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这样一路闲逛一路说笑,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前山西南角的浮空石子路,这条路走到尽头再转个弯,便是知月师姐一直照管的丹房了。我小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恐高的,莫说御剑飞天,就是让我站在高处,我都觉得眼晕害怕,双腿发软。可是蜀山弟子入门法术之一便是御剑术,哪有蜀山弟子不会御剑飞行的?所以,为了给我练胆,知月师姐经常带着我来这条浮空石子路上散步、做游戏,时间长了,我习惯了那种漫步在蓝天中,看着白云从脚下飘过的感觉,也才慢慢不再恐高。
今时今日,与重楼漫步在这浮空石子路上,想到小时候那些磨人的事,自己都觉得好笑,又有一种时间过得好快的感慨,当年那个站在浮空小路上不敢动弹一下,吓得只会捂着脸哇哇大哭的小丫头,如今却早已习惯了御剑腾云,还颇喜欢那种两袖清风踏云彩飘的感觉。重楼看我有些走神,便问我在想什么。我刚刚给他讲了小时候恐高的事情,就看到路尽头通往丹房的转角处,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却是长卿师兄。
丹房是知月师姐在照管的,虽然知月师姐性子冷淡,但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对我和常胤师兄、长卿师兄,远比对旁人来的亲近。长卿师兄和常胤师兄每每下山,如果找到了什么好的炼丹药的材料,回来后都会给知月师姐送到丹房来。所以,会在这里见到长卿师兄我也并没有多奇怪,只是让到一边,对他打了个招呼,便打算带着重楼继续向前,去丹房看看师姐。
谁知他并没有离去,而是叫住了我:“盈盈,你现在有事吗?若是不忙,你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讲。”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讲?”我还没回答,重楼却抢在我前面开了口,他皱眉瞪着长卿师兄,口气很差,“盈盈的事就是本座的事,你有什么要嘱咐他,也一起说与本座听听吧。”
“哎呀,重楼!”我低低叫了一声,不满的拽了拽他的袖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黏人?旁人要与我私下说两句话都不成了?
重楼挑了挑眉毛,反问了我一句:“事无不可对人言,怎么了?他又没说不能让本座知道。就算他说了,你难道还会瞒着本座?”话虽是对着我说的,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长卿师兄。
听他这样说,我便没再坚持了,因为重楼说的并不错。除非是我蜀山派和魔界势不两立,要有冲突爆发了,那么蜀山派的事,我自是不会透露给重楼的。不然的话,就如重楼所说,但凡不是关系到蜀山派生死存亡的机密,那么便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我也没必要防贼一般的瞒着他。
长卿师兄往我们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走上这条路,便做了个示意我们都向旁边站站的手势,这样一来,我们三个的视线尽揽整条小路,但凡有人踏上这条浮空石子路,我们都会第一时间看到:“的确不是什么非要瞒着你不可的事,就算现在不告诉你,你早晚也会知道,只盼你看在盈盈的面子上,能多看顾一二,我徐长卿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师兄慎言!”这话可是大为不祥的了,修道之人比寻常人更信奉这些因果报应、来世今生之类的,所以这种话由长卿师兄说出来,听在我耳朵里,感觉就跟他要交代遗言一般,我不由担忧了起来,“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跟紫萱姐和青儿有关的?若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何必说什么来世做牛做马的,这话多不吉利!”此时此刻,我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还不是寻常所说的那种脸色差,而是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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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要去海边玩了,我也好想去!可是没人陪!我要楼哥~我要楼哥~~~
☆、第一百四十章
长卿师兄深深的吸了口气:“你知道的,锁妖塔的重新封印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几位师尊虽然已有所筹谋,可是……唉……”他叹了口气,却是说不下去了。
“可是什么?”我催促道,“你快说下去啊,话不要说一半留一半,这样吞吞吐吐的,真是急人!”
长卿师兄的眼神飘向了无极阁的方向,那里面有眷恋也有不舍,有挣扎也有决绝。这样的眼神,我曾经看到过,德阳的海棠花精,安溪浮空岛的爹娘,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兄,你不要着急也不要太悲观,不管多难的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家集思广益,总有解决的办法的,不要一个人都憋在心里啊。”
长卿师兄拍了拍我的肩,却收到了重楼一个恶狠狠的瞪视。这家伙醋劲儿大得很,立即拽着我后退了两步,还一只大手横搭在我肩上,将我整个人揽在怀里。长卿师兄笑了笑,看了看重楼,又看了看我,说了一句:“好好珍惜他。”也不知道是说给我俩谁的。
我侧过头看了看重楼,笑眯眯道:“我费尽心思坑蒙拐骗偷,无所不用其极,才把他弄到手,当然会好好珍惜啦!”
