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颜,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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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颜,时好-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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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好牵握住棹西的手,只说:“别哄我了,到如今你也一点没有变,这只能说我变得太多了。”这双手一握三年,他们也不是年少夫妻,结婚又仓促而荒唐,普通这样的婚姻能成其好事的实在罕有。

一路历来,他们并不遂心顺意,谁叫欺瞒有之,懈怠有之,相斗有之,责怨有之,只不过,患难亦有之,只一点足以推翻前头一切,大悲大喜,尘埃落定。棹西所为的一切,原不是该这般轻易被原宥的,可时好每次未及深索,便把恨忘掉了,也难为婉颜记上这一笔虚情假意的账,她看似总一口不离亲姊妹,好似时时刻刻悬于心际,她实在说她的心早偏飞了。

真是早早的,就偏飞了。

时好把棹西的手臂横过来枕垫在脖子下,这个姿势他是微微有些吃力的,也不忍动,只听她素静地说:“有那么一瞬,我真以为婉颜看中了你。”

棹西也不至愕然,冷然接口,“然后?”

“后来想想,也该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沉淀一阵子也好。其实,她只是窥贪一些她自认为永远得不到的东西罢了。如果哪一天她拥有了,也就不会这样带棱扎刺了,甚至她自己想起来曾经所为,只会觉得汗毛倒数,叹一声不值得。”时好无力地笑了一声,“女人是很容易后悔的动物。”

棹西问:“那么,你呢?后悔了没有?”

时好轻吁,“我怎么还没有后悔?”

他敲她的额头,心却是满的。

时好故作轻松状,“再来,不一样呢,你看洛家那位公子,白净到那种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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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步,细嫩地我看着都窘迫三分。真想不到,小婉品味这样差。”棹西是洒脱雅达的,不过气质使然,脱开这一点,他身量上是精壮而健康的,不是翩翩公子那一型。

“正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们不该歧视他们。”棹西粗语解义。

时好听了,淋漓肆笑起来,像快要断气。

棹西口气淡淡,“那天如果不是乐言在,我险些快忘记曲太太是怎么笑的。”

时好咬了下唇,“真难做人,是你自己说我笑起来像母鸡,这句话我能记上三百年。”

“比起母鸡,我比较关心下蛋。”他旦笑,慢条斯理地替她肩上披了一件衣服,已经开始注射药水,他怕她冷。

时好一听,头顶袅袅升起一飘青烟,她嫌弃他,置若罔闻,只好又看看表,“今天怎么了,小婉不来,乐言也不来。”言毕,只觉棹西被压着的手臂轻轻一弹动,“酸了?”

棹西诚实,“有点,但是你别动。”他说:“乐言兴许坐诊,让他先忙他的,我看他下午会过来。你在,他一定会来。”

这时,病房门被笃笃扣了两声,他们还没有应已被推开。

“姐,早。”婉颜走进来,形容自然,只是发梢有点微润,像是洗后没有吹干,带点邃色,她说:“姐夫也早。”

时好半仰起来,“早什么?快到饭点了。”棹西则略略点头。

“才快到饭点?我以为一坐下就有的吃。”她打着哈欠拖过一张靠背椅子,地上发出拖曳刺耳的尖声,像是指甲挠过黑板,时好忍不住蹙眉。

棹西则口气透露出些微凌厉,“轻点。”

婉颜耸肩,坐下。

一时又是寂然,时好轻轻推一把棹西的肩,“去买点吃的来。”

他不作声,站起来,婉颜也跟着立起,“还是我自己去罢,他买的我未必要吃。”

时好摇头叹笑,这两人撞一起就剑拔弩张势如水火,她倒是希望当稀泥摊在地上,又不得不管,终于开口笑道:“你们两个,再这样全回家去。”

