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将我护在身后,冷淡的对她道:“你是神界的?为何会与我魔族中人在一起?”我一直处在震惊之中,却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环境,此时听他开口,我才注意到这里的确流转着一股魔的气息,和刚才我们一直追寻的魔气应是同出一源的。这个地方似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海上孤岛,像是一座城镇的模样,不过很奇怪的是,虽然房舍屋宇不少,但我能感应得到此时此刻,此处只有这女子一人,再无其他生命体。
重楼的外貌实在很具标志性,红发、长角、黑披风、侧脸上的暗红色魔纹,那女子略一打量便认出了他:“尊驾可是魔尊重楼?”她语气中的防备之意不减反增,然而除了警惕之外,又平添了一层萧索惆怅之感,“千载时光,连神界都找我们不到,今日竟被你寻上门来!”她话音未落,身形已动。
重楼眼见她攻来,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不自量力!”抬手间便化去了那女子凌厉的杀招,他却在这时悠然叹了一声,“六界之间,果然唯有一个飞蓬。”言下之意,虽是赞了飞蓬,却也是讥讽了眼前之人技不如人。
我紧张的拉了拉他的披风,这女子必定与我有渊源,否则不会有如此相像的面容、不会有同出一源的水灵之气、更不会让我一听到她的声音便有所感应,我自然不想重楼伤了她,不是她的功夫我看不上眼,瞧她的身手在神界想来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只是重楼的功夫却远在她之上,莫说伤她,便是取她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你莫怕。”重楼却明显会错了意,他见那女子还要攻上,只轻巧的一个转身,便将一直被他藏在身后的我远远推开了战斗圈。因为我灵力全失,又一直被重楼掩在身后,那女子此时才注意到我,她惊讶而犹疑的叫了一声:“盈盈?”似是不敢确定,身在半空中却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朝我而来。
重楼见她忽然放弃了攻击转而向我,自是担心她要伤我,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加紧了攻势。那女子奔我而来,后心却是全亮给了“敌人”,她满心满眼都是激动和狂喜,竟是毫不在意。我眼看重楼那一掌便要拍下来,不由紧张的大叫:“小心!住手!”“小心”自然是提醒那女子,“住手”却是对重楼说的了。
重楼出手甚猛,此时听我急呼,想收手已是来不及了,又兼着担心她伤到我,只是硬生生收住了三分力道,这一掌若是拍实了,这女子非受重伤不可,可她却浑不在意身后危机,只是惊喜的扶着我双肩不住打量,眼里隐隐有泪光浮动。
我急得要推开她,却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掠过,硬生生接下了重楼这一掌。那是一个黑发绿衣的男子,因为是背对着我,所以看不清面貌,但从他的气息上判断,和刚才引着重楼和我在海底兜圈子的应是同一人。他扛住了重楼这一击后,便慌忙跪了下来:“溪风见过主上,主上恕罪!”
重楼定定的看着他,也不说话,这个自称溪风的男子也只垂着头跪在那里动也不动。那女子拉着我的手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重楼一直不吭声,只阴沉着脸瞪着溪风的头顶,她便也没有开口,只是拉着我的手一直在颤抖,我能体会她此刻激动的心情,因为我也一样的心情激荡,我的腿一直在打颤。再想不到,今生今世,我竟还能见到血亲,叫我怎能不激动?
“这是你的妻子?”重楼看了眼我身边的女子,低沉的对溪风开了口,他声音低沉,不辨喜怒。
“是!”溪风毫不犹豫的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重楼环顾四周,似是在打量这海中孤岛的环境:“你千年来都是生活在这里?为了她,连魔界都不回了?”
