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就是我进门时,你说: 今天,你没迟到十五分钟!只有迟到了后面才用时间,没迟到的时候,后面是不能说时间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不给他张嘴的机会。第一次,就要把他的气势完全压下去。
他看着她拿着红笔理直气壮站在面前,放下手里的笔,双臂横在胸前。
“我就应该错!”又是“就”!
“为什么?”
“不错,还要老师做什么!”
哽住了答案,确实有道理,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他还敢服输,和第一次一样。
“好,你这么说,以后我教过你的,就不应该错了,对吧!”
“当然!”
“如果错了呢?”
“听你的!”
“罚!”
“怎么罚?”
“写五十次,不!一百次!”
“好!”
“说话算话!李东奎!”看着他发亮的眼睛,她的话没有丝毫犹豫。才察觉,脱口是他的名字。回到座位,逃避似的低头翻找课本里没有学习的内容,她有点不自在。
孩子的心性昭然若揭,谁能接受她罚着抄写五十次、一百次?公司毕竟不是学校,她是老师,毕竟不是孩子。看来,还是缺乏历练。
不过那句“说话算话!李东奎!”很有意思,也……很可爱!她,脸红了。
刘海挡着,专注的看着书,只能瞥到他的牛仔裤,他在擦黑板,习惯很好。信口说出罚一百次,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他是认真的吗?
他拿起板擦一点点把自己听写的词语擦掉。只把自己的五个错字和她用红笔纠正的答案留下。白板上的五组字,像是彼此做伴一样。
想想她虽然有些孩子气,但是算得上好老师。那六个错误,她一一找出来了,是个心细的人,而且讲解时没有什么顾忌,认真仔细。就连进门时故意说错的那个句子,她也指正了出来。
对面这个小女人,哪来的那么大勇气?
他回到会议桌旁坐下,她终于抬起头。
“如果学习口语和阅读的话,我们选择会话教材吧。你的这些都不合适。下次课我给你多带几种。”
“没问题。今天,我们学什么?”
“自我介绍!”
嗯,为什么?
看他没做答,只好细心的解释,“你的口语已经很好了,但是我们毕竟刚认识,我对你的水平还不完全了解,所以我们从常用的会话专题逐一开始,我就能了解你掌握的词汇和句型了。而且一点点总结下来,也帮你复习不是吗?自我介绍是最简单的,但是很实用,所以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好吧。怎么说?自己说吗?还是两个人互相说?”
“我们互相问吧,这样更像真的认识一个人。”
这个主意好!
“我叫李东奎,你好。”他大方的起身致意,似乎真的初次见面的样子。
她反而随性,“你好,我叫厉俐。”
“我是韩国人,你呢?”
“我是中国人。”
“我三十三岁。你呢?”
“不可以问女士的年龄,在中国也一样。”不用太较真,还是回答吧,“嗯,我二十六岁。你做什么工作?”
“我是摩托罗拉的工程师,我不会说我的部门。”
“那就大概介绍一下你的工作情况。”
“就事摩托罗拉设计新手机后,要我试试,我同意了才可以生产。”
呵呵,设计后的技术检测,看似很重要,以后告诉他怎么说。
“你在摩托罗拉工作多久了?”
“在韩国八年了,在中国一年。”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喜欢。”等一下,都是她在问,狡猾!“你呢?做老师多久了?”
“要看怎么算,从大学算,七年多了。从毕业算,四年了。”
“你喜欢当老师吗?”
“非常喜欢。”她微笑着点点头。
“你现在有几个学生?”
“啊,这个我没算过,挺多的,十几个吧。”
“谁的中文最好?”
“一个美国律师。”
“男的女的?”
“男的。等一下,你的问题不是自我介绍了,不要问我学生的情况。别的都不回答了,不许问了。”
好吧。“你家在哪?”
“我家就在这里。北京。我是北京人。”该问吗?“你呢?”
“釜山,很漂亮,在大海旁边。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你呢?”
“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啊,独生子。
“好了,看,我们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了解了很多内容。不过你要注意,有的问题要看情况,比如年龄啊、工资啊,现在中国人也很少问。在中国有很多话题都不能说呢。”
“比如什么?”
“太多了,以后慢慢给你讲。”
“等一下,”刚要起身到白板上给他列出自我介绍的一些要点,告诉他怎么说手机检测,他却站起来“我还有一个问题。”神色格外认真!
“什么?问吧。”
“你结婚了吗?”其实想问“你有男朋友吗”
“我?!”厉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问,展开一个半认真的笑脸,“当然,我已经有一个儿子了!”看你说什么!
他突然生气了,身子从办公桌另一边俯下来。“真的?!”
那眼神里的认真多过怒气,笃定多过怀疑。
“好了,不说这个了,快继续学习吧。我结没结婚,都可以当老师,也和你没关系。”厉俐嘟囔着起身躲开他的眼睛,走到白板前开始整理介绍的详细内容。背后似乎还有他微带怒气在注视。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不想说的时候,就是逃避。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假的。
不过回头想想,至少,知道她二十六岁了……
等一下,还有,一个中文很好的美国记者,男的!
