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虎仔二十多年。如今虎仔即将娶媳妇了,而且还是**大官的闺女,这是胖婶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
明峰和淑妍也早就觉察出胜男的心事,胜男平时总是大大咧咧,果敢豪放的男孩子性格,有时还带有一点江湖气,可只有在虎仔面前才像个小女生的模样,才会脸红,羞涩,腼腆,扭扭捏捏。淑妍背后对着明峰说,这叫一物降一物。
虎仔是明峰极为欣赏的后生,不仅为人忠厚老实,而且胆大心细,智勇双全,这些年来一直是地下组织的得力干将,尤其是昱霖入狱之后,更是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现在在昱霖手下干刑侦工作也是非常有起色,已经破获了两起隐藏的特务组织。前些日子在公安系统授功表彰大会上荣立了二等功,还被陈毅市长接见。
昱霖也早就觉察出虎仔对胜男不同的态度,一天没见着胜男,就有点魂不守舍的感觉,那几天胜男在师范学校住校集训,不能回家,虎仔就显得没着没落的,心神不宁。昱霖知道,这与自己当初想见淑娴的感觉如出一辙,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直冒傻气。想当初虎仔一见到胜男这个街头小混混就横眉冷对,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却变成了难分难舍的一对恋人,昱霖不得不感慨爱情女神的神奇力量。
鉴于虎仔和胜男二人早已心心相印,大家也有意撮合这一对。于是,大院里的人为操办虎仔和胜男的婚事而忙碌起来。
昱霖家的房间多,所以,新房就安排在昱霖家的一间朝南的房间里。
今天是个休息日,昱霖穿着工装裤,戴着袖套,头上戴了顶报纸做成的纸帽,左手提着涂料桶和刷子,右手扶着梯子,一步一步往上爬,准备给虎仔的新房刷墙。
“昱霖,你行吗,我看这活还是让警卫员来干吧。”淑妍走进院子,见昱霖在爬梯子,连忙走了进来。
“我已经给那两个小鬼放了假,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新上海。“昱霖站在梯子上,冲淑妍笑了笑:”淑妍,你放心吧,这活我能干。虎仔从小在我们陆府长大,也算是我们陆家的一份子,他是我们陆家小字辈中第一个成亲的,我作为他的长辈总得表示表示吧,他的新房还是由我亲手来粉刷吧。”
“你这个陆家大少爷,现在居然还能干这活。”淑妍揶揄着昱霖。
“陆家大少爷,这都是哪朝哪代的事情,现在是新社会了,人人平等,所以啊,人人都得干活。”昱霖左手拎着涂料小桶,右手拿着刷子,往涂料桶里沾了沾,然后开始认真地刷墙。
咏儿拿着一张大红纸过来,缠着淑妍撒娇:“妍妈,我想给虎仔哥和胜男姐剪喜字,可是总剪不好,你教教我,好吗?”
“行,走,咏儿,上我屋里去,妍妈教你。”淑妍拉着咏儿走出了房间。
昱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有节奏地刷着墙。
明峰从屋里出来,见昱霖在登高刷墙,赶紧过来帮忙。
“昱霖,你快下来,瞧你这个残腿废手的,怎么能干这活?还是让我来吧。”
“明峰,你太瞧不起人了,我右腿不就短了两公分吗,况且医生说了,长几年就一般齐了,怎么就成了残腿了?我这只左手虽然只有四根手指,可现在伸曲自如,根本就不影响我干活,怎么就成了你嘴里的废手了呢,我早就不需要玉蓉照顾了,现在我什么事都能自己干,不信,你问玉蓉。”
玉蓉已经身怀六甲,听见昱霖在跟明峰说话,便走了过来。
“玉蓉,你来证明一下,我现在是不是不需要你照顾了?”
