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作者: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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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作者:胡行-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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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伯仁当即对那小头目道:“好,马上找他,偷偷带到这里不要叫人发觉,做好了我升你一级。”那小头目喜笑颜开的道:“我这就过江去找他。” 
     曾宝岳从医院搬回家里的床上躺了些日子,手脚已经可以活动了,只是小腿上还需要上着夹板,原本英俊的脸上也多了道不大不小的伤疤。因为他在学校中名气颇响,一时间自己CC派的同学中有送鲜花以示慰问的,有送熟壳鸡蛋表示关心的,当中也夹杂着明晓得病榻之畔多半堆有美味闻风而至的食客。又过几日,江北来了个CC派的头目看他,并拟邀请他做些极难的工作。守在病榻边的郭守敬不许,那人又取了些古里古怪的照片递给曾宝岳看,曾宝岳只扫了一眼,那头目便把照片收了回去问他道:“某张如何构图?上有何物?”曾宝岳多时没做运动,正无聊时,听到那人是在考他的记性,顿时兴奋起来,答道:“那照片上有一处烧坏的线圈,线圈下面有个极小的引脚,不过那引脚已经断开;再下面是一处弹簧,左边有一枚坏的真空管,再旁边写个数字一。”一连串娓娓道来,那CC派头目举着照片对证。十数片下来没一处说错的,不禁将照片扔在床上请郭守敬也看,说道:“当今的天下能有这本事的只有曾老先生与宝岳两个人了。这些照片中的物什是前数日在汉口炸坏的一部奇怪的机器,谁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只做这机器的又瞒着我们不说,查了些日子知道那些人里有个搞这的专家要赶来修理,在半道叫缉私队的查出这人携带私货贩卖,我们的人赶去一审讯,在他箱底的隔层中又翻出一些文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封信和文件放在曾宝岳床上。郭守敬心思周密,知道那人这样做便是不做隐瞒自己的打算,随意取出一封查看,上面写道: 
     敬启:转邓伯仁先生 
     托运之黄鱼已安妥无误,交付君明入库保管。上海行情走跌,美圆见疲,金价上扬,周五有一次动荡,请周士敦携支票一万洋入汉面呈。 
     署名是金复兴。 
     郭守敬看罢惊道:“这不是在做黑市买卖么?邓伯仁又是谁?”那CC派头目从郭守敬手中取过文件看了一会叹道:“这信也是邓伯仁先生叫我拿来给大家看的,他是这里CC派的负责人,怀疑有人冒他名义拿国库的黄金到上海那边炒作黑市。这上面的周士敦便是叫缉私队抓住的那个专家,金复兴应是上海那边的一个联络人罢?这大贪污案我们定不会放过,只不过这个周士敦我们是不会放的,他又是赶过来修理那机器的专家,或会借机会与自己人进行联系。”拆开另一封信递与郭守敬道:“请看这个。”郭守敬接过信细看,上书: 
     复兴兄台鉴: 
     机器故障损坏,望请抽调专家赴汉解决。 
     署名是银复兴。 
     看完怔怔的望着那人,那人道:“若是找个不懂行的去,只怕一开口就露了马脚。事情急在这两三天,机会稍纵即逝,想了半天只有请宝岳出马,凭他强记的工夫去蒙混一下十拿九稳可以过关,只消过这几天,你便可以找个由头说这机器修不好要回上海请些同行,实在不放人三天之后我们便去硬抢。”郭守敬道:“有个疑问请你说明一下,你们怎么知道要到什么地方找这些人?”那头目指着那封信道:“金复兴,银复兴,这定是做的化名。这里CC总部有些不好外传的情报能破译出是什么样的人在联络,宝岳如果答应去,到邓伯仁先生那里自会明白。不过当下看小伙子伤这重,唉……”他先苦笑一声摊开双手做个无奈的样子道:“摔倒的人不是宝岳是我就好了。” 
