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到“家”,又唉了口气。
“想家里的事?你?你也会想家里的事?这……天啊!这……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也会想家里的事情?”冯云闻言,骇然地望着凌南天,象刚刚认识他似的。
她双眸瞪得大大的,圆圆的,神情很是奇异。
她木立凝视凌南天片刻,便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哎呀,你的额头好凉,你肯定生病了。走走走,回房里吃药去。”她纤手触摸凌南天额头之际,又惊颤地缩回手去,赶紧拉上他的手,要拉他回房。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侍候他的。
她随时都带着一些药品,生怕她的少爷会感冒发热。
第009章 少爷心事
晚霞消散,天色渐黑。
海风呼啸,惊涛骇浪。
“哈哈……云儿,没有啦。我真的没有生病,我的额头……哦,是有点凉,那是浪花溅的,溅到额头有些海水了。倒是你,白天受了内伤,我担心你呢。甲板上,海风大,还是我先送你回房,你早点歇着吧。”凌南天笑了,感觉冯云很可爱。
他分开她的手,自己触摸一下额头,感觉是有点凉,但一摸额头,却摸到了额头上的点滴海水,便反劝冯云回房。
“你真没事?你刚才……真的在想家里的事?你也会变?这……不象你吧?”冯云没有笑,反而更认真地问,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直勾勾地望着凌南天的眼睛。
她怕他说谎。
因为,平常时,他经常说谎哄她,然后趁她一不留神,他就悄悄溜出家门去风流了。
“哈哈,没有。我真的在想家里的事。我也不是变了。而是你爹白天在富士山的时候,骂了我一顿,不过,他骂得很对,骂醒我了。事实上,我之前确实没有关心过家里的事情。不关心家中事,是不对的。古人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得想想爹,想想娘,才对。”凌南天又好气又好笑,目光闪烁,说到此,低吟一诗,语气有些愧疚。
冯云没想到忽然间凌南天会说出这么有人性的话。
她瞪大眼珠,怔怔地望着凌南天,小嘴也张大了。
她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少男便是凌南天。
凌南天看她的样子,知道她不相信自己,便又无声一笑,又道:“因为我在家里三兄弟之中,排行最小,接爹的位子是不可能的。再说,我们三兄弟都是同父异母,多少隔阂是有的。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爹的位子迟早是大哥的。我娘也经常教育我,她说她在爹的四位夫人当中,她排名最后,而象我这样最迟出生的,有吃有喝有玩就行了,只要这辈子娘儿俩健康平安,她就心满意足了。她不期盼我成就什么大事,如果我露锋芒,势必会造成兄弟间的不和,甚至会导致兄弟间为争爹的位子而相互残杀。到头来,三兄弟之间,谁也得不到好处。所以,我一直就按我娘说的去办,我每天尽量在外面,反正家里有的是钱。确实是,我整天在外面玩,挺开心的。我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享受却比大哥、二哥好。他们俩人,每人一从军校毕业,就要到爹的军中当差去,还得顾及爹的颜面,努力从基层做起,整天操练,有仗打,得冲锋在前,大哥受过不少枪伤,二哥也战场与敌人拼刺刀受过伤。对比二位兄长,我真的幸运很多。我啥也不干,什么事情也不用理,我有生以来,就是享受荣华富贵,吃喝玩乐。但是,现在国内形势不同了,国民政府统一了,又爆发大内战,象我爹这样拥兵不多的地方军首脑就危险了。无论这场中原大战谁赢谁输,始终会有人登上国民政府主席的位子,迟终会有人拿地方军首脑开刀的。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地方军首脑威胁到自己的帝位。现在也一样,说好听点,中央的头是主席,实际上也象以前的皇帝那样,一样要集权的。就象我们的古城,爹也一样,要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因此,我确实有些害怕了。我担心这种好日子会一去不复返了。如果我们古城这块地盘没了,我们凌家军毁灭了,那我这个少爷也没得当了,很有可能,我也会沦为佣人,沦为苦力。”
凌南天吐露心事,又长篇大论,在冯云听来,无疑是天方夜谭。她似懂非懂,双眸仍是眨也不眨地望着凌南天的眼神,呆呆的,似一潭死水。
她象傻了似的,嘴巴竟然张得很大,能塞得进一个鸡蛋。
她虽然之前也陪凌南天念过书,一起练过武,但是,她终究是丫环,终究是少女,真的没想那么多,更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情。
在她心里面,能管好凌南天,不让他在外面找美人风流;陪好凌南天,他不得什么病,或是不打斗受伤,自己不会回到凌府就挨骂,那么,她就谢天谢地了。
可是,今晚,凌南天竟然说出一堆心里话来,而且是从家事到国事,对她而言,实在太深奥了!
