,因为这些线条粗细不分,仅有外形而无神髓,骗骗小孩子还可以,在咱们面前可不值一哂。”他身边的一名青年一捋袖子道:“我把它揭下来。”那俊秀青年拦住他道:“堵了今日堵不了明日,咱们这里一揭明天别处又有了,且劳神与这些人斗一斗笔墨功夫。”另一人从手中捧出一副笔墨来,那俊秀的青年盯着漫画沉思片刻,转身从那同伴手中接过毛笔,在墨盒中沾了些墨汁于那副漫画纸上添了数笔,将那写着“文艺界”的纸卷上加了团火,改作一柄火炬;西洋人的身上加添了数枚腾空盘旋的苍蝇,并将身上多加了些空气以示其臭,又多沾了些墨汁将西人身后背景涂黑大半。修改完毕,大笔竖着一挥,将两个漫画的小人隔开,那举着文艺界火炬绅士脚下写几个大字:新生活运动。那西人的脚下亦是几个大字:历史之倒退。 
     看的人轰然叫好,一个道:“老曾是我们中最有才气的,管叫这些异己份子今后不敢再惹CC份子。”一个道:“以子之矛,化做己盾,高明啊高明!”那曾姓的俊秀青年掩不住面上的得色说道:“左联的同情者也不过是些泛泛之辈,若是画得叫我无法修改我便当着许多人面前认输。”那些CC份子哈哈的大笑起来。 
     古怀桑这才明白原来又是左联的份子在与CC派份子做斗争,眼前的一仗到像左联的支持者吃了败仗,CC派曾姓份子显是要高明了一节,心中不由得对他起了些敬佩。那曾姓青年又看了古怀桑一眼,神情甚是高傲的冲他抬了抬下巴,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古怀桑知他现下心中甚是得意,不知怎的想起先前在班车中发传单的那眼镜青年,暗道这张漫画会不会是他张贴的?又看了看墙报上的其它文字,不外是各类答辩通知,文艺排演告示等等,觉得无甚趣味了,又不想再往前走,干脆下楼到林间的小道上散步。 
     那小道掩在灌木丛中,两边还有草地,上面放了些石墩可供休息,中间的石墩上坐着两名女生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写生作画。一名女生抬头取景,看见古怀桑在散步,向他招手叫嚷道:“喂,喂,你不是昨天的那个男生么?” 
     古怀桑不妨竟会有女生认得自己,煞是诧异,放眼看去,又不禁喜上眉头。走近两步道:“原来是你!”那叫他的女生是昨日与他报过姓名的傅莉,因个头甚高所以容易识别。 
     傅莉旁边的女生亦惊道:“原来是昨天见过的那个人,怎么还在这里?”古怀桑听她的话意像是十分不愿意见到自己,心中有点不高兴,面上也有些尴尬。讪讪的道:“我一会就走的。”傅莉又招手请他过去,嘴上说道:“哎,她的意思是惊诧你能每天都来,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我能猜到你定是有什么事在这里要做的原因。”古怀桑并不过去,只是笑道:“是有些小事,不过是为了对现一个允诺。”傅莉笑道:“这么说你是个守信的君子了?”古怀桑红着脸答道:“这正是我想努力做到的。” 
     傅莉旁的女生讥讽道:“正想做到?那么现下是做到还是没做到呢?”古怀桑见这女子话中带刺,肚子里又有些不高兴,然而不好当着女生的面发作,强自忍耐道:“算是做到了,因为是受过督促的。但我以后会学着守信。”他还怕那不知名的女生又出言无状,反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不是说今天有男生去你们寝舍参观么?”傅莉哈哈大笑起来道:“这却是要拜托你的提点了。”古怀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道:“我?我提点什么了?”傅莉笑道:“昨天叫你们搅了一番,大家决定给男生唱一回空城计。督导的师长叫我们把房间打扫干净,人都撤离了,门前又派了位夫子把守,管叫男生动不了歪脑筋。只是这内中的原因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也不要外传,不然叫学校的男生群起攻之可不大妙啦。” 
     古怀桑记起老陈费尽气力将自己整得容光焕发,心下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若是叫老陈这些悉心装扮过的汉子们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他们无法一睹芳容,只怕身上的皮肉要受些苦了。干笑一嗓说道:“不怕,我可以跑的。”那个不知名的女生冷笑道:“好,看你到时能跑多快吧?”古怀桑顿时大怒,额上发热,渗出一片汗水。口中正要反唇相讥,忽的一惊,暗道:“怎么今天这容易发怒?难道是生病了么?”伸手在额上擦了一把汗佯作镇定道:“我只是说笑的,心中还是怕的。”那不知名的女生缓了口气笑道:“嘻嘻,我也是与你闹着玩的,难道还会大声说是你的缘故么?”傅莉对古怀桑道:“你不要见怪,她平日里嬉闹惯的,心里却是极善良。”那女生嗔道:“平日里也有文静的时候,只是大家没有看见。”古怀桑道:“对了,我不该与你们多说话的,怕叫人看见说三道四。”那不知名的女生赞道:“这话中听,只现在你不是学校的男生,有人说闲话我们就答是有人问路。”古怀桑想起中午有请吃饭的事,且不论它什么“北方大餐”还是“湖南伙食”,总之是要与本校生混在一处,若是中间有人见过自己与面前的女生交谈,定会强拉自己交流心得。因此他四下里探望了一回,幸好并无他人注意。将自己身子蹲在草木中说道:“还是小心点好,中午有人请我去饭厅白吃,若是叫人认出来可不好说话。”傅莉与那同伴咯咯大笑,傅莉笑道:“没见过你这老实的人,那就躲在草中陪我们说会话吧,我们现在也有些无聊。”那不知名的女生对古怀桑道:“你扯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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