错!律师!Damn it!
第九章厄运开始
站在镜子面前,发现右边脸有点肿,半夜被智齿疼醒了,后半夜睡得不踏实。空调再冷两度,被子裹得再严,下颌那里钻出的胀痛还是不能消减。
“怎么了?一早发什么呆?”晴美进浴室就看到厉俐站在镜子前愣愣傻傻的,“子恒什么时候来吃饭?”
“他短信里没说,刚刚电话,他只说直接过来。不过,他还在新加坡呢,飞回来要六七个小时吧,应该是晚……哎哟,晴美,我智齿犯了!”看着镜子里的朋友,顾不得想严子恒,牙根的疼没说两句就很厉害。
晴美转过她的脸,“张嘴,我看看。”家里有个护士就是好,“好像又有点发炎,有点红。早就和你说了,快去拔了。二十六了,还在长智齿。”
没好气地转过身,“不去,就不去。木莲就是听了你的话,让医生摧残了一番,把牙龈划开,用钳子、钻头,再缝上几针。你们哪里是医院,屠宰一样。我每天都有课,不可能一个星期不说话。”
“那就忍着吧。口腔科的号还是我辛辛苦苦托人挂上的呢。张大夫很有经验的,当初我的牙,也是他拔的。”
“反正就是不拔,我忍着。右边脸肿得厉害吗?看得出来吗?”
“大周末,你们俩在浴室干什么?”木莲探进头,看着晴美摸着厉俐的脸。
“干吗!拉拉扯扯的,你们俩。”
“烦人不烦人,牙疼,脸肿了。”瞪着那一脸幸灾乐祸,她是“手术”之后一劳永逸了,自己还在忍受。
“谁让你不去拔掉。顺便让晴美给你介绍她们口腔科的大夫,机会多好。”果然!木莲就是没良心。
“不去不去。没有那个命。下午还有课呢。有止疼片吗?”侧过身走出浴室,不想和她们继续那个无聊的话题,牙疼已经够让人心烦意乱了。
浴室里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也走出来,晴美回屋去找止疼药,木莲回到客厅,看着厉俐对着电视,又呆了起来。
“怎么了?脸不肿,看不出来,还是一样漂亮的。是怕让子恒看见吗?”木莲坐到她身边。
“没有的事。子恒有什么好怕的,再丑的样子他也见过的。”子恒,从来都是哥们,怎么会在意形象问题。
“那不就完了,快吃早点去,都快十点了。你换了工作以后越来越懒了!”
“什么叫懒,那叫弹性工作。昨天一早就去上三菱的课,出门时你还没起呢。”自从开始教这种公司的课,朝九晚五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那个井上没对你毛手毛脚吧?日本老头就是色!”木莲向来最爱听她上课的故事。
“他敢!昨天我罚他把一个句子读了二十遍。而且还开着门。”哼,整治学生,她从不手软。
“是吗?他真听你的读了?读的什么?”木莲的好奇心,八卦命。
晴美端着水放在茶几上,手里拿着药盒。“快去把早点吃了,半小时后好吃药。下午不想肿着脸去上课,就快点。”
“好嘞,护士长,一会儿给你说。”有药吃,止住这要命的疼就好。
“哎哟,啊,哎呀”晴美和木莲在客厅里听着她在厨房里,一边吃早点一边发出的疼叫声,“都赖你!”没头脑又从厨房冒出一句。
木莲看看晴美,小声说“她下午什么课?子恒不是今天来吗?”
“那个摩托罗拉吧,听她说以后每个周六下午,都要三个小时。”
“他们每周学习几次啊?大周末还要上课。”
“周二、周四晚上,还有就是周六。那韩国人要求的。”
“是不是对栗子有意思啊,你觉得?”木莲对这方面格外敏锐。
“这周刚开始,哪里看得出来。我倒觉得那个美国律师确实有意思,估计这智齿就是昨晚陪美国人吃饭吃出来的。她啊,心性没个定,对谁都一样。”晴美总是担心她的个人问题。自从郑远以后,她一个人好久了。
木莲突然想到那晚的谈话。“对了,那天她告诉我,那韩国人对她说:不要别的,就要你。问我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
“背后说我什么呢?”走出厨房就看到她们俩腻在沙发上小声嘀咕。
打断了,也不好继续,晴美最先起身,“没什么,商量晚上做什么给子恒接风。”
木莲也识趣的岔开话题,“对了,晚上我让常昆来,按你的意思,大家该多聚聚。”
“好啊,晴美,问问你的陈大夫,有时间也一块来吧,人多了热闹。”大家好久没有聚聚了,都是为了怕她伤心。其实,自己心里早好了,为一个逃兵,不值得。
“他今天可能上班,我去打个电话问问。”晴美转身回房去电陈赓。
“我去给常昆烫衬衫,下周他还要穿呢。”木莲,俨然已经是常昆的管家婆了。看着她回房的轻快背影,厉俐没来由说了一句:“不如搬过去和他住算了。”
木莲头也没回,“我才不呢!”
