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仍旧厚重,但是天气已经转好了,不像前几日那般阴沉,雪也只是偶尔飘下几朵。
当他们离开之后,木灵等人便将木屋拆掉了,一眨眼的功夫,木屋便夷为平地。
楚倾颜回头看了眼承载着她数日以来深刻回忆的梅林,眼睛里盛满了点点的不舍。
“舍不得?”萧绪看到她一直回望着车后,不由问道。
楚倾颜闻言点头,“是啊,虽然在那里待的时间不长,可是我却是在那里成长起来,终归有些不舍。”
这段时间,她全身心投入训练,压根没有时间好好逛一逛那个梅林。
但是晨起训练,夜晚归来,与流光在梅林里比试轻功,骑马在里头射箭,与蝉子比试剑法等等,那些当时很痛苦,现在回想起来却有别样滋味。
“成长是痛苦又艰辛的,但是当我们回过头去看那段日子,却觉得十分的充实和感动。”楚倾颜放下车帘,靠在车壁上,对着萧绪心怀感慨地道。
感动于什么?
感动于那时候努力坚持不放弃的自己。
如果当初一甩头就放弃了,那么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你说得对。”萧绪不置可否。
他如今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伤痕淡化,痛苦忘却,不甘和怨恨也随着时间的潺流而慢慢消逝,能留下来的记忆,不多,却也弥足珍贵。
“大冰块,当初是谁教你习武的?你训练的时候会不会很辛苦?有没有受过伤?会不会很痛?”经历了这段时日的地狱式训练后,楚倾颜对习武这件事非常有感受,推己及人,她便好奇起来了,她还没有听过大冰块说起他以前的事情。
方才还带着淡淡感伤的人,此时已经将那些负面情绪抛到脑后,这小家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合乎她自己标榜的,知足常乐,简单地活着就是幸福的信念。
萧绪也没有打算对她隐瞒,“我的师傅,江湖人称半月老人,他曾经做过我父皇的谋士,在朝中当过官。他平时看起来似乎挺得过且过,但是对于习武,易经,兵法等的教习,十分的严厉。”
半月老人之前不叫半月老人,他叫半月,真名不详,性别男,爱好女,三十岁游历西轩国的时候,碰到了五岁的萧绪,觉得这小子天资聪颖,如果不收他为徒,就是白瞎这么好的苗子,而且如果不被他收为徒,简直是这个小子的损失,于是他打听到这人是西轩国的大皇子,便毅然决然加入了当时的殿试,成为了西轩帝的一位谋士,当时谋士的地位太低,接触不到萧绪,于是他便努力上进,终于成为了一名朝廷命官,后来他发现,臣子不经宣召是不得入后宫的,于是这个半月一怒之下就闹失踪了。
但是在他失踪的第二天半夜,他人就出现在萧绪的宫殿里,方式是爬墙。
对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子,萧绪表示很淡定。
然后经过半月的纠缠,萧绪勉为其难地答应做了他的徒弟。
不得不说这个半月是一位高人,礼乐骑射,拳法刀剑,五行八卦,天文地理,琴棋诗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于是萧绪就这么跟着他什么都学,什么都精,以至到最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半月对于此,既欣慰又担忧。
欣慰于自己的眼光,徒儿没有让自己失望。
担忧于徒儿以后翅膀硬了,会不会不要他这个师傅了,那以后他不就是会成为一个孤寡老人,他还指望徒儿给他养老送终呢!
