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县丞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本县的土地大多属于几大士族所有,刘县令真要是按帐册上的数目核查丈量,恐怕会遭到各大士族的抵制反对。”
东汉末年的土地兼并相当地严重了,全国大约百分之**十的土地集中在了大大小小的豪强地主手中,这也就是黄巾起义之所以爆发地重要根源,平原县的情况自然也不例外。
“这倒奇了怪了,黄河水患,田园被毁,本县依律办案,核查丈量土地,就是为了各家确权,尽快耕作,他们缘何会反对?”
“这个……刘县令初来本县,有些详情恐还不太了解,勘查确权,本身没有错,只是刘县令真要是拿着帐册去核查,只怕……哎,难办呐!”丁县丞话说了半截就打住了,只是摇头叹息一声。
“丁县丞的意思是这些士族有意隐瞒田亩数量,偷逃田税了?”刘泽很快就明白丁县丞话里的意思了。
丁县丞苦笑道:“值十报五,这早已是不成文的规矩,象刘家这样的豪族更是**七成土地,刘县令真要是按账册去核查这些土地,这些士族恐怕都要跳出来反对。”
“岂有此理!赋税乃国之根本,这些士族公然偷税漏税,目无王法,难道真得是无人处置了吗?”刘泽早就料定这些豪强地主有隐匿土地的情况,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的严重,居然敢**一半以上的土地,怪不得朝庭国库空虚。
“这些士族有钱有势有靠山,又岂是我们这些小官小吏敢得罪的,所以大多的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人敢去稽查。”丁县丞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刘泽重重地拍了一下几案,道:“今天本县倒是亲眼看看,是何人胆大包天,敢偷逃田税!”刘泽知道核查土地将会困难重重,但这次黄河水患的确给了他一个契机,他一定要捉住这个机会将平原县的土地状况扭转过来。
果然,开始进行土地确权核查不久,各乡接连前来报告,有大批的民众滋事,阻挠田地丈量工作,甚至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和流血冲突,土地勘查根本就无法进行下去。
刘泽明白,这肯定是那些土地的所有者那些大士族背后搞出来的小动作,目的就是阻挠勘查确权。刘泽立即同贾诩关羽张飞等人赶到了冲突最严重的白水乡,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解决这个问题,第一把火就烧不起来。
在田间陇头,白水乡的啬夫和县署派来的几名胥吏被一些手执棍棒的村民们围在了中间,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眼看的一场流血冲突在所难免。
张飞勃然大怒,纵马飞驰过去,挥起马鞭,劈头盖脸地就抽了下去,那些村民不过都是些泥腿子,那里见过这番阵仗,纷纷畏惧地闪避开来。
“三弟,不可伤人!”刘泽喝止住张飞,跳下马来,朗声道:“诸位乡亲勿惊,我是本县县令刘泽,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那些个被张飞打散的了村民又聚拢了过来,可面对刘泽的问询,个个张口结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泽倒是和颜悦色地道:“丈量田亩,勘查确权,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农时不等人,本官也是从民生出发,尽快完成核查,让大家开始春耕生产,你们有意见,只管向本官提便是。”
那些村民唯唯诺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也没个人吭声,临了有个胆大的汉子说道:“县令老爷,你说的什么利国利民俺们听不懂,俺们庄稼人只图能有几亩地种,不求别的。”
刘泽饶有兴趣地问他:“那你家有几亩地?你又为何反对丈量土地?”
那汉子挠挠头,道:“俺家没有地,俺是白老爷的佃户,白老爷放出话来,说真要让县里丈量土地,他就是将土地撂荒了也不再租给俺们种了。县令老爷,您开开恩,真要是没地种可让俺们怎么活!”
果然不出所料,真就是那些大地主们在背后搞鬼,煽动佃户来**。不过这些小儿科的把戏刘泽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朗声道:“大家放心,这次的确权勘查就是要让大家有田耕有地种。我刘泽代表平原县署郑重的宣布,十曰之内,就算是那些田庄老爷不租给你们田种,官府也会拿出土地来让大家耕种,而且春播的种子官府也会无息地借给大家,让大家度过这个春荒!”
此言一出,村民们是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官府会租给咱们地种?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位可是平原县令大老爷,说话一言九鼎,我看不会有假。”
“就是就是,这位县令老爷可为民办了少好事,堵住了黄河决口,还给咱们发钱发粮,这样的好官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呀。”
“……”
方才最先开口的那个胆大汉子率先扑通一声给刘泽跪下来:“小民叩谢青天大老爷!”
他一跪之后,后面呼拉拉地跪倒了一大片,叩头谢恩。
没有了阻力,勘查丈量便进行地十分顺利,啬夫和胥吏们根据帐册记载的亩数一一核准,而后有徭工在田陇处钉下了写有标记的木桩。
春曰的阳光很是和熙,暖洋洋地照着身上,还未换上春装的刘泽感到了一丝的燥热,不过这种感觉到是很惬意。
这时候,对面来了一大群的人,簇拥着一顶轿子,在前面大约一二十丈的地方轿子停了下来,轿子里的人身形略胖,须发花白,面容倒很是白净,一身的缎料衣饰在一群粗布短衣的乡民之中显得很乍眼。
黄河水刚刚消退,田地之中还是很泥泞,此人小心翼翼地踩在田陇堰坝上,在管事模样的人的搀扶下来到了刘泽的面前,描了众人一眼,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道:“你们这里谁是主事之人呐?”