“水碧是神女,她在魔界会不自在的,属下不想她受人冷眼。”原来这女子叫水碧,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心里暗道。不过溪风这话倒也是句大实话了,自古神魔不两立,水碧以神女之身长居魔界,势必会遭到其他魔族人的排斥,想来日子不会好过。
“是我不愿去魔界的,你不要怪他!”水碧上前一步,毫不畏惧的迎着重楼冷硬肃杀的目光开了口。
重楼嗤笑了一声:“你倒是有些能耐,难怪连本座的左右手都能拐跑。”这话说得倒叫人不好应答了,似是赞水碧在他重楼面前还敢维护着溪风,又似是在讽刺她勾引魔族中人。
水碧回以同样的不屑冷笑:“曾听人说魔尊冷酷无情,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你既不懂情为何物,我夫妇二人之事又与你何干?!”
“才不是的。”我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若不懂情为何物,怎会痴恋紫萱三世,又怎会有那句“六界之中,唯人有情,可成夫妻”的喟叹,从安宁村的那晚,我便知道他早已懂得了什么叫“情”,他同样的渴望着“情”。
听到我的话,水碧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她的视线突然被我腰上的什么吸引了,紧接着又看向了重楼,她的眼神立刻犀利了起来:“我们家盈盈的玉佩,为什么在你身上?!”她说的自然是那对鲤鱼玉佩了,从我去魔界时,重楼抢走了常胤师兄送我的仙草结,还逼着我答应一直戴着玉鱼再不许拿下来后,这玉鱼就再不曾离过我身,而那一条玉鱼自然一直在他脖子里挂着,只是刚才一番打斗,从他衣领中滑了出来,此时倒被水碧看到了。
一直低着头跪在重楼面前,一动也不动的溪风听了这话,却猛地抬起了头,他惊喜的回头看向我:“盈盈?!你是盈盈?!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只是当他顺着水碧忿忿的目光看到重楼胸前的玉鱼时,刚刚还满是喜悦的脸庞迅速的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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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月色如水,静谧的铺开,为这海上孤岛染就了一片梦幻般的银色,蔚蓝的大海衬着深蓝的夜空,涛声阵阵回荡在耳边,清凉的海风温柔的吻上脸颊,我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这里真真是个桃源仙境,难为我爹娘怎么寻到的这里。
是的,住在这海上孤岛的水碧和溪风正是我娘和我爹。就连重楼都没有想到,他当年最器重的一员魔将溪风,竟然会在千年前前往新仙界寻他时,和神界女官水碧一见倾心,从此隐藏行踪,避世于人间,甚至还有了女儿。重楼御下虽严,却不是那种特别严苛的领导,这大概和他的领导风格有关——他虽不信三清,治理魔界的手腕却颇有老庄之风:清静无为。我爹失踪这么多年,重楼居然一直以为他是在千年前和神界那番缠斗中意外丧生了,虽然那时他很器重我爹,就像我娘说的那样,我爹曾是他的左右手,可是他终究也没花什么心思和精力去找。想想也是,千年的时光洪流里,除了飞蓬,谁还让他如此执着主动过?也许还要再加上一个紫萱姐?可是他知道紫萱姐有爱人了之后,也只是眼睁睁看着紫萱姐为了徐长卿爱得奋不顾身,却从未主动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也许,我猜错了,紫萱姐并不是他放在心头的真爱,飞蓬才是他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挚爱?
“在想什么?海上夜里风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我飘飞的思绪拉回到眼前。身上一暖,一件带着熟悉味道的披风牢牢将我裹住,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他微笑:“你跟我爹娘说了什么?”