她理解不了。
她也一时接受不了:凌南天怎么会说人话呢?我的天,怎么回事呀?他是不是凌家的三少爷呀?怎么他今天会这么有修养?
她望着凌南天的眼神,充满了惊愕、奇异。
她的脑子兀是反应不过来。
“怎么这样看着我?我很帅吗?你没听懂我说什么?呵呵!我看你生病了,我还是先送你回房吧。”凌南天被她这样盯着看,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黑夜里,看不出他脸红。
但是,他自我感觉,脸颊在发烫。
他说罢,伸手捏捏她的下巴。
“好,先回你房,我要听你讲三国的故事,讲那个……什么吕布与貂蝉的故事。”冯云下巴被他捏了捏,这才有些反应,木讷地点了点头,再看看凌南天,没看出他确实患什么病,没看出他没太多的不正常,这才稍稍放心。
但是,她不想那么早就回房睡觉,时间还早,一个人回房独睡,冷冷清清的,也睡不着,便又找了个借口。
她就是想与凌南天多呆在一起。
与他在一起,哪怕不吭声,心里也是甜甜的。
要是能继续听他胡说八道,听他胡言乱语,一直到自己睡着了,那就是一种幸福了。
“嗯!”凌南天点了点头,便牵着她的手,转身而走。
他俩转身的刹那间,却发现冯毅就站在他俩的身后。
凌南天与冯云登时大为尴尬,没想到被父亲“跟踪”了。
“你们俩先回房吧,我在甲板上站会,看看夜晚的海景。”冯毅先开口了,朝他俩摆摆手。
“好,师父,小心着凉。你也早点回房歇息。”凌南天初时有点尴尬,但听冯毅此言,便又放心地牵着冯云的手走向船舱,回自己的房中去了。
第010章 蒙面刺客
“臭小子,你还算聪明。老夫骂你一通,还真起了些作用?哈哈,好!哎呀,看来,以前老夫是把你惯坏了。什么事情,都是依着你的性子来做。现在骂你一通,你倒乖巧了。嗯,看来呀,对年轻人,不骂是不行的。看来,老夫以后还得经常教训你,把你骂成材,就算你以后会恨我,老夫也对得起凌大帅了。唉,若是回国后,你能把田飞燕忘记就好了。嗯,以后得多骂你,不让你近女色,既然云儿喜欢你,老夫回到古城后,就向凌大帅提议,让你娶云儿算了。”冯毅眼望凌南天与冯云牵手离去,扬手指指凌南天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也若有所思,有些感慨,也有些收获。
他想着想着,感觉自己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很无聊,便不自觉地漫步回船舱,回自己的房间。
他们三个人的房间是紧挨着的。
走进船舱,听不见浪涛之声,但是,船舱内却很喧嚣,两个俱乐部里传来阵阵刺耳的笑声。
其中,一个俱乐部是日本人专用的,他们在饮酒作乐,间或谈些占据中国后如何抢“花姑娘”、如何享乐的事情,说的是日语,但冯毅能听懂多少。
另一个俱乐部是其他各国客人用的,里面传出的是音乐之声,灯光五颜六色。
那些富商或是买办在里面跳舞。
通往客房的走廊狭窄幽长,灯光昏黄。
冯毅算是尾随凌南天回船舱的,他们先后相隔也就差了那几秒钟。但是,历经风险的他,踏入船舱通往客房走廊的刹那间,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有些阴森森的。
每间客房都是关着门的。
