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雪不好意思道,“自然不是。”
楚倾颜敛了敛笑道,“你这两日来来往往人比较多,我就没怎么过来,来了几次,你都在昏睡,今日才碰上面。”
公孙雪神色感激道,“多谢挂念,身体已经好多了。”
楚倾颜见她如此不爱惜自己,忍不住说了几句,“好多了也不能这样糟蹋,你手底下又不是没有人,把事情交给他们做就好了,再说不还有谨信吗?你现在正是特殊时刻,不要再这么劳累!”
公孙雪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虚心接受了,此时看到她还站着,立即命人看座。
楚倾颜在一旁落座,下人也奉上了热茶,她刚用过晚饭,此时也喝不下东西,就将茶杯往桌上放,说起了正事。
“我听说你不愿和我一同去西轩?”
在她出现时,公孙雪就知道她应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我舍不得这里,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地方,而且大祭司也在命人遍寻名医,我觉得留在这里安心治病也是一样的。”
楚倾颜摇了摇头,直接道,“若是你们的人能够找到名医,也不会等到现在。”
这么多年,要是找得到,早就治好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公孙雪一愣,没想到这理由这么快就被她攻破了。
想到大冰块只让她在这里逗留半个时辰,楚倾颜也不和她绕弯子,她一本正色地看着公孙雪,“公孙姑娘,我们相识有大半年了,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你能不能说句真话,你当真是因为这些原因而不想走,还是另有苦衷?”
不说有没有萧遥这个原因,她真的是挺喜欢这个冰清玉洁的姑娘,不论是秉性还是人品,她都觉得很不错,初见时就合眼缘了,所以她也不忍心看她在这个如花的年纪就此凋零了。
楚倾颜的问话,让公孙雪当场就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说话如此直接的人,回过神她还想搪塞过去,可是那明晃晃的关心,让她无法忽视。
她也是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位女子,该率性的时候率性,该狡猾的时候狡猾,活得恣意洒脱,就像是天上的星辰,草原上的骏马,大海上的飞鸟,活成了她所向往的模样,令她心生羡慕。
“其实走到了现在,日月两族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责任,并不是束缚我离开的枷锁,而我父母皆不在世,我去哪里,也都没有羁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是——”
公孙雪轻轻一笑,语带自嘲,“只是当我不再是那个步步维艰的少年宗主,我的生命却不允许我任性,好像来到这个世上走一遭,完成了统一的使命,上天就要收回我的性命。我不知道我还能活一天,还是活一个时辰,这样的我,只会成为别人的拖累,何必呢?”
最后三个字,轻得不能再轻,就像是一只羽毛拂过,却留下了痒痒麻麻不可言说的怅然。
楚倾颜怜惜地看着她,这种心情她能理解,然而她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初衷,“你说的别人,是萧遥吧?”
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最后垂了下来,公孙雪闭上了眼睛,声音苍凉,“我已经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他还有大好的时光和未来,我不想他耗费在我身上,也不想让他看到我离开的最后一面,他是山涧溪流,是大地的风,应该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我不想他被我绊住脚。”
这些日子来,他对自己的感情,她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
所以她不愿意拖累他,只有他远远地离开,回到他无拘无束的西轩,她才能够安心地离开。
虽然她极力掩饰眼底的痛苦不舍,但楚倾颜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不由想到了当年的空灵,想到庞芷静……
明明爱着对方,却不得不将对方推得远远的。
“公孙姑娘,你想不想听一个过来人的看法?”
公孙雪抬眸看向她,点了点头。
灯火将两人曼妙的剪影投在了窗户纸上,成为这渐渐冷寂下来的夜晚中,一抹亮色。
直到萧绪亲自来领人,楚倾颜才离开。
公孙雪还沉浸在楚倾颜刚才与她促膝长谈的话里,这时候房门“嘎吱”一声开了,她以为是秋枫进来收拾,没有留意。
直到那抹修长的身影站在她床榻前,她才怔愣抬头,待看清他脸上温雅的笑意,又是一愣,完全弄不明白今天他被她气走,怎么又好像没事人一样。
她懵然没有说话,萧遥就已经弯下身子,半跪在她的床榻前,语气温柔极了,“今天我脾气不好,惹你生气了,你不要生气,你想怎么做,走还是留,都随你,好不好?”
今天出了门之后,他被冷风一吹就慢慢冷静下来了,冰美人还病着,他为什么要和她计较这些?人还在眼前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他还要强求什么。
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她活着。
公孙雪的眼睛一圈一圈地红了。
今天他不曾对自己说一句重话,反倒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中伤了他的心,这事要是放在旁人身上,不理她都是理所应当,可是他却来了,不仅主动揽下所有的错,还轻声细语地哄着她,怎么不让人动容?