“谁要回家去?”门又被推开,乐言捧着一只饭盒走进来。

“喏,你弟弟。”婉颜叉腰。

“怎么这么早来?”乐言从她身后掠过,放下饭盒,不经意地问,随即对时好朗朗一笑。

“毯子裹得太厚了,一早就闷醒,洗了个澡就来了。咦?你的午餐?医生餐,没吃过。”她掀开乐言的饭盒盖子,按了按空得凹陷的胃,毫不客气夹起一只油爆虾落座就剥起来。

“小心扎手,刺剪得不干净。”乐言提醒。

婉颜嚼着虾,口中无空,顺应地点头。

他俩嫌隙全无的样子叫时好看得云里雾里,她混沌沌问:“家里还缺点什么?”毯子厚了薄了也没有人关心,她愧疚,之前没有问,婉颜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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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每次都是在逸成园见面,她又去来如风,行踪诡谲。时好知道棹西必定妥善,只是无人知贴冷暖,那是另外一回事情。

婉颜正埋头苦吃,听了,轻抹了抹油唧唧的唇角,思索一阵,回过头,“喂,家里缺什么没?”

乐言正在翻看时好早上出来的各类检查报告,闻言头也不抬,疏淡回到:“不缺什么。”

时好手指微微一抖,大骇,连忙转过头看棹西,他神色也是一阵捉摸犹疑,很快释然,说道:“看来我找的房子空到现在。”他倒没有说谎,只是不再多言。

乐言合上病历,并不理棹西,“小好,治标均属正常,你自己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

时好仍处石化与风干交替状态,半天回神,“啊,没有,一切正常。还剩下两次化疗,快些过去就好。”

乐言和笑,“很快,两个月,转瞬即过。”又顿一顿,“我该走了,下午要帮科室主任带学生。”边说边走近一看,一盒午餐只有白饭和上头铺的一层干煸白菜,他扶着椅背俯□摸一摸婉颜的头顶,“丫头,替我吃光。”

婉颜平淡受之,白他一眼,“明明是你不吃白菜……”

乐言言辞分明是宠溺的,这叫时好的小心灵再一次被震慑,这……这是遭遇一场秀恩爱?两人的表情姿势简直是娴熟到极点,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没有半缕蛛丝马迹,掰手指一算,至多不过半个月。

乐言同他们告别,离开,她瞥棹西一眼,他意会亦不想多待则说去买午餐,徐徐站起来也离开。剩下姐妹两个。

婉颜见到大半盒剩饭,犯愁,没有筷子,总不见得拿手抓?她合上盖子,夹着手,意态闲闲,想问时好要一些纸巾,却见姐姐正古怪地打量她。

“他大你许多。”时好自己也万万没想到,一张口,竟先说出这一句。

婉颜撇嘴笑,轻巧避过,“我去洗手。”

那头,医院走廊,拐角。

棹西与乐言鱼贯进入安全梯,乐言一转身,身形太高险些撞倒棹西,“怎么了?”

“你……”棹西欲言又止。

乐言的手插在大褂的兜里,直截道:“护照,还给婉颜。”

棹西低头抚一抚眉毛,轻笑,“她还知道寻靠山,又长进了。”

乐言站在离他半丈远的地方,肃然道:“这座靠山,是你调兵遣计推送给她的。”

棹西跨上前一步,“从头到尾,我并没有那种意思。我说过,将来你结婚,我一定会……”

“我会带她走。”乐言挥挥手。

棹西神色一黯,有重重笑意,“我没想到,你为时好可以牺牲到……”言未毕,已被一拳挥中下巴,他不住倒退了三步。

乐言甩甩手,“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这拳代锦城和时好送给你,你真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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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的好儿子。”

棹西本就极力压耐怒火,这一时正式爆发,亦快步冲上前送上一勾拳,击倒乐言唇角,“这一拳,我代自己送你。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呦,怎么打起来了?”安全通道的门也不知何时被打开,婉颜倚靠在门边,眉间玩味,见他俩满目愤然,又挂了小彩,不由一乐。

索性,她还知道点轻重,进来时已经顺手带门,否则明日医院便风传,不止,这甚至闹得上社会版,富商曲棹西兄弟反目,家庭失和。

如果只是棹西一人出丑,她也随它去了,不,甚至应当鼓掌,雀跃也是可以。

婉颜莞然一笑,走到棹西身边,拍拍他的肩,“姐夫,疼么?”