“帮我照顾好她,”长卿师兄看着无极阁的方向,无限怅惘。
“啊?什么?”他突然说了那么句话,我没有反应过来,傻傻的反问着。
长卿师兄低下头,又重复了一遍:“帮我照顾好她。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帮我照顾好紫萱,还有青儿。”说完他便大跨步的走开了。
我看着他快步走远的背影,心下大为诧异,喃喃道:“他今天怎么这么古怪?”
重楼挑了挑眉:“管他呢。我看他一直很古怪。”说着他还颇为不满的紧了紧揽在我肩上的大手,又咳嗽了两声,明显是提醒我要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看他如此做派,我不由心里暗暗发笑。
我和知月师姐感情一向很好,又带着重楼走到了这直通丹房的浮空石子路上,断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更何况他作为我的另一半,理应拜会一下这位把我带大的师姐。
知月师姐见到我来看她,自然是很高兴的,虽然她脸上只是淡淡的,不过熟悉她的我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开心,在看到我和重楼交握的手时,她的眼底有一丝欣慰,脸上也颇有喜色,很有一种大事落定的放松之感。这还是看到我和重楼在一起后,没有任何刁难也没有反对之色的第一人,也是第一个在面上露出真心祝福的笑容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重楼对她态度倒是和缓了些,比起对待师父们和师兄们要客气不少。而我隐藏在心底的一丝担忧和不放心,登时被她难得一见的笑容驱散了不少。即使知道长辈们不是故意刁难重楼,也不是压根就不想让我和重楼有什么结果,他们表面上的不满意,完全都源自担心重楼不会对我好,以及对我终究要嫁人的不舍,可是看不到他们的笑容、听不到他们的祝福,我终究还是有些不踏实。
长卿师兄和知月师姐也是一起修习长大的交情,他俩年纪相仿,且都是较为早熟的人,有些话他不便与我说,却未必也不告诉给师姐。想想刚才见到他时的情形,想必是刚刚来过这丹房,见过知月师姐的,我有心问问师姐他可说了些什么,为何今日如此反常。谁料刚刚说了我已和父母相认的事,还未将话题转到长卿师兄身上,知月师姐已先问着我了:“你们此次下山,可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棘手的事?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重楼一眼,这一路上,于我而言,最棘手的事莫过于我俩那别扭,还有他陷在迴魂仙梦里的事了。可是这种事,即使亲如知月,我也不好意思一五一十的说出口。
师姐见我如此,却是会错了意,当即严肃了起来:“若真有什么,你可不要瞒着师姐,刚刚长卿来过,说了一大篇话,又是托我照顾紫萱姑娘,又是叮嘱我一定要照看好师父和几位师叔师伯,言语间大为不祥,”师姐边说边皱了皱眉,“我听着字字句句都透着古怪,好似,”她迟疑的顿了顿,“好似他要不在了一般。”
师姐说的虽委婉,我还是惊得站了起来:“我就觉得他今日行事出奇的怪异,我还想着问问你,他可有说了些什么。怎么你也不知道?”
知月师姐摇了摇头:“我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肯多说,一再说并没什么的,日后我们大家自然会知晓。我再问,他推说还要去找常胤,便就这么走了。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我喊他他却头也不回的走得更快,可真是奇怪。”
我耸了耸肩,也是想不透:“等下我去问问常胤师兄好了,他俩关系最要好,说不定长卿师兄会和常胤师兄多说些什么。”
知月师姐点了点头,又和我说了些旁的事情,又见天色已晚,我和重楼便辞了出来。
前番我受重伤时,重楼为了照顾我,一直盘桓在蜀山上,常胤师兄办事周到,自然是备了一间专门给他的客房,与我的房间相隔并不甚远,中间却又隔了一片药圃,明显有所间隔分别,不致让人说些什么闲话。
我本想去找常胤师兄,可是天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去多有不便,更何况我身边还有一个只是见我朝着常胤师兄住处张望了一眼,便拉下脸开始释放低气压的“黑脸保镖”,自然是乖乖被他送了回去。
不过虽说是送回去,也不过是送到房门口而已,这么晚了,若是非送我进了房间,保不齐会有长舌的人乱说话,蜀山上下虽都是修道之人,可是人多了难免就多生些是非,而且哪里也不缺喜欢造谣生事的家伙。他站在我房门前,磨叽半天,总是在我刚要抬脚进门时,又找个话题出来,说没两句话,便偏个头只将侧脸对着我。如此几番,我终于忍不住直接问了:“你脖子怎么了?不是扭到了吧?”
他猛地转过脸来看着我,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我几乎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了。看着我依然不解的样子,他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猛地低下头在我颊上烙下一个响亮的吻:“这还要我明白告诉你啊!”
