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内间骑士十二,八骑居八隙,四骑居四隅。战则居后,以备冲掠袭追;行则当先,以看敌搜伏。零奇骑步,皆另为队部,选立上士二十,中士百七人,下士一千五百,以备补换差遗。居则隅落钩连,辎重在中;行则队队相引,精锐在后。大将之下,内肘胁八将居身旁辅助;外牙爪八将为八阵之主,专管相敌应机。探士与谍士相表里,谍士窥敌国之虚实,探士瞰敌军之隐微,另附于后军。
大略九十六变:禽属二十四变,兽属二十四变,鱼属二十 四变,虫属二十四变,互相更易,以制伏敌军;循环交错,千万无穷。凡变时,禽属用赤幡,兽属用白旗,鱼属用青旌,虫属用黑幢。凡变,用炮一声一变;至六变,用旗一面招展;七 变到十二变,用旗二面招展,十三变至十八变,用旗三面招展;十九变至二十四变,用旗四面招展。其变之一、二、三、四、五、六,则以角声一、二、三、四、五、六、转为变;凡鱼虫禽兽互变,则以金声一、二、三、四为准,变定则击鼓。凡变,先胁,次角,次牙,次爪,次翼,次尾,心定不动;以有化无,互相伸缩,顷刻而成,参差先后,无不贯串。
令龙街为阵心,使平修、邢贯为护心,使信恒、何舟为翼阵,使各有副将;其余慕容夏奇、水正、梅先春、蒋功、陈得、何靛等数十员骁将,俱派牙爪。各处首领,凡行皆用飞龙,止皆为盘蛇。操演精熟,令铁柱、卫仁随金城居守,乃拆云垒石,放炮,率众下岭屯扎。
当下子直闻报,大喜道:“彼守则无法可攻,今彼离巢,系送路过冈也。”冠军道:“不然,西山文武足备,昔守今战,非得胜算,断无轻动之理。吾甚忧之,大夫缘何反喜!”乃使军政司具奏到老营,并檄令各城加意防备。子直道:“昔求战不得,今得而不战,何时过岭,以副主上之望?”冠军道:“我能战之将士,皆分守于各处,本城所存无几,新兵尚未练成,如何临得谋定而战的大敌?今彼下岭而不前来,是欲致我而以逸待我也。须将兵将练精,方能言战。此刻仅可凭城以守。”乃复往教场阅检。
次日,岛主使郎福厚持节到营监战。冠军迎入,郎福厚道:“主上昨闻敌舍巢穴下岭,欲与我战,是难得之机,将军反请谨慎,郑重其词。主上不悦,言将军养寇,特使福厚前来摧战,败不归罪将军。如或敌人退守,岭不能过,惟将军是咎。”子直道:“战未必败,何可受违君命之愆!”冠军见岛主诸人意皆欲战,自料亦木致败,乃点齐精壮军士三千,饱餐,缓缓行到岭北,叱成阵势。
只见对面炮响角鸣,两翼骑兵先出,往还穿梭驰骤;须臾角声止,鼓声作,骑兵俱退。阵已排列,前锐后阔,四角贴伏。有小校执旗走来跪下道:“奉令请将军观阵。”冠军答道:“此蚀月虾蟆也。”那校起身跑回。又有小校执旗走过,跪下道:“奉令请将军打阵。”冠军自思:“此阵变法,虽同仲兄仔细考较,但现在兵未教成,不可使用。”乃答道:“今且斗将,改日斗阵。”小校起去。
对面鼓声复震,十余员战将涌出。一将提刀骤马喊道:“狂妄强徒,可速纳命!”右边转出骁将柏郦,系柏彪之弟,挥刀迎上,不问姓名。斗有五十余合,内中一将落马,却系柏郦,为信桓所斩。旁边布惠大怒,举鐧冲来,盛进、仰青、黄华随着齐出;浮石阵内山慈、慕容夏奇、陈德接住混战。何舟忍不住,举枪杀向前来,黄华慌抢上去,那方慕容夏奇从旁使枪,刺入左胁,结果性命。
