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左说无缺真人虽然是鲁东道教协会的会长,全国道教协会的常委,但却远居山中,算得上是旁观者,不知道我此刻的局面,该如何解?
无缺真人沉吟一番,然后说道:“陆左你的人品,我是了解的,打死我,也不相信你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连我对此事都看得真切,那黑手双城可是一手提携你的大哥,难道他就看不清楚么?为什么他却没有站出来,为你说话呢?你们之间,可是有什么矛盾么?”
陆左摇头,说怎么会,我们没矛盾。
无缺真人叹了一口气,说若是如此,事情就有些无解了。
陆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说无妨,时间会冲淡一切,这点儿冤屈,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对了,无缺真人怎么闭了死关去?
谈到这个,无缺真人忍不住苦笑道:“我这师兄你也是知道的,与你一起,从黄泉归来,整个人就时而清楚、时而糊涂,本以为整个人就毁了去,结果天山大战之后,我与他都受了重伤,回返崂山之后,养了小半年,突然有一天,他就清醒了过来,告诉我,说他也要效仿茅山陶晋鸿一般,去闭死关,要么死,要么悟,从而将掌门之位交予我手……”
杂毛小道突然激动起来,说若是如此,说不定无尘道长能够超脱自我,成就果位呢?
无缺真人摇头,无奈地说道:“你师父能够成就地仙,那是黄山龙蟒的力量,而我师兄呢,生死悬于一线,谁知道能否活着出来呢?”
第三十章 一个消息()
陆左和杂毛小道,以及朵朵,与这位无缺道长在天山大战之时结下了生死情谊,只有真正参与过那一场大战的人,方才能够体会到当初的艰辛与不易。
无数的战友倒在身边,无数的鲜血飙射,无数次瞧见了绝望,而又在最终看到了一缕阳光……
这种情绪并不是我们这些后来者听别人简单聊几句就能够体会到的,所以我也无法体会到他们谈论起那一场战事的激动心情。
不过看得出来,无论是陆左,还是杂毛小道,对于这一位崂山派的掌门还是十分信任的。
即便是在此刻处处危机、敌我不分的当下,他们对于无缺道长都没有任何怀疑过。
都共过生死了,彼此之间都卖过命,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当两人恭喜无缺真人成为崂山派掌门时,老道长却显得很平静,淡然说道:“你们两位身份地位都不低,萧道友还做过茅山掌教真人,更应该晓得,这世俗之间的名利,对于修行者来说不过浮云,反而是修行境界的提升,更加动人心魄一些,只可惜我这些年来忙于俗物,倒是没我师兄那般单纯了……”
杂毛小道叹息,说:“说起来,我们都得佩服无尘道长,他遭了回劫难,然而人却恢复了单纯本我,反而更加容易触摸那天道的边缘去。”
聊了一会儿,又谈及了当今江湖的变化,无缺真人跟我们讲了当前的一些变故,说起了一件事情来。
就在一个月之前,阁皂山遭人攻击,清炫真人与山门十八人惨死,江湖传闻,是同在赣西的龙虎山天师道下的手,不过后来又有人出面,说不是,凶手却是宝岛一个姓秦的男子,此事议论纷纷,官方也出面做了调查,不过最终却是不了了之了去。
我之前曾经恶补了一段时间的江湖典故,知道这阁皂山位于赣西樟树的东南隅,是武夷山的西延支脉,之所以成名,却是因为此为道教历史上著名的葛玄葛仙翁成道之处。
阁皂山因葛仙翁而成名,随后弟子葛洪将其发扬光大,被称之为葛家道,在唐高宗年间被御封为天下第三十三福地。
它与宋代的时候进入鼎盛时期,与金陵茅山、广信龙虎山并称为三大名山,盛况空前。
只可惜阁皂山在秦魔的时候屡遭危厄,最终逐渐没落了去。
不过即便如此,传承并未断了,在当今天下之间,依旧是仅次于三大顶级道门的宗门,比之崂山也不弱许多。
陆左听闻,不由得一愣,说那清炫真人,可是当初与我们在天山之上,并肩而战的那位道长?
无缺道长点头,说真是,清炫真人虽然并非阁皂山的掌教,但却是实力第一等的强者真修,结果给人凭空击杀了去,十八门人惨死,这件事情十分轰动,闹得江湖大乱,小道消息非常多,我还收到一个消息,说陆言你也参与其中……
听到无缺道长点我的名,我顿时就是一愣,说还有我的事儿?
无缺道长说此事颇为复杂,我有一个师侄是宗教局内部人员,他曾经谈过一回,说此事似乎牵涉到你,但具体的事情,我也并未深问。
陆左笑了,说道长,一个月前,陆言还跟我在地底里面摸老鼠呢,哪里有机会跑赣西去?
