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缓行,吴计与沈慕随意闲聊着,无非是探听下对方的底细,比如师从何人啦,身份若何啦等等,但在得知沈慕竟是白丁之身时,他眼里的诧异可就异常明显了。
“何不举业?”
“哦,太难了,我考不来。”
“沈慕你真会说笑,能得朱帅认可,自是胸有锦绣文章的。”
“我说的真的啊!”
“哈哈……”
“……好吧,这是玩笑话……”
“哈哈哈……”
吴计放肆地笑,低眉顺眼间,心内已给沈慕标上了“悠哉咸鱼”、“放浪形骸”这等词汇,哦,对了,还有“年轻”——唔,“非常年轻”。既然非常年轻,那么如此表现似乎也可以说得通了。
他暗暗点了下头,看向沈慕的目光便不似先前那般在意了。
上了山,原本打算亲自带领沈慕去吃饭的吴计以军务繁忙为借口,将他们二人交给了一个校尉带领,便自去了。
沈慕望着吴计远去的背影,也不着恼。
那校尉揣着一肚子疑惑带领二人到了一个帐篷前,又命人上了饭菜,也自去了。
沈慕与王二虎用罢饭,便好好休憩了一番。
醒了后,百无聊赖之际,王二虎耳朵一阵耸动,听到有兴奋的叫好喝彩声,便怂恿沈慕去看看,于是二人便往声音处去。
却是一个两丈擂台。
上方正有两人在比斗,上衣都脱了,光着膀子,打得满脸通红、热火朝天,叫的人也是满脸通红、热火朝天。
沈慕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午时所见的池校尉,此人一身鼓胀的肌肉,特别是胸膛肚腹,恰是陆云羡慕不已的八块腹肌。此刻池校尉如人猿泰山一般,一双铁拳把胸膛捶得当当响,猛地窜起,一个飞踢,将对面之人踹下台去。
呐喊声瞬间就火爆了起来。
“池校尉,好样的!”
“池校尉,武力超群,冠绝全军!”
……
那池校尉站在台上,眉飞色舞地拱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然后,目光刷地一滞,却是看见了人堆里的沈慕与王二虎,实在是这二人太显眼了,一个书生打扮,一个仆从打扮,完全异于这帮军中糙汉。
欣喜的神情立马也变得矜持起来,生怕那王二虎上台打擂,拱了拱手后便要下去。
“屁的冠绝全军!老子曹满尚未说话,你也敢自称第一?!”
这样一声雷霆大喝,出自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将军口中,身材魁梧,肤色黝黑,陆云见了不由惊奇,若是加上两板斧,这活脱脱就是一个黑旋风李逵嘛!
这厮一声叱咤,右手只是一挣,就将身上铠甲甩落,随后双足踏地、猛地一蹦,足有丈高,砰地一声,宛若一尊山石,稳稳落在了擂台上。
擂台都狠狠颤了一下。
“小刺猬,”曹满向他伸出手,“来,咱俩比划比划。”
池校尉十分不满对方对他的称呼,可又无可奈何,一者对方是将军之身,二者武力上打不过,只能气得暗自咬牙。
两人体型相当,但技法、招式上,池校尉却是差了些。
曹满十四岁从军,如今已满二十载,这些年一直任职于北疆大营,那里可是与夷寇为敌,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是以作战经验丰富、手法老道。他那一手杀人技多取人咽喉、太阳穴、后颈这等致命处,次者则是各处骨关节,快捷凌厉,非死即残。据传,死在他手上的人即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之数。
这是妥妥的一尊杀神。
但只因去岁夷寇劫掠边疆百姓物资,他主战,而另一将军却主守,双方意见不合,最后他将对方打了一顿。再想出战,可是时机已失,却是暗恨不已,回去后,又将那位将军打了一顿出气。
此事立马闹得北疆大营人尽皆知,那挨打的将军又与北疆大帅是亲戚,于是曹满便惨了,幸得王老与朱帅向皇帝求情,才免了曹满一死,随后他便被贬往秦州。
此人虽性情暴烈如火,但粗中有细,爱国爱民,甚得朱帅喜爱,此次借剿匪之机,令其带兵而来,亦有推崇之意。
既是打擂,便是点到即止,无关生死,曹满便也收了些力。约摸二十个回合后,他双手用力,只是一剪,便抱实了池校尉的腰,一用力,将他丢下了台去。
“呦,二十个回合了,比上次多了两个回合,可喜可贺啊,池校尉。”有一校尉一脸促狭地朝池校尉道。
“是啊,多了两个回合哪!”池校尉听了也不恼,从地上爬起后,拍了拍身上泥土草屑,眼珠转了转,大喊道:“曹将军,虽然你赢了我,但你也不是军中第一!”
“屁,我看是你小子不服吧?”曹满道,“不服就再上来,这次我许你再多坚持一个回合!”
“非是我不服,而是那高人确实厉害非常,”池校尉道,“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与你打擂。”
“哼,非是我曹满自吹,这整个军中,若是有人能打过我,我曹满自愿献上祖传宝刀。”
“曹将军说话可算数?”池校尉兴奋道。
“我呸!”曹满鄙夷道,“小刺猬,我曹某人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你满军打听去,何时做过假来?”