冠军知何舟武艺高强,将校无其敌手,乃策马迎到。何舟见着,怒从心起,劈面就刺;冠军也不在意,拨枪回挝。战有二十合,信恒视何舟枪法蓬松,慌舍敌将,骤至夹攻;又战二 十余合,龙街见不斗阵,亦掣锤驰来。冠军力敌三将,只见邢贯使棍飞步杀到,冠军冲出圈子,向城跑回。何舟愤怒,加鞭追上;冠军见何舟枪锋只在后心上下,乃勒住马,闪转身,枪锋已过,举挝扫到,恰恰击着何舟脊梁,受伤落马。信恒、龙街连忙拦住格杀;邢贯弃棍,背得何舟飞跑逃回。浮石营内鸣金,诸将收兵归阵。
冠军亦不追赶,也收兵回城。又见小校持书,“请来日斗阵”。冠军批准。子直问道:“阵已习成么?”冠军道:“另有道理。”次早引兵出城,用十二队,中间骑兵,排成阵势,并不前进。岭下军将俱出营外,见浮金近城结阵,不去攻打,又来请进。冠军令前锋答道:“阵已排成,请汝主将观看。”小校回 去,只见浮石兵马果然前来,军中拥着巢车,冠军料是西山在内。正拟度间,又见执旗小校走到,禀道:“奉令言此阵,名唤风云骤雨,攻打彼此多糜将士,请更易相斗。”冠军答道:“既不攻打,三日后来岭下,破汝国阵。”小校去后,即领兵入城。
子直问道:“不往打彼阵,何也?”冠军道:“彼中大有能人,深知此阵妙理。”子直道:“既不去破,如何允之?”冠军道:“批准斗阵,今令其打,未为失信。明日若仍推辞,便难于措词矣!”子直道:“三日即能打彼阵乎?”冠军道:“至期兵应可用矣。”令金璧飞凋杨善驰回,令下教场,审视习练。
过了三日,将士俱融洽贯通了,始率到岭下来。浮石兵马早已齐集,仍然骑兵先出,须臾阵成形势,与前相似,旗旌甲冑,全色灰黄,但前愈锐,腹愈宽耳。小校执旗如前跪问,冠军答道:“此老田父阵也。”小校起身跑回,冠军将令字旗挥动,飞盾兵各执旗幡,向前招展。杨善使“变”,只听钲声一 响,角声四转,将士俱系皂甲皂旗,变成玄雕,张开两翼,搏向前去。只见彼阵中回声钲响,二面白旗招展,角音三转,阵形移动,四足皆攒面前,旗旌尽黑,变成玄兔。杨善见陈变动,鸣钲止住,铙声三响,角声四转,变成韩卢,昂然直冲向前。
对阵又鸣钲,一面白旗招展,角声六转,旗甲尽白,变成饿虎,张牙舞爪而来。扬善鸣钲,铙声一响,角声二转,甲旗尽青,变成青骏,昂头摆尾而前。对阵又鸣金,用青旌招展,角音六 转,衣甲尽黄,变成飞龙,四足八翼,张须卷尾而进。杨善又鸣金,铙声四响,角声六转,变成令进,及逼近始鼓,盾与旗退后,露出神狮,直奔飞龙。兵接兵斗,将遇将杀,恶战多时,不分胜负。
冠军举挝直冲,赶向将台,两旁百弩齐发,冠军挥挝上下遮拦,弩箭纷纷落地。冠军已到台前,平修、邢贯率着员勇健副将裹来,冠军连伤三个,骁将舍死拦祝台上鸣金收兵,诸将得抽身者回阵,皆向冠军重重缠裹。布惠等引兵杀入。冠军恐外阵受伤,突出重围,回顾犹有将校在内,复同布惠杀入救出;单不见布惠并上校元章,复翻身闯进。见布惠、元章相倚迎敌,身受重伤,乃挥挝击毙数将,庇翼二校出国。再看浮石亦收兵上岭。冠军回城查点,折了裨将三名,亲校一名萧瑶,兵士七十七人,其余带伤者颇多,俱令调理,并将夺归各尸入殓不提。
这边客卿回岭,西庶长迎问道:“今日好恶战,正在争持之际,如何鸣金,莫非召回诸将救护中军么?及至重重将柴督围住,观伊往来无阻,三出三入,真可谓盖世英勇!”客卿笑道:“那是什么柴督,即向所言仗剑震汴梁之子邮,乃韩速二 字,讹作柴督耳!”西庶长惊道:“如何认得系他?”客卿道:“此阵变化,皆不佞与所考定。前日彼排风云骤雨阵势,心甚疑之,今不佞排田父阵,形同蚀月虾蟆,但虾蟆畏蛇,而田父能制蛇,彼不以蛇而用苍鹰,疑定是彼。及变田父为老兔,彼不进击,复变苍鹰为神獒。