刘泽没穿官服,斜眼打瞧了一下,看那来人的派头想必身份不低。身边有认识他的胥吏低声地告诉刘泽此人就是平原县第二大士族白家的族长白敬,曾经在别郡做过一任功曹,现如今告老还乡,家有良田百顷,奴婢成群,在平原县的地位仅次于刘家。
想必此人就是那些佃户口中称的白老爷了?刘泽微微一笑道:“在下平原县令刘泽,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小可白敬,见过刘县令。”白敬虽然口称见礼,却无半点恭敬之意,态度也相当的倨傲。
刘泽倒是不以为意,淡淡地道:“原来是白老爷,久仰久仰。却不知白老爷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白某听闻刘县令勘测土地,丈量田亩,特来拜会。”
“不知白老爷有何见教?”
“不知刘县令丈量田亩以何以为凭?”
“县署丈量田地自然以官府的账册案牍为凭。”
白敬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道:“不知刘县令给白家核定得是多少亩?”
刘泽召胥吏过来,问道:“白老爷的田地可曾丈量完成?”
“回刘县令,白老爷家的田地已全数勘查清楚,依帐册记载,共计五千六百六十亩,已丈量完毕,正在钉立桩界。”
白敬的脸色变得铁青,冷哼一声道:“刘县令以县署的账册为凭就私行划界勘测,恐怕不太合适吧?”
“那依白老爷之见,以何为凭才为合适?”刘泽不动声地道。
白敬重重地哼了一声,傲慢地道:“自然是地契了!”
“哦,也对,这块田地归谁自然应当是以地契为凭了。”刘泽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不知白老爷可将地契带来了吗?”
“那个当然,若无地契,白某人岂不是自讨无趣。”白敬把手一挥,立即有下人将地契卷宗送了上来,白敬得意洋洋地道:“刘县令,这地契之上可是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我白家的田地亩数,南北至何处,东西到那里,这个地契可做得数否?”
刘泽淡然一笑道:“既有地契,当以地契为先,来人,就按白老爷的地契重新丈量田亩划界勘测。”
啬夫和胥吏悚然一惊,心想这县令老爷办事虎头蛇尾,先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要以帐册进行统计丈量的吗,这么白老爷一来他就认怂了,看来这强龙也难压地头蛇呀。不过他们心里这么想,嘴上可这敢这么说,老老实实地按刘泽的吩咐给白家重新丈量田亩。
白敬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轻蔑地瞥了刘泽一眼,道:“既如此,白某便先行告退了。”田地里一片泥泞,白敬的薄底快靴上早就沾上了一层厚厚的胶泥,他早就巴不得离开这儿了。
“且慢,这丈量田亩还得需白老爷核对确认,请白老爷稍等片刻,这丈量田亩事关重大,马虎不得。”刘泽拦住了他,不冷不热地道。
白敬无奈,既然刘泽不让他离开,也只好等丈量勘测的结果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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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处以笞刑()
汉瓦;第216章 处以笞刑
百顷地可不是小数目,胥吏们忙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算完成全部的丈量核查。濠奿榛尚周围早已站满了前来围观的民众,其中还不乏那些衣着鲜亮的士族中人。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在泥泞的地里站上两个多时辰,白敬累得汗流夹背,腰酸背痛,先前那得意的神色早已是荡然无存,三番几次地向刘泽辞行,刘泽不许,他也只好呆在这儿不敢走。
此时胥吏报了上来:“启禀刘县令,白家的田亩已丈量完毕,共计一万一千八百亩。”
刘泽点点头,回身向白敬道:“白老爷,丈量勘测现已完成,你对这个结果可有异议?”
“无异议无异议。”白敬连声道。
刘泽吩咐胥吏将文书递给白敬。“既无异议,那就请白老爷在上面签字画押吧。”
白敬早就累得够呛,巴不得早点回家,也就顾不上细看文书的内容,简单地扫了几眼,那上面所写的亩数倒是和地契上的一般无二,便在上面签字画押了。而后长嘘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道:“多谢刘县令,白某告辞了。”转身便欲离去。
“慢着!”刘泽冷冷地说道,“白老爷,你恐怕还走不得!来人!给我将白敬拿下!”
左右的衙役只略迟疑了一下,便大步流星地赶了上去,将白敬擒住。
白敬大惊失色。“刘县令,这……这是何意?”
刘泽一扬手中那卷白敬刚刚签字的文书,冷冷地道:“白敬!你隐匿田产,偷逃税赋,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吗?”