爹娘认出我时的场面实在有些混乱,直到现在我还沉浸在找到了父母的喜悦之中,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千年前重楼和飞蓬在新仙界一战,天庭得知后,派了天兵前去捉拿擅离职守的飞蓬,而我娘水碧当时正是天庭的一员武将,武力非凡,自然成了被派去的神官中的一员,我爹溪风恰好也是去新仙界寻魔尊的魔将之一,两人不打不相识,一见钟情,临时起意逃往人间。因为我娘是神,我爹担心众神能探查到她的气息而派兵捉拿,便用法力造了这浮空岛,让它每天在不同的地方漂游。天上七日,地上千年,而地上的一日,却是连天上的一刹那都不到,我爹娘就是利用这个时间差一直在逃避着神界的追捕。
后来,他们有了我,可是爹娘怎么忍心让年幼的我跟着他们也这般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更遑论娘还是神界追捕的逃犯,因为我有一半的魔族血统,爹娘哪里敢把我放到神界或仙界,可是若送我去魔界,爹娘又舍不得,要知道,虽然魔界多一个溪风还是少一个溪风,根本不会有人关心,爹也知道他和娘的事情重楼是不会在意的,可是魔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胜者生败者死,更何况在重楼飞蓬一事后,虽然神魔之井被封闭,两界从此再无来往,可是爹娘都清楚,神界和魔界的关系其实是更加紧张了,我一个弱小的孩子,又身负半个神族血统,去了魔界岂有不被欺负的道理?爹娘苦思良久,还是娘最先想到了蜀山派,蜀山五长老修行多年,虽然热衷修仙成神,却是悲天悯人的仁善之辈,门下众人也多是一心向善、忠厚宽仁,绝不会欺了我一个带有魔族血统又无父母在身边的孩子去。可是即使如此,爹娘仍旧怕蜀山五长老若知道我出身,会以异样的眼光来看待我,更怕他们担心惹上神界和魔界而不肯收留我,所以他们不敢当面将我托付我长老,只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将我放在了无极阁门外,又将当年他俩的定情物鲤鱼玉佩刻了我的名字,一同放在了襁褓中。这一次他们冒险在蜀山上潜伏了数十日,确定五长老是十分喜欢我的,我在蜀山应是不会受委屈了,才放了心。可谁知正是因为他们这次停留时间过长,竟险些被神界抓到,爹娘有再多不放心,也只好匆忙逃离了蜀山,后来为着这次之险,又怕神界会发现我的存在而找上蜀山、找到我,爹娘这些年无论再怎么想念,却也都强自克制着不敢来看我一次。娘说她从来不担心被神界捉到,可是她却担心在这之前,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我了。
爹娘不是凡人,又本领高强,怎会看不出我身体的异状,在听我说了师父们那个分体的事情,还有锁妖塔受伤的事情之后,气性刚烈的娘十分不满:“我只当蜀山五长老是明白人,哪里想到他们岁数越活越回去了,真真糊涂至极!愚蠢至极!”又拉着我的手直掉泪,“我可怜的孩子,这么些年可吃了不少苦。早知如此,我们当时再怎么艰难不忍,也一定把你带在身边!”
爹安慰的拍了拍娘的肩,又揽过我:“好了,阿碧,别说那么多了。当年若不是无可奈何,咱们哪里舍得将盈盈送到蜀山派,只是若带着她,你想想这些年的颠沛流离,盈盈跟着受罪不说,连个同龄的玩伴都不会有,咱们两个在这空城里都时时觉得憋闷,何况盈盈还是个孩子,岂不是要憋坏她。”
我们一家三口抱作一团掉眼泪,偏偏重楼那家伙不合时宜的一个劲儿的在一旁咳嗽。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若无聊,别处玩去,别在这里煞风景。”
重楼黑着脸瞪着爹揽着我肩的手,更大力的咳嗽了一声。爹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背:“别这么和主上说话。”
“他是你主子,可不是盈盈的主子。”“那是本座和她的事,你不用多嘴。”娘不满的声音和重楼冷凝的声音同时响起。不过娘的话虽然是对着爹说的,可是那话里的不满却是对着重楼而来的,从她看到那鲤鱼玉佩的另一半在重楼身上,似乎就不是很高兴,我当然不会跟他们讲我和重楼之间的事情,鲤鱼玉佩怎么会在他身上我更是不敢说,跟他们讲在锁妖塔前受伤的时候,也只是含糊的说重楼当时也在场,要不是有他在,我可能就没有那么好命现在还能活蹦乱跳了,可是娘听了之后看重楼的眼光却更加复杂和不满。
重楼对我招了招手:“你过来。”表情倒是难得一见的温和,好像刚才和我爹硬邦邦说话的那个家伙不是他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准时更新!