玉蓉笑着对明峰说:“明峰大哥,昱霖现在可能耐呢,还经常照顾我来着。”
“听见了吗,明峰?我现在不仅不要丫头照顾了,我还能照顾丫头呢。”
“是吗?进步这么快。不过,光靠你一个人干得干到几时啊,我跟你一块儿干吧。”
明峰撸起袖子,找了把刷子,也要刷墙。
“明峰,你现在是老丈人了,这活可不该你干,快放下,放下。”
“哪来这么多讲究。”
明峰不听,依旧拿起刷子要刷墙,这时,虎仔进来了,看见明峰要刷墙,连忙一把夺了过来。
“明峰大哥,这活还是我来干吧。”说着,虎仔把刷子往涂料桶里沾了沾,麻利地刷起墙来了。
昱霖从梯子上下来,一把勾住虎仔的脖子。
“虎仔,你刚才叫明峰什么?明峰大哥?你昏头啦?”昱霖拍了一下虎仔的脑袋:“你这个傻小子,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大哥吗,那是你老丈人,你应该叫他爸爸才对。”
虎仔傻笑着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冲明峰叫了一声:“爸爸。”
明峰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连连点头。
昱霖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悄悄地跟玉蓉咬耳朵:“你看明峰那样,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明峰朝昱霖捶了一拳:“又在背地里说我坏话了,是吧?“
“没有没有,我跟玉蓉说,你还真像个老丈人的样。“
明峰瞪了昱霖一眼:“赶明儿吟儿大婚的时候,我也好好寒碜寒碜你。“
“嗯,吟儿也不小了,我过两年也能当上老丈人了。“昱霖脸上也荡漾着笑意:“哎,虎仔,你以后可不能跟我也称兄道弟了,你得叫我一声霖叔,或者跟着胜男叫我小姨夫也行。”
“霖叔,好别扭啊!”虎仔一脸懵懂样。
昱霖哈哈一笑,指着玉蓉:“你以后也不能叫她玉蓉姐了,得叫玉蓉婶,明白了吗?”
虎仔摸着后脑勺憨笑着:“怎么我一结婚,辈分直往下掉呢?”
“谁让你娶的是我的晚辈呢?”昱霖拍了拍虎仔的肩膀。
玉蓉羞涩地一笑:“虎仔,别听昱霖的,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玉蓉,你这可有点长幼不分啊,总不至于他叫我霖叔,叫你玉蓉姐,那我俩算什么关系?”
玉蓉朝昱霖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哦,对了,玉蓉,你去把我给虎仔准备的新婚大礼拿来。”
“你放哪儿了,我没注意。”
“就在我的书桌里,我都包装好了。那个深红色的匣子。”
“好的,我知道了。”
不一会儿,玉蓉手里拿着一只深红色的木匣子走了过来:“你送给虎仔什么贺礼呀?”
昱霖从玉蓉手里接过木匣子,交给虎仔:“打开看看吧。”
虎仔解开木匣子上绑着的红丝带,然后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只崭新的牛皮弹弓。
虎仔从木匣子里把弹弓拿出来,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怎么样,喜欢吗?”昱霖得意地望着虎仔:“这只弹弓可是用上等的牛皮做的。”
“喜欢,谢谢,少爷,噢,不,霖叔。”虎仔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昱霖,你怎么送这个玩意当新婚贺礼,真是的。”玉蓉嗔怪着昱霖。
“送礼嘛,就是投其所好,虎仔喜欢弹弓,先前的那只有点老化了,我就重新给他做了一只,第一只弹弓是我送给他十岁生日的礼物,这第二只弹弓是新婚礼物,等虎仔儿子出生了,我再给他儿子做一只。”
“好嘛,加上胜男的那只麂皮弹弓,虎仔一家子成了弹弓之家了,以后一家三口闲着无聊就弹弹弓玩。“明峰打趣昱霖:“昱霖啊,亏你想得出。”
“虎仔的弹弓绝技可不能失传,得后继有人,传承下去,还要发扬光大。你们不懂,这叫战略眼光。“昱霖对明峰和玉蓉的态度不屑一顾。
“好好好,够有战略性的,我服了你了。虎仔,好好收着吧,这可是你霖叔的一番心意。你可千万别辜负了他的战略眼光。”
“嗯。”虎仔连连点头。
“好了,咱们也别扯闲篇了,快干活吧。“
明峰,虎仔和昱霖连忙撸起袖子,粉刷新房。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虎仔的新房就被粉刷一新。
