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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渎明-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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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被朱顶轻慢的举动愕的一呆,自成年之后,就是他最敬重的太子朱标都不会有这样的举动,当下就是狠狠的一拍桌在,想要站起来,给这个疯小子一顿教训。

    可是朱顶身后的十三太监,却缓慢而又坚决的,对着他摇了摇头。

    朱棣知道,有很多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就比如十三太监,是一向守护在皇后娘娘身边,手里更是攥着一支比锦衣卫都不遑多让的密卫,权柄之大甚至超过了朱元璋最信任的徐达,而且他自小就跟着太子朱标称呼十三叔,这样一个人的暗示,朱棣不得不听。

    他暗自压住心里的怒意,随手拾起文稿,连封面上那几个丑陋的字写的是什么都没看,就草草翻开,然后他的眼睛就再难从第一页的一张看似涂鸦的图画上拔出。

    许久之后,他终于抬起头,不相信的问朱顶道:“这,这是?”

    朱顶拿起茶杯浅酌一口:

    “大明是不是比你想象中要小了太多?是不是觉得就算失地尽复,和这张图里比起来,我们的土地也不过就是弹丸?是不是觉得蒙古大可汗征战过的足迹,其实也没有像传说里那样漫布天涯?

    世界很大,我大明很小,世界很富裕,可我大明很穷,穷到还要在自己的子民身上盘剥度日。

    殿下,如果你有兴趣去开创一个比铁木真更伟大的传奇,就请你好好看看手里的计划书,如果你愿意,那里提到的那艘巨船,最多一年时间就是你的。

    如果你愿意,你就是世界的征服者,是我大明不二的大将军王。”

    听完朱顶的话,朱棣就是一阵恍惚,征战沙场是他一直的夙愿,可惜这些年战事方起,眼看着就要将失地一块一块的拿回来,眼看着就可以一统天下,却因为后院起火而就此耽搁,他心里不忿。

    可是他所惦念的那些,和手里的这张粗糙的地图,和地图上那些注解里的财富,和那些丑陋的毛笔字所构成的诱惑比起来,竟然什么都算不上。

    正如朱顶所说的,和他所谓的世界比起来,大明很小;和图上注解的财富比起来,一年国库盈收只有百多万两白银的大明,简直穷如乞丐。

    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心,翻开了第二页,依旧是丑陋到难以看出形状的图片,可是图片下的注解,却又让他心里一颤:满载水手五千之钢铁大船!

    朱顶笑眯眯的看着朱棣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圈套。

    开疆扩土这种事情,往往要比一张皇位来的更有吸引力,更何况开的还是前人从没有踏足过的疆域。

    “殿下,这一万多难民不是我自己要的,我是替你要的,他们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要为我们效力,加上你的亲卫,五千船员和相关后勤杂役总是能凑出来的。

    有了那艘船,有了这些船员,加上殿下的雄才大略,大海就是们的。

    世界的未来在大海,掌控了海上霸权,这世界就是我们的牧场,我们要什么,他们就必须给什么,您说是吗?”

    朱棣已经再也听不见他说些什么了,只是机械的翻阅着那本草书,如饥似渴。

    许久之后,他停下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向朱顶,饿狼看见猎物的眼神:“你这些的基础,都是那艘不可能被击沉的大船,如果你真的造得出那艘船,本王愿意以项上人头向父皇请命,领军,出征!”

