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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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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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我眼睛瞎了,我不知道那个东厢房想要打你什么主意?”昱霖高声叫喊着。

    “我问心无愧,欧阳锐,你不要没事找事!”淑妍立马还击。

    “到底有没有事,你最清楚!以前没生孩子前,亭子间的薛太太就叫我要注意你,我总是往好了想,真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水性杨花的人。”昱霖开始翻旧账,扣帽子,让吵架的烈度升级。而且还指名道姓把薛太太抬了出来,表示自己所说的言之有据。

    “你放尊重点,谁水性杨花啦?他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人家跟我们又是邻居,一起上下班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淑妍开始反驳,为自己辩解,表明自己的无奈和清白。

    “一起上下班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该一起手拉手逛公园了吧,一起手拉手看电影了吧,你们还想一起干什么?”昱霖步步紧逼,言辞犀利,毫不退让。

    “你血口喷人,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淑妍无言以对,只能以行动表示自己的不满和抗议。

    又是一阵摔摔打打的声音,楼下的杜太太和薛太太都跑了上来劝架。

    “欧阳太太,欧阳先生,那开开门,勿要吵了,勿要吵了,事体总能够讲清爽呃呀。”杜太太用力拍打西厢房的房门。

    昱霖把门打开,杜太太和薛太太一起走进屋子,看见淑妍正伏在餐桌上委屈地哭泣着,连忙上前劝说。

    “啊呀,勿要哭了,勿要哭了,欧阳太太,阿拉都了解侬呃,侬哪能可能跟其他男人搞七捻三啦?勿要哭,勿要哭,眼睛要哭肿呃呀。”杜太太连忙劝慰淑妍。

    “要我讲,是迭个人太拎勿清。”薛太太指了指东厢房:“世界上有噶喜多女人,就偏偏要勾搭人家有夫之妇,格是缺德,人家好好呃一家人家差点要给伊拆散忒来。”

    朱弘达在东厢房里听见薛太太对自己的指责,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紧握拳头。

    “侬声音轻一点,勿要给人家听到,人家现在手握生杀大权,侬当心人家寻侬吼死。”杜太太提醒薛太太说话不要太不顾忌,以免惹祸上身。

    “我怕啥,我一个做娘姨呃,光脚不怕穿鞋子呃,伊能拿我哪能?公道自在人心,我吴根妹从来就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欢喜讲公道闲话。”杜太太的好言相劝非但没能制止住薛太太,反而更激起薛太太的一颗正义之心。

    朱弘达走出东厢房,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出去了,大家被这巨响吓了一大跳。

    “啊呀,我讲句公道闲话,”杜太太递了杯水给淑妍,然后坐在淑妍的身旁:“欧阳先生,欧阳太太,阿拉都清爽呃,那都是规规矩矩呃人家,欧阳先生,侬也勿要太当真,现在欧阳太太在迭个人手下头做事体,多多少少要顾及同事之间呃面子呃呀,我相信那太太心里头肯定没其他想法,但是人家对伊有想法,伊也没办法呀,这就叫‘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只要伊自己问心无愧,没做啥对不起侬呃事体,侬就男子汉大丈夫,大气一点,心胸开阔一点。”

    昱霖默默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走到淑妍身边。

    “刚才是我脾气不好,你不要记在心上,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好伐啦?”

    淑妍擦了擦眼泪,头点了点。

    “哎,这就对了吗,夫妻两个人吵吵相骂正常来西呃,夫妻没有隔夜仇,好了好了,没事体了。”杜太太见欧阳夫妇已经和解了,心里松了口气。

    “是呃呀,夫妻道理有啥过不去的坎啦?来来来,我帮那把房间里呃垃圾都扫忒。”

    薛太太拿起笤帚要把那些破瓷碎碗扫掉,淑妍连忙抢过笤帚:“薛太太,哪能好意思侬帮我收作,我自家来,自家来。”