不佞变老兔为饿虎,彼又变为青骏,青骏小于虎,而虎豹闻声骨软,非龙不足以制。不佞令变飞龙,彼知飞龙变化已尽,再变即属诸天阵势,可守不可攻,彼故变神狮,且行逼近,方撤遮蔽而急斗,使我不及更变耳,已知必系子邮。及挥挝冲阵,赶奔来台,不佞认得真切。则前之辞斗阵而斗将,实阵尚未练成,故作此语以解嘲。今既齐全,而始来破耳。想彼必系因追不佞,亦漂下硬水围,定属浮金地界,不知不佞在上国,故仕浮金耳。可喜,可喜!西庶长道:“如此英雄,岂可使在敌国?”客卿道:“彼既任事,如何肯来?待使小计,以延请之。”西庶长道:“用何妙策?”客卿道:“当与相国商量。”问龙街道:“共折伤多少将士?”龙街道:“骁将二员,裨将四十二员,士卒七百余名,带伤者不计数目。”客卿令龙街将所制各种丹药调治抚恤。
西庶长道:“彼变诸阵,不用旗旌招展,排时又无骑护遮,惟有盾兵摇幡,何也?”客卿道:“彼以声变,不以色变,惟用耳听,比回头观看更觉省事。前用盾兵摇幡,使敌视不明白,用步用骑,其用同也。”西庶长道:“国家若得此人,何愁各岛强梗!”客卿道:“须如此如此。庶长可有稀奇货物?”西庶长笑道:“老夫夙昔不知。”客卿道:“今是需他之时。”西庶长道:“当向都中奏龋”立刻修成表章,奏明接战未胜之略,请藏内众知之宝,赐下岭关,以备使用。
发驿递去,三日回来。西庶长请审择合式,客卿取光珠四 百颗,彩贝八百枚,并追忘石、宝光石、饥饱石、修容石各一 件,温凉席四条,其余皆送回。又向西庶长道:“此事非骆先生不可。”西庶长道:“舍亲正欲回都,客卿有委,彼自不辞。”使铁柱去请。
原来骆焘奉命看视西庶长,现在岭上,客卿知其心明胆壮,所以荐之。当下闻请随到,西庶长具道其详,骆焘蹙额道:“事故难推,但与龌龊鄙夫周旋,过后不知几日呕吐耳!”客卿道:“名士游戏,何所不可?况于国事有济乎!”骆焘道:“货既有矣,更愿得向导。”客卿呼施绩道:“汝意中可有与浮金罗、钟二大夫相熟者?”施绩道:“与郎、子、罗、钟四 大夫熟者,颇有其人,其中常往来于余、包、臧、郎、子、罗、钟府内者,莫如周士,本属浮金边民,后赘在我国,凡买卖私砂者,多由彼纠合。”客卿道:“可呼前来。”施绩遵令出营,带进叩见。视其人约有四十上下年纪,客卿问道:“施绩言你于两国各大夫家事体颇熟,今使同骆大夫往浮金公干,可能去否?”周士道:“小人虽系生长浮金,后赘浮石,与浮金便疏阔了,惟郎、子、罗、钟四府每年必到,结算酬劳,余者俱不亲近。未知往浮金何干?”客卿道:“汝同骆大夫去便知。”周士道:“前面行不得,岭下各要路俱有浮金兵将把守,往来的人俱要翻箱倒箧、宽衣脱裳的搜检盘查,怕有奸细。今去必须到思神港,与贩私砂的同行,方免失误。”客卿道:“任你择善行之。”周士又道:“干事必须货物,大事大货,小事小货,小人不管干何事件,但愿闻货名实,庶不致虚行。”客卿道:“骆大夫已知之矣,途中细谈可也。”周士退下。
骆焘令仆收拾,拜别动身,由里行去,第三日到思神港。听得喊道:“周士来也!”周士看时,却系旧日同伙的,名唤金堰,答道:“我归来也。”金堰同许多人迎上,问道:“闻说汝随什么人去寻官做了,为何又回?”周士道:“先逢客卿在此经过,施绩、邢贯俱随他去,我也同行。及到彼处,身闲口淡,久熬不得,纠合这马客人,先往浮金议定,再回来办事。”金堰问道:“这系哪家的?”周士道:“系顾庶长家,脚力比一切好些。”金堰道:“各事带携我们。”周士点头道:“汝等何时回去?”金堰道:“来日动身,何不在此过宿,明早同行。”周士道:“未知客人意下如何?”骆焘道:“也罢,同伴而行,省得路上寂寞。”当晚在港歇宿。