    朱顶看着激动的朱棣笑了起来,酣畅淋漓的笑了起来。

    他的计划,再也没有比这位前来明州都督海事的燕王,比这位光耀一时的篡位帝王更合适的人选了。

第九十九章 楚中天还是白怜儿(二更)() 
白怜儿伤得很重,病得很重。

    她脸色煞白的躺在一张大床上,床的另一边,平放着名叫楚中天的那一副皮囊,看上去就像一个憨憨的胖子怀抱着一个病入膏肓的美丽姑娘。

    那个叫做怜儿的姑娘,守在她的床边三天三夜,衣不解带,终于换回了她的复苏。

    白怜儿所率领的白莲圣卫,在那场大水中损伤殆尽,白无愁至今音信全无,幸存的人带着她的这副皮囊来到了这所位于城西的、幸运的没有被大水损毁的房子里与她汇合。

    房子虽然没有被损坏,但是终究是被大水浸泡了几天,处处显得湿漉漉和阴冷,就连燃起的炭盆都半死不活的摇曳着火苗,就像这时候的白怜儿。

    明州城的城门,已经被大水裹挟着碎石、朽木和残肢壅塞塞死,无法打开,整个城市就像是一口注满了水的大瓮,让活着的人们只能找寻一切可以漂浮在水面上的器物,聊以立足。

    通往西城门的道路,在大水停歇的那个清晨就已经被官军封锁的严严实实,让幸存下来的,想要去城西高地暂歇的灾民们怨声载道,甚至段知府亲自出面都无能为力。

    好在,一道命令很快从城西的一个神秘大人物的手里传了出来——明州城的另外三面城墙,因此而被推倒,淹没了大半个明州城的大水,在半日之间就迅速的退去。

    如今的明州,充斥着灾后的惨淡,几百年的繁华几乎一朝丧尽,明州的父母官段洪老大人,几乎一夜之间就白了须发,却依旧强撑着病体四处奔走着。

    明州,这个在江浙一带都数得上的富庶之地,经此一灾,已成潦倒。

    白怜儿现在的心情,就好像这明州城的环境一样,哀愁惨淡,不是因为她手下的人都已经死的死残的残,最忠诚于她的白无愁也生死不知,自己更是半死不活,而是因为她在忧心着赵大宝抑或朱顶,那个她认定了的男人。

    房门轻轻推开,身体同样很虚弱的朱玲珑,在花魁怜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怎么都想不到,那个贪吃的小胖子,竟然是如此标志的一个美人。”

    白怜儿虚弱的回以微笑,没有说什么。

    “我的命是你救的,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们两口子,你也不会被那根横梁刮到,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虽然我知道你是看在大宝的面子上,但是你终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我不瞒你,我是当今皇上的第十三女,我叫朱玲珑。”

    白若怜微感惊讶,眨了眨困顿的双眼,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了解。

    “你,喜欢大宝?”

    面对朱玲珑的问话,白若怜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红润,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男人已经凑足了人手,协助知府救灾,也尽力的去找大宝,我们比你还急,他是我们的弟弟,但是……哎……”

    朱玲珑一声叹息之后,房间里的气氛越发的惨淡起来。

    许久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的朱玲珑,嘴唇颤了一颤,终于还是出口说道:“大宝有个娃娃亲,小姑娘叫小花,容貌虽然比你差了不止一筹,却对大宝很执着,很痴。”

    白怜儿的脸色愈发的苍白了几分,轻轻的吐出幽兰,终于开口,声音很小,即便就坐在她枕边不远的朱玲珑也是勉强听清:“只要他活着,怎样都好。”

    朱玲珑又是一声叹息:“我这弟弟,哪来的这些女人缘,先是小花妹妹为他寻死觅活,偏偏还招惹了厢房那个娇滴滴的郭曦,现在又加上一个有情有义的你,冤孽啊!”

    一个月之后,白怜儿的伤病将养的好了大半,徐翔坤带着手下在灾后的明州城发了疯一样的找寻,却始终没有发现朱顶的踪迹。

    他们所在的那个院子里,一直有一种哀伤蔓延,除了一间外人居住的厢房,与他们的情绪相反,郭曦从未有过的安宁。

    不再担心被父亲嫁给某个自己不喜欢甚至为人很不堪的郎君,不再担心家里哥哥们的欺辱,不再担心大娘的责罚,不再担心在书院里得罪了某个女同窗而给父亲面上难堪,她在这里虽无自由,但是最少不再是一枚任人拿捏的棋子。

    最主要的是,她终于有了一个真心疼爱的她的母亲,她亲生的母亲。

    “娘,你是说那个放浪子其实是一个大人物?他真的不是个傻子?”

