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作者: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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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作者:胡行-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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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个组织也不属,只属于特务处,其它什么这会那社的都是他妈的杂牌军,名声让那些人弄得响当当,做起事来屁也顶不上,这些人还不如CC派那些专门搞宣传的文人。蒋先生是个聪明人,他放手让那些人去搞就是看他们能做出什么玩意儿,真让他抓得紧看得重的除去CC派便只有戴处长。这些年上面的人走马灯似的调换,惟独咱们特务处的人没换过,要咱们加入复兴社也不真是要加强这支杂牌部队的实力,而是让咱们盯他们更容易。”李国星恍然大悟,伸出大拇指赞道:“高明,实在是高明。”陈站长喝了一口酒说道:“所以咱们特务处的人平时对复兴社份子客客气气的,转过脸面便是两家人,这一点你千万记住不要说给外人听。”李国星连连点头道:“这个我一定记住,你继续说。”陈站长继续道:“贺子寒这些人自以为有人支持,蓝衣社的组建越是快了,连特务处的人也受他们影响。上次咱们的人出任务,外面有一帮CC派的与蓝衣社份子骂起来,出任务的那几个家伙忘了自己职责跑过去帮忙,叫第三边的抽空子钻过岗哨炸了机器,幸好这机器本来就要炸的,这才没捅出大漏子。”李国星道:“这么说以后连我也要提防着那些人了。”陈站长点头答道:“这世上的一切党派阀系都是咱们特务处要看紧的,你与他们打交道时客气着点,肚子里却要有自己的算计。我们除了蒋先生、戴处长以外谁也不认。”李国星甚是郑重的答道:“站长,我在蒋先生、戴处长之外再加你一个,除了你们三位我谁也不认。”陈站长张口笑道:“你在下面多跑跑,特务处不是我一个人能出成绩的,说得不好听一点,你们做的成绩便是我的成绩,只有你们做好了我的位置才坐得稳。我与前任的郑汉龙站长有所不同,他是与市警察局的窦文斌合谋敲诈而掉下去的,戴处长一来便查个水落石出,照特务处的纪律,不死也是个终身囚禁。我不会去搞这些东西,但对手下办事能力是严格要求的,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只有这样才能让手下服气。”李国星举杯对他道:“这些事情我一生谨记,你可放心,我是个有点粗鲁的汉子,最怕叫人暗里对自己搞小动作,站长的为人我一直非常敬佩,赏罚分明亦是给大家一个公平的机会去向上爬。”陈站长端一酒杯与他轻轻一碰道:“干了这杯!” 
     饮过之后陈站长道:“我当下便有三件事是要加紧做的,一件是关于武汉大学那边的机器,这方面除你是与市府秘书查先生联络之外,那边还有几个人在暗里做保护工作。这件事几乎叫外人撞破,好在又弥补上去了,之后你照常做联络人。第二件是防备左倾份子,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戴处长的手段,天晓得他是怎么知道斧头帮有行动的?而且每一处细节他都知道,那晚趁帮会份子仇杀的机会将一干危险份子和政治犯杀干净,反手栽到斧头帮邹临同的身上,那厮也是他妈的古怪,天亮了竟然跑去市府门前发了一通公开信认了这事,反正我知道这里面有些小名堂。那晚我与你去大智门拦斧头帮,走后不久,前门暗处埋伏的岗哨过没一会便听到有人对话,说什么有人想虏走查先生,另一人却是乘了什么时光机器来的,他奶奶的,总是叫人莫名其妙。我是猜到与那被炸毁的机器有点关系,谁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用过它?