棹西自然不答她收神预备离开,只见婉颜嘟嘴,“噢,不疼?”谁知回身又是一掌捆,“啪”,声音脆得像炸膛。

棹西怔了一怔,连乐言也愣住,“你……”

她这才款款然走到乐言面前,仔细看了看他的唇角,说道:“这一巴掌我早就想打啦。”又回头,“别总以为全世界都非得围着你们夫妻二人转。此一时彼一时。”

“我们走罢?”婉颜拖着乐言的手,姿态胜利的离去,乐言见棹西仍懵然,暗自笑惨,这个姑娘,出手快狠准,果决猛辣,真心佩服。

棹西甩甩头,听到安全门的弹簧紧密扣上的声音,外头是一阵哄笑声。

“师父,这是谁?”是一传年轻蓬勃的声音。此起彼伏。

“师母。”

棹西?被这样灼然的笑声撞进耳里,这时才几乎怒不可遏。

又怎么办?只不过,悔则悔之,晚则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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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西到水龙头底下稍加处理便回到病房,时好不能过度动弹,微一抬头一见他的脸也猜到了大概,他也不想瞒,欲盖弥彰,何况……下巴隆出一块,简直似一粒失败的整形手术。瞒?怎么瞒?

时好早早深觉他该得一次教训,只是不想这教训来得这样迅猛,这样直接。乐言也会出手,可见逼急,而她总是一味缩让他,已经养成改不掉的坏习惯,也恨过自己不争,于是此刻难免有快意,仰面清灵笑道:“把我一个人撇下,你们三个人打架。曲先生,曲太太很饿呢,早知道不要嫌麻烦,叫护工来才是。”

棹西握住她的手指,好声好气,“饿了?对不起,我现在就去买。”又欲松开,反是她抓紧了他,“别走。”

她抚上他的下巴,有温存的触感,“吃亏了没?”还这样滑稽地问他。一看也知,并没有吃亏到怎样的地步,兄长如乐言,棹西亏不到哪里去。

果然,他倒是不逞强,“亏了,不多。”口吻像是谈他的生意,潮涨潮落,他已于潮边,时好喜欢这一点,他越做越好了呢。也不是全然没有改变,是不是?

她依旧调侃他,“说得这样轻巧,可见亏了不止一点点。若是山洪暴发,我才相信有限。你这种人啊,叫你收声的方式就是比你凶狠果决,只知道柿子专拣软得捏。”

棹西捏一捏她的手心,“那要怎么办?这样?老婆,你妹妹打我,呜呜呜?”

时好一听,瞠目,“婉颜也动手?我以为她热衷观战,坐山观虎斗。”旋即想通,“也是,她才不是我,至多与你眼神拼杀,再来她在乎乐言,搞不好现在也在问伤查情的。”又否定,“不不不,不会,我想象不出。他俩站在一起,我脑子里先起鸿沟。”

棹西察觉她内心不能接受,又勉强自己,故而矛盾重重,不免说道:“他们未必会成事。乐言是崇尚简单的人,你妹妹……并不合适她。”乐言与婉颜当真会错意,棹西枉成小人,他有些许感触,曾经沈婉颜也说她是小人冤枉成小人。

只是会错意,表错情,有时也能皆大欢喜,机会不多而已。

“你不要再从中作梗,这种局面十成又与你有关。”时好连忙说,“随他们,顺其自然。乐言这样的人……小婉赚了。”扑哧笑一声,别过面,“棹西,放过她了好不好?”

