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万好惨叫一声,右腿竟然被箭射穿,血水急溅,凌空跌翻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
洪武翻身落地,抢过一柄步枪,握枪下扎。
金万好忍痛翻身滚开。
韩军士兵,人如潮水,围向洪武。
十几枝明晃晃的刺刀,扎、捅、刺向洪武。
洪武左拦右格,上撩下拨,仍然难挡敌兵众多。
“嗤嗤嗤嗤……啊呀啊呀啊呀……”瞬时之间,洪武连中四刀,连声惨叫,浑身血淋淋的,命在旦夕。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在此时,不远处的草丛中,又飞来数箭。
围攻洪武的十余名韩军官兵,纷纷中箭,惨叫而倒。
却是外出侦察情况的易坚,恰好回山,发现战况之后,迅速组织一帮猎户,均是手持原始的弓箭,前来助战。
这群猎户,本是过着与世无争的深山老林里的原始生活,但是,自从凌军家驻扎莲青山中,他们便被这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所震撼,也与军中的各级军官交上了朋友。
在十余箭的相助下,洪武这才得以救生。
但是,洪武各处伤口,均是血流如注,脸色刹时苍白,头晕眼花,身躯摇摇晃晃,几欲立足不住。
金万好忍痛探手,抓过一枝步枪,撑在地上,大吼一声:“弟兄们,开枪!”
他竟然不顾双方官兵刺刀混战,丧心病狂地下令亲兵朝洪武的残部也夹杂着韩军士兵开枪。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情况万分危急,眼看洪武就要全军覆灭了。
便在此时,于志国、薛大妹率领特务营两个连,绕道而来,从背后袭击金万好。
两个特务连的官兵,如狼似虎,枪法颇神,机枪狠扫,金万好外围所部,瞬间惨倒一片。
“同志们,冲啊!一团,围左翼。二团,围右翼!绝不能让狗杂种金万好跑了!”于志国却真是来抢报纸的,扬枪而喊,且虚张声势,将两个连喊成两个团,以此恐吓敌军。
有效果!
“他娘的……弟兄们,撤!撤!给老子撤!”金万好大骇,但听山谷回声,不知对方援兵来了多少人枪,急忙惶恐地下令撤退。
两名亲兵扶他上了担架,抬着他拼命地跑。
血战暂时结束。
“呜呜呜呜呜……”
洪武、常明两人伤痕累累,浑身血红,衣衫破碎,都抱头蹲地,一阵失声而哭。
此战伤亡太惨重了。
他们两人率领一个营,血战两三个小时之后,伤亡两百七十多人,仅剩八十多人生还。
伤心啊!
心疼啊!
那是他们俩人多年所带的兵。
几个小时前,这两百多人还是活生生的,现在均是尸首不全地横躺、斜扭、萎缩地惨死于山野间。
“三少爷……呜呜……三少爷……”
于志国率部来袭,吓退敌军之后,还真在草丛中拾到了一份战事时报。
当他看到了凌南天死讯的“旧闻”,不由失声而泣,泪如雨下,双腿一软,跪倒在草地上。
“什么?”
“三少爷……真死了?”
“小鬼子……呜呜,老子跟你们这群倭贼拼了!”
众将士围了过来,争抢着于志国手中的战事时报来看,也都看到了凌南天的死讯。
有人愕然!
有人痛哭流涕!
有人破口大骂倭人!
有人握拳举誓要替凌南天报仇。
霎时间,山谷哭声回响。
全军同悲,天地同悯。
夜空漆黑,苍穹如魔。
晚风送寒,血腥流散,山谷阴森。
每个人的心底,都直透冰冷之气。
当薛长贵护送林依依回到此山谷时,闻得凌南天噩耗的林依依,即时晕厥在地,不省人事。
薛大妹伤感地背起林依依。
官兵们相互搀扶着,一起走向山腰。
火光猎猎,随风摇曳。
士气极度低沉,哽咽一片。
官兵们无精打采,毫无食欲,个个垂头丧气。
洪武、常明、于志国、易坚、薛大妹、刘喜洋、薛长贵等人围着刚从晕厥中醒来、坐靠树杆发呆的林依依,均是一阵心酸心疼。
他们无言以对,不知如何劝慰林依依好。
林依依背靠树杆而坐,双眼发直,头稍上仰,眸子无光,亦无泪流,樱唇蠕动,却无声响。
或许,在爱子失踪半年多的时间,她的泪早已流干。
或许,她此时是欲哭无泪。
她腹内阵痛,心如刀割,娇体颤动不停,容颜哀苦。
第699章 心冷心寒
在痛闻凌南天噩耗的这几个小时里,林依依如傻了一般,痴呆了一般。
她呆坐着,无语无泪,脸色苍白无比,毫无血色,宛若一个木偶人。
丧子之疼,揪心裂肺。
她的眼神呆滞的,象是在凝视着一堆坟,她儿子的坟!