这件事不提了;第三件事便是关于蓝衣社,贺子寒这人颇有些雄心壮志,蓝衣社搞大了他会不会想做政府领袖也难说,这些时我一直在看些独裁者的言论,居然与贺子寒等人的做法极为相似。他们也聪明,先不搞建制,并不打明招牌将蓝衣社推出来,而是借复兴社的名义向社内成员灌输铁血思想,等这些社内成员被灌输得差不多了,略作考查便可顺理成章的加入到蓝衣社。这一点对我们特务处是有影响的,因为在名义上我们依然叫做复兴社,那些人便规定复兴社成员必须要看些什么书籍。我算过一下,总计有十数册的样子,我们的人看这些东西多了思想上便有倾向,贺子寒他们拉人过去也不用说为了自己个人利益,只说加入到蓝衣社便成了。不过戴处长也不是泛泛之辈,他的计谋永远高过别人一筹,贺子寒用不了多久就会吃苦头,我们等着看好戏便是。蓝衣社现下与我们沾亲带故的你不要向外人说,把他们掀翻了我们的名声也不好听,须得暗里收拾他们。” 
     喝罢酒李国星便辞别陈站长回自己住处,一路上经风一吹,脑袋里灵光了不少,心中暗道:“原来复兴社内有这多的重大内幕是我以前不知道的,陈站长不当我是他的亲信也不会向我说这些,我也不用在他面前再吐苦水了,如同戴处长的故事,我做得好自有人会看着我。若是一天到晚争名份反而叫人瞧不起,即便去争,我一年九个月的岂能争得过入行多年的老手?贺子寒这人今后不可相信他了,说不好要时时提防着他;不过复兴社的社长居然是南京的蒋委员长,这个意外是叫人惊讶万分的,自己以前一直认为只不过是靠了他的支持才有复兴社,没想到他非但是个支持者,而且亲任的首脑。” 
     忽的在脑中又闪了一道灵光,不由得对蒋极为佩服了。原来他想到若是这世上没有复兴社,那末许多的人各怀心思暗中倾扎是不容易让蒋知道的,反而是提供一个权力争斗的场所叫有些野心的进来角逐。如同特务处不服贺子寒一般,今天你设个计谋在首领前告发我,明日我又在暗里防备着你,大家在做权力角逐时不知不觉都会选做社长的来评判,许多的秘密便都能让社长知道,这时蒋便可以看清两边的形式从容权衡了。这种权力的驾驭术可谓当世极高明的谋略,贺子寒若有些雄心,只看他是否能吃透这一点,否则连想也不要想着搞蓝衣社了。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走着,一边呼的冲过一辆脚踏车差一点与他撞上。李国星手脚甚是麻利,嘭的将那脚踏车的车龙抓住嘿嘿笑道:“你奶奶的,老子发觉与你真的是三生有缘,怎地一走路便会叫你撞上?” 
     骑车的人正是古怀桑,他的人依旧跨在车上,一只脚尖点着地面,另一只脚踩着踏板,双手捏紧了车闸,脸上笑嘻嘻的道:“我看见你埋着颗脑袋想心事,怕你叫街上的汽车撞到,不如我先用脚踏车撞你清醒点好看前面的路。”李国星笑道:“这说你是看清我才故意撞来的?”古怀桑将车闸放开又捏紧了两下答道:“不见我捏了车闸么?真有心撞你时你还想好端端的立在这里?早趴地上了。”李国星哈哈大笑道:“之前的两次不是我撞倒你了么?这时候还敢嘴硬?好了,不与你说笑了,你是出来做买卖的么?”古怀桑用手捏了一下车龙上的橡皮喇叭,那喇叭嘎咕嘎咕的响了数声,嘴里答道:“正是,我每天都要出来送些刊物去与买主,因此常偷些空子在外面溜达,你身上有些酒气,想必是刚刚吃饱喝足了跑出来的。”李国星摸着自己后脑勺呵呵笑道:“我也正是,可惜之前你没碰到我,不然这顿酒你也有份。”古怀桑悻悻的道:“你能吃的酒我多半是动不得的,只好流些口水解谗。”李国星记起以前曾想接纳他入复兴社,现在再一想,越是需要有人做自己助手了。因为他知道关于社内的秘密越多,越发觉今后不好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去打天下了。如同陈站长把自己留在下面一般,今后自己也得有可信的人帮忙。面前的古怀桑是个朴实的青年,早点将他收纳做手下便越好培养信任感。 
     打定主意后正色道:“这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可以告诉我么?”古怀桑答道:“我叫做古怀桑。”又拍拍车龙道:“是这里大东书局的伙计,你有生意好介绍时去找我,又快又稳妥。”李国星念叨:“古怀桑,嗯,这名字好。” 
