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
此时哪里能退得?五百余骑已是慌作一团,自相践踏,死伤不知几何,想要脱身,唯有继续往前冲。
军阵那边,沈慕与朱老将军站立一处,透过火光望过去。
因为离得近,沈慕甚至可以看到段庆脸上的惊惧,已有下属弃马跳河,但立马被乱箭射杀,河水被染红。段庆极力收拢部下,但收效甚微,仅有两百骑随他冲过吊桥来。
步卒们也不阻拦,纷纷让开,段庆正喜,却听轰的一声,又是一个大坑出现,又是数十骑死伤。
“真他妈阴险!”段庆暗骂,也不知哪个龟孙子想出这么阴损的招。
还来不及多感慨,斜刺里数十条绊马索扔来,马失前蹄,他身体猛地前扑,同时朝前翻滚,但紧接着,就感觉脖间一凉。
却是不敢再动了,因脖子上架着两杆长枪。
随即,他就被人拎着脖子往后拽。
砰砰砰砰!
四匹马接连撞来,前马都飞了起来,砸在段庆不远处。
还有人想逃,但是在长枪挑刺之下,很多人都丧命。
血腥味刺鼻,沈慕眉头皱着,这时,便见的马上跳下来一人,手持了双板斧,不由心惊,武艺也是十分厉害,每两三斧便是一个,径自朝段庆被拖走的方向靠近。
那人一身的鲜血,模样又丑陋,但更增凶气,在被他连番砍死七八人后,竟是没有人敢随意上前,只把长枪大刀来对着他。
沈慕饶有兴趣地观望,他身边的王二虎则是舔了舔嘴唇。
朱老将军见了,试着问:“心痒难耐?”
王二虎抱了双臂,孤傲地把头一撇。
沈慕便瞪他,“想去便去!”
王二虎便叱咤一声,白鹤展翅一般,倏地飞起,在一顶顶头盔上连点,被踩的人张口欲骂,但见了始作俑者是谁后,立马又噤声不言了。
“接我一刀!”
王二虎人在半空,挥刀劈下,竟有气浪生成,气势迫人。
红牛眼皮一抖,双板斧一错,恰将那刀格住了,身体微弯,但很快就直立起来,一股大力从双斧传了上去,王二虎一个翻身卸力,已是轻巧地落下。
“好身手!”红牛叹。
“你这贼厮也不赖!”脚步一点,又冲杀而来。
两人激战在一处,寻常军士自然插手不得,便有一些人去收拾其他的血衣教徒,很快,便全都制服。
红牛也在八十招后,被王二虎一个连环踢踢倒,接着锵的一声,那把刀便直直插在红牛耳边,发出嗡嗡的颤音。
他眼里闪过一丝灰白,也不再挣扎,任由军士绑缚了。
这时,有人押了段庆来到朱老将军与沈慕面前。
“段庆?”朱老将军问道。
军士便抬起段庆狭长的脸庞来,形象狼狈,一脸挫败。
“原来长这样,怪不得敢造反!”朱老将军道了一句,挥手便让押下去。
沈慕抬脚朝一边走去,朱帅望了望,便轻笑一声,也不言语。
“年公子?”沈慕问。
那被绑着的年轻人身体一震,慢慢转过身来,望着沈慕,却是一脸复杂之色,最后化为一缕幽幽叹息。
“好久不见。”
年有为轻笑,但那笑容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何意味,全身却怪异地觉到一种久违的如释负重的轻松来。
“是啊,好久不见……”他喃喃道,抬头望天,“雪花?”
雪花轻扬,如柳絮飘飞。
是初雪。
所有人都抬头望天,在这片刻的静谧中,响起一个神经质的声音,“勇闯天涯……”
第158章 想佳人,天寒日暮()
竹外一枝斜,想佳人,天寒日暮。
院落清幽,女子轻蹙,素手拈花,欲摘,明眸幽暗,怔怔轻叹,复又垂落。
便见的雪花飘落,纷纷扬扬,无人问管。
“第二场雪了……”
低喃。
梁州一别,到得如今,已是月半。见了心烦,不见更烦,正是“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这始料未及的心乱。
她时常想,女人书读多了其实并不好,便会明智,显得优秀,显得清高。若是自己如寻常姐妹那般浑噩,有人赎身,巴不得的开心,连尾巴都要翘起来。但她却不同啊,她要考虑是否给对方带来麻烦,自己是否能得到尊重,总之都是一些这时代女子不应该太在意的一些东西。
简言之,心有顾忌。
这,就是书读多了的坏处。
尽信书不如无书。
凡书看多了之人,总会有些执着,这是说了好听的,不好听的便是偏执、固执己见,总认为自己想法是对的。这也谈不上好坏,不过是成功与失败的两种不同的说法。
她离开红楼,一方面自然是为自己日后做打算,正如她与黄妈妈交谈时所说的那样,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红楼里,但另一方面,出了红楼,便是“海阔凭鱼跃”,对于未来,她自己掌控,是否能在一起,不可否认,存有一丝幻想,但她亦知,是难以实现的奢望。
妈妈那边倒也有心,怕她生活艰难,派了几个丫头来与她学琴,她自然要千恩万谢一番。小院里原本还有五个收养的孩子,其中两个大了,送到了安家,安家自经营内衣后,生意火爆,人手稀缺,这两个识文断字的孩子老实又本分,渐渐也开始受到重用,但照旧每日回来住,尽可能地抽出时间来操持家里,但其实也没甚太多可做的,小桃一个人便能给做的很好,不过到底是一番心意。
之前收养的一些孩子,知道绮兰离开红楼后,便都拍手称赞,送些银钱回来,绮兰不要,他们却扔了银钱就跑,让绮兰既感动又难过。
安玉清忙碌依旧,来看过她两次,每次都待不久就要离开。她太忙了,比以前更忙了,内衣的生意要扩展,谈合作、开新店等等,但她却乐此不疲。
安玉可也来过一次,见了她也只是问是否有沈慕的消息,待听说没有后,便很失望地垂下头,走之前又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离开红楼,我知道的,都知道的,哼!”