无缺道长叹息,说本以为天山大战之后,小佛爷身死,邪灵教覆灭,江湖之上能够修生养息一段时间,好好地缓一口气来,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却越发混乱,让人有些瞧不清楚未来了——陆言这事儿,你们需得注意,有陆左你的事情在前,若是有人真的想要故技重施,搞臭你们,也不是没有手段……
谈了一些江湖琐事,话题转变,几人又交流起了修行心得来。
在座的都是当世间顶尖之人,对于修行的本质和底层的规则理解,都远超出我的理解之外,他们随意的三两句言语,都能够对我有着莫大的启发。
几人坐而论道,我在旁边只有听的份儿,不过也是津津有味,颇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如此一聊,时间飞逝而去,当夜我们留宿崂山,与无缺道长告别之后,回到了房中,大家并无困意,聚在了一起来。
我心中犹记得那阁皂山血案之事,说难道是有人准备谋害于我,将我也给通缉了去?
陆左冷着脸不说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反倒是杂毛小道笑了笑,说若是有人连你都想搞,事情就变得有趣了。
屈胖三在旁边突然说道:“陆言,你可还记得在老家被人抓了的事情?”
啊?
听到屈胖三的提醒,我立刻就想起了当初我回老家的时候,结果给人擒住,审问了几天的事情,忍不住惊讶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出现在阁皂山的那人,是我哥?”
这回惊讶的反倒是陆左了,他看着我,说陆默哥回来了?
我哥陆默当初出国打工,最后失踪的事情,这事儿我们老家那一带的人都知道,陆左算是我不远不近的亲戚,自然也知道此事,我也不隐瞒,将我哥现如今的状况与他说明。
陆左很是兴奋,不断地提问,到了最后,忍不住笑了,说我到现在还记得陆默哥当初带我去山上砍柴和采桑葚、八月瓜的事情,他这个人天生就有领导力,没想到居然也入了这一行,当真是巧了……
我苦笑,说他现如今到底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上了黑名单,甚至都不肯与我见面。
陆左沉吟了几秒钟,然后说道:“我觉得陆默哥应该是有苦衷的,不过他为人十分不错,豪侠而仗义,也有着自己的底线,绝对不会坑害无辜之人的。”
我对我哥都心存疑虑,他倒是信心满满。
聊过了阁皂山之事,旁边的杂毛小道咳了咳,然后说道:“今天无缺真人的话语里,其实意有所指,不知道你们听出来了没有。”
陆左刚才还带着笑容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对,他是想说,无论是我身上的污名,还是陆言随时可能遭受到的冤屈,其实都是小事,你大师兄现如今贵为总局副局,朝堂之上说得着话的大人物,如果他出面,一切污蔑都将烟消云散。但现如今的事实却是他一直都没有站出来说话,从这一点上来看,的确十分的可疑。”
杂毛小道看了我一眼,说我这段时间跟陆言聊了好几次我大师兄,后来还去京都找过他一回,只不过没有见着,但总感觉他变了许多,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陆左这个时候突然间来了几分怨气,说道:“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莫非是这人走上了高位,就认不得以前帮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兄弟了?”
杂毛小道摇头,说我大师兄不是这样的人,当初我被开革出山门,何等落魄,他还不一样对我关怀备至?
陆左说那个时候不是还有你师父在么,这些都是你师父的吩咐。
杂毛小道说这个时候,我小姑也在呢,说不通。
两人争吵着,我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道:“那个啥、我说一句,萧大哥的掌教之位被撸,陈志程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主使,为了这件事情,应颜长老还跟他大吵了一架,当时我就在旁边……”
我的话说完,陆左和杂毛小道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左幽幽说道:“汉高祖草莽出身,得了天下之后,甭管你是韩信,还是彭越、英布,全部都给你杀了;赵匡胤被众将黄袍加身,结果回头就把拥立自己的石守信、高怀德这些人都给杯酒释兵权了去;这人啊,创业的时候宛如兄弟,等到了高位之后,就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杂毛小道咬着牙,说别人会,但我相信我大师兄不会!
他对黑手双城的情感十分复杂,有一种视之如兄如父的感情,陆左瞧见他这般,也不想多作解释,疏离兄弟感情,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到底什么情况,我觉得到时候见面聊一聊,或许会有结果——等我们去了天山,然后到藏边与小妖会合之后,尝试与他见面,聊一聊吧。”
杂毛小道点头说好。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陆左和杂毛小道之间有争论,不过从心理上来说,我更加愿意站在陆左这一边。
并不是因为我与陆左的师徒关系,而是从我进入这江湖以来,对黑手双城的印象就并不是很好,总感觉他与传说中的那位豪杰,有着几分差别。
众人聊了一会儿,然后回房安歇。
我照例跟屈胖三分到了一间房,这是我们都习惯了的,我洗漱过后,盘腿修行,而屈胖三则大字一摆,呼噜噜睡着了去。
这小子都不见怎么修行,也不知道怎么变得那般厉害的。
难道这就是天赋?