我笑着抱了抱他,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知道啊,我只是想逗逗你,看你还会怎么暗示我,而且还想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我在他的两侧脸上各吻了一下,又轻轻啄了下他的唇,他才满意的放了我回去。我不肯进门,执意看着他先走,他无奈的亲了亲我的额头,才转身向他的房间走去。
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便从我屋后闪出一个人来:“盈盈,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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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最近事情都赶到一起了,太可怕了,有时候真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两个人来。下周周末到下下周周初时可能还会停更一次,因为又到了20号了,新的网点居然是停休啊!停休!那么累的日子,还要连着上!要人命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便从我屋后闪出一个人来:“盈盈,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讲!”
我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叹了口气,先是长卿师兄古里古怪的,现在又是一脸忧伤的紫萱姐,你们俩到底是要闹哪样?!自从在蛮州女娲神庙,紫萱姐将一切都向长卿师兄坦白后,长卿师兄便不再同紫萱姐说话,有时候他有什么事是非要告诉紫萱姐不可的,便叫我给带个话,而紫萱姐有什么要告诉长卿师兄的,多半也来找我帮忙传话,我整个成了一活体电话,还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专线。
紫萱姐拉着我转到了我屋子的后面,我的屋后毗邻山崖边缘,栽着几株松柏,寻常是不会有人过来的。我暗暗咂舌,这小两口今天这是怎么了?行事做派竟然如出一辙——都有要背着人的话跟我讲。
紫萱姐拉着我的手半天没松开,咬着嘴唇一脸挣扎彷徨,低头半晌无语。
我无奈的再度暗叹,这俩人今天是不是商量好了,一个个的怎么都这副话儿在心口难开的样子。看样子我要不先开口,她还不定要跟我打哑谜到什么时候:“紫萱姐,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既是不想旁的人知道,我自然也不会告诉给别人的。”
紫萱姐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恳求和决绝,她手上的力气好大,攥的我的手一阵生疼:“盈盈,我知道我有诸多做的不对的地方,只是,我再有千般不是,也终究都是因为爱着长卿的缘故。你是个懂爱的人,你也有心上人,是可以体谅我的是不是?”
“我早就对你说过,我可以理解你的行为做法,但是不代表我会接受。”我很奇怪,我以为在蛮州时,我跟她说的够清楚的了,然而此时此刻她怎么又提起这个话题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盈盈,我求你,看在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爱字的份上,我求你帮我一个忙,”紫萱姐那哀求的表情和语气,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都会心软,更何况是原本和她关系还不错的我,她见我表情有所松动,才紧紧拉着我的手,一字一字的说道,“若我不在了,求你照顾好长卿和青儿,还有婆婆。”
“你要做什么?!”听了她的要求,我大吃一惊,这和长卿师兄的嘱托何其相像,这俩人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认定自己活不下去了!“紫萱姐,你不再是小姑娘了,你都有了青儿了,有些事你要多为孩子想想,旁人再体贴再悉心,也不比自己的亲生爹娘在身边。”我心知恐怕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若是直着问她,只怕她也如长卿师兄一般不肯据实以告,便故作没想到此点,只当她又是要为了什么自身的缘故任性妄为,只盼能借此套出些话来,“你若是为着恼了长卿师兄的缘故,更是不该如此想不开。师兄一直是个倔脾气,有些事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总是比我了解的,他必不会负你的,更何况你们还有青儿,我冷眼瞧着,他对青儿是极疼爱的。”
紫萱姐沉沉的叹了口气:“盈盈,你不知道的,锁妖塔想要重新封印,并不是有了五灵珠就够了。它还需要大量的灵力来激发灵珠里蕴藏的五灵之力,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在你身边的人里,魔尊重楼的灵力应该是最强大的了吧?可是即使是他贡献出自己灵力来封印锁妖塔,最后也会耗尽灵力修为,成为一个普通人。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我的心徒然一沉,想到了那个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梦境,在那个梦里,重楼代替紫萱姐散尽修为封印锁妖塔,最后成为了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因为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把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了,此时此刻听她提起,我才着急了起来:“紫萱姐,你有什么计划吗?你想怎么做?”
“不是我想怎么做,”两行清泪顺着她略带憔悴的脸庞流下,“而是长卿想怎么做!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必会选择牺牲自己的!而我,绝不会让他这样做的!”
我急急的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想替他去……去……?”“送死”两个字噎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可是我知道,若是以重楼之力,都只能落得个散尽修为变作凡人的下场,那么以紫萱姐和长卿师兄的能力,下场只会是一死。
紫萱姐摇了摇头,目光中透出一股坚毅和视死如归:“不是我替他,而是那本来就是我的命。女娲族人生来就是为了守护黎民,泽被苍生的。我虽然任性,却从不敢忘却肩上的使命!再者,之前的事情远是我对不起长卿,若是不曾遇到我,也许他的生活会平静很多,不会徒生出这许多波折。盈盈,你不必再劝我了,我已经想清楚了,反正难以和爱人厮守终生,本就是我女娲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