又背着小手,愤愤离开。
绮兰便摇头失笑。
她听安玉清说过玉可与沈慕的事情,初听时自然很诧异,但后面一想,少女不懂,情窦初开,定然是沈慕撩拨的。
“这个为人不正经的浪荡先生……”
整个宁州,对于她的急流勇退,其实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但是流传出来的却是“自赎其身”,就让很多人莫名其妙了。
随后,便有人打听绮兰的住处,首选之地自然是红楼,也唯有黄妈妈和几个学琴的小丫头知道,没有说,绮兰又鲜少外出,是以,渐渐的,这事情便也消淡下去。
走了绮兰,还有含香,还有紫鹃,一代新人葬旧人,实属常态。
绮兰也乐得如此。
但是事情偏偏出了意外,那是在三天前。
绮兰在房内教琴,教完后,小丫头们便央她演奏花魁赛上的那首曲子。
“就是那首‘明月几时有’啊……可喜欢呢!”
绮兰抹不过,便只得边弹边唱,兴许是他做的,兴许是思念成灾,总之绮兰对这首《水调歌头》一直有着别样的情愫,声情并茂,那几个小丫头都听得傻了。
“哇,好好听呢……”
“是啊是啊是啊……”
“爱死了……”
“绮兰姐姐超美的……”
及至后来出了院子离开,都还是一脸赞叹的样子,夕阳映着她们因激动而通红的脸颊,一个握紧了拳头朝天,“姐姐弹得真好,我也要学……”
后面是一串的附和声。
“我肯定比你们都厉害,我还要像绮兰姐姐那样当花魁,哼!”一个俏丽小姑娘信誓旦旦道。
便在这时,一个公子出现了,拱了拱手,打听方才那天籁之音是何人所为
“自然是绮兰姐……”一个随口道,忽地慌了神,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她们扭头就走。
脚步错乱无章,走不远,便又发出淅淅索索的嘀咕声。
“惨啦,我把绮兰姐姐的住处透露出去了,这下肯定要被姐姐和妈妈骂死……”
“不会啦!”旁边一个小姑娘安慰,“你说的那么小声,他肯定听不见的啦!”
“怎么可能?”小姑娘立马大睁了双眼,随即又颓然道,“……但愿如此吧。”
公子想了想,便让小厮去拍门。
开门的是小桃,一听要拜访绮兰,便说找错了。
“小生从化州慕名而来,愿奉白银百两,只为听绮兰姑娘一曲。”公子彬彬有礼道。
小桃犹豫了下,姐姐正为银钱发愁呢,拿不定主意,便报之绮兰。
绮兰思忖片刻,到底还是拒绝了,连面也未露。
小桃传话道:“我家小姐说了,此处只教导琴艺,公子若想听琴,可自往青楼楚馆去。”
公子略作羞涩状道:“其实小生正是因琴艺不佳而来,先前说听琴,不过是羞涩而已。”
小桃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又去禀报。
“这人……啧……真是……”绮兰无奈道,“就说只教授女子,不教男子。”
小桃又如此回话。
那边诧然了下,拱手道:“多有叨扰。”
但到了第二日,那边又来,却是拉了个丫头来,说是学琴。
这下可找不到理由阻止了,便让进入,但依旧阻了那公子在外。那公子眉头挑了挑,装作不在意的一笑。
第三日,照旧又来,又不得入,那公子再次被阻门外,十分不爽地离开。
到得今日,这傍晚时分,大雪纷纷,院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有些急。
“开门,快开门!”
小桃觑缝看了,依旧是那个公子,此刻却喷着酒气,一面心里咒骂几句,一面急急来寻绮兰。
“姐姐,姐姐,怎么办,那家伙又来了!”
几竿疏竹旁,一支梅花开的正娇艳,雪纷纷扬,拂了一身还满。
“来便来呗,不开门不就得了。”
小桃为她二人撑起伞来,“可他喝了酒嘞!”
“那又如何,”女子轻笑,“他总不能砸……”
便在这时,她的笑容不由一滞,因前面突然传来响且急躁的砸门声。
第159章 我是你祖宗()
“……门吧……”
最后两个字迟疑着从口中吐出,绮兰一脸的错愕,怀疑是否听错了。
“小姐,他真砸门了!”小桃脆生生道。
“是啊,他真砸了。”绮兰悠悠道,“这人可真无赖。”
“快开门!”