没了儿子,林依依便没了所有的希望。
她的眸子湖里,美波已不会流动。
此时此刻,她小时候在大峰山下林家庄里生活,顽皮地捉弄心上人林伯仲的情景,一一浮掠上她的心头。
尔后,林伯仲惨死,她被迫成为凌雄小妾,双亲病逝,兄长失踪,悲惨命运的组组镜头,从她脑际间浮光掠影而过。
古城家变,凌南天惨遭凌辱,从军统兵,她也成为近八千人枪的最高统帅,时而风光无限,时而凶险重重。
但是,有爱子相伴,所有的风风雨雨,她都挺过来了。
所以,一直以来,无论凌南天或小或大,她每次小别回来,都会拥抱爱子,直当他仍是自己怀中的小婴孩一般看待。
对林依依而言,凌南天就是她的命。
凌南天死了,林依依自认为自己的命也完了。
往事历历,幕幕在她的眸子前掠过。
她时而微笑,时而酸涩欲哭。
当所有往事飘过她心头的时候,她喃喃地自问:“是不是我的前世太作孽?是不是我长得很克夫?很克子?是不是我诵经念佛不够诚恳?难道上天注定我这辈子无夫、无子、无人送终?我作过什么孽?我害过谁?为何上天要如此惩罚我?我错了吗?我错在哪里?”
洪武等各级军官,都是背靠背地,围着林依依坐着。
多时艰辛,营养不足,刚刚又经历了一场恶战,饥肠辘辘,他们都疲惫不堪地眼帘下垂。
有的军官已响起了呼噜声。
薛大妹默默流着泪水,眼看周边的将士都晕晕欲睡,而林依依的眼神却仍在呆滞地向上望着什么。
她不由甚是担心林依依会傻、会呆、会病,或是会死。
于是,她凑近过来,扶扶林依依的玉臂,又移开手。
她抓起一条已经烤熟的番薯,除去番薯的皮,将番薯送往林依依的嘴边,低声劝道:“夫人,吃点东西吧?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顺变!三少爷走了,路总参谋长和三少夫人又不在,咱们所剩的将士都看着你,盯着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测,那么,三少爷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这支队伍,就彻底完了。如若那样,三少爷在天之灵也不会瞑目的。再说,那则新闻所说的内容,也不一定是真的。很多报纸,经常刊载的内容,都是瞎说。我认真地看了看三少爷的相片,那哪像他呀?体形发胖,胡子拉磋,披头散发。世人都知道,三少爷很帅的!说不定,那是韩复榘或者刘黑七故意收买记者瞎编的,他们可能想打击咱们的军心、士气,以便彻底打垮咱们这支队伍。世人都说,韩复榘想独霸山东,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说不定,战事时报的记者被韩复榘重金收买了呢!”
林依依闻言,精神一振,侧目而视薛大妹,眼放异彩,却只是在瞬间。
她眸子光芒一闪而过,瞬间又灰暗下来。
泪水随之簌簌而下。
她噎声说道:“大姐,谢谢你对我不离不弃。可是,我养的儿子,无论他变成什么样的身形体态,便是他变成魔鬼,或是幻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你我都是当母亲的……你好心相劝,我很感谢。但是,你不用再说了……我……我……我吃了这条番薯就是……”
她说到后来,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却抹抹泪水,拿过番薯,轻咬了一口,咀嚼起来。
然后,她仍然很斯文地将这条番薯吃完。
只是,她的串串珠泪,再没停歇过,不时滴落在她手中的那根番薯上,一起送入她的嘴巴里。
咸咸的。
薛大妹被她如此一说,倒是无言以对。
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儿女,因为那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更何况,林依依二十年来,从未当凌南天长大过,一直都伴在凌南天的身边。
对林依依而言,爱儿胜过爱自己的命。
二十年来,无论是在明里,或是在内心深处,她只当凌南天是自己活在世上的唯一亲人。
她父母已亡,兄长失踪二十多年,前夫为后夫所杀,自己只是凌家排名最后、最无权无势的小妾。
在凌家的二十年生活,在世人看来,林依依是风光无限的。然而,在她内心深处,却始终认为是屈辱的。
因为她与凌雄过的是一种没有爱的生活。
所以,在她内心,她只是与儿子相依为命的。
尽管在世人面前,她一直都给予端庄的容颜、灿烂的笑脸,展现的是翩翩风采。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始终是苦涩的。
她只有和爱子凌南天在一起,才是唯一的快乐。
虽然年近四十,她的容貌却一直象少女般端庄优美。
仿佛,她如此容颜,就是为她儿子保留的。
而凌南天失踪半年,她顿时苍老,两鬓染霜,皱纹立现。
现在,她的美眸也灰暗了。
她曾经梦想过,希冀过,盼望凌南天能妻妾成群,带给她儿孙满堂。
然而,今天,她的梦,破灭了。
她的心,宛若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摔碎了。
将士虽多,金银珠宝尚有,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她的儿子。她的心,孤寂无比,落寞无比,凄凉无比。
仿佛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了。
薛大妹不敢吭声了。
她默默相伴着林依依,只盼明日一觉醒来,林依依的精神状态会好些。
或者,过阵子,路洋率领特别行动小组,能救出凌南天或是带回好消息。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凌南天之死讯不是真的!