她想到楚倾颜今晚说的那些话,心里越发自责起来。
萧遥没有想到自己认错也能惹哭冰美人,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不会说话,一边手忙脚乱地抬手去擦眼泪,“都是我不好,你要是不高兴就打我骂我!别气坏自己!”
公孙雪咬着唇看他,任凭他笨手笨脚地帮她擦拭,最后轻启唇瓣问。
“你说要带我去看西轩的美景,吃遍天下美食,还作数吗?”
第1706章 一笑倾城自难忘(加更)()
还在自责的萧遥乍一听这话,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直到他呆愣着瞅着她,望进了她眼里盈盈笑意,他才确定,刚才的话真的是出自冰美人之口。
“作数,作数,都作数!”他重重点头,郑重得不行,可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公孙雪忍不住笑了,雪肤白净,黑眸如点墨,平时不常笑,这一笑却像是吹拂过池面的春风,潋滟生辉,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了。
萧遥痴痴地看着她,“冰美人,你笑起来真好看。”
公孙雪被他这么直白坦然一夸,脸色不住泛红起来,不由抿唇收敛起了笑意,但是眼睛里还是默默含笑,“胡说八道什么!”
看到她脸上的两团红晕,萧遥自然知道她是害羞了,嘿嘿一笑,心里甜滋滋的,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放心,“冰美人,你真的愿意和我回西轩吗?”
公孙雪看出了他的心思,点了点头,“我也想去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萧遥心情澎拜,伸手拥住了她。
“等你到了西轩,病好了,我带你去看江南小桥流水人家,大漠孤烟,滔滔江海,还有数不尽的花草鸟兽,你知道吗?我的府邸里有一片池塘,……”
公孙雪任由他抱着,听着他絮絮叨叨,眼睛也盛满了笑意。
在昏迷的那一段时间,她并不是没有知觉,他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她伸手抱住他,闭上眼睛靠着他,“好。”
你说的什么,我都答应。
灯火晕黄,将她拉回了一个时辰前。
“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萧遥好,可是你可有问过他的感受?”
“不是我作为嫂子为他说话,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为了一个女子,放下皇子的金贵,处心积虑逗她开心,为她心疼为她烦。”
“人不是老天下雨,可以收放自如,付出去的感情,怎么可能轻易就收回?如果你以为,你离开了,不在了,就能让他恢复如初,真的是太傻太天真了。”
“你不能单方面为你们两人的事做决断,这样太自私了。”
“谁不是向死而生?我们一出生就注定了最终会步入坟墓,可就因为知道自己会死,就不过日子了吗?那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我曾听到有人说,活着大概是为了,清泉流过时,不错过甘甜,花光浓烂时,有人陪伴,风雨飘摇时,有所守护。所以人固有一死,为何要执着什么时候死去,活在当下不好吗?”
那软糯清雅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公孙雪轻轻一笑,是啊,她太自私了,以为自己做的都是为对方好,可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萧遥将头埋在她的秀发中,声音有些沙哑,“冰美人,你能改变主意,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
公孙雪从那段话语中抽离,静静地被他拥在怀里,向来冰凉的四肢都被他捂热了。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清亮一片,没有纠结,没有犹豫,也在没有困扰。
于是,萧遥听到了这一辈子,最美好最动听的话语。
“萧遥,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但如果我能活多久,就陪你多久,好吗?”
眼前这翩翩君郎,将她从冰山雪地里拉了出来,让无穷无尽的黑暗远离,填补了她人生的空白,让她不再孤寂,让她体会到世间除了责任道义,还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东西。
比如自由,比如美食,比如美景,再比如——
爱。
萧遥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他抬起头看向她,微颤着手抚上了她的脸,眼底有些迷蒙,声音斩钉截铁地道,“好!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们一定会活到头发发白,牙齿掉光光的时候。”
他轻轻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虔诚在心里立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今夜,她将真心奉上,不再逃避。
活多久,陪多久。
这一诺言,绝望而又深情。
白头偕老提笔容易,一笔一划写完却不易。
但不论前途如何,活在当下,爱才能有守望,有期待。
若不珍惜现在,就算是有百年,也只是须臾一瞬,皆是浪费。
清晨鸡鸣,车马浩浩荡荡离开了罗城,驶向了远方。
城楼之上,希宁靠在谨信肩上,眼睛红红,显然是哭过,此时她哑着声问道,“我们还能再见到主子吗?”
