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敢爱敢恨的人,自己想做的事,不顾一切也要做到,哪怕整个世界都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他犯的错,拼尽全力也要去弥补,哪怕这样会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朱顶站在属于智者的土包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想着心事,默默地和这位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诉说着自己的悲伤和歉疚,这些负面情绪来的如此炽烈,以至于朱顶觉得很长时间之内,自己都不能再真正开怀一笑。
他即将要离开这个虽然没有生活多长时间,却让他刻骨铭心的地方,他已经被老龟驱逐,因为他善意的错误。
之所以现在还能够在这里看望智者,甚至自己现在还能活着,都是因为智者临睡之前的安排,那口大锅里的药物正是出自它的手笔,对于植物的了解,再也没有谁能与它比肩;对于朱顶这样的存在,再也没有谁能与它一争长短。
老龟也不知道智者为什么会如此安排,它只是听智者随口说过,有了这些药和一些天数的治疗,就能让朱顶摆脱他一直以来的烦恼,虽然不能完全将麻烦解决,却能给他争取至少三十年的时间去另想办法!
老龟不知道它愤愤的叙述,给朱顶带来怎样的震撼,它更加不知道所谓的争取三十年,对朱顶意味着什么!
算上最初的二十几年生命,曾经做过九次皇帝的朱顶,算上这辈子,整整十一世,他的全部寿命加起来也就刚满百年!
活了十一辈子却从来没有真正长大过!没有经历过的人,不可能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朱顶一直觉得自己简直可以被叫做圣人,因为他没有按照诸葛亮的方法去杀戮,去以此延长自己的寿命,不是不能,他不是没有经历过那种虽主幼而臣更愚忠的时候;只要他想,就算满朝奸佞他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统合权力,然后开始杀人。
他只是不想,不想自己本来可以快快乐乐的日子,浸满了血腥味。
他想要的日子其实很简单,唯开心二字而已。
可是现在,在这个与世俗隔绝了几千年的山谷里,在一群疯子中间,在一个历史上已经成皇成圣的人物遗命之下,他竟然可能会在这一世,多出三十年的寿命,没有过他这种经历的人,是无法想象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冲击的。
人类不是老龟这种以长寿著称的种族,甚至一般的人类也会因为三十年的寿命而心生怨念,可朱顶不是他们,当他听到了这种可能的一瞬间,他就完全的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竟然高兴到不知道该怎么高兴;随后他就想到了这件事本来的主笔智者,然后心情开始由狂喜转为黯淡,于是更加的愧疚起来。
朱顶将手里还有些软绵的三根草棍儿递给了大黄,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继续对着土包发呆,再过几天,当他泡完最后一锅药澡之后,就该离开这个地方,可能再也不会被允许回来。
不大工夫,大黄已经小心地用嘴唇抿着那三根已经开始冒着火星缓慢燃烧的草棍儿,回到了朱顶身边,自从那天之后,大黄已经很难离开朱顶的方寸之间,就连如厕都要寸步不离。
好在大黄很聪明,很听话,很能感受主人的心情。
朱顶跪了下去,将三根草棍儿戳进了地面,聊作三根贡香,然后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再不回头。
朱顶离了墓场来到牧场,这里圈养着那些发了疯的猛兽,它们在这里可以安安静静的生活,无忧无虑再也不需要思考和愤怒,直到老死。
每天喂给它们的食物里,都会添加大量的含有神经毒素的蔓藤,这些蔓藤被种植在山谷里的一个角落,它们可以让一切生物的大脑停止运转,变成只知道吃喝睡觉的米虫。
这片牧场囊括了整个山谷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族群,其中一大半的数量是因为自己的错误而造成的,想到这些,朱顶的心里又是一痛,智者辛苦守卫几千年的族群,就要因为自己的错误而灭绝,自己却无力补偿。
朱顶循着一条小径走进了牧场当中,几只正在处理排泄物的正常兽族看到他的到来,狠厉的向着这个方向撇里一眼就不再理会,草率的处理掉自己的工作,就此离去,好像和他多呆哪怕一刻都是一种无法容忍的侮辱。
它们的亲族因为朱顶而狂化,它们的孩子因为朱顶而在混乱中死去,它们有足够的理由痛恨朱顶。
朱顶真的很想对他们说,痛恨我的人多了,你们算老几?