     年青人血气甚旺,本就喜欢冒险,更何况又在床上躺了这久,曾宝岳早已耐不住寂寞了,方才考试强记的本事越发让他觉着这世上只有自己才能担当深入虎穴清除腐败的责任。当下从床上一跃坐起道:“我能动,不过只摔了一跤,拄个拐杖就可以行走。”郭守敬道:“你别乱动,这事还要你爸爸和老太爷拿主意,我这里说话是不算数的。”对那头目笑道:“本来是件有作为的事,只是宝岳现在行动不太方便,他老爷又不在这里,我也不能拿主意,等晚上曾老爷回来了问他的意见吧。”曾宝岳急乎乎的道:“奶奶,老爷一定是同意我的。我躺这些天都憋了一肚子力气,出去跑一跑或许对身体有好处。”那CC派头目笑道:“听你奶奶的罢,她说的话我也要听。”曾宝岳叫道:“好,我便坐在这里不动,当个木头呆子让大家看。”言罢一脸脾气的叉腰坐在床头使性子。郭守敬见他要些小儿脾气,禁不住扑哧的笑了一声,那头目收拾了些信件文书对曾宝岳偷挤了一眼笑道:“你便这样当个木头罢,一会儿尿急了不要求饶。”郭守敬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站起身送那人出去。曾宝岳心中却是一动,暗道:“他向我挤眼睛好似在暗示我什么?”扭头去看那人背影,只见那人背着一只手捏个拳头,伸出手指与食指偷偷做迈腿模样,嘴里与郭守敬说话道:“我再另想办法罢。”郭守敬一边表示歉意一边与他一起出去,反手又拉上房门。 
     曾宝岳心中豁然一亮:“他是叫我偷偷溜号,比如找个解手什么的理由跑出去,外面一定有人在候着我。”低头看自己床上,那十余张照片到没被带走,捡起来又看一遍,越是有点熬不住了,一颗心灵扑扑乱跳,双腿已经有些管不住要蠢蠢欲动。曾庆仪一向宠他,因此他并不怕自己老爷,奶奶却不同,亦严亦慈,有时觉着比之老爷和父亲还要亲切。若是只曾庆仪守在这里,他编个理由就会跑出去,心里想着老太爷着急时跳脚骂人的样子到有些乐趣。奶奶则不同,自己一声不吭跑掉了她只会怪自己粗心,老爷有时候不分青红皂白骂到她头上也只是一笑而过,这比老爷跳脚骂人还要让他不安。想这些事他可没有在床上“做个木头呆子让大家看”,一忽儿躺下一忽儿坐起,转辗反侧难以安静。又用手轻轻捏自己的腿,试一试能否走动。捏拿了一下,小腿上的夹板便让他取下来了,将那只伤腿小心的放到地上慢慢用力站起,觉得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心中当即升起一团热气,一溜小跑跑到床边先向外看了看可有熟的人在散步,见没有,迅速返到床边,又在一旁的桌上取了纸笔写道: 
     老爷,奶奶并爸爸,我已经好了,方才试过还可以在地上行走。我躺了许多日子,浑身憋得满是气力,现下出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只需要考我的记性,并不奔跑,三天以后便可回来,因为怕不准,自己偷偷翻窗跑出去的,大家不要担心我,亦请不要责怪奶奶。宝岳上。 
     他的文才并不只写这样不上档次的书信,但是因为自己是偷偷溜出去的,总不好一本正经的写“吾欲去,越三日可归。私窥汝等将拦阻,今移浩然之吾躯穿东窗而行”,反到是写白话的文字显得要亲近些。 
     写完了往枕头上一放,又找一枚压纸用的镇子压在上面,这才手忙脚乱的穿外套找梳子梳头。只穿一半,郭守敬推门进来了,见孙子背着身子正在飞快的套衣服裤子并梳头发,嘴里还哼一曲将军令。再看看枕头上还放着一枚镇子,下面压的纸虽然离远了看不大清楚上面的字,不过猜也能猜到是写的什么。笑眯眯的道:“你穿衣服上哪里去呀?”曾宝岳心头巨震,嘴里的将军令也哼不下去了,停了手上的活慢慢转回头,脸上表情有些尴尬,答道:“我……是要去上厕所。”斜眼瞥见枕头上的那封书信,暗道:“这才是当面撒大谎,枉费了奶奶平日的厚爱。”念及这里脸上变得通红。郭守敬叹口气说道:“你少骗我了,方才你一听那个人的话巴不得能一跟头从床上翻出去。”慢慢走过去在一把椅子上坐下道:“你这些天没出去走动多半憋得发慌了。”曾宝岳暗道:“好家在,奶奶不用看也能知道我写的什么。”郭守敬接着道:“那人许你只做三天你就当真以为三天,这事情一做起来哪有那么绝对呀。”曾宝岳想:“去掉后半句,前面几个字奶奶又猜到了。”郭守敬见他两只眼珠子叽哩咕噜在转,问道:“你想什么呢?哦,你定是怕我阻拦想偷偷溜掉。出大门是不可能了,你终究是怕叫我撞上,一定是想跳窗户逃跑是不是?”曾宝岳心中有点想笑,紧抿着嘴巴想:“其实这封信就可以不写了,差不多家里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且看奶奶能不能猜到最后几句。”郭守敬见他抿紧嘴巴并皱着眉头,以为他肚里是在后悔,又叹一口气道:“你也不用自责,我知道你一定怕家里人牵挂,也想让大家不要为你担心,唉,真是老太爷在这里你一个跟头就可以从他眼皮底下飞走,可惜看着你的是我。你到是给我留了些情面,知道要背着我才好逃走,你压枕头上的便是你留的条子吧?上面可有替我开脱么?” 