冯毅心头一沉,加快脚步,但见前面凌南天、冯云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举起了双手,在凌南天的房间里伸出两只手各握一把手枪,分别指着凌南天与冯云的额头。
“不好,少爷有险!云儿……”冯毅心头一紧,犹如惊涛骇浪,嘀咕一声,急急就地一滚,伏倒于走廊上。
他动作敏捷,伏地无声,身手不凡。
他身子伏于走廊,微微抬头望去:但见凌南天房中缓步出来两个带着帽子的蒙面人,各自伸出一手,各抓在凌南天与冯云的肩膀往房间内一拉。
“咣咣……啊呀……扑通……扑通……砰……”
凌南天与冯云二人似乎被拉得趴倒进房间里,摔得很响。似乎摔着头了,传来了惨叫声。
接着,房门关上了。
“坏事了,少爷与云儿的命……”冯毅吓得满头是汗,双目血红,急跃起身,扑向凌南天的房门。
可是,房门关上了。
他耳朵贴在房门上,双手摸摸自己的腰身,又气又急,因为上船需要搜身,他没带任何武器。
没有刀,也没有枪。
没有武器,怎么救人?
“啊呀……砰……当当……”他刚习惯地摸摸自己的腰身,便听到房里面又传来微弱的惨叫声。
“娘的!救人要紧。老子豁出去了。”冯毅心头一紧,老泪浊流,吓哭了。
里面被人威胁、生命危险的可是他的女儿与少主人啊。
他再也顾不上许多了,抬脚对着房门狠踹一脚。
“咔嚓……”房门被踹开了,传来门栓断裂之声。
冯毅破门而入。
冯云正背对着他,蓦听得有人破门而入,便反手一拳,倏然转身,又抬脚踹向冯毅腹部。
“云儿,是爹!”冯毅抬肘一格,挡住冯云反击来的一拳,低沉地喝了一句。
“爹,是你?有没有人暗算你?”冯云转身刹那间,发现破门而入的却是冯毅,不由一阵愕然,急急收脚,紧张惊问。她汗流满面,神色惶恐不安。
“这……怎么回事?”冯毅身材高大,个子高冯云一个头,居高临下而望,发现冯云背后躺着两个蒙面人,血水染红了他的蒙面巾,均是头颅有破洞,血浆潺潺。
对面靠阳台的窗户,玻璃破碎,穿了一个大洞,凌南天就站在窗口前,双手握拳,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他的脚下,也躺着一个蒙面人的尸体,血水染红了凌南天的皮鞋。
“爹,你没事吧?有没有人跟踪你?”冯云此时似乎镇定了很多,探头出去,看看走廊里没有人影,又把房门关上,低声问冯毅。
“没有,你们……快说说咋回事?爹急死了。”冯毅摇了摇头,满头大汗,急不可耐地反问冯云。
“哦,是这样的……”冯云急道遇险详情……
刚才,她与凌南天牵手回凌南天的房间,刚到房门前,发现房门已被人打开,房门里面站着两个蒙面人,各握手枪指着他们的额头。
冯云当时吓得哆嗦了一下,芳心暗道:完了,少爷要完了。我也要死了。爹说得对,我和少爷,永远是不可能的。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们?
危险之际,她首先想到的是凌南天的安危,然后联想到她与凌南天的终身大事。
忽然间,额头被人用枪指着,只要枪声一响,命就完了。这辈子的什么理想、目标都完了。
刹那间,她俏脸苍白,毫无血色,垂头丧气。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失去了灵气。
凌南天也是心头一凛:没想到自己还没回房,没想到刚刚启程回国,便碰上这档子事了。
娘的,怎么回事呀?少爷就这样没命了?