前面还在叫,很声嘶力竭的样子,看样子喝了不少。还拿脚踹,砰砰砰地大响,又招呼身边两个随从来踹,那两个随从便露出与主共踹一门与有荣焉的样子。
绮兰与小桃蹑手蹑脚来到门后,不敢开,家里没甚男人,三个孩童中倒是有一个,但还挂着鼻涕虫儿,能干嘛,拿鼻涕黏得对方在地上打滑么!
“小姐,怎么办啊,我好害怕。”小桃低声道。
“没事,”绮兰为她壮胆,“她踹就踹呗,总不能把门拆……”
“那什么,你们两个,去,把这门给我拆了!”门外是醉醺醺的声音。
小桃一下就慌了,“小姐,你嘴可真坏!”
绮兰定了定神,道:“小桃,去开门!”
“哦,”小桃应道,随即恍然,不可置信道,“小姐,你……你说啥?”
“开门!”
“不行啊小姐,他们一看就不是好人,而且喝醉酒了……”小桃急道。
“没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我晾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绮兰掷地有声道。
“小姐,现在可是傍晚,还下着大雪……”小桃提醒道。
绮兰一翻白眼,“快开!”
“哦。”
门一下被拉开,外面三人都不由愣住了,只觉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绝世美女,仿佛从冬季一下子来到了和煦明媚的春光里,刹那百花绽放。特别是那公子,醉眼朦胧中,见了绮兰那容颜,只痴痴的笑,口水都快涎下来。
“呵呵……呵呵……你就是绮……绮兰吧?”那公子摇晃着身体,拱手道,“小……小生东门齐,这……这厢有礼了。”
“东门公子客气了,”绮兰声音冷淡道,“东门公子若是无事,早日回去歇息吧。这里可是宁州城,你如此大声敲我家门,引来差人可就不好了。”说罢便要走。
“慢着,”东门齐朦胧着醉眼道,“绮兰,你这是浑然没将……嗝……我东门齐放在眼里么?”
“东门公子说得哪里的话。”绮兰道。
“哼哼,我东门齐在化州,好歹也是一响当当的风流人物,到了你们宁州,四顾你绮兰,然而你却拒之门外,”东门齐拍着自己的脸,虽是在展示自己的愤怒,但却也让他清醒了些,“绮兰,你这不是明摆着在打我的脸么?!”
绮兰清冷的声音中也夹了丝怒气,“绮兰既已从良,便不会如旧日般为人抚琴奏乐,你三番五次来骚扰,莫非当真以为我不敢报官么?”
“报官?哈哈!”东门齐大笑不止,随即神色一下转厉,“绮兰,你以为从良了便能与前尘往事一刀两断?笑话!婊子就是婊子,即便你在清水里洗一百年,也依旧如此。今天,我东门齐非要你去为我抚琴唱曲,看你能奈我何!”他一挥手,“你们俩上,将她拉到客栈去!”
两个小厮便嘎嘎笑着走上前来,绮兰见了回身就跑,然而一下被个小厮抓住了头发,小桃见势不妙,便揪打那小厮,奈何力气弱小,又张开口咬,却被小厮一巴掌扇倒在地,一吓摔了个眼冒金星。
绮兰挣不脱,怒气冲冲道:“东门齐,须知此地是宁州,而非你们化州!”
东门齐却是神色不变道:“他萧德自诩公正、爱民如子,本公子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捋海轻侯虎须!”
绮兰不由神色一怔,随即便被带走。
这时候的冬日,夜幕初降,但大雪纷飞,并不显得太黑暗。
小桃清醒过来后,立马奔出门去,四下张望,哪还有人来,顿时慌了神,便往府衙跑,才跑不久,鞋子都丢了一只,天冷路滑,又砰地摔倒,头发也散开来,嘤嘤哭泣着继续跑。
便在这时,前方晃晃悠悠行来两骑,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其中一个道:“去看看怎么回事,这大雪天一个姑娘家——啊,你是……小桃?”
“沈公子?”小桃亦吃惊道。
沈慕便摘下斗笠来。
小桃一见果然是他,上来就把沈慕往马下拽,“沈公子,快,快,快去救小姐!”
“绮兰?”沈慕焦声问道,“绮兰她怎么了?”
“小姐她被抓了,是化州的东门齐干的。”
“抓哪去了?”
“说是客栈。”
“哪个客栈?”
“我也不知道……”小桃急得直跺脚,“哎呀,他也没说啊,这个该死的!”
沈慕强自镇定心神,很快做出抉择,“二虎,时间过去不久,找找足迹!”
这时雪虽大,但路上行人少,时间又刚过去不久,于是很快找到一阵错乱的脚步,便急追。王二虎与苗一刀学过不少本事,追踪之术便是其中之一,遥遥走在前面,沈慕与小桃跟随,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福顺酒楼前。
福顺酒楼算是宁州最好的酒楼,其实也不仅仅是酒楼,后面还有客房,装修的不错,价格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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