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很好笑么?”郜万状叹息道:“不好笑,我是叫你看身后略远一点的地方,那里多半有个拿着短枪的隐在树后。你看仔细点,我又不会跑。”邹临同仰头大笑道:“你叫老子去略远一点的地方寻那个隐在树后的家伙么?你这老狐狸到是会要把戏,老子不知道略远一点到底有多远,也不知道哪一棵树下隐着人,你有本事叫他们出来老子立刻丢下手里的刀让你绑起来。”郜万状点了点头道:“你这人到也实在,不过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将手从背后移出一举喊道:“邹临同在此!”那不远的树后绕出七、八个持短枪的汉子慢慢围过来。邹临同脸色大变,喃喃道:“完了完了,早知道你这老杂毛不简单,今天是我失策了。”郜万状对他道:“你看看你的名气有多响亮?我平日里千呼万唤这些人也不露面,今天是借你的名头才看见这些厉害的角色。”伸手去他手上取过小刀,邹临同还想反抗,郜万状警告道:“别乱动,这些人个个都是神枪手,指哪儿打哪儿。”他一说邹临同立刻老实多了,由着他将手中的小刀取走。郜万状又道:“他们怕影响我工作,从不紧跟在身边,只在我附近绕来绕去,若不知道内情的熟人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身边有这么一群人。”邹临同冷笑道:“你到是说得轻巧,老子身边有这么一群保镖也可以说不知道。”郜万状笑道:“你是帮会份子,你平日要保镖一多半是为了要威风,哪里舍得让他们隐藏呢?”邹临同兀自嘴硬道:“那到不一定。”
话刚说完,更远处嘭嘭嘭的响了几下,围过来的那几条汉子身上不知怎地各自多出一个口子往外冒着鲜血,郜万状与邹临同皆惊得向四下里看去,只见更远的地方从树后冲出五、六个人向这边飞快的跑过来。郜万状惊道:“邹帮主,我小看你了,你居然还有这多的人手。”邹临同愣愣的道:“我哪里还有什么人手?不知道是来找你的还是抓我的,我看到像是在我之外还有人也在盯你。”郜万状不似方才那么镇定自若了,手中紧握住小刀对邹临同道:“邹临同,八成是你建功赎罪的好机会来了,你保住我不被他们捉走,我去向上面请求撤你的通缉令。”邹临同哈哈笑道:“去你妈的,你的保镖身上开的窟窿可看清楚没有?那些人手里一样是捏着枪的,而且比你的人还要高级。叫我拼命保护你时这也用不着你去请求撤我的通缉令,我身上多几个口子这通缉令自然就没用了。”
那五、六个人一起冲过来,手中具都捏着短枪,枪管上包着许多布条,看样子是用来消弱枪声的;中有一、二人去查看那些被打死的汉子,另三个人走到郜、邹面前,其中一个颇有点神韵的汉子指了指邹临同,将嘴凑到另一个耳朵上说了些悄悄话,过一会那听话的汉子对邹临同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要与郜万状过不去?”邹临同心想,这几个人连郜万状也敢动,怕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亡命之徒,若说自己叫邹临同,现下报上将自己人头卖到两万元大洋,一个不小心叫这几个家伙割过去了可有点不值,那样子还真不如送自己相好的一个人情,至少或许能换她几滴眼泪。答复道:“我没钱花,盯了这老家伙几天了,知道他每天都在这里散步,特意来绑他做肉票。”那人听了又将嘴凑到先的那汉子耳边小声说话,那听话的汉子边听边笑,嘴里不住的道:“唆,唆……”