“好了,大功告成,等摆放好家具,贴上喜字,挂上气球,就全ok了。“昱霖得意洋洋地望着劳动成果。
“嗯,现在有点新房的感觉了。”明峰也频频点头。
“虎仔,下午,你和胜男一起去光影照相馆,我给你们拍结婚照。“昱霖朝虎仔眨了眨眼睛:”西式的,中式的,随你们。“
“真的,那胜男可得乐坏了。“虎仔憨憨地一笑。
吃过午饭之后,昱霖,虎仔和胜男一起去了光影照相馆。
走进照相馆,这儿已经被重新整理过了,门窗已经修缮了,基本上保持着原貌,望着这熟悉的场景,不禁把大家的心绪又拉回到了过去的那段时光。
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在这里,有过太多的回忆,有欢歌笑语,有惊心动魄,有锥心泣血,有情意绵绵。这里承载了太多的职责,使命,信念,希望。这里是一段浓缩的对敌斗争史,它映衬了这儿的主人们不屈不饶,一往无前的胆识和气魄。
昱霖给虎仔和胜男拍了两套结婚照,在中式结婚照中,虎仔穿着长衫马褂,胜男穿着旗袍,两人并肩坐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西式结婚照中,虎仔穿着燕尾服,胜男穿着婚纱,虎仔搂着胜男,四目相望,浓情蜜意。
无论是中式还是西式的结婚照,虎仔已经褪去了青涩,显得那么的老成持重,而胜男则一改以往的假小子形象,演变成婀娜娉婷的美丽新娘。
当年胜男第一次进入光影照相馆时,就被那些婚纱照所吸引,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披上洁白的婚纱,如今美梦成真。
结婚那天,部队大院里好不热闹,许恒亮和啸儿特地向考古队请假,从甘肃的山沟沟里,乘了三天三夜的火车赶回来给虎仔道喜。吟儿随部队南下,一时回不来,但托战友给虎仔和胜男带来了一份新婚贺礼,那是一只精美的八音盒。
大家纷纷给这对新人道喜。原先还嫌有点空落落的院子一下子人声鼎沸。
虎仔和胜男的婚礼简单却很隆重,新人胸前佩戴着红花,被大家簇拥在院子中央,黄政委特地前来充当他们的证婚人,祝虎仔和胜男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仪式之后,虎仔和胜男给大家分发了喜糖,虎仔和胜男的一些同事和朋友,包括胜男以前的小兄弟们,瘌痢头、眯细眼、鼻涕王、矮胖子和塌鼻头等人也都来祝贺。这些流浪儿现在都有了着落了,不是去当学徒,就是去学校上学,不再像以前一样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了。
新婚燕尔之后,虎仔接到了新的任务,他又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而胜男则继续回学校学习。大家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迎接新的任务,新的挑战。新的生活就在大家鼓足干劲,热火朝天的学习和工作中日复一日地继续着,大家都在为谱写新时代的赞歌而努力着……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翻地覆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主席在**城楼上庄严地宣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这庄严的宣告犹如一声春雷惊醒了大地,昭示着一个新的时代,新的篇章开启了。
就在同一天,蒋介石却在广州,部署“保卫华南”的方针。然而他未必知道,他手下一帮国民党政界人士,正前去关帝庙,找算命先生占卜民国的命运。
对于这帮国民党政要而言,也许正因为这国运自己已无法掌控,所以才会有求于江湖术士对上苍的解读,以求能够避祸趋福。
算命先生见这么多达官贵人来找他指点迷津,欣喜若狂,自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当问之吾等日前退守东南一隅,可否有转机时,算命先生答曰:“汉宝复兴,中原在望。”
再问到羊城吉凶时,算命先生答曰:“君问羊城,五羊免劫灾,共终难得志,禾熟见奔逃,此乃天意也。”
算命先生滔滔不绝,口吐莲花,令这帮政要很是欢欣鼓舞,臆想着有老天爷扶助,广州可保平安了。如果这帮政要早知道这位算命先生只是投其所好,故意甜言蜜语哄骗他们,而在半个月之后,广州就被解放军占领了,会不会当场就让这位口吐莲花的算命先生口吐白沫?