最近单位里大家似乎都有些不顺,余额负的厉害,服务全市排行又垫底,各种开会考试检查,而网点的哥哥姐姐们家里也是孩子生病、大人生病的。我真的很担心。希望大家都能快点好起来啊!
☆、第一百零七章
我疑惑的看着他走了过去:“怎么了?”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娘越发不满和爹满是担心的目光。
看着我站定在他面前,重楼微微笑了下,虽然只是挑了挑嘴角,可是一向冰冷的脸上却满是温柔宠溺,反把毫无准备的我吓了一跳:他这是在干嘛?在我爹娘面前玩变脸?重楼轻轻搂了搂我的腰,柔声对我道:“乖,我跟他们说两句话。”
在我傻傻的看着他,还沉浸在惊讶与茫然不解之中时,一个轻柔的吻已经落在了我的额头:“很快就好,我不会找他们麻烦的。你去外边等我们一会儿。”
“哦。”我傻乎乎的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看爹娘,他们俩也严肃的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先出去。于是我就听话的出了爹娘住的屋子,却又不想走远,便一直坐在海边吹风。直到重楼刚刚出来,我才反应过来,我干嘛要这么听他重楼的话?爹娘和他难道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说不成?可是现在迎着他怜惜的目光,听着他关心的话语,看着他将自己的披风披在我身上,还细心的站到了上风口,为我挡着随着夜晚的降临已经开始带了些凉意的海风,那点小不满小怨气又统统不见了。
重楼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眼睛只看着远处的海天一线:“他们让你以后跟着我。”
爹娘让我以后跟着他?这什么意思?我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他却始终不曾回过头来给我一个眼神,紧紧抿着嘴也不说话。直到我注意到他面向我的这一侧那只几乎红透的耳朵,突然福灵心至,结结巴巴道:“那……那……爹和娘的意思是……意思是……”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我一个女孩子自然更加羞涩,更何况心底里还有一点点的不确定,万一是我领会错了,那说出口的话岂不丢人?
“难道你不愿意?”他突然回过头来,却被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确定和担忧,一向冷淡无波看不出情绪起伏的黑眸里,如今却盛满了躁动不安。他见我不说话,只是愣愣看着他,越发的急切起来,“你连你爹娘的定情物都给了我……”
我娘说了那枚刻有我名字的可以分成一对玉鱼的玉佩,原是她一直贴身带着的,后来便成了和我爹的定情信物,我爹还在上面施了那个可以互相感应通讯的魔族法术,再后来有了我,爹娘便将这对玉鱼重新合成玉佩给我戴在了身上,还刻上了我的名字,一是为了若他们有什么不测也是留给我的一个念想,再一个便是为了日后若能有缘团聚,也有个可以骨肉相认的凭证。
“可是,当时明明是你强抢去的呀。”我低下头,弱弱反驳了一句,截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你不是也从来没要回去过么。”重楼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凑在我耳边低声道,“时至今日,你以为我会由着你说‘不’吗?”
感到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际、唇角擦着耳垂而过,一股热热又麻酥酥的感觉随着耳朵传到了心里,我不由打了个颤,乖乖伏在他怀里不敢乱动。他却低低的笑了,好像终于找到了能制住我的法门一般,含着我小巧的耳垂,轻轻的舔吻。我想推开他,却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搭在他胸前的手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想要退出他的怀抱却被他牢牢箍住了腰肢,而且我的腿此时也直发软,若非有他的支撑,只怕连站都站不稳,想要往前躲避,却显得我越发主动的往他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