郜万状又惊道:“你们是日本人?!”那颇有神韵的汉子见他在说话,脸上有些不解,郜万状原来也会说日本话的,换了语言道:“啊那他哇,尼哄几达哇。”这话翻译作中文便是说“你是日本人”。那有些神韵的汉子笑了笑道:“你说闷一点儿,中国娃儿我点得懂。”他的中国话说得不甚流利,将慢一点的慢念做闷,中国话的话念做娃儿,听字念做点。邹临同不屑的道:“就这两下子也出来献丑。”旁边那中国人怒道:“你这人到是个不怕死的,没见着你们的性命还捏在我们手中的么?”邹临同打了个哈哈道:“左右是个死,死得硬气点好过死得窝囊。”那日本人知道他们是在斗嘴皮子,含笑不语。另一边做检查的两个人看完地上的尸体赶过来向那中国人道:“都死了。”与邹临同斗嘴皮子的中国原来是个翻译,又凑到那日本人耳朵边低声说话,那日本人点点头道:“让他把钥匙交出来。”那翻译得了命令冲郜万状道:“把那楼房的钥匙给我们。”郜万状故作不解的道:“什么楼房的钥匙?”第三个中国人在一旁用脚踢在他腿弯上,郜万状一下子便跪到地上,那日本人走到他面前蹲下去与他说起日本话来。
邹临同看面前的局势,又猜到这些人决非什么江湖草寇,反到是有些国际背景的间谍,估计他们也盯了郜万状不止一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今天此刻才动手。但纵观全局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只要不涉及要紧的事务,自己的性命应该是无忧的。因此壮着胆子向一个中国人试探道:“喂,有烟么?给支烟卷儿。”若是给时,自己的性命可保住一半,不给时只能保住一成。那日本人抬头向他看了看,邹临同将一只手放在嘴边伸出两指做了个夹烟卷的动作向他示意,那日本人对自己手下道:“给他。”又低头去与郜万状说话。
有人递了一支烟卷儿给邹临同,邹临同这时乖巧了不少,接过烟卷儿并道一声谢,心中暗想:“好了,是他们头儿应允的,我的命不止保住一半,应是无忧了。”
日本人与郜万状说了一会,郜万状从腰间贴肉的地方取出一串钥匙叽哩哇啦与他说话,那日本人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钥匙抛给另一人道:“我们,去看看。”郜万状道:“我走不动啦,叫这斧头帮老大背我走。”邹临同扔下半截烟卷大声道:“又不是我踢你跪下的,你不找原凶欺负我干什么?”那踢人的中国汉子对邹临同道:“叫你背你就背,罗里罗嗦什么?”他一吆喝邹临同不敢再反抗了,弯下腰去将郜万状一边往自己身上背一边骂他道:“你当心点,老子不是你儿子,身上有许多金贵的地方不是你可以碰的,老老实实趴着别乱动。”郜万状唉声叹气的对他道:“你少说两句,这几个都是日本特高课的侦探,你惹我不要紧,把他们惹恼了一人喂你一颗枪子儿。”将嘴巴凑到邹临同耳边轻声道:“你装作累的样子边走边哼哼,我要留你这黑社会狗娘养的一点好处。”邹临同一愣,知道郜万状是有些心机要要给那几个人看,站起身大声哼哼道:“哎哟哟,你这老不死的这重,难道肚子里装的真是书本么?”