    “个么,阿拉就回去了。”杜太太拉着薛太太往外走。

    “谢谢你们哦,让你们费心跑一次。”昱霖连忙跟杜太太和薛太太打招呼。

    “大家是邻居嘛,勿搭界呃,勿搭界呃。”杜太太笑着和昱霖挥了挥手。

    等杜太太和薛太太走了之后,昱霖和淑妍舒了口气。

    “我演得像不像?”淑妍兴奋地望着昱霖。

    “你嘛,这是本色表演,当然是惟妙惟肖啦。”昱霖连连点头称赞。

    “什么本色表演,你是说,我天生就是个撒泼的人?”淑妍听出昱霖的话里明褒暗贬,连忙笑着质问。

    “不敢不敢,不过,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是一个不好惹的人。你忘了当初我们刚认识,你跟玉蓉拌嘴的事啦?”

    昱霖这一说,不禁让淑妍回想起当年在芝兰湖畔,玉蓉骑自行车差点撞着淑娴的那件事了,不禁感慨万千。

    “真是往事如烟。”

    朱弘达独自跑了出去喝闷酒,他没想到,今天欧阳锐居然大发雷霆,跟淑娴吵得不可开交。在他眼里,欧阳一直就是个木讷的书呆子,虽然曾经也扛过枪,但又马上退伍了,想必是被战场上的硝烟吓破了胆。想发财却没胆子,没运气,除了会写写文章,爬爬格子之外,别无长处。不过这小子艳福不浅,居然能娶到如花似玉的淑娴。这个淑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年居然会嫁给这么一个窝窝囊囊的人,而且还痴心不改。

    朱弘达一仰头,把杯中酒干了:难道他跟淑娴真的是情深缘浅吗?他不甘心。

    夜半时分,朱弘达摇摇晃晃地回到了东厢房,黑暗中,他朝对面西厢房望去,透过玻璃窗和薄薄的窗纱,他看见对面卧室里只有淑娴一人躺在床上,他从抽屉里取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对面,果然,淑娴一人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而且床上只有一只枕头。

    “难道欧阳夫妻俩分房睡了?”朱弘达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心中窃喜,觉得自己有机会了。

    第二天。朱弘达只得独自一人去上班,他把淑妍叫到在办公室里。

    “淑娴,昨天你们没事吧?”朱弘达关切地问道。

    “没事。”淑妍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淑妍看见朱弘达有些落寞的神情,便觉得好笑:“你是不是特想我们夫妇之间有事?”

    朱弘达被淑妍的话噎了一下,带着醋意说道:“你们没事最好,反正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也不关心我有没有事?淑娴,我只不过是看你上班下班走路,坐黄包车太累,举手之劳,顺便送你上下班,没想到,你们家的那位居然打翻了醋坛子。”

    “站长,你这可不是什么举手之劳,你这是假公济私。”淑妍一语中的,点穿朱弘达的心思。

    “就算我对你动了点心思,这又有多大的事?淑娴,说老实话,你是我的初恋,虽然你当时并不接受我,就算是我单相思吧,可你现在看看我,再看看你们家的那位小记者,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你们家的那位窝窝囊囊的,前怕狼后怕虎,一点也不像大丈夫的小记者?”

    “弘达,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有你的糟糠妻,我有我的傻夫君,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干嘛非要跟命较劲?”

    “我才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我只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淑娴,你终会有一天会接受我的,我有信心。”朱弘达语气坚定。

    “站长,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那我回机要室了。”淑妍见朱弘达又要开始表白了,赶紧撤退。

    说完,淑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站长室。朱弘达望着淑妍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步步紧逼

    一连几天晚上,朱弘达都在暗地里拿着望远镜观察对面的房间,却总是发现只有淑娴一个人待在卧房里,他觉得有些蹊跷:既然淑娴在他面前一直维护着他的小记者,但为什么两人又不同床而眠呢?如果淑娴真的跟她的小记者闹翻了,那又为什么不肯接受他呢?