但是他却做不到,这是他的过,既然无法弥补,那便只能忍受。
渐行渐深远,他看到了那日差一点把他踩成肉泥的巨兽,正在一滩烂泥里趴歇,双眼污浊无光,一群在哪里都不会缺少了的蝇虫,在它的嘴边爬进爬出,它却不知不觉。
然后是他削断了腿脚的小兽、不再能够翱翔的飞鸟,所有的这些曾经或神武或骄傲的兽类,都已经如行尸一样,无知无觉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汪,汪汪!”一直都很安分的跟在朱顶左近的大黄,不知道嗅到了什么气味,开始有些期待的对着一个方向叫了几声,然后摇着尾巴看了看朱顶,又看向那个方向,再看朱顶,如此反复。
朱顶跟着大黄来到那处与寻常岩壁毫无二处的地方,然后看到大黄像是融化在空气里一样,走进了那个肉眼看不见的空间,于是想起了智者和他说过的那个用几块石头掩盖视线的神奇阵法。
他四下扫视起来,直到大黄看他久未进入,又回过头来找他,才看出了几分端倪——几块或大或小的石头,以一种看似杂乱实则很玄妙的方位,分布在这周围。
等到朱顶终于进到那处所在的时候,他看到了已经失踪的十几只麒麟,听到了一声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可就是这样一句熟悉又陌生的话语,却让他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那个声音依旧是那样沉稳而从容,虽然声色变的有些尖细,可是那种慈祥的语味却还是亲近如故。
它说:“我的孩子,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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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回家的可能,痞子龙()
再次听见这句熟悉的称呼,百感交集已经不足以形容朱顶这时候的心情,他甚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悸动,压在心口的石头,似乎也开始碎裂于无形。
这是智者,不会错。
循声望去,在幽暗的光照之下,在十几只麒麟和一条金色小蛇的簇拥之下,有一颗大小与一般鹅蛋差不多的乳白色石卵,端端正正的立在一团草垫上,有微微的光滑反射,更显其晶莹。
关于麒麟的失踪和智者在这里重生,其实是一个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故事,就像人间帝王重病将死,有奸逆重臣要夺权篡位,又有忠贞臣子护主藏匿。
老龟就是那个类似奸逆重臣的角色,而麒麟自然是忠贞臣子。
所不同的是,老龟所看重的并不是智者手中的权柄,在这个连社会构架都没有的世界里,也没有所谓的权柄一说,老龟和智者最大的分歧,是对于人类的态度和上古遗族的未来。
玄武一族的寿命相对于绝大多数生物而言,都要长的多,寻常巨龟寿满五百岁都算夭折,大部分都能活个七八百年,而老龟更是族中的龟瑞,它已经一千多岁了。
虽然玄武的繁殖力低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只比夸父略好,但是它们悠长的生命同样赋予了它们其他种族无可比拟的优势——它们的基因还没有因为族内通婚而变得不可救药,相对而言它们还没有开始退化。
同样是悠长的寿命让它们有着比较其他种族更加完整的记忆传承,比如几千年前那场让兽族退出地面的上古大战,以及人类可耻的背叛。
而老龟有一个只有智者和麒麟才知道的主张,它要求智者带领四地上古兽族反攻人族,拿回它们祖先的繁衍之地,拿回它们应有的生存的权力。
老龟不知道上古兽族一个个的变疯变少,变得逐渐消亡,是因为族内通婚的缘故;它单纯的以为,是这个终年见不到传说中太阳的地方给它们的诅咒,是上天因为它们的懦弱降下的惩罚。
但是玄武一族的天性又决定了它们的忠诚,所以老龟又会坚定的维护智者的一切决定,而智者当然知道,就算外面的世界早就已经没有了黄帝,但是人类庞大的人口基数和恐怖的发展速度以及创造性,绝对不是这些在地下世界沉寂了几千年,实力连当年被放逐时三成都不够的上古遗民可匹敌的。
最主要的是,不论身躯如何,智者都是一个人类。
在忠诚和种族的延续与荣光之间,左右冲突,老龟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疯了,每一次智者进入新生的躯体,麒麟就会带着它来到这个地方,躲避那头随时可能暴走的老龟。
“我不明白。”
智者的讲述,让朱顶觉得这个简单至极的权谋故事,简直破绽百出。
他知道那些兽族对智者是何等的爱戴,只因为它逝去的噩耗,就有绝大多数的兽族从此陷入了疯狂的深渊,这或许能够解释为什么老龟能够长久的保持着它的忠诚。
朱顶也猜测,智者选择老龟驮载着它,从不离身,或许也不是没有看管着它的因素。
但是他想不明白,这一次,所有的生命几乎都已经确认智者的逝去,自己为什么还能享受智者的“遗泽”活到现在,甚至能够得以续命。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的智商高人一等,事实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和他所接触过的那些真正聪明的人比起来,其实可以称得上是笨。
“我不明白,既然您早就知道它有异心,为什么还放心它时刻的在您身边。
我不明白,您每次的重生时间恐怕都不会是很快的,这些时间足够老龟做很多事情,而据我这些天所知,每次您的涅盘,都是它打理着一切。
我不明白,为什么,它明明真的非常恨我,却没有杀我!”