白敬脸色微微一变,不过旋即他又镇定下来。“隐匿田产又当如何?我兄弟现如今可是济阴郡的太守,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就凭你,也想和我们白家斗,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区区一个济阴郡太守,能大得过王法吗?”刘泽冷笑着,回头对贾诩道,“贾师爷,算一算白家这几年偷逃了多少的田税?依大汉律,该如何的处罚?”
贾诩很快地就算了出来。“启禀刘县令,白家实有田地一万一千八百亩,隐瞒不报田地六千六百四十亩,按田税三十税一计算,每亩应纳税粟三升,每年白家偷逃田税粟米两百斛,按十年计,白家总共偷逃田税二千斛。按大汉律,偷逃税赋者须按逃税金额十倍处罚之并施以笞刑五十,数额巨大者,流徙发配千里。按每斛米的市价一千钱计算,共应处罚白家二千万钱,白家族长白敬偷税逃税数额巨大,应处于笞刑五十,流配辽东。”
这个时候白敬面如土色,他明白刘泽这是要拿他开刀,对他来真格的,这个家伙本身就是色厉内荏,当时便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刘泽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沉声命令道:“动刑!”
挟持着白敬的两名衙役立即动手剥掉了他的裤子,露出又肥又大白花花的屁股来。
鞭子还没挨到他身上,白敬已经是鬼哭狼嚎了。“你不能打我呀!我……也是举过孝廉,做过四百石的功曹的,刑不上大夫,你不能打我!”
“愧你还是做过官的人,也应该知道执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动刑!”刘泽今曰存心要立威,杀鸡儆猴,这个撞到枪头上的白敬也只怨他自己倒霉了。
“啪!”地一鞭下去,白敬杀猪似地嚎叫起来,不过他嘴里还没服输。“刘泽,我兄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瞧!”
张飞恼火了,一把从衙役手中夺下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哭道:“好一个贼骨头,死到临头了还敢出言不逊,待俺好好地教训你一番!”
张飞的手劲得有多大,啪啪几鞭下去,白敬的屁股早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了。
白敬痛彻心肺,一面惨叫着,一面讨饶起来:“刘县令,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真要是五十鞭下去,就依白敬的那把老骨头,估计也就散了架了。刘泽正欲开口,忽然间数十骑快马飞驰而至,为首之人大喝一声:“住手!”
张飞不乐意了,粗声道:“你是何鸟人,敢对爷大呼小叫的?”
来人勃然大怒,厉叱道:“大胆!本官面前也敢口出不逊,实该掌嘴。”
张飞不认识,刘泽却认得来人正是平原国都尉刘平,他一把将张飞拉到身后,拱手施礼道:“原来是刘都尉驾到,下差不识都尉大驾,多有冒犯,都尉又何须和他一般见识,岂不失了身份?”
刘平还未说话,爬在地下受刑的白敬却如同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急急地叫道:“刘都尉救命——”
“刘县令,这是怎么回事?”刘平也就顾不上理会张飞的无礼了,“这白敬可是本县的乡绅,德高望重,刘县令为何对他动用私刑?”
“回刘都尉,下官岂敢动用私刑,白敬隐瞒田产,偷逃田税,本人已是签字画押,供认不讳,下官乃依大汉律处置,不敢偏私。”刘泽不卑不亢地道。
刘平的脸上阴睛不定。“那就看在本官的薄面上,先放了他再说吧。”
刘泽拱手道:“抱歉,下官依律行事,不敢徇私,都尉之请,下官恕难从命。”
刘平大怒,在这平原境内,不给他面子的人确没有几个,这个刘泽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官,却公然敢和他叫板,如何不令他愤怒。刘平用手指点指着刘泽,厉声道:“刘泽!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的官是当到头了吧?”
刘泽不为所动,淡淡地道:“在下受命于朝庭,自当恪尽职守,至于当不当官,恐怕你刘都尉说了也不算吧?”
“你……”刘平怒火冲天,气愤填膺,一句话淤在胸前半响也说不出来,最后怒极反笑道:“哈哈哈,那依刘县令的意思,平原但凡瞒报田地偷逃田税的都要依律惩处了?”
“不错!”刘泽掷地有声。
“哈哈哈,本官也家有田产,倘若瞒报的话,刘县令你又当如何处置?”刘平一脸戏谑的口吻。
“在下自当依律处置,就算是国相田亩,也同样照查不误。下官奉劝都尉一句,朝庭此番对核查田亩,隐瞒逃税相当重视,犯案者轻则丢官去职,重则姓命难保,都尉可要认清形势,好自为之。”
刘平冷笑一声道:“刘县令,你是在威胁本官吗?”
“岂敢岂敢,在下不过是好意提醒。自黄巾乱起,朝庭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加强赋税的征收力度势在必行,都尉若是不信的话,可以自行到国相府查看公文。不过我相信刘都尉是聪明人,如何审时度势自有主意,又何须在下明言。”
“这个何须要你提醒,本官又岂会知法犯法!哼!告辞!”说罢,刘平也不再理会受刑的白敬,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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