但是后来他出师之后,半月对外面的朋友宣称是,是他这徒儿死缠烂打非得让自己当他的师傅,他看这娃父不疼母不爱的,所以就勉强将他收入门下。
萧绪对自家师傅是非黑白颠倒的功力表示很淡定。
于是这个半途掉下来的师傅就在他的宫殿里一待就是五年,除了自己,无人知晓,就连宫中的暗卫,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可以说他的武功出神入化。
后来在他十岁那年,半月便离开了。
而就在半月师傅走后不久,他就迎来了人生第一次大变故,宫殿被烧毁,宫殿里除了他所有人都被大火吞噬了。
离去不久的师傅听闻了这个消息,便连夜赶回了皇宫,若不是师父救了他,恐怕他已经死在了病榻。
然后师父便陪他构思将来,陪他组建骁烈骑,陪他培养势力,再后来,他去了边境参与战争,师父也便离开他云游四海了。
以上所有都是楚倾颜后来遇见了这位半月老人所了解的和大冰块说的拼凑成的完整故事。
所有的故事拉回现实。
“练武受伤是常有的事,痛着痛着就习惯了,但如果你足够聪明,很多苦痛是可以避免的。”
萧绪话一落,楚倾颜看着自己满爪子的未痊愈的伤痕,默默地将爪子藏进了袖子里,看来她还不够聪明。
“那大冰块,你给我讲讲骁烈骑的来历吧!”楚倾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在榻上,一脸认真又疑惑。
萧绪点头,他眉头微微扬起,沉思着道,“十年前,瓦戈国派大军进犯西轩,占领了不少的城池,烧杀抢掠,基本上那几座城池都被屠城了,大部分的骁烈骑都是当时被我和师父救下来的孩子。”
当时的瓦戈大军出自蛮人,将杀人当做是游戏,一日杀一批人,有时候是青壮男子,有时候是妇人,有时候是孩子。
当初师父美名其名是说要带他去了解西轩局势,实际上他是想见识下瓦戈人的强悍在哪?带着他偷入那些城池后,两人无意中救下了这一批待被屠杀的孩子,这些孩子父母都已经被瓦戈人杀光了,无路可去,忽然他便起了组建自己实力的念头,最后他将那些愿意留下来追随他的人经过层层选拔,成为了后来天下闻风丧胆的骁烈骑。
楚倾颜没有想到这些表面看起来没心没肺的骁烈骑,其实在年少的时候经历过这些残忍的事。
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倾颜。”萧绪忽然开口。
“在。”她疑惑抬头看向他。
第518章 大冰块专业坑友()
萧绪看着她脸上未退去的惋惜,微微眯眼,“你此时是不是觉得他们特别的可怜和让人同情?”
大冰块的眼睛仿佛看进了她的心里,可是她回看他的眼眸,却是深不可见底,听清了他的话,她没有反驳地点头。
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让人很心疼。
话音一落,她便看到面前的人,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在她不解的时候开口道,“强者,是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带领他们前行的人,过多的感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到这里,萧绪顿了顿,伸手抚上她的长发,眼角微弯,“所以,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该坚决的时候坚决,这样子才不会辜负那些誓死相随的人。”
楚倾颜微微一愣,大冰块突然对她说这些话,是想要提点自己吗?
同情和怜悯是没有用的,因为强者是不需要这些。
正如她之前说的,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被别人践踏吗?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尊,而骁烈骑这些血性男儿更甚,他们不喜欢将苦痛挂在嘴边,想的是今后怎么去做,怜悯只会让他们觉得难堪,而非是感激,将他们当做平常人来看待,那才是对他们的尊重。
楚倾颜想起了在现世生活中,就有这样的人,一直将自己的遭遇挂在嘴边,然后去博取别人的眼泪和同情,自己的心就满足了。
“我懂了。”大冰块想要告诉她的其实是,与其感怀,不如去实实在在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小家伙的聪慧,一点就通,不用多费唇舌,这让他很满意。
“对了,大冰块,最近两天看到易公子情绪都不太对劲,他还好吗?”最近她专注于练武,导致于疏于关注身边的人和事,此时突然想起来,便有了这一问。
“人还好,精神力比较差。”萧绪收回了手,转而拿起旁边的书籍,随手翻看。
楚倾颜闻言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啊!当初独孤姐姐在他面前那么努力地刷存在感,他却努力地无视,如今人走了,他才幡然醒悟,简直是让人捉急!”
萧绪有一搭没一搭地道,“他这个人,唯有摔一跤,才会长记性。”
“可是这一跌跤也跌得太惨烈了一点,独孤姐姐都不知道人在哪里,想来是被伤透了心,不愿意再见他了。”她双手托腮,微歪着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翻动,咂咂舌道。
“那只能说是他瞎了眼,自作自受。”专业坑好友的大冰块又默默给易凌风补了一刀。
楚倾颜的目光从他的指尖移到他的眉眼,剑眉凌厉,双眸点墨,从侧脸看去,她家大冰块这易容的样子也挺好看的好吗?
其实萧绪这个易容的面具,确实普通无奇。
但是为何楚倾颜此时会有这样违背常人的感觉呢?
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只不过她一直都没有发觉罢了。
在这时,她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便抛向了身边唯一的这位异性。
“大冰块,如果你是易公子,遇上独孤晴这样的姑娘家,你会怎么做?”
对于小家伙这个问题,萧绪表示毫无意义,“这种假设毫无根据,我拒绝回答。”
但是楚倾颜怎么会放过这样八卦的机会,拿过他手中的书,缠着他回答。
许是被她吵得没办法,萧绪这才顺了她的意。
他理了理被小家伙扯散的衣襟,慢条斯理地回答。
“第一,我不是凌风,拈花惹草不是我的风格。”
“第二,如果非要假设成立,那么我也不会接受,因为我不会给这样的女子机会靠近我。”
“第三,我做事有分寸,看人也同样很精准,不会像凌风一样,看不清自己的心,到后来也只能悔恨。”
一连三点,听得楚倾颜一愣一愣的,消化完毕后,她不由感叹大冰块还真的是这么理智严谨!对待感情的事情就仿佛在剖析战局一般,一经确定,就立马出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不过大冰块这样的处事风格,她喜欢!
