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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渎明-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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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元罪臣,在大明直入贱籍,遇赦不赦,终身不得赎身或者破格科考,姓什么朱顶没怎么记住,但是却都是不折不扣的汉奸,这是不会错的。

    朱顶一直觉得在这个时代,动不动就祸及后人,实在有些过分和没有人权,但是今天他看见这一对贱籍主仆这样欺压一个犯了无心之事的人,还对一个孩子受苦视而不见,他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最重要的是在场难民的表现,让他很失望,所有人的热血都被冷水泡凉,没人愿意出头,他可以理解,毕竟升斗小民的思想便是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但是,朱顶却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戏谑和鄙夷。

    这些处境已经很悲凉的小市民,竟然还有心情去观瞧被人被辱的戏码,就因为被欺辱的人犯了点小错,就因为那人的穷困潦倒。却没有人在意,欺辱人的只是一个表子的丫鬟。

    欺贫而不笑娼,这就是老朱给他的老百姓们开的好头!

    朱顶对面的人堆了,开始议论纷纷,没有人因为朱顶为那个沈家的后人打抱不平而表示赞赏,反而渐渐的开始将声音汇聚起来,声讨起朱顶。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般没有教养,那窈娘姑娘再怎么说也是我明州数得上的头牌,虽然身世有些污点,但是这些年也称得上是德艺双馨,在城里口碑也是好的很的。

    怎么这孩子小小的年纪就口出这样的污言秽语,真是有爹生没娘养……”

    “哎,老兄,你还不知道啊,这就是那个赵大宝,少说几句吧,别犯了痴病,把你打上一顿,都没处说理去。”

    “他就是那个大傻子?格老子的,让他来,老子代他那个没用的爷爷教训教训……”

    朱顶一开始并没有将这些议论纷纷放在心里,却有些心有不忿,竟然有些不懂,究竟是自己的是非观有问题,还是这些人的头脑有问题。

    他抱着怀里的孩子,不大的人儿还在梦里,小脸儿纠结成一团,不知道是做了怎样可怕的噩梦,还是身体上的痛楚让她睡也睡不安生,朱顶方才试过,这孩子在发烧。

    这些人,这些因为朱顶而得救的人,刚才没有人给予这个极可能已经失去了双亲的孩子帮助,哪怕一份关心都没有,只顾着看着自己的热闹,仿佛沈家后人和孩子的苦厄能够稀释他们自己的困顿。

    可是现在,朱顶只不过说了那个窑姐两句,却换来群起而攻之。

    虽然他的用词有些苛刻,但是也不至于换来如此激烈的反应,究其原因,在大明,青楼女子,尤其是身怀才艺的青楼女子,被捧的太高,谁让朱元璋好这口。

    而沈家的后人,是身带晦气的灾星;他朱顶,是名动明州的大傻子。

    柿子总是软软的捏来才有手感,才不会硌手。

    但是,他们错就错在,不该在污言秽语里,带上方老头儿。

    朱顶说那窈娘的祖先如何如何,不是来无因果,能因为身世而被定位贱籍的前元官员,必然是残害过无数华夏儿女的恶狗,这样的人,怎么骂都不过分。

    天下才安定了几年,这些人就忘记了曾经受到的凌辱,而开始一心为所谓的名妓抬起花花轿子。

    朱顶缓缓的转过头,面色还算平静,眼神却凌厉起来,看向那个言辞间对方老人不敬的壮汉说道: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被这场洪水耗费了所有力气,所以宁可在这个凄冷的砖山上像狗一样的发抖,也不愿意伸出手,去帮战士们,救一救你们的相亲故里。

    现在看来,是我想对了,你们不过就是一群卑鄙无耻的懒汉,自私自利的小人,一切都等着坐拥其成,我真改就看着你们被大水冲走算了!”

    说完这句让所有人愤怒和面色铁青的话,朱顶一指他视线针对的人,对身后的小旗下令:“既然留着口条却不会说人话,那就别留着了,两位大叔,帮我割了他的舌头!”

    两个小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动。

第九十七章 我是什么人() 
两个小旗没有动,手中擎着半出鞘的要到愣在那里,因为他们听见了那些人的议论,朱顶是赵大宝,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位小公爷;因为朱顶让他们去割了舌头的那人,并不属于他现在所站的位置,他的身份应该更加靠里,与那些真正的达官贵人紧邻,他是杨家的二管事,杨家是明州数一数二的豪族。

    但是,就在杨家二管事的舌头还是离开了温润的口腔,在他的嘴边和胸前洒下一蓬血花,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坠进了浑浊的水中,敲起几个水泡,就此再也不见。

    二管事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的看着凭空出现在他眼前的人,看着那人手里染血的匕首,看着他舌头消失的地方,许久之后,才发出一声含糊的惨叫。

    朱顶是对着两个小旗下的命令,却不是下命令给两个小旗,而是他们身后跟过来的影蛇卫。

    就如他们的番号,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个小旗身后。

    谩骂了一个清晨的丫鬟将一张小口大大的张开,不大的眼睛闪着惊恐,脸色煞白,指向朱顶的手指还在半空,却已经再也不能如之前那样敲起妙曼莲花,她的手指所向已经初现了一把匕首,持器人半弯着腰,只待朱顶点头,她那只有些微胖的小手,就会指掌分离。