    朱弘达苦思冥想着答案:女人心,真是海底针,令人捉摸不透,淑娴为什么一直拒绝自己而又与自己的丈夫疏离呢?他想找到答案,最后,他做出一个决定:监听西厢房。

    于是,两天之后,朱弘达从站里拿来了一套监听设备放在东厢房里,然后趁西厢房没人的时候,朱弘达悄悄地溜了进去,在卧室的台灯下,安装了窃听器,随后偷偷地溜了出来。

    但很不凑巧,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个举动没有逃过亭子间薛太太的眼睛。

    夜晚时分,昱霖吃完晚饭后,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上看了会儿报纸,然后从衣橱里拿出被褥和枕头,抱到客厅里去了。整个动作没有一丝的犹豫,停留,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举止。

    朱弘达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更觉诧异:要是这两口子闹矛盾的话,这都过了好些天了,还这么生分吗?

    他拿起耳机,聆听着对面的动静。

    “明天我去给胖婶送点跌打酒去。”

    “胖婶怎么啦?”

    “虎仔告诉我,胖婶把腰给扭了,年纪大了,难免腰酸腿疼。”

    “是啊,对了,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去看喻儿和鸣儿?”

    “明天下午吧,明天下午报社没什么事,我跟韩主编请个假,我可以提早从报社下班,要不,你也早点下班?”

    “这些天我们机要室有很多资料要整理归档,我可能提早不了,要不等我五点下班后,我们再一起去吧。”

    “好吧,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这两孩子了。”

    “也不知道孩子们的营养够不够,我看我明天买两罐奶粉去吧。”

    “还是我来买吧,我买好奶粉后,到你们保密局附近等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

    “嗯,早点睡吧。”

    “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随后,西厢房的灯灭了,朱弘达拿下耳机,分析着这两人的对话,从语气中看,这两人关系挺好的,可为什么要分床睡呢?

    朱弘达摇了摇头,熄了灯,倒在床上,继续猜测。

    下午,昱霖跟韩主编请了个假,就匆匆来到余香茶行,看见胖婶正坐在店铺里整理着茶叶。

    “胖婶,我来看你来了。”昱霖走进店铺:“我听虎仔说,你腰扭了,我给你带来了跌打酒。”

    “唉,年纪大了,这腰腿呀,就不听使唤,昨天想从架子上取一罐铁观音,没想到一转身,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幸亏大侄子在,才没闯大祸。就是把腰扭了一下,虎仔正好过来看我,这孩子,大惊小怪的,是他把这事告诉你的吧,还让你特地为这事跑一趟。”胖婶没想到,自己这点小事还惊动了昱霖,让昱霖特地跑来看她,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不怪虎仔,他要是不告诉我,瞒着我,那我可就要怪他了。怎么样,今天这腰好些了吗?”昱霖低下头,按了按胖婶的腰部:“是这儿吗?现在还疼不疼?”

    “好多了,昨天啊,走路都不行,睡着都觉得痛,后来大侄子给我推拿了一下,今天啊,我躺也不疼,走也不痛了。大侄子还真有两下。”胖婶直夸明峰的手法高明,能够手到病除。

    “你大侄子从小跟他大伯习武,治疗跌打损伤最拿手。胖婶,这跌打酒你拿着,要是还疼,就往痛处抹一抹,要是不疼了,就藏好了备用。”昱霖把跌打酒交给胖婶。

    “你呀,把你对你娘的那份孝心都用在我身上了。”胖婶说着,用衣袖擦眼泪。

    一说起母亲,昱霖心里像是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胖婶,不说了,你大侄子什么时候出去的,他说过去哪里了吗?”