次日五更,金堰等百余人挑担起行,周士等作为押后。过本国关隘,见盘查来往的亦十分严紧,私砂经过却并不问。到了下滥柿河,尽行装载,诸入复回。金堰等上船开行,向北五 百里到硖蝶津;转向东南二百余里到水蛇渡;复向西南迤逦四 百余里,到独锁渡。遥见两岸营塞比上流各处更大。复向东南转折五百余里,到蜒蚰渡;又三百里,到鳄窟关;讨过关向南三百里,出口乱流过洋,到浮金境。
进口行百五十余里,将近西寅关,见无停泊船只,而往来商贾欢忭。周士使金堰访熟人道:“借问勒索松紧?”答道:“却不松,只是该一贝,报一贝,并无苛罚,可免杂费,然亦莫想用贿私过。”金堰道:“缘何如此?”答道:“烛相国催饷在此。”金堰惊道:“相国在此,我们老大不便,今未备办钞贝,须行借贷。”吩咐船家泊好,即便上岸。骆焘问道:“过关如何不带钞?”周士道:“金堰系罗大夫伙计,俱系讨过。从无人敢逆,所以未带。今烛相国驻此摧饷,管关之人不敢容情,所以要还关钞。”骆焘道:“原来如此。”周士道:“我们所有宝货须收藏好,免得查出,致费回 答。”骆焘道:“我正忘与足下细道其详。”乃将原故说清,令僮仆将珠盒贝桶捧来,又于箱中取出四卷四匣。打开卷子,指道:“此太和岛温凉席也,冬月卧之而温,不知有寒,夏月卧之而凉,不知有暑。”周士看得滑泽非常,好生爱怜。再抽出匣盖,忽然红光满船,审察都是四样大小石子。骆焘取个内莹外糙、溪卵大的白石子道:“此名修容石,产于洪岩岛,凡脸皮有绉纹、颜色有斑点者,用于脸上环滚三周,则绉纹隐去,面皮光洁,颜色润泽,斑点全无。”指个赤黑二色,赤色晶莹,黑色深黝、三寸围圆的扁石子道:“此名饥饱石,产于消长岛,凡饥时,以黑面贴着肚脐则饱;凡饱时,用赤面贴于肚脐则饥。”又指个径寸半圆半方的紫石子道:“此名红光石,产于烈焰岛,开匣则光彩满堂,蛇虫逃避,污秽气除。”又指龙眼大的赤黑石子道:“此名追忘石,产于定心岛,凡事久遗忘,追想不得,握之便历历在目。此皆正西诸岛所产,浮金素难得者。”周士赞道:“真奇宝也!但未知此处人识不识耳。”骆焘笑道:“诸般珍物,载在《宝史》,如何不知?况贪鄙之夫,晨昏念念在兹者乎!”周士道:“请收藏好,他晓得珍贵,就易办了。”骆焘问道:“此船之载颇轻,昨日过洋,舱口犹取石压,何不多装玉砂?”周士道:“另有缘故,一者山河下多石块,载重恐碍于行,二者遇着实心办理之巡官,躲避不及,便将船底塞漏絮件取下,放水入内,顷刻淹没,既无赃证,折本又不多,所以俱系半载。”骆焘又问道:“前见旱逃挑夫,俱属强壮,每人尽可挑百五六十斤,而仅挑七八十斤,何也?”周士道:“过闸过汛,地方各处,俱有常规,其无厌者,又多率众邀截索勒。遇着此等人,凡肩力足力强者,便一人挑二人之货先行,空出一半手足便捷者,即用匾担为械,以御来众。”骆焘再欲询问,金堰已到,催船户开行过关。周士问道:“办得如何?”金堰道:“正项丝毫不可少他的,俱经完纳。约此次货物,成本底子较常虽贵,犹有微利,而今各关皆须照例,抵平无利矣。”船户开到关上,查明放过。
次日过教化关,又次日过社狸关,俱系照样完纳。社狸关百六十里,到鼋思城发担,过腰星岭复下船。不二日到悬岩城下,早有人持柬相邀。金堰看系罗大夫的姓名,因先闻得有来议交易信息,恐到时为他家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