就在这帮政要占卜算卦之时,人民解放军正迅速南下,已完成进逼广州的部署。
十月二日,也就是新中国首个国庆节的第二天,广东战役打响了。
而就在一个月之前,九月二日,人民解放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分路飞越粤北天险五岭山脉,突破敌人吹嘘的“粤湘赣防线”。
其实,早在一九四九年四月,当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渡过长江解放南京的时候,国民党的统治实际上已宣告灭亡。残存的国民党政府逃到广州,企图负隅顽抗。驻守广东的国民党三个兵团约十五万人,统由华南军政长官公署司令余汉谋指挥。国民党国防部给余汉谋的指令是:巩固粤北,确保广州。
十月十日,阎锡山等人在广州虽一筹莫展,但这一天,还是在绥靖公署大礼堂举行“双十节”庆祝大会,组织五千人在中山纪念堂举行纪念大会,最后还派飞机撒**传单,街头进行**宣传,表示誓死坚守广州,与解放军决一死战。
然而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在人民解放军强大攻势下,国民党行政院长阎锡山立即逃到台湾,当初与共军决一死战的口号声还犹在耳畔。
而到了十月十二日零时,代总统李宗仁正式宣布,国民政府迁往重庆。
十月十三日,李宗仁离开广州飞去桂林,蒋经国曾在日记上叹息道:“父亲对广州之保卫战,真空费一番心血了!“
十月十四日,国民党眼看败局已定,便做最后的挣扎,撤退之前,炸毁了广州的旧海珠桥。当日下午,负责夺取广州的中路军第四十三军一二七师、一二八师以及第四十四军一三二师分别从佛冈、从化、增城、花县等地进军,当晚全城宣告解放。
广州解放了,中国最后的一个头等大城市解放了,国民党在中国大陆上最后一个巢穴倾覆了。
从此,中华人民共和国神圣庄严的国土,西起帕米尔高原,东至扬子江口,五星红旗正不断地取代青天白日旗,在中国的版图上飘扬。
广州解放的消息传来,昱霖激动地难以自已。广州,对昱霖而言,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也是他的亲人们长眠于此的故土,如今终于重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回想起当初在广州的岁月,昱霖的心情难以平复,昱霖坐在沙发上,聆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关于广州解放的新闻,眼前似乎呈现出一幕幕难以忘怀的与日寇周旋,抗争的情形。父亲,母亲,二叔,二婶,昱霆大哥,耀叔,黄大夫,马大哥等故去的身影一下子涌现在他的面前,把他的思绪一下子拉得很远很远……
“昱霖,你在想什么呢?”玉蓉倚在昱霖的肩头,望着他深邃而悠远的目光。
“玉蓉,广州解放了,我真想回去看看。”昱霖抚摸着玉蓉的秀发。
“我也是,广州一别也有七八年了吧?”
“七年零五个月。我在想我爹娘的坟头上是不是已经野草丛生,一片荒芜?我这个当儿子的既不能在父母生前为他们端茶倒水,事亲至孝,也没能为他们养老送终,还让他们的坟茔荒草萋萋,作为人子,我真的是有愧于我的爹娘。”昱霖不禁悲从中来。
“昱霖,你别这么说,老爷太太是最懂你的人,你是为了社稷百姓才抛家舍命,他们是不会怪罪于你的,他们一定会以你为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