这个现在只有智者和朱顶的牧场秘境里,经过长久的寂静之后,再一次响起智者那变的年轻的声音,话语短暂却极其肯定。
“我的孩子,你想的太复杂,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夸父。”
朱顶懂了却又不懂,于是智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每一处藏身之地,都有五头夸父驻足,而所有的麒麟都在这里,所有的麒麟都和我很亲近,而你的那个小朋友,是天生的麒麟王者,所以老龟非但不会伤害你,还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你受到伤害,但是它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绝对不会让一只可以统帅最强大力量的麒麟,脱离它的控制。
这些我们人类曾经的战友,曾经的敌人,最重视的,其实还是力量。”
想到夸父那强大的力量,朱顶也不由得心悸,那是应该完全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虽然不是无敌,但是要战胜哪怕一个,人类都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几千年前,你们到底是怎么打败甚至杀死夸父的?”
空间里响起一声长叹,智者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那个兄弟说,那些巨人看上去不可力敌,但是他们有着致命的弱点。
他用火焰炙烤一种黄色的石头,用石头融化出的汁液铸成武器,这些武器一旦破开夸父的长毛和皮肤,就能在一瞬间把他们杀死。
他说,夸父其实很弱,因为一种叫做铜的东西是他们最致命的毒药!”
金属过敏!这样的事情朱顶不止听说过,甚至亲眼见过,有些人一旦和所过敏的金属有了接触,轻则皮肤红肿,重者就会像是在被高温炙烫一样发生皮肤溃烂坏死,更有甚者甚至会血液中毒!
显然,夸父的血液不能沾染铜,哪怕只是纯度极低的青铜,也会对他们致命。
“黄帝轩辕又是怎么知道的?几千年前你们应该还没有发现青铜器才是。”
“青铜器?很形象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我的兄弟无所不知,在我们最后一次分离的时候他告诉我,和他一同降生的,不仅仅只有他的灵魂,还有一台他称为时光鸡的神奇鸟类,所以我才称呼你作一只人类,而那就是他的武器,现在这武器属于你。
你们的灵魂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你们有着同样的宿命,短命。”
好吧,黄帝不仅仅是一个穿越者,还是穿越者里比较高级的系统穿,自带强大作弊外挂的金手指,哪像他朱顶,几乎就是白板儿一个。
朱顶抽出腰间的轩辕剑,好像第一次见到这把传奇武器一样,认真的检查着。
时光鸡?时光机!
可是这明明就是一把锋利一些的软剑,又哪里有着穿梭时空能力的样子?
朱顶看向真的变成了蛋的智者,眼神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热,心脏更是要跳出胸腔。
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名词不断回旋,那就是,回家,回到最初的那个家!
————————
阳光,久违的阳光照在朱顶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温暖,虽然已西斜。
朱顶被智者从那个隐藏的小小空间里,直接送出了地底世界,比预料中的早了几天,背上背着他所需要的草药,依旧带着不离不弃的大黄,以及一只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的小九尾狐,和,一条龙!
朱顶一路上一直回想着智者对他说的话,心里不能自己的对黄帝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他到底来自什么年代?
按照黄帝的理论,人类的穿越大体可以分为两类。
第一类是脑电波强度和无所不在的时间虫洞极为匹配,在死亡瞬间,脑电波大爆炸的时候,就会引动虫洞的能量牵引,进而穿越,至于投胎成什么,那基本就要靠运气了,显然,从这点看来,朱顶的运气简直好到逆天。
九世皇帝,十世帝王家,每天买彩票都能中头奖也不过如此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脑电波从理论上讲,是一种包含了丰富信息的放射波,当脑电波中的信息量超出所在时空时间虫洞所蕴含的信息量,就自然会被虫洞吸收。
如果把有独特烙印的脑电波称呼为灵魂,那么灵魂虽然不断积攒,但毕竟有速度和极限,显然,不论什么样的灵魂都无法对抗和满足一个世界的汲取,所以才有朱顶悲剧的九世短命。
而灵魂的散射又是可以抑制或者同化的,比如药物;比如大量杀戮,身染煞气,被生物临死前爆发的脑电波感染,进而同化和掩盖自身的波动。
第二类穿越是先进的科技使然,要在无数年后才会被实现,那就是借助时光机器。
而黄帝轩辕的穿越,不同于两类又都是这两种,他是进行时光机实验的时候,出现意外,然后灵魂被时间虫洞传送到了上古……
“哎我嗦小哥儿,你能不能快点儿啊,能不能行了,几步道儿啊?小岁数不大咋这么虚呐?用不用给你整几根东北老银参补补?败和我客气啊,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给我整几条漂亮的小母蛇就行了。”
听到了这个满是东北风味儿的叫唤,朱顶脸上顿时一阵抽搐,始终无法把眼前这条生物和自己印象里的,联系到一块儿。
那是一条龙!一条被誉为天命象征、华夏图腾的五爪金龙!
朱顶没有接这条明显不怎么靠谱的金龙话茬,快走几步撵上那个只有小菜蛇大小的金龙,从最后的一层山石下探出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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