但是,自己的额头被人用枪指着,功夫再好也没用,他只得乖乖地举起双手。
不过,不能任由两个蒙面人摆布。
尽管他举起双手,命在旦夕,但是,他还是寻找还击、逃命的机会。
他怔怔地望着两个蒙面人之际,却看到其中一个蒙面人手中握的一把手枪很熟悉:那是一把黄金做的勃朗宁手枪,他有生以来,只看过他的大哥凌霸天佩戴过这样豪华的手枪。据传,这把黄金做的勃朗宁手枪,是凌雄托人到美国专门打造的,是送给十年前刚从保定讲武堂毕业的凌霸天使用的。而凌霸天便是靠着这把黄金手枪的鼓励,在凌家军里从基层军官做起,一直做到今天凌家军的副司令员。
今天,这个蒙面人怎么会用这把手枪来杀凌南天呢?
怎么回事?
大哥怕我回夺他的位子?所以,要派人在回国途中杀了我?不!不可能!是大哥发急电来让我回国的。我从不接触古城的军政之事,从不过问凌府的任何事情,我没有半点野心,我与大哥是同一个父亲所生,血浓于水,他不可能派人暗杀我。可是,这把黄金手枪……
第011章 黄金手枪
两个蒙面人穿西装、系领带,均是身材高大、满脸络须,手粗脚粗,身板硬朗,但是,他们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他们凶残的眼神,令人不寒而颤。
他们的手枪口还各安装着一个消声器。
这一来,两把勃朗宁手枪便成了无声手枪。
若是一般老百姓遭遇到这种情况,吓也会吓死。
好在,凌南天与冯云出生于军旅之中,没曾打过仗,此前也没遇过这种风险,但是,他俩从小在军门长大,尽管面对黑漆漆的枪口也会害怕,但他俩最终还是没被吓倒在地。
就在凌南天心思陡转的瞬间,房间里面、房门两侧又闪出两个蒙面人,分别探手而出,各抓着凌南天与冯云的肩膀朝房内一扳,欲将凌南天与冯云扳进房间内再予以枪杀。
这几个蒙面人,似乎是很有经验的杀手。
他们似乎知道走廊里不时会有日军士兵巡逻走过,他们似乎不想事后被日军士兵发现走廊里有尸体或是有血。
而凌南天也不是一般人,毕竟是中国一个地方军阀的儿子,名满中原的“风流少帅”,倘若就此死在日本客轮上了,说不定会造成中日外交事件。
届时,日军方面也可能会介入调查此案。
可是,这就成了凌南天歼敌、逃命的机会。
房门内两名握枪的蒙面人退后两步,完全躲进了房间内,但是,枪口仍然各指着凌南天与冯云。
两个伸手去扳凌南天与冯云的蒙面人,也顺势退向房间内,其中一人一边扳着凌南天的肩膀,一边伸手去关房门。
瞬息之间,房门关上之时,凌南天本是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势的,在房门合上之时,他高举的双手忽然快速下移,一招“合二为一”使出,双掌一合,用尽全力,快如闪电,捞着两个蒙面人的脑袋一合。
“咣……啊呀……”两个蒙面人做梦也想不到凌南天忽然会出手反抗,更想不到凌南天会出如此狠招。
两只脑袋狠狠碰撞,均是脑袋开花,登时血浆飞溅。
各人的脑颅一侧各撞出一个血洞来。
骨裂洞开,两个蒙面人同时惨叫一声,同时萎倒在地。
他们的头在相互碰撞的刹那间,便脑袋空空的,意识瞬间消散,灵魂出窍,再无思绪。
凌南天在这两名蒙面人萎倒的瞬间,又一个旋身,扬起右腿顺势踢出,力甩千钧,致命一击,踹向握枪指着自己的一名蒙面人。
同时,他左拳一抬,臂肘顶起,顶得另一名持枪指着冯云的蒙面人的手腕抬高起来。
“砰……啊呀……呼……”那一名握枪指着凌南天的蒙面人,被凌南天旋身扬腿踹中腹部,惨叫一声,仰天而倒,仰天喷血,身体由房门滑向房门对面的窗口下面。
“当……”那把黄金手枪横甩一边。
这名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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