    刘翠娥小心的将鱼中的软刺一一挑出,将一块鲜美的鱼肉夹进女儿的碗里,这才回道:“是啊,那赵公子的身份绝对不简单,锦衣卫千户那样的高官他说打就打,对方都不敢有丝毫的反弹。”

    郭曦慢慢的将鱼肉在嘴里咀嚼,有些含糊的问道:“那我要是真嫁给了他,是不是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刘翠娥先是强撑起凶脸呵斥了一句:嘴里吃着东西时候,不要说话。

    换来女儿的一大口菜送进嘴里和鼓着脸颊对她做鬼脸,才无奈的摇了摇头,恢复一脸宠溺的表情。

    “也难啊,女儿啊,此间主人似乎对赵公子大有情义,又偏生貌若仙人,家世又不是你能比的,都怪娘没给你一副好脸蛋,以你普通的容貌,还有现在这个见不得光的身世,怕是能做个妾,都是此间主人的大度了。”

    郭曦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随意说道:“娘啊,做什么无所谓的,甚至给他做个冥妻,女儿都是无所谓的,只要不用回到那个家里,女儿什么都愿意。”

    刘翠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只能抱着自小受了她想象不到的苦难的女儿,失声痛哭起来。

    “梆梆梆。”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刘翠娥赶紧放开脸上淡然的郭曦,整理好仪容,打开那扇几乎没人敲响过的房门,门外赫然正是此间女主人的贴身丫鬟,怜儿姑娘。

    “怜儿姑娘您来了。”

    怜儿对着刘翠娥和没有起身意思的郭曦道了个万福说道:“大娘,以后别再叫我怜儿了,小姐给我改了名字,叫心莲,我这次来是知会一下郭姑娘,明天书院重新开课,小姐的意思是,郭姑娘可以去继续就学了。”

    郭曦脸色剧变,懦懦的问道:“我,我能不去吗?让我父亲知道我还活着,我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更了名的心莲嘴角微微上翘:“小姐的原话,给他郭远安按个狗胆,他也不敢再找你麻烦!”

    白怜儿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楚中天的皮囊,已经呆了很久很久,明日书院就要复课,她是应该以本来面貌去见朱顶,还是继续做他的好兄弟楚中天?

    她坚定的相信,朱顶一定还活着,甚至明天会照常的去书院上课,一定会。

第一百章 杨帆;起航() 
时光荏苒,自水灾那夜失去朱顶的消息,已经一年有余,朱顶一直没有出现过。

    明州城的人口,骤降了四成,无数个家庭流离失所,无数个父母失去了喜爱的孩子,无数的儿童失去了家庭的温暖,段知府一急之下大病一场,自此身体每况日下。

    新任同知罗贯中,接起灾后安抚民生和重建家园的重任,不辞辛劳的奋战在第一线,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恢复了一点点元气,至少庞大的灾民群体没有乱起来。

    扬、张、屠三大豪族在这次大灾里损失惨重,每家都有几个核心族人丧命在这场大灾里。

    自古天灾都是上苍见罪于天子的预兆,经有心人散布谣言,****的种子便在近十万的灾民里传播开来,却不及发芽,又被一场大水淹死。

    白莲教不止会蛊惑民心、制造****,安抚起人心来,也是出奇的好,在明州城白莲教分舵的配合下,这些无处所依,只能在残骸和断壁之下苦熬日子的百姓,情绪竟然出奇的好。

    罗贯中和临时抽调的锦衣卫、六扇门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抓了很多人,有市井小民,有江湖走卒,更有三大豪门的紧要人物,若放在以前任何一场灾难里,如此在“难民中”不罪而捕,势必会掀起一场大乱,可是这一次,非但无风无雨也无浪,这要归功于白莲教。