“好!曹将军快人快语,令人钦佩。”说话间,池校尉走到陆云二人身前,指了指王二虎,道:“那位高人便在此!”
第137章 祖传宝刀()
王二虎很年轻,看起来像个半大孩子,曹满站在擂台上,目光狐疑地望着他,回身笑问:“小刺猬,这就是你说的高手?”
话一说完,才发现竟寻不到池校尉的身影,“呃,人呢?”
“跑啦,早跑得没影啦!”有人哄笑道。
“你真是小刺猬说的高手?”曹满撇撇嘴,走近王二虎道。
王二虎看了看沈慕,有些踟蹰,沈慕便拍了下他的肩,道:“只准赢,不准输啊,你家公子可丢不起那个脸。”
“得嘞!公子您就放心吧!”王二虎面上大喜,“区区一个二流武者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脚步一纵,身轻如燕,轻巧地落在了擂台上。
“嗬,有两下子!”曹满惊道,目光打量王二虎。
“我那两下子恐怕你还接不住。”王二虎不满道,他学着沈慕往常傲视群雄的样子,朝曹满勾勾手指头,“来啊!”
“狂妄。”曹满怒冲而上,双拳齐出,带起呼呼风声。
王二虎到底年轻,虽多年打磨力气,但较之曹满到底弱了几分,但他身形灵巧,如灵猴般上蹿下跳,竟也累得曹满气喘吁吁。
曹满发现不对,赶紧停了下来,放缓呼吸节奏。
王二虎却是脚步连点,竖掌为刀劈去,曹满见之,抬起胳臂格挡,王二虎却是手指一曲,变而为爪。
曹满手臂一下被抓实,他震荡胳臂企图甩开,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王二虎借力一个翻身,已是轻飘飘越过他的头顶,然后他就感觉有一只手稳稳抓住了他的后颈,猛地用力一带。
曹满重心不稳,蹬蹬蹬连退数步,依然止不住颓势,轰地摔倒。
王二虎趁势一扑,便已右手锁住曹满的咽喉。
曹满呼吸不畅,面色潮红。
“败了,竟然败了!”军士们诧异不已。
“天哪,那少年该有多厉害,连曹将军都能轻易击败!”
“那少年明显不是军中之人,你们就没人想问问他是哪来的么?”
“你知?”
“不知。”
“嘁……”
……
窃窃私语声中,人们都很是震惊。
终于有人道出这二人来历,言书生打扮的是帅帐幕僚,而那殴打曹将军的少年是其随从。
“这书生究竟是何等身份,竟有这样一各武功高强的随从保护。”人们看向沈慕的目光充满了惊奇与恭敬。
沈慕很满意这样的效果,随意一瞥时,在人群的一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可不正是午时见过的吴计么?此时对方也正用十分诧异的目光望着擂台之上的少年。
擂台之上,王二虎问向曹满:“刀呢?”
曹满目光下移,示意他松开手。
王二虎会意,站起身来。
“咳咳……”曹满使劲咳着,之后,抱拳道:“小兄弟真是厉害,曹某佩服!”
“少来那些虚的,就问你,刀呢?”王二虎斜睨他。
“你虽不是军中之人,但我曹满说话算话,也不欺你,这便让人将我曹家的祖传宝刀取来赠送于你。”曹满恢复常态后道。他一挥手,自有一个亲兵上前,“去,将我曹家的祖传宝刀取来。”
那亲兵嘴角抽搐了一下,试探着问:“真取?”
“废话,本将军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吗?”曹满怒喝。
“磨磨蹭蹭个什么,快去取!”王二虎催促道。
“诺!”亲兵怪异地瞅了眼王二虎后,领命而去。
他几乎是狂奔而回,怀里抱了个匣子。到了后,将匣子双手奉上。
“给我干什么,给这位……小兄弟。”曹满瞪他一眼道。
“来来来,快过来,让我看看究竟是何宝刀!”王二虎急不可耐,打开匣子一看,险些没喷出一口血来。
那刀体长约摸两尺,宽刃黑背,木柄。
“这……这是什么刀?”王二虎声音颤抖着问。
“祖传宝刀啊!”曹满装傻充愣道。
“你当我不识这是杀猪刀?”王二虎冷哼。
“喔,我曹家祖上是屠户,人送绰号‘千里追魂刀’。”曹满傲然道,“一手杀猪刀,屠尽天下强猪,可谓凶名赫赫,无猪不胆寒。”
“我——屠你个猪头!”王二虎气得险些七窍生烟。
他甩手一掷,那把杀猪刀斜斜插在曹满两腿之间的木板上,吓得曹满赶紧一个后跃,避让开来。
台下早已是一片哄堂大笑。
这些看客笑得很放肆,无不笑得肚子疼,东倒西歪。
“杀猪刀……啊哈哈,杀猪刀,哈哈哈……”
“好一个祖传宝刀……哇哈哈哈……”
“下次有人问我家有……有什么宝贝,我就说……就说有祖传宝刀十……十柄……哈……哈哈哈哈……”
人群里,池校尉已然披上了上衣,笑得最是夸张,因为他在捶地。
王二虎转身就走。
“刀!刀!”曹满拔起杀猪刀来,扯着脖子追问:“刀还要不要了?这可是祖传的宝刀啊!都传了三代了!”