     古怀桑只听曾宝岳说过自己名字起得有学问,现在又听李国星夸赞自己名字好,不禁又喜上眉梢,问道:“这名字好么?到好在哪里?”一语出口,李国星为之结舌。他夸古怀桑名字好亦只是顺口一说,并不知道好在哪里,不料古怀桑还当真了,问他“好在哪里?”。他又不似曾宝岳那样有高深文化的人,什么“你的名字是含些念旧的故事,若非家里有人经过人世沧桑的读书人是取不出来的”这些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又不好在这青年面前失了脸面。轻轻闭目故做沉思状,后又长叹一嗓睁眼望着天,双手将腰一叉说道:“我只因为自己叫做李国星,听你的名字叫得顺口过我的,因此你的名字起得好。”古怀桑顿时大失所望,他原本希望从面前的汉子口中再度说出像曾宝岳那样的文绉绉的话,不料却是这番解释。他倘若再遇到一个叫钱万国的,那末是不是又会长叹一嗓,叉腰望天曰:你的名字又叫得顺口过我的,因此这钱万国也取得好。 
     自己暗里叹一口气想道:“虽然是个没文化的家伙,也算是与自己客气过,不好叫他在这里丢脸。”嘴上谢道:“这名字叫得顺口吗?嚯嚯,我到没注意。”李国星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解释有点牵强?因这缘故他想收古怀桑做手下的话也不敢出口了,暗自道:“以后罢,找个机会是自己可以在他面前有些威风的时候再提这建议,比如又跑去武汉大学将CC份子胖揍一顿时也有些信心。”将双手从腰上拿开撸了撸自己头发答道:自己多半没注意,别的人却有感觉。你在大东书局做事,我找你时只报你的名字便可以找到你吗?“古怀桑答道:“找不到时也可找我的表叔,他叫做古越良,你把话说与他听也是一样的。”李国星愣道:“你表叔怎么也姓古的?”古怀桑笑道:“这你有所不知,表叔的爸爸是入赘到我们那里的,他便也姓古了。”李国星这才大悟,中国的习俗多半是表叔做外姓,只有堂叔才做本姓,他文化虽不高,对这些习俗到知道得不少,因此才有此一问。又与古怀桑挥手做别道:“那末我有空便去大东书局找你,你到时候可别不要翻脸不认得我。”古怀桑道:“我到不会这样,怕你与我方一分手便忘我到九霄云外,日后不拿脚踏车撞到你也不会又认得我了。”李国星向地上啐了一口道:“这是什么话?老子一向有记性的,别的不说你用车撞我两次难道我会忘记么?记不住恩惠我还记不住仇的么?”古怀桑笑道:“那就好,记牢靠些多给我介绍生意,我发财了给你买一辆四只轮子的让你开。”李国星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古怀桑用力一蹬脚踏,车儿嗖的跑了出去,跑不远尚回头大喊道:“记住啊,有你好处的。” 
     等他回到书局与古越良交差事,古越良正忙得四处打转,见古怀桑回来了便大声道:“你回得正好,今日店里多了客人,你出去的工夫又有一批书刊被订购了。其他伙计具已经被打发出去了,这里还有两件须要人送,你再跑一趟罢。”古怀桑甚是勤快的将剩下的两大包刊物抱到自己车后座上用粗绳捆牢,向古越良问清楚了地址便跨上车走了。 
     他先一趟回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快黑了,又出去这一趟天色便完全暗了。回的路上有点想笑的暗道:“不知道会不会再撞到那个压不死的家伙,那样可真有点神奇了。” 
     天下的事居然这巧,一拐弯,一边的小巷子里出来两个人,一个年青的扶着另一个醉汉。那醉汉已是烂醉如泥了,双腿如绳一般在地上拖着,全靠那青年在上面架住他的手臂。古怀桑早有防备,将车闸猛的捏紧笑道:“你这死家伙果然让我碰上了!”那扶着人的青年见他这般说话,不知怎地将那醉汉往地上一扔兔子般窜入旁的巷子逃得无影无踪。古怀桑有些奇怪,片腿儿下车将车停好又去看地上的醉汉,将脸面转过来时不禁大吃一惊,叫道:“喂,喂,怎么是你?你不是武大的曾宝岳么?” 