那日本人留下两个人照顾那几具被打死的复兴社特务处份子的尸体,其他一行五、六人开始沿着湖边的小山林间小道向深处走。此刻天色已经渐黑,四野只偶有晚归的鸟儿嘎嘎鸣叫。郜万状趁着有鸟叫的工夫趴在邹临同耳边低声道:“你找机会扔下我快跑,去这山的另一边有个石屋是在松林中的,不管有没有人,冲进去找到地下室一脚踹开,里面有个可以背在背上的机器,将上面的一个红色按键按下,千万不要动那白色的按键,你出地下室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多半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邹临同一边大声哼哼一边听得仔细,因天色已经黑,山林中更是难辨方向,他故意大叫道:“哎哟,谁在这里放这大块石头……”将郜万状往地上一扔,自己装作跌一跤的样子滚到草丛里簌的便不见了。那日本人与几个中国汉子忙向四下里查看,郜万状笑道:“不用找啦,这厮你们以为很简单的么?他原来是这里斧头帮的帮主,因为杀了人遭通缉跑到武大的,他现在什么人都不敢见,这好的地势他岂有不逃走的道理?”那翻译将他的话转译给那日本人听,那日本人听罢笑道:“啪嘎!”令另一人将郜万状背起。
邹临同如丧家之犬一般在山上狂奔了一阵子,记起郜万状说的地方,也懒得去辨认方向,随便选了个好走的路段又跑下去。再跑一会儿四周松滔阵阵,邹临同心想:“郜万状这老东西说的石屋怕正是在这里。”张大眼睛四处观望,隐约见到不远有一栋白色的屋子便冲了过去。郜万状对他说过,见到那房子便“不管有没有人,冲进去找到地下室一脚踹开”,里面有部机器是顶重要的。邹临同听他的口气似乎情况有点紧急,照了他的吩咐冲进那石屋,里面住着一个长袍拖地的老学究,见他气势汹汹的便吆喝道:“做什么的?这是教授宿舍……”邹临同一把抓住他衣服大吼道:“知道郜万状这老东西么?他叫我来地下室取一样东西的,地下室在哪里?”那老学究让他一吼反应到有点迟钝,伸手一指道:“那、那边。”邹临同冲了过去一看,门上有一把铁锁,那锁还有点大,怪不得郜万状要他用脚去踹开的。咣的一声连门框也踹掉了,进去一看,室中有一方木桌,上面平置一部古里古怪的机器,四方大小,正好可以背到背上。到跟前再细看,果有红白二色按键,伸指一按红的,顿觉四周一片寂静,便是在午夜时分也静不到这地步。心中暗道:“发生什么事了?”回身要去外面看,刚走几步,鼻尖上一麻,一股力道传进体内,只觉得肌肉迅速僵硬起来。他吓了一跳,将脚步往回一缩,那力道又慢慢退回去了。邹临同觉得有些好玩,又将鼻尖伸了出去,那力道又传进体内,缩回时身上又好了。他嘿嘿笑了几声自言自语道:“姓郜的在搞什么鬼?”回身去看那桌子上的机器,除了四四方方的并无奇特之处,也不见有齿轮转动。正想去按白色按键,又记起郜万状的话,是叫他千万不要碰这颗按扭,并请他出去地下室到外面看看。他也不敢大意,将桌上那机器夹在腋下向外走去,也怪,先的那奇怪力道也没了。出了地下室的门,外面那老学究在门口叫道:“你这人怎地凶巴巴的?郜老定不会认识你这样的人,你从地下室里拿了些什么东西快快放下。”邹临同将他往旁边一推道:“少罗嗦,郜万状这老东西欠我一身赌债,现在是拿他的宝贝做抵押。”那老学究绝不相信同屋的会去赌博,兀自在嘴里喋喋不休的争辩,争得急了几乎要动手打他。邹临同年青力壮,哪里把他放眼里?慢跑几步笑道:“老子是文明人,不与你这老家伙一般见识。”身后那老学究顿时没了声音,邹临同以为他是气得出不了声,回头笑道:“少气些……”真是叫人惊讶,只见那老学究如中了魔法一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连身上的长袍也不见摆一摆的。邹临同又吓得一跳,叫道:“怎么回事?”向那老学究靠近几步,只见那老学究又动起来道:“再不放下休怪我不是君子了。”邹临同哈哈大笑道:“你这老东西到会骗我,这难道是君子作为吗?”又往后退几步,那老学究又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了。邹临同觉得有些不对劲,轻声道:“喂,你不要做这怪的动作骗我;好罢,就看你大把年纪可以这般站立多久。”