如此到了半夜,我也睡了下去,迷迷糊糊之间,屈胖三却是推了我一把,在我耳边低声说道:“陆言,起来,有情况。”
第三十一章 元神出窍()
我给屈胖三推醒,顿时就给吓了一大跳,第一感觉是莫非给人出卖了?
我这也是长时间一惊一乍给弄的,心思都安宁不了,想着陆左和杂毛小道曾经与无缺道长并肩而战过,对他又是如此的信任,按理说应该不会出卖我们的,难道是没有能够守住消息,给崂山其他的人给走漏了出去?
那么来的人,又是谁呢?
我满腹的心思,而屈胖三则将我拉到了窗边来,指着院子处的一个影子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我定睛一看,发现那黑影子却是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他仿佛在院子里梦游一般,轻轻地飘荡着——等等,他不是梦游,因为他的双脚几乎都没有动,整个人的身子都在地面上飘动着。
“是鬼魂么?”
我低声问道,屈胖三笑了,说堂堂崂山派,真修之地,怎么可能会出现孤魂野鬼呢?
我说说不定是人家豢养的啊,你看它装扮,完全就是一老道士,而且身上并无戾气,显然也不会做什么恶事。
屈胖三摇了摇头,说那东西不是鬼魂,而是灵。
我说有什么区别么?
屈胖三将中指竖在了唇间,对我嘘了一声,说你别说话,小心将人给惊走了去。
我半夜给这小子给叫醒了过来,本以为是有祸事,结果只是瞧见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灵体,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历和用意,所以也只有耐着性子在窗边打量着。
那老头儿一会儿走路,一会儿停留,仿佛又舞动了两套剑诀,最后突然间感应到了什么,朝着我们这边望了过来。
屈胖三赶忙低下头去,缩在了窗户之下,而我却没有预料得到,僵立在了当场。
事实上他扭头过来,立刻就瞧见了我。
而我也自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做什么回避,而是与他四目相对。
结果两人一对眼,我仿佛看见了璀璨星空一般,感觉到脑子陡然间就是一亮,整个世界都仿佛浮现出无尽的白光来,仿佛有无数宏大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不断回荡着。
我一直过了好久,方才恢复视线,再往院子里打量的时候,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瞧见了。
我一把拽住了旁边的屈胖三,说到底什么情况啊,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过来。
屈胖三气呼呼地对我说道:“让你注意点,你还咋咋呼呼的,多好的观摩机会啊,都给你错过了,哼……”
他说完这句话,居然又回到了床上去,被子一卷,人便睡了去。
我一个人站在窗边,完全就是懵住了。
好一会儿我方才回过神来,问他,说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东西到底是鬼啊,还是什么?对我们会不会有影响啊……
屈胖三翻了一个身,说别问我,困着呢。
好嘛,这家伙把我给弄醒了过来,结果自己个人却睡着了去。
我瞧见呼呼睡去的屈胖三,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反倒是有一些睡不着了,坐在床边,努力地回想起与那人对视的情景来,感觉到满天星河在那一刹那,全部都涌动进了我的脑海之中来。
那种一瞬间的信息充实感,让我有一种爆炸般的古怪感觉。
然而当光芒消散了去的时候,所有信息都不见了,消散无踪,我无论如何努力想,都回忆不起来。
不过我却有一种触摸到什么东西的感觉。
经过这一折腾,我再也难以入睡,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我早早地洗漱,出了房间,在院子里练了几趟拳,将固体的基本功做足,浑身热气腾腾,这时陆左和杂毛小道,还有朵朵都陆续起来了,唯有屈胖三一人还在酣睡。
我瞧见他们,想起昨天半夜发生的事情来。
这些人的修为都是让人叹为观止的高深,而又颇为警惕感,按理说昨天半夜的事情,他们或许会有一些知晓。
然而当我提出这事儿来的时候,他们都是一脸茫然,说有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如实回答,陆左突然来了兴趣,问了我那老道士的相貌和衣着,我脑子有点儿迷糊,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方才勉强将对方的特征说明清楚。
听到了我的讲述,陆左十分震惊,说那人莫非是无尘道长?
杂毛小道听了,也觉得很像,不过又有一些怀疑,说无缺道长不是说无尘道长在闭死关么,怎么会突然出来呢?
我心思一动,说莫非这里面有内幕——或许无尘道长已然死了,只不过心中并不甘愿,所以方才会显现身形出来,希望我们能够参与进这件事情来,帮他报仇?
陆左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说你是话本小说看多了吧,无缺、无尘两位道长情同手足,怎么会有冤魂出现呢?
杂毛小道也否决了我的猜想。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他还是蛮感兴趣的,回头又去找了屈胖三,将还处于沉睡之中的屈胖三给弄醒了过来,然后询问起此事。
屈胖三打着呵欠,说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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