    朱顶微微的摇了摇头,没准备和一条只知道站在主人的面前咬人的小母狗较劲,那样很没劲。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呜咽嘶吼的二管事,轻轻的说了一句:“太吵了。”

    站在二管事身边的影蛇卫抬起脚,重重的踩在了二管事的嘴上,不管对方如何的挣扎都不能摆脱,知道脚下的人再也不能发出一点声响,他才厌恶嫌弃的把占满血迹的鞋底,在碎裂的城砖上蹭了又蹭。

    站在小丫鬟身边的影蛇卫,手执匕首平伸,指向那些要来援救二管事的人,他只一人,便没有人再敢上前。

    “先给这条狗止血,死在这里可惜了。”

    吩咐过后,朱顶的双脚前行,抱着孩子拉着那个脸上脏的看不大出的年岁的沈家后人,前行。

    那丫鬟和在地上疼的直翻滚却不敢出声的二管事,他再也没有看上一眼。

    所有挡在他前面的难民自动的为他让开道路,眼中满是惊恐。

    “世界安静了,狗,我也打了,你们这些当主子的,不站出来找找面子吗?”

    骚动渐渐平息,身材婀娜的窈娘,在一个俊秀公子的陪伴下,越众而出,来到了朱顶的面前,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鄙夷,多了几分审视和小心。

    倒是那个清秀的公子面色铁青,看向朱顶的眼神极为不善,那条被割了舌头的,是他的狗。

    “赵大宝,不要以为你在锦衣卫的黑狱里,认识了几个草莽之徒,便这般猖狂。

    这场大水对我们是场灾难,倒是让你这个无家无国的傻子脱了囹圄,是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亮相,有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如此欺压良善!

    难道你以为就凭你一两个三流江湖人物,便可以把我大明的王法不当回事?

    两位小旗大人,这人我认得,正是前几日因辱骂国母,被压入锦衣卫大牢的赵大宝,趁大灾逃出了牢房,现在把他捉拿归案,可是大功一件啊!”

    那窈娘站在这公子身边眼珠一阵乱转,在心里盘算着朱顶如此的强势出场究竟有什么凭依,最后看到了不远处被吓傻了的小丫鬟,终于开口帮腔道:

    “哎呦,二位兵爷,你们可都看到了,先是有个浪荡子轻薄奴家,现在又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个不知廉耻的逃犯行凶当场,这朗朗乾坤之下,总还要讲王法的不是。”

    说到这里,她的眼珠一转,方才朱顶到场,两个小旗抽出腰刀为他压阵,她可都看的清清楚楚,着实是有些分不出朱顶的路数,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身边的乃是杨家的嫡公子、小少爷,杨家的二管事更是被那孩子割了舌头,这个仇怨不小。

    在她的认知里,杨家是比知府衙门还要厉害的角色,杨家不会与朱顶善罢甘休,她站在杨家一面也必然不会有事,于是又给自己加码。

    “两位兵爷有所不知,你们的肖百户大人是奴家那里的常客,他最喜欢听奴家唱的小曲儿;张三侉和刘大航小旗爷,更是口口声声的要给奴家赎身,要是这几位大人现在在这,必然不会看着奴家,看着奴家如此受辱,嘤嘤嘤……”

    两个小旗相互对视了一番,窈娘所说的这几个人物,百户自不必说,单单是那两个小旗,可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说出来的话,一般总旗大人都不会反对,是他们的老大哥,是他们不敢得罪的人。

    再一思量,杨家的二管事负责杨府的对外采买和府外联络,全城的老少就没有几个不认识他的,所以刚刚二管事被当着他俩的面割了舌头,这件事杨家要是追究起来,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

    而现在似乎是他们表现的机会。

    可是他们又想到了昨晚,要不是眼前的这个“逃犯”和“行凶恶徒”鬼斧神工的布置,自己这些人和在石山上的这些难民,恐怕早就死在了大水肆虐之下,于是便有些犹豫。

    不是犹豫于朱顶的身份,十三太监接管了城西防务,就只有百户、总旗和少数两个小旗知晓,像着两个小旗的身份地位,还不可能知道这样的机密,他们的犹豫单纯的是因为感恩以及对朱顶变现出来的神异的敬畏。

    于是两个小旗窃窃私语了半晌,终于达成共识。

    “杨公子,窈娘姑娘,我们两个位卑人轻,顶多不来,还请稍候片刻,我去请百户大人过来定夺。”

    朱顶冷眼看着杨姓男子和窈娘在那里一唱一和,静静的看着两个小旗左右为难,直到这个时候,才又开口道:“不用去了,他来了也不敢管我的事。”

    那杨公子一听朱顶这样说,大笑一声训斥道:“黄毛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先不说你还背着一个逃犯的不光彩,就说你一个书院的弃徒,加上你那个做了几年私塾先生,攀上了孙夫子高枝儿,舔着脸在书院混日子的老不死爷爷,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朱顶的眼中再放冷厉:

    “本来,我懒得和你计较,但是你辱骂我爷爷的事情,我会好好和你算算。

    我告诉你我是谁。

    我是方而广老人捡的孤儿,我是书院的学生,我是孙老夫子的入室弟子。

    或者,我还是当今陛下不为人知的儿子。

    您说是吗,十三大统领大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当场的十三太监满满的走了过来,满脸不解的看着朱顶:“小少爷,您究竟想干什么?”