     曾宝岳终于忍不住了,哧的笑起来,知道这样很没规矩,连忙用手掌把脸紧紧按住答道:“奶奶,我信上写的您都猜出来了,这东西我不该写的。真的溜掉了您和老爷、爸爸在肚子里骂我疼我时那些心思就是我信上留的。”说着又放开手去枕头上移开镇子将先写的那封信拿过来递给郭守敬道:“奶奶,您看。”郭守敬接过一看,可不是么?十句有八句是自己刚才猜中的意思,扑哧的笑起来说道:“唉,真没想到,有些东西大家想的都一样。”收起信纸抬头对孙子道:“宝岳,一知道大家会为你担心就好。不过这种事我是不好做决定的,方才那个CC派的汉子来意可有些不善,你在学校同学里是CC派的头子,论起久经人世的经验却比外面的人要差这么一大截。你可想过这事有些什么内情么?”曾宝岳暗道:“这有什么内情?”他向来对自己强记的工夫引以为豪,刚才那CC派的头目正是为这一点找到自己的,答道:“除贪污腐败么,我是CC派的份子,有人冒充我们的人去做投机生意正需要我这样的人去打入他们内部。”郭守敬哼道:“这道理我还不知道么?只不过刚开始听来的人说话的意思是想邀你去查什么机器的,绕了一下又说是请你去查贪污腐化的案子,说话言辞闪烁,其中一定有鬼。”曾宝岳听奶奶语气中有些对自己所属之CC派来人不怎么客气的样子,肚子里有点不高兴,嘟着嘴巴道:“奶奶太过疑心了,我看些包龙图查案的故事,其实里面也有这些。有的时候言辞闪烁者到最后反到是好人,到是开始说话显得头头是道的成了坏人。”郭守敬道:“嚯,你这么一说我发觉自己的说话有点‘头头是道’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坏人?”曾宝岳连连摇手道:“奶奶您别跟我计较这个呀,我是说那些故事里的事,您硬拉到自己身上。那平日老爷也在我面前‘头头是道’,学校的教授更是在我面前‘头头是道’,您跟他们不都成了坏人了么?我的意思是说每个人都有一些难言之隐,方才来的人也曾说过如果我答应去了就会明白其中奥妙。再说我这大人了还分不清楚好坏的么?真有人让我去干些内里肮脏的事体我就与他们翻脸,CC派若大的团体还怕过谁来?”郭守敬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笑道:“CC派?难道就大么?万一有人叫你揭破了面目狗急跳墙时,你这一瘸一拐的能打得赢几个坏人?”曾宝岳往床上一坐又气冲冲的道:“不让我去,我就穿着衣服躺在床上,脸脏了也不洗,衣服也不换了。”郭守敬站起来向外便走,嘴里说道:“那也好,我正乐得休息一番。” 
     曾宝岳本想要些无赖的手段迫她答应,却让自己奶奶反将了一军,怔了怔又道:“那我谁也不想见了。”郭守敬笑道:“你不要打算逃跑窗外面我去把邻家的小狗放着做哨兵,你一动,它就跟着你叫。”说着反手关上房门自去借小狗。 
     武大教授为提防梁上君子,有一、二家养有猛犬,郭守敬借了一只与曾宝岳玩得熟的放在窗外,她心思原本是极周密的,知道曾宝岳腿上的伤还未痊愈,就趁她借狗的工夫跳窗逃走也逃不远,逃出去躲在房后也没什么用处,因为借的是一只与他玩熟的小狗,她只要从窗户外看见里面窗上没人,便可拍拍小狗的脑袋令其寻找平日的好友。有这想法,她做起事来也不慌不忙。 