客厅里又剩下自己了,她们都在忙另一半的事。牙还是疼的厉害,过一会儿吃了药希望能好点。下午还要去摩托罗拉家里,三个小时的课,但愿都顺利吧。
****已经两点了,站在他家门口,敲了半天门,还是没人应。
一路赶过来,一身的汗。牙还在疼,这该死的学生又给她闭门羹!
心里实在气不过,包里带的全是给他推荐的教材,压得肩膀又酸又疼。
拿出手机,没好气地播了他的电话,又是该死的“神话”!
“喂!”口气像着六月的天气。
“你又迟到了?”电话那端竟然平和的反赠她一句。
“我没有!你在哪呢?已经两点了,今天不上课吗!”等着的,他要是敢无故取消课,不是罚写一百遍那么简单。
“我在家啊。你在哪?”
“我在你门口,为什么不给我开门。”这男人,聋了吗?自己那么大声地敲门竟然没听见。
“是吗?等一下,我去开门。”两秒以后,他声音里反而多了奇怪,“你没在门口啊!”
“怎么会,开什么玩笑,我就站在这呢,没看见吗!”瞪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他哪里开门了,他故意是不是?
“真的不在,我在楼道里,没看见你。”他口气竟然还无辜。
“我就在七层阿,你家门口。”
“没有!”
“你根本没开门!”
“我开了!”
“你……”
总有一方先冷静下来,“你下到一楼,我去接你,可能走错了吧。”不听自己的回答,他已经挂上了电话。
“喂?喂?喂喂喂!李东奎!”怎么可能,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上次是晚上,但是自己一直不会记错地址的,他又在玩什么花样?
李东奎,还有该死的社区,要命的智齿。
坐着电梯下到一楼,他不在大堂。
出了楼门,他不在楼口。
抱着一包书,被太阳暴晒着,不是倒霉可以描述的。
抬头看看七楼,他家是哪个窗户,看不出来。
突然发现,楼号写着21!
哦,god,哦,god,哦……不这西京小区,21后面是26和28,27楼,藏在下一个路口!
****两分钟以后,厄运还没有结束,幸运的大门从没有在面前开启过。
两次都是混在进楼的住户里一起进门,现在,四周一个人没有,楼门紧紧锁着,密码键盘无数倍扩大,像是在炫耀这里的保全系统。
而她,被排斥在以外。
智齿在作祟,一阵阵更疼了,可能刚刚对着电话嚷嚷的结果。
走近玻璃门,大堂里没有保安,楼外没有住户,只有烈日。
怒气转化到手上,使劲拍了拍玻璃门,也许,保安就在大堂的某个角落。
他根本没来接她,这个骗子!
“咚咚咚”连着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
两点十二分。再过三分钟,走人!
抱着包坐在楼口的台阶上,连一片蔽日的云彩或阴影都没有。不时回头,大堂里没有人。今天没来由,竟然走错了楼。什么运气,什么运气!
果然摩托罗拉命里有煞气,冲了自己。
再两,不一分半钟,不管他是不是投诉,走人,课不上了!
太阳真毒!
“叮”身后的电子锁响起,玻璃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回头仰视,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高高的影子遮住了太阳,一件墨绿的运动体恤,一排白晰的牙齿。
有人来了!
他发迹有汗,脸上神色阴沉,又是责备前的表情,俯身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又要张嘴说迟到的事吧,他的脸色……
僵在台阶上,没敢动。
他伸过手来,没有拉她,只是接过她怀里抱的书包。
“以为你走丢了呢!”抛下话,转身拉开楼门,没有进去,反而在等她。
从台阶上跳起来,顾不得裙子上沾了灰,快步走进B座大门。
他跟在身后,提着自己的书包。径直走到电梯前,按了上楼键。
后背对着她,看不到表情,应该也有些生气吧。
大堂的冷气,降温以后牙疼似乎也好些了。低头看着他手里的书包,不敢再开口。
“我家的密码,3236。”
“啊?……”
“3236!”
第十章并非三对
子恒给自己碗里布菜的时候,竟然还在想下午上课的事,而且还出神了。大家说什么都没听清楚,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回来车上也出神了,差点坐过站。看着碗里的青菜,子恒就是心细,听木莲说了智齿的事,晚饭一直夹一些松软的菜给她。
不好意思的抬头,赶紧往子恒碗里也加了一些晴美做的红烧肉。这一桌子的饭菜,她除了贡献了三分钟帮忙摆碗筷,其他都是那两个女人操持的。
厉俐低着头闷闷的吃饭,听朋友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这本是自己的主意,让她们把男朋友带回家聚聚,但是真的聚到了一起,感觉怪怪,尤其身边坐着子恒。不敢抬头看子恒,刚才给他夹菜也有些别扭。
看对面的木莲像小妈妈,给常昆张罗着菜色,晴美也时不时关照一下陈赓,而自己实在不想给子恒布菜,有点尴尬。那显得太亲密,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
但是在两个女人频频关照男伴的时候,把子恒一个人晾在旁边,又有些过意不去。客厅角落都是他从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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