“我只是怕她又走得不见,你急起来,我没有办法。”

时好摇摇头,内心隐隐约约生出一种孤凉,“她要走,我挡不住。这点上我又何尝不与你一样,只是她不是我,她学不会逆来顺受,何况,她受得不够么?至少曾经大难来临时,我与她是抱在一起哭过,所谓姊妹,也该点到即止,否则下一世小心变冤家。棹西,我们共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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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西不置可否地笑。

时好说尽,于是小憩,药水仍一点一点注进她的身体,通杀掉好的与坏的细胞,接下去几日,她会无力,晕眩,压抑,这一切只是为了好起来,总要点代价的。

她也没有问婉颜和乐言去了哪里,还回不回来,仿佛世界小得只剩下她与棹西两个人,严丝合缝,谁也挤不进去。并且,最悬心的一样事,有着落了,谁说强扭的瓜不甜呢?先例在前,再来那两个人,谁敢强迫他们,他不是曲棹西,她不是沈时好。

他们该是另外一则故事。

于是,明明是病榻,也觉得未来不是这样茫然模糊飘渺的,她攥了攥领口,又松开,微微说:“不如,等明年,生个孩子玩玩罢?”

棹西怔忪,如堕尘雾,亦真亦幻,而瞬间又目露凶光,“玩玩?”她说得无比轻松,什么时候也这样儿戏了?

时好一窒,窘颜,窗外夕阳染血,红得如她的脸,却只听边上人清淡而认真地说,“一个哪里够。既然要玩,多多益善。”

她气笑一声,扯过棹西的整条手臂,再度垫在颈下。

此心彼心,世上总有一件事,是什么道理也说不清的。

时好了然。

……

乐言刚一开家门,就让婉颜从他手臂底下先一步猫腰钻进去,轰地一下倒在沙发上。

乐言随手关门,“小心脑震荡。”

“这会脑积水我都愿意。”婉颜欢呼,“谁叫,解气太解气,痛快真痛快。”

乐言坐在沙发沿上,架着手,“你也不怕你这一巴掌把自己的护照一同拍飞。我真是替你捏一把汗。”

“飞?飞就飞罢,你没有下逐客令,我一天都是可以住在这里。”她环视一下这间统共不足四十平的房子,有点感慨,“姐姐在原子的那套公寓,比这还小。她不是照样//奇书//网整//理住了这样多年?嗳,你说,如果今时今日再要她还回原形,她还住得惯么?”

乐言很温和地笑了,“让我们以科学的眼光看待这个问题。视情况而定,主要是,房子里有没有曲棹西。”

婉颜听罢,若有所思,乐言站起来,进了盥洗室。

她跟着起来,走近,懒懒地靠在瓷砖铺地墙上,看着乐言用医用棉处理开裂的唇角,她不打算帮忙,那种动作,亲密过头。

许多动作,看似平淡无奇,直直比实实在在的亲密来得更亲密。

“你知道姐姐说什么?对于这件事。”她的头抵着墙,柔长的发丝逶迤而下。

“什么?”他把用过的棉球仍到垃圾桶里。

“她说……”她故作神秘,“她说你太老!”随即笑到头疼,“仰医生,幻灭了没?”

“还好还好。”乐言沉吟,“古往今来数之不尽的老少配告诉我们,年龄从不是问题。”

“我没有同她说这些,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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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多错。”婉颜眨眨眼,忽地指一指窗外,“你看,花真的全部掉了。”

乐言转过头,窗子一角露出阳台一截,那盆上一户留下的茉莉花,饮饱了水,纷纷落了,物极必反。

婉颜启言笑笑,“人未散,花已落。这一双最佳男女……配角,是不是该退场了?”

“我手快,早上已经递了辞呈。”这份工,打得要多无劲有多无劲,多一天都是凌迟。

婉颜手舞足蹈地出去,一面高喊,“明天就去买电脑。”

“都要走了,买什么电脑?”

“订票啊。原始人。再说,你的信用卡给我不就是让我用的?”

本末倒置的姑娘,这会又似孩子一样容易满足,原本,物质上的满足是来得最快最容易的,仿佛捷径,乐言毫不留情拆穿她,“你不过是想要台新电脑。”

“您答对了。”婉颜鼓掌,半真半假地说:“原来那台留在锦州了,总怕被黑。”

“您过虑了。”乐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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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婉颜一早就出门,空气微凉,脚步沙沙,本已路过报箱,一神思,又退回三步,掂一掂手里的钥匙,一边咕哝,“不会这样巧罢”一边把钥匙插进有些斑锈的小锁眼。

悠然开启,潘多拉魔盒。

护照及一张国际金卡,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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