    “他说是去外面转转,吃完中午饭就走的。”

    “好的,我知道了,那胖婶,我走了,你自己当心点。”昱霖看了看时间,跟胖婶告别,打算先去买奶粉,然后去保密局等淑妍。

    离开余香茶行之后,昱霖来到了食品店,买了两大罐奶粉,现在奶粉是紧俏商品,不仅价格高昂,而且还要排队购买。昱霖好不容易排到了,几乎用完了一个月的工资才买回了这两罐奶粉。

    昱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四点了,便朝南阳路上的保密局上海站走去。没想到在哈同路上与明峰巧遇。

    “哎,表叔,你去哪儿呢?”昱霖看见明峰迎面走了过来,连忙招呼。

    “是阿锐啊,我出来转转,走,我们去那边聊会儿。”明峰把昱霖带到旁边的一处公园绿地,两人坐在长椅上谈了起来。

    “明峰,我去过茶行,胖婶说你吃完午饭就出来了,你去哪儿了?”昱霖担心明峰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什么岔子。

    “我到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顺便了解一下上海的民生情况。”

    “怎么样?上海的马路纵横交错,弄堂更是多如牛毛,不好认吧。”昱霖朝明峰笑了笑。

    “是啊,上海的道路是挺复杂的,刚才差点把我给绕晕了。”明峰摇了摇头,确实感到上海马路犬牙交错,令人扑朔迷离。

    “没事,多走几次就熟悉了。明峰,那你了解到了什么?”

    明峰把一张告示从兜里拿了出来,展开,捋平之后,递给昱霖,昱霖看了一下,原来是上海市政府的公告《经济紧急措施方案》,上面写着:禁止黄金买卖,外币流通。

    “明峰,你在哪儿看到的?”昱霖好奇地问。

    “就在外滩那儿的银行,大批市民在那儿挤兑,感觉上海的金融要崩盘了。你看这马路上,人们都是拿着一捆捆的钱去买东西,通货膨胀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令百姓苦不堪言,我刚才路过沐恩堂,那里领救济粮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上海的老百姓真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这也说明国民政府已经日薄西山,大势已去了。”明峰就这么在上海街头闲逛了半日,就已然敏感地察觉到了国民政府岌岌可危的端倪。

    “是呀,蒋家王朝摇摇欲坠了。”昱霖感同身受。

    “虽说蒋家王朝从根子上已经腐烂了,但它还会用莺歌燕舞来粉饰太平,你注意到没有,最近的报纸上天天是各种选美的报道,什么‘上海小姐’,‘名媛佳丽’,昱霖,我希望你们新闻界同行应该先行动起来,把这种民不聊生的真实生活在报纸上揭露出来,别让民众被表面上的歌舞升平所迷惑。”

    “明峰,你提的建议很好,我们应该给这座即将倾覆的大厦添几把柴火。”昱霖抬起手,看了看时间:“明峰,那我先走了。”

    “哎,你这是去哪儿?”明峰顺口一问。

    “我跟淑妍约好了,去玉蓉那儿看孩子们去。”

    “那正好,我跟你们一块儿去。”明峰也想见见玉蓉,阿成和孩子们。

    “好啊,那我们一起走吧。”

    谭敬廷最近盯上了朱弘达和许淑妍,自从他注意到朱弘达和许淑妍之间的暧昧关系之后,他觉得应当密切关注这两个人,因为在恋爱中的人是最没有戒备的,也往往是最有可能捅娄子的。他虽然并没有怀疑朱弘达通共,但他听曹处长说起过,淑娴进入军统上海站是朱弘达以自己的党性打包票的,并没有通过很严格的政审,所以,对于这个许淑娴,谭敬廷还是有几分不安的。当初那份遗漏的密字96号文件正是在机要室的犄角旮旯里发现的,它会不会是有人有意而为之的呢?

    五点了,该下班了,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大楼,谭敬廷的办公室窗户正对着大门,他看见许小姐正朝门口走去,谭敬廷用望远镜朝门外望着,他看见大门对面的马路上站着两个正在对话的高个子男人,一个壮实点,另一个瘦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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