     那人果然是曾宝岳,他并未喝酒,只是身上的伤太重无法站立,眼睛却可以睁开看人,见是古怀桑,蠕动嘴唇道:“是、是你?你是古……古……”古怀桑连连点头道:“是呀是呀,我正是古怀桑,你怎地这晚了还不回家?”曾宝岳用力挪了一下身子将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快送我去CC派的驻地,有人想杀我,我的手脚不能动了。” 
     古怀桑对他一向好感,听他说有人要杀他,四下里偷看一眼,曾宝岳摇头道:“这里没人,方才那复兴社的小青年以为我死了,不知道要把我搞到哪里处理掉,不过你要赶快带我走,我怕他们还有人会过来查看。”古怀桑道:“我用脚踏车载你去,你把地址告诉我。”曾宝岳道:“我坐不了脚踏车了,怕是要你背,因为我手脚脱臼断开了。”古怀桑惊讶道:“这么重?心太狠了。好罢,我背你。”他站起身把脚踏车推到附近一棵柳树下锁好,回来将曾宝岳背起,曾宝岳在他耳边说了个地址,古怀桑吸口气道:“这么远?”曾宝岳轻轻笑道:“并不远,你多走几步路到街上伸手拦一辆黄包车可不轻松许多么?”他这一说古怀桑又开始揣摩自己身上带有多少零花钱了,看看够不够付车资。曾宝岳见他犹豫,猜到他心思,笑道:“你还怕没人付车资么?你也太小看我们CC的人了吧?”古怀桑面上一热,讪笑道:“嘿,你这重的伤还说这轻松的话,到看你好似老练不少哩。”迈开脚步向前走去,曾宝岳在他背上叹息道:“我若还不变得坚强一点便死几次了。复兴社有几个坏蛋搞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叫我看出破绽,两天前他们便打断我的手脚,我此刻胸腹上也痛得很,怕是叫他们的人踢坏了脏腑。方才有两个家伙到关押我的房里来背我出去,说是送我去医院,他妈的……”他一向文雅的人突然从口中冒出一句脏话,古怀桑不禁哧的笑起来。曾宝岳也觉得有些不妥,不过话已出口收也收不回,一起轻声笑道:“对不起,我不该骂人的,只是这两天已经在肚子里这般骂了无数次了。那两个家伙走了半天将我交到方才那青年手中,告诉他我是左翼份子的人,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要他代交去一个姓陈的站长那里处理。我听他们话头有点不对劲,正想出声分辨,另一个家伙在我头上拍了一砖,他的用意是要将我拍晕不好说话,我硬生生拿脑袋顶了一下,虽然痛得要死,总是没有失去知觉,却也不敢充好汉叫他再来一次,垂着头装作昏死过去的样子。接我的青年像个新来不久的,心也没那两个家伙歹毒,把我扶到他身上想背的。那两个老练的家伙低声议论一下,有一人轻声说左翼份子不可久留,还是干脆一刀宰了的好。另一个也同意,这些狗腿子原来早有准备,从身上掏出刀来要往我脖子上刺。反正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刀尖在我身上碰了一下就又缩回去了,说这事既然交给特务处了,应该由姓陈的站长裁决。与那青年签了个接手的单子便走了。他们走了没一会我身上就开始发冷发麻好似要丢掉魂魄一般,身子软得像个大口袋。那个青年以为我死了,怕惹麻烦,四处找没人的角落想就这么一甩了之,不想正遇到你,你喝那一嗓子别说他怕,我也惊。” 
     古怀桑听得心惊胆战,暗想:“先头遇到的那个复兴社叫李国星的家伙可不像一个十分歹毒的人,他的同伴怎么这凶?”对曾宝岳道:“我是以为又碰到熟人才喊那一嗓的,不意那个青年吓得像只受惊的兔子。”曾宝岳笑道:“这个人参加复兴社怕只不过几个月的样子,傻头傻脑的到像个刚从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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