     在窗外时向里看了一眼,曾宝岳正气呼呼的蒙在被子里大睡,身上的衣服果然没脱。自己暗里得意的一笑,亦夸赞孙子知趣,估计是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这才老老实实没有“穿东窗而行”。到了晚上曾庆仪与曾阕章先后回来,曾庆仪乐呵呵的道:“曾宝岳呢?曾宝岳呢?”他若是极高兴时便会直呼某人大号。郭守敬笑着指指关着的房门小声道:“正在里面使性子呢。”曾庆仪笑道:“哦?难道关于那个叫傅莉的女孩子的故事也不能让他高兴起来么?”后的一句话故意说得极大声,几乎是在向房门那边大吼了。郭守敬愣道:“爸爸,那个女孩子有什么地方让您这么高兴的?”曾庆仪又故意压低嗓门做神秘状道:“不查不知道,原来这个小姑娘的爷不是外人,正是我年轻时教授过的一个学生,他的名字叫做傅浦生,这个时候正在上海那边做上海市长高级顾问。前几日我拍电报去问他孙女的消息,那厮想让我收这小姑娘做桐城派的关门弟子,呵呵。”又放开嗓门冲那扇房门大声道:“我是想收的,所以正在考虑,因为已经有了宝岳做香火传人,总想问问他的意见。他不许,我便回绝,让这小丫头毕业之后自奔前程。”说完又将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郭守敬与曾阕章在一旁轻声问道:“有没有动静?”曾庆仪又细听了一下道:“难道是我年纪大把猜错了现今年青人的心事么?”曾阕章道:“爷爷,让我进去看看,说不定是年青人脸皮薄,越是将要到手的东西越是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做给大家看。”曾庆仪连连点头道:“嗯,嗯,老三是懂得这一套的。其实我也懂,只不过你奶奶过去几十年我忘淡这感觉而已。”郭守敬用手捂着嘴巴吭哧的就笑起来。 
     曾阕章推门走进去,在床边低头观看,只见曾宝岳用大被罩着自己脑袋不住颤抖,想是在里面闷声发笑。伸手轻轻在被上拍了一下道:“宝岳,宝岳,老爷问你意见你可愿意作答?”里面唔了一闷声抖得更加厉害了。曾庆仪与郭守敬走进来,三个大人围在床边,曾庆仪笑眯眯的拍那被子道:“宝岳,宝岳,老爷要在你之后收那个叫傅莉的女孩子做关门弟子,你可有什么反对的么?”曾宝岳用手紧了紧被子缩作一团。郭守敬知他身上已无大碍,伸手去抓起被子,里面出来的却不是曾宝岳,而是一个脸上有几颗麻子的小个子胖乎乎的男生,正自惊慌失措的望着众人。曾庆仪只看一眼便知道他的名字,喝道:“张明扬,我的宝岳呢?你躲在被子里做什么?可有把你脸上的麻子沾到我家被子上么?”郭守敬扔下被子道:“糟了,是使了什么手段逃出去查案子了。”曾阕章奇道:“查什么案子?”曾庆仪在一旁又喝问道:“小胖子,一定是你安排的奸计。你说老实话给我听,不然我便安排你的国语课过不了关。” 
     那小个胖子男生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打拱作揖的道:“曾教授手下留情,不是我要这样做的。”曾阕章问道:“还有别人么?”郭守敬眼前一亮,双掌一拍道:“是那个CC派的汉子安排的,他一直未放弃找宝岳做事的打算。”曾庆仪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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