既能避免伤害到别人,又能够使自己不深陷麻烦当中。
而不像是现代那么多人喜欢和人搞暧昧,这样子及耽误了别人,也让自己受到别人的冷眼,得不偿失,何必呢?
不过当很久以后,两人谈论这一对欢喜冤家的时候,楚倾颜想起了当初两人的这一番对话,她不由问道。
“大冰块,当初你说看人很精准,那你是什么时候看清你的内心?”
其实她就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女子,就是喜欢想法设法地从爱侣口中套出任何有关他对她动心的事。
“我一直都看得清。”某人回答。
“那关于我呢?”他的答案跟没回答一样,她不由有些着急,一下子就暴露了,可惜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这时,便见他微眯着眼凑近她,“不是早早地将你圈养在身边了吗?”
楚倾颜闻言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她才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怎么样,我的小王妃!本王的眼光是不是一向精准,一眼便是一生?”他长手一揽,她便落入了他的怀里。
“准!”
一眼便是一生,这句话她听得十分非常特别的顺耳!
“今晚换个姿势?”
“准!”
随后她便被扑倒了。
咳咳,重新将情景拉回来。
“如果易公子能有你一半的清醒,就不会有今日的变故了。”楚倾颜叹了一口气。
萧绪眼色淡淡,“可惜他不是,藏起脚的鸟儿怎么舍得落脚?除非他自己想得通。不过现在想通了,也晚了。”
大冰块方才又坑好友了。
楚倾颜吐了吐舌,大冰块这批判犀利,她喜欢,不过她却有些替独孤晴感到惋惜,如果此时的她知道易凌风为了寻她,特地从姜国赶来尚国,不知会作何感想。
有可能会感动,也有可能无动于衷吧!
虽然独孤晴的样子看起来挺软萌的,但是一旦被伤了心,踩了底线,她做得可能比谁都还决绝!和烟萝有得一拼。
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你喜欢你,我不知道,而是等你离开了,我才看穿了自己的心。
第519章 杀身之祸突然降()
与大冰块闲聊了一个上午后,楚倾颜便开始犯困了,最后说着说着,人就睡着了。
身边忽然没有了声响,萧绪不由转头朝她看去。
只见小家伙已经合上眼睡着了,乖巧的样子,总是能够撞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只是靠在车壁上的姿势似乎让她不舒服,微微动了动眉头。
萧绪将她抱起放在了榻上,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她身上。
她娇小的身子蜷缩着,一只手无意识抓着他的手腕,仿佛像是找到了依靠,脸颊贴着他的手背蹭了蹭,然后继续安然地睡着。
若是在一年以前,有人告诉他,会有人这么安然地他身边,他是不信的。
他身上有着旁人不敢接近的煞气,加上他性格的沉冷,三丈之内,无人敢靠近。
可是当他遇上了她,以前的所有一切都被打破了。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高,背着竹篓,人瘦瘦小小的。
而那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家伙不同于同龄人。
在她父亲想要将他带回去的时候,她犹豫了。
那一份犹豫,让他看出了她的警惕和考量。
可是到了最后,她拗不过自己的父亲,只能应下救他的请求。
她心思缜密,果敢却又善良。
当初若不是她的出手相救,恐怕这世上再没有了他萧绪。
正是因为如此,在得知了她就是那个不醒被皇爷爷赐婚给他的楚家小姐,他才会产生了想要留下她的念头。
因为对她,他不仅存在着好奇,还带着一丝丝的私心。
他本该放她离去,那么就不会同他遭遇了这么多的磨难。
可正是有了这份私心,他才能现在悠然的生活,虽然他的毒还没有解开,但他却没有将这蛇吻毒放在心上。
事实证明,当初他的决定是对的。
在他对亲情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她忽然回身抱住了他,然后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大冰块,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跟你走,我会陪着你,你就不会孤单了。”
他微微一笑,眸底思绪万千。
他从她的手中抽回了他的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复又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段时间,她的努力,他都看到了。
他知道她是为了他,但是他却是为了她,才会没有阻拦骁烈骑们对她的训练。
她想保护他,想在他困难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
但是他支持她学会这么多的武功招数,不过是想让她在他不在的时候,能够双手自保。
人行走在这个世上,命途多舛,能靠的唯有自己。
所以他希望她能够独当一面。
睡梦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注视,微微缩了缩脖子,将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头,但是过了片刻,仿佛被自己给憋坏了,又拉下被子出来透气。
萧绪看着她此时的举动,不由轻笑了出声。
外人面前的她,坚强自若,在他面前的她,却是不一样的。
这样便足够了。
萧绪拾起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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