“大家都看到了啊,我献上了宝刀,是他不要的啊!”曹满环视台下道,“我曹满可是很说话算话的,你们可得给我作证啊!”
“对对对,曹将军说话算话,我们一定给您作证,作证!”有军士满脸促狭地附合。
“公子,走。”王二虎脸憋得通红。
“笑一笑嘛,脸绷那么紧干嘛,反正是我们赢了。”沈慕道,“为了犒劳你,我看看晚上能不能以幕僚的身份压一压伙夫,让他们给你加个鸡腿。”
“我……”王二虎滞言,哪敢冲沈慕发火。一眼瞥见那还在捶地的池校尉,眉头当即倒竖起来,“好你个刺猬,都是你挑唆的,吃我一顿胖揍!”
王二虎兔起鹘落,对着来不及逃跑、已傻了眼的池校尉就痛揍起来。
“哎呦,哎呦,轻点,轻点!”
“好汉,好汉,手下留情!”
“壮士……亲爹……我的亲爹哎,你倒是轻点啊!”
“杀人啦!”
池校尉抱头鼠窜,好不狼狈。
“呀,池校尉逃跑的姿势真是英姿飒爽,让人望尘莫及呐!”有人赞叹。
王二虎追之不及,因为有一个白面将军拦住了他,“小兄弟真是好身手,你可愿做我的亲兵?”
第138章 酒释前嫌()
“没兴趣。”王二虎丢下这一句话就离开。
独留那白面将军傻愣在原地。
有个校尉来到沈慕面前,“可是沈慕?朱帅有请。”
沈慕便携了王二虎随他而去。
在一个大帐篷内,见到了朱信义老将军。
他正伏在案后看书。
“来了,坐。”朱老将军道。
沈慕依言坐下,王二虎侍立。
“已经见过吴先生了?”朱老将军放下书卷问。
“是的。”
“如何?”
“还不错。”
“唔。”朱老将军又将目光放到王二虎身上,“听说你这随从武功很是高强,连曹满都被他打败了。”
“侥幸而已。”沈慕道,“曹将军那是冲锋陷阵、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学的是万人敌,我这随从学的是一人敌,不可同日而语。”
“你倒是看得清。”朱老将军点头,问王二虎:“少年郎,你可愿入军伍,上阵杀敌,封侯拜将?”
“没兴趣。”王二虎依旧淡淡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便抱臂,不言不语。
“嘿,这倒是怪了。”朱老将军瞪眼望向沈慕,“沈慕,你家风水是不是有问题啊?”
“朱帅此言何意?”
“你们俩这一个个的都对仕途嗤之以鼻,视之如洪水猛兽。若非你家风水有问题,某绝对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朱老将军道。
“朱帅不知,我们沈家的人都比较淡泊名利。”
“钱财也淡泊?”
“哦,那不一样。钱财乃立身根本,不可舍也!”
朱老将军听得直咂巴嘴,实在是夏虫不可语冰,最后挥手让两人离开。
是夜,沈慕与王二虎待在帐内,有晕黄的灯光透出。
一个军士正与沈慕汇报着什么,沈慕不时点下头,然而越往下听下去,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不妙。
“这些年来,血衣教或明或暗地发展,已将手爪伸到了邻近州府,不管是官面上,还是民间,都有不少的信徒。”
“除此之外,我们无意间还打探到一个绝密消息。”
“说。”
“莱州府衙有个幕僚,名叫温青,此人竟是血衣教的堂主。”
“想不到那血衣教主段庆也有几分本事。”
“不过是绑架了那幕僚一家老**迫而已,否则哪里能成事。”
“嗯,”沈慕抬起头来,“还有呢?”
“其他的,我们都记录下来了,全部在这里。”军士递上来一大沓纸张。
“好,这事你们办得不错,辛苦了,好好休息去吧。”
“公子尽说玩笑话,哪里辛苦,兄弟们整天喝酒吃肉四处溜达,都说这是当兵以来最舒坦的日子了。”军士咧着嘴笑。
“哈哈哈……”沈慕大笑。
“公子,以后有这事记得还找我们,我们做过,熟。”
“一定一定……”
军士走了,沈慕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莱州府衙幕僚都被威逼利诱成了血衣教之人,那么再炮制几个内应也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人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就连军中恐怕都不能幸免。
既然如此,那么大军围剿血衣教之事,只怕那边已然得了消息。
“却是有些难办了。”沈慕低喃。
与此同时,一个魁梧身影披着软甲、手提美酒与烧鸡,踏着稀疏的星光而来。
帐篷前,他探头探脑犹豫了好一阵,不知该不该进。
“曹将军,你再不进来,我们可就要歇息了。”沈慕的声音响起。
那帐外的曹满一听,当即大喜,哈哈笑了两声,伸手隔开帘子,走了进来,道:“沈先生,小兄弟,好久不见。”
“曹将军这话说的不恰当吧,咱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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