他与那老学究隔了十来步对持多时,那老学究真是了得,摆的姿势比之模特还要长久稳当。邹临同忽的记起前不久武汉三镇发生的那些怪事,又记起自己也曾做过一次失败的实验,心中一跳,惊道:“难道姓郜的方才开动了机器将这世界定住不成?我腋下夹的这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对了,他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要寻到这玩意儿,更早还说有些东西要便宜给我。”这一想有些事情隐隐约约明白一半,知道手中拿的机器是个可以叫人在当下的世界中能活动的宝贝。那个日本人找郜万状要钥匙,郜万状知道迟早会让他们翻出来,决心去哄骗他们启动机器干脆大家定到一起,这叫做宁可便宜了下三滥也不去屈从东洋人。他四下里看了一下,见找不到什么顺手的东西,把一只脚上的皮鞋脱下向大门外扔去。那只皮鞋在空中飞了十数步便定住了,也不见落到地下。邹临同往那边挪了几步,估计是有什么东西影响到那鞋子,那皮鞋又向前继续飞了一、二尺。邹临同大悟,这世界果然是被机器定住了,手中拿的小机器是个可以发出力量改变那大机器的影响力的,在这力量的范围内原先如何运行的事物照样运行,并不损及半点规律。
邹临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笑自己方失一宝又得一珍。当下的东西虽与自己先的那时光机器有所不同,然而也是威力巨大的。试想自己去除异己份子时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动,那便是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从从容容为之。且不说使用刀斧,拿一把手枪先跑到那被定住的异己份子面前开一枪,叫那子弹正好停在那人的脑袋上面,自己跑到远处将手那机器一关,世上的万物照常运作,这时便出稀奇事了,那异己份子会莫名其妙的叫空气中变出来的一丸弹子击中脑壳打死,这种法子真可谓叫神奇。邹临同越想越得意,心中记起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顿时火往上撞,喃喃骂道:“有了这个宝贝,老子去将那些通缉我的王八蛋杀个一干二净,什么狗屁警察局长的位置,不如去坐武汉市长的宝座。”决心既下,首要的便是寻到那正在启动中的大机器,想必郜万状等人也在;郜万状年老体弱还容易对付,那个日本人与他的几个手下不好办,他们手中又有枪,只要自己离他们近一点那些人便可以活动,见势不妙时抬手一枪就可以将自己小命送掉。邹临同将那机器拿在手上看了看,上面还有几根皮带,看样子是早设计好要背在背上的。反手往背上一套,果然是,并有铁扣可以扣紧。
邹临同穿戴好那机器又轻轻跳了两跳,并不十分重,跑的距离远时虽然还是会累的,但用步行就没什么大问题。他知道郜万状常去的那栋小楼,猜到此刻那些人还在那里。出门去追空中的那只皮鞋,只怪他方才扔的力气大了一点,那皮鞋一旦受了背上小机器的影响便依旧会在空气中向前飞;追了近十丈的路程那只皮鞋才从空中掉下来,扑的一声落在草丛里。邹临同光着一只脚跑去捡来穿上,他做斧头帮老大许多年,身体养得娇贵了,脚上没半点老茧,黑夜里走在地上不免磕磕碰碰,捡到皮鞋时脚上还扎了一根木刺,脚指甲也被地上的石块撞翻,他知道此时天底下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动能听,疼痛之下干脆放声大吼道:“哎呀哎呀我的妈呀!”那声音并不能传出多远,只在近处回荡,如同置身一间狭窄的房间。邹临同又猜到身上的机器也只能影响这点儿距离,再远一点的世界就连空气也是不动的,心中又暗道:“这样的话在同一个地方可不能逗留过久,自己还要呼吸空气,待久了只好吸些二手的废气,用不多长时间就会憋死。”穿好鞋子选准方向一路磨磨蹭蹭的向那小楼摸过去。
摸了近一个钟头才看到那小楼,大门是紧闭的,走近了一推,里面却没上锁,那门哗然打开,过一客厅便是一条直路通向前面。走了几丈又是一道厚重的铁门,那铁门也没从里面栓上,下去是一条十数尺的通道,行大约半分钟的样子看见前面虚掩着第二道铁门,门外一个见过的中国汉子手里捏着短枪正要往外走。邹临同暗想:“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这人就可以活动,他手上拿着把短枪,给我一下岂不糟糕?须得想办法解决掉他。”左右看了一下,空荡荡的,只好又转身跑了出去,在外面地上捡了三数枚坚硬的石块返回来。先将这些石块对准那人扔过去,待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