谨信搂紧了她的腰,目光不舍,“会有那一日的。”
“嗯,希望表妹和风灵能够早日恢复健康。”
“会的。”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在楚倾颜一行人往西轩而去的时候,一道绛紫色身影从山门走出来,若是楚倾颜等人在场,就会知道,这是通往朝明国的入口。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月不见的东庭望玉。
他关上了山门,目光看向了四周的风景,轻轻一笑,没想到自从那日离开,重新站在西轩的土地上,已经过了快一年的时间。
他深吸了口气,还是自家好,虽然朝明国的风景不差,但是终究隔了一层。
这时候,山风吹来,树叶哗啦啦响,虽然在这个冬季里有些阴冷,但是听到他耳里,却是带着熟悉的亲切。
果然还是西轩好,看什么都顺眼。
不过——
余光扫到了地面上的一串脚印,他收起了伸懒腰的动作,弯下腰查看,那脚印不同于男子,很是娇小,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上面的印记还清晰可见,他看到了熟悉的纹路,嘴角一勾,这小妮子果然是出来了,不枉他追了一路,还是有收获。
其实他心里也很苦,每到一处地方,人就已经走了,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哪个脚印是她的了。
堂堂一门宫主混到这个地步,也是惨不忍睹!
但现在不是自唉自叹的时候,找到人才是关键。
他随手往半空中抛了个信号,只要月宫门的人看到,就会过来接应,他随手扯了根草条咬着,半靠在大石头上。
神思有些涣散,不知道那小魔女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出了朝明国,他发了命令,想要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找到她,他一定好好跟她算账。
撩了人,却不负责,算什么!
然而,此时愤懑又思念的东庭望玉,压根不知道,人家压根就不想负责了。
陶陶:呵呵,晚了!
第1707章 大宝贝和小宝贝()
大雪簌簌落下,琉璃瓦上覆上了一层皑皑白雪,地面上就更不用说,基本上都是积雪,花花草草都被遮盖住了,基本很难看到一点绿意或者红意。
一道小小身影出现在了宫廊上,粉妆玉砌的小脸蛋红通通的,此时对着洋洋洒洒的雪花来很是新奇,张开手指想要去触碰,然而老半天都没有一朵雪花落下,她才发现自己离院子太远了,立即又走了两到屋檐下,再次伸出手,想着这次应该能够落几片雪花在手中了吧!
然而这一次,还是没有雪花,她眨了眨眼,然后是因为站得还不够出来吗?
可是她都快踩到外面的积雪了。
小娃娃疑惑地抬头,才发现头顶上遮了一把伞。
她扭头一看,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朵花来了,“父皇。”
因为她人小,只能欢喜地抱住他的大腿,脸上的孺慕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这一脆生生的呼唤,让不远处看守的宫人们惊醒,立即跪下,刚才她们不过走了一会神,小公主就跑到了屋檐下了,还被陛下给当场发现了,这可怎么得了?
萧厚没有理会那些宫人,而是弯下腰,将小人儿抱了起来,然后将手中的伞交给伺候的人,“不在屋里待着,怎么跑出来了?”
他刚下早朝,虽然下着大雪,身边的人都劝着让他等雪停了在回来,但是他心里念着大宝贝和小宝贝,没有留在御书房直接回来了。
没想到一入宫殿,就看到了小宝贝踱着小步伐想要摸雪花,模样可爱极了,让他忍不住快步走了过来。
“我在殿里待得闷,所以跑出来透透气。”小皮球被抱进暖暖的怀里,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下过,不过在看到父皇要将她往屋内带,就有些着急了,“父皇,人家想要雪花。”
萧厚这才想起刚才小宝贝是要摸雪花来着,他看了眼茫茫大雪,“天凉,你不要玩雪,冻了就不好。”
小皮球闻言趴在他肩上,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院子,最后眨巴着大眼睛,萌哒哒地撒娇道,“父皇,小皮球不要很多,一片就好,成不成?”
在小宝贝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软化了,如今她撒娇带卖萌的样子,就算是下宝贝想要天上的星辰,他也毫不犹豫答应。
他止住离开的步子,低头亲了小宝贝的脸颊一口,轻笑道,“好!”
说着,他伸手就越过屋檐下,接过了一片雪花,然而,他是个有内力护身的人,手心里的体温不低,雪花一入他的手就化了,等放到小皮球的眼前就已经成为一滩水了。
萧厚皱了皱眉,没成想小宝贝难得这么请求一次,他却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然而,他怀里的小宝贝却不这么想。
只见她飞快抽出袖子里的帕子,往他手心里擦去,满眼的自责,“母后说冬日的水都很凉,小皮球不乖,让父皇沾了水,小皮球不要雪花了!”
萧厚的心一下子就暖了,看着自家小宝贝,连她笨手笨脚的模样都觉得可爱极了。
“父皇没事,父皇身体强壮,不怕这一点水。”
虽然他这么说,小皮球还是坚定摇头不要雪花了。
萧厚感觉好笑,刚才还卖萌想要片雪花玩玩,如今却觉得雪花像是什么穷凶恶极的东西,扯着他的衣裳就要回殿里去,连看都不想看。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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