    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朱顶虽然有些任性,有些无法无天,但是绝不是傻子,更不会为了一口闲气就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知道,朱顶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旦曝光,可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朱顶阴森的一笑:“现在是大灾,这些人的命又都是我救的,但是我现在后悔救了他们,所以我想要了他们的命;现在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了,我的十三公公,我的十三大统领,不如咱俩仔细商量商量,怎么把他们废物利用一下?”

第九十八章 朱顶的野望(一更)() 
朱顶坐在末首的位子上,看着在座的,盯着自己看的众人。

    他终究还是等到了这一天,他自己也没想到的这一天。

    “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混吃等死,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要舒舒服服的混吃等死,首先要有钱,所以我在凤阳镇的时候,就开始努力的赚钱,然后,有了那场刺杀。

    我开始纠集力量保护自己,所以现在邹蚺和陈二二是我的人,有了徐翔坤那个所谓的物流商行,我的最终目的,是让他一统大明的绿林,对于这一点,最不安稳的社会因素掌控在自己女婿手里,我相信陛下也会乐见其成,他们会继续的强大,直到能够真的有力量保护我。”

    十三太监站在朱顶的背后皱眉,这些话在他听来,简直就是一个疯子的呓语,不要说他朱顶一个身世复杂私生子,就是太子在私下里做出这样的谋划,都是犯了皇帝的大忌的,最主要的是,这些事情或许可以偷偷的做,但是绝不可以明着说。

    接到明州受灾消息后,从燕京抵达金陵领命的燕王朱棣,便马不停蹄的一路疾驰而来,比预期的到达时间,要早了好些天,他现在就坐在主位上,一双眉头皱成川字。

    “顶哥儿,你这些话有些大逆不道了。

    父皇自创统以来,就开始收束叔伯们的权柄,对江湖和绿林也拔六扇门加以管束,更是机会勋贵掌管民间力量,你要赚钱,我会全力支持,你要力量,十三叔身为影蛇大统领,却来到你的身边贴身保护,这还不够吗?

    别伸手,不要伸手,太子哥哥对你青睐有加,护持有加,不要做出让他伤心的事。”

    朱棣年少时曾在凤阳府居住过几年,作为祖地的凤阳镇,他自然常去走动,也是所有皇子里,第一个与朱顶结识的,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兄弟。

    作为幼时的玩伴,他与五虎的感情堪称弥厚,而作为凤阳镇的孩子王的朱顶,就更让他喜欢,只是朱顶那一副不冷不淡的性子,没能让二人走得更近。

    朱顶玩味的看着这个在未来,抢了侄子皇位的一代雄主,朱棣现在还很年轻,二十岁出头,还没有多大野心,还没有打过几场像样的大仗,最主要的是,朱顶知道,朱棣和朱标兄弟二人的感情很好,比一个妈生的都好。

    朱棣崇拜朱标,这从他一口一个太子哥哥的口吻里就看得出来。

    朱顶收起心里的杂念,既然自己已经决定,不会叫朱标郁郁而终,那朱棣自然就不会再有机会坐上那张椅子,而自己,也不想让这位本可以闪耀历史的人物就此湮灭。

    “我对那张椅子没兴趣,太子对我很好,很爱护,我知道,所以我狂妄的说一句,只要有我在,只要我能活到那个时候,那张椅子,就只会属于太子。

    我现在还很卑微,我现在还要依赖别人的力量活下去,但是相信我,我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我不是自恋,不是不知深浅,我有把握。”

    朱顶回过头,看到十三太监的脸上开始凝重起来,知道他是联想到了白莲教上。

    朱顶看向朱棣,看到的是对方的不以为然,于是又抛出一记重击:“殿下,小小的燕地,屈辱了你的才干,你有没有兴趣把眼光放得更远一些?”

    朱棣看着眼前毛还没长齐的孩子侃侃而谈,觉得自己今天竟然接受他密谈的要求,简直就是脑子进了水,便没了什么耐心,语气也就更轻蔑:

    “朱顶,你疯了!你小的时候,虽然怪了一点,但是却有些聪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会成为太子哥哥的股肱之臣,现在更知道你也是我们的兄弟。

    但是,这样的身份就让你狂妄了吗?你以为一个皇子的虚位就能让你无往不利?

    看清你的身份,想想你的名字!你朱顶注定不可能列入皇子的序列!

    好好的跟着孙夫子学学经义吧,收起你那些不着四六的想法,安心做个富贵闲人,也不错。”

    朱顶没有回他的话,从怀里掏出用细线缝好的一摞纸,丝毫没有尊卑的朝着燕王扔了过去,砸在了对方的茶案上。

    朱棣被朱顶轻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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