    难民几乎都是白莲教的教徒,对白莲花的信仰本就无二。

    至清至丽的那朵白莲花,终究还是再一次披上了楚中天的皮囊,回到了学院,没见到白无愁,更没见到朱顶。

    只有易广远那愈发得意和恶心的嘴脸。

    拖着一副胖子的臃肿皮囊,她走在已经恢复了一些生机,甚至比灾前更热闹几分的街上机械的滑动着,手里是一大纸包的吃食,现在的她贪食之症似乎越来越严重,无时无刻都需要有东西在嘴里咀嚼,只有嘴里的食物,才能够让她那颗惶惶的心,稍安。

    和她一起长大,她视为兄长的白无愁消失了,她芳心暗许,不管对方是何等身份她都打定主意成为其新娘的赵大宝,消失了。这世界上唯二的两个可以让她心里安宁的人,都已经消失了一年有余,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梦见自己化身精卫,流着泪,衔着石,欲平大海,醒来却还是那个让她如此孤寂的世界。

    “胖子,打起点精神来,今天可是有大热闹看的,接完知府,咱们还要去码头,那两艘征用了大半城劳力加上金陵来的三千工匠赶工一年的巨船,今天就要试航了。

    保密工作做的太到位了,我一个堂堂的小公爷都看不了一眼,你说说朱……

    反正那个混蛋就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今天见了他,咱们兄弟可要好好拾掇拾掇他,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玩消失,真是不地道。”

    披着胖子躯壳的白怜儿,机械的跟着队伍行走,时不时的将手里的食物塞进嘴里一些,麻木的咀嚼着,其实她已经吃不下太多的东西,这样做只是为了填补心中的不安,这是她自小就养成的习惯,以为只要有食物,一切便都会好,可是现在,再可口的美味也无法将心中的空隙填满。

    同知罗贯中这一年来不辞辛苦的经营着这座被风雨摧残的城市,没有饿死一个人,极少出现纷争,没有人趁乱行不法,这一切虽然少不了白莲教和锦衣卫的全力配合,但是也不得不说,他本人的能力要比一直卧床不起的段洪高出几筹。

    所有人都知道段洪的知府做不了几天了,所有人都以为下一任知府,必然是这位能干、敢干的罗同知莫属,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一纸公文到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被空降来到明州,补了段洪告老之后的空缺,成了新一任的明州知府。

    很多人都在为罗贯中鸣不平,甚至有人不忿,更有甚者早早的开始联络起来,准备把新来的知府架空。

    不是权欲熏心,任谁把一个烂摊子经营的初见声色,甚至可以预见用不了几年之后,明州就会恢复它最辉煌的面貌,甚至更胜往昔,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所谓名士摘了果子,都会不愿和不甘,都不会将自己的辛苦成果拱手相让。

    罗贯中阻止了向自己献忠心的下属,他们有不愿,更没有不甘,他极为欣然的等待接受新任知府的统辖,因为那人,是他的老师。

    他的老师本名彦端,字肇瑞,号子安先生,为了躲避朱元璋的征辟诈死,这一次出仕,原名自然不可能再用。

    所以老师启用了以前的化名,施耐庵。

    胖子跟随出迎知府的队伍,一路来到了城外十里亭,时间尚早,知府仪仗还不见影子,生员们大多簇拥着易广远攀谈着,没有了白无愁的压制,这个易家的继承人当真在书院拉拢了不少拥泵,这让徐。辉祖很恼怒,白怜儿也同样很不喜欢这个人。

    她与朱顶同样的感触,此人太假。

    一炷香之后,明州的大小官员都已经到齐,进到临时搭建的草棚子里躲避高高的热阳,孙夫子的车架才最后一个到达,自然又少不了一番见礼。

    仿佛约好了一样,就在夫子来到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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