第700章 心死为尼
薛大妹又怕林依依会想不开,怕林依依会做出什么诸如寻短见这样的傻事来,便多又留了一个心眼。
她伸手揽住林依依的手臂,靠紧林依依。
这样子,如若林依依稍有动静和声响,薛大妹便会知道,便会醒来。
或许,薛大妹也累了。
残星明灭,东方欲白。
不知不觉,圈子内的火堆也燃烧而尽。
薛大妹也不知不觉地合上了双眼。
经历了一天的恶战,她太疲惫了。
以至于林依依虽有动静和声响,薛大妹还是未能知道。
当她醒来之时,林依依还是不知去向了。
薛大妹吓坏了,心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起身张目四望,惶恐大喊:“夫人……四夫人……你在哪呀?”
事情随即震惊全军上下,这对士气,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好在这是一支精英部队,虽有人弃枪而走,却无人向金万好告密。
洪武、常明、易坚、薛长贵、于志国、刘喜洋等军官蓦然惊醒,骇然起身,分散跑开,急动员所部官兵,一起搜山,寻找林依依的行踪。
然而,搜索一个上午,还是没找到林依依的踪影。
当他们回到昨夜所聚的那个地方,却发现有名卫兵傻痴痴地站在原地,手里捧着一张纸。
有文化的军官,仅是于志国一人。
众人噙着泪水,颤声要求于志国念读那张纸上的字:南天已死,我心亦死。红颜命薄,只能跳出红尘外。诸位不必找我。部队暂托洪团长管治。待路洋回来之后,转交路洋指挥。云儿孤苦,请诸位助其另觅良缘。依依拜谢诸位多年关照之恩,有生之年定会为诸位诵经念佛祈福!
“夫人……四夫人……呜呜呜呜……”
各级军官登时挥泪如雨,泣声大喊。
山野回声,却再无林依依踪影。
洪武集合各级军官,哽咽地说道:“我非帅才,只能暂管全军一时。但是,夫人失踪,三少夫人和总参谋长回来,我等无法交代。现在,我命薛大妹、易坚、薛长贵、辛海各率一个排,乔装一番,分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寻找夫人下落。请于副官,立即致电黑熊及各特工网,代为打听夫人下落。其他弟兄,务须管好自己所部,仍然从严治军,多布岗哨,防止逃兵下山向金万好告密。”
“是!”
各级军官低沉回话,无力地举手敬礼,然后分头行动。
洪武命人搭起一个简易棚作为临时总指挥部,吩咐于志国加强与其他残部、各特工点的联系。
他不敢懈怠,白天深入各部队,备粮备战。
夜里,他与相关文职军官,一起研究军情,分析情报。
仅仅三天,洪武便消瘦了一圈,黑了一圈,兼之在此前的白刃战中受了数处刀伤。
他的身体显得很弱,不时咯血。
向来都是乐天派的他,每天只有几句话。
他的眼睛始终是红红的,一直都是布满了血丝。
这天夜里,山野寂静可怕。
洪武识字不多,却要熬夜看电文,还得边看边请教于志国和其他文职军官。
遇有密电,他不敢让其他人看,只能自己猜测相关内容,苦不堪言,筋疲力尽。
“报告……路参谋长回来了……是小虎子领着特别行动小组从原秘道的峡谷中钻过来的。”便在此时,警卫人员进来报告。
“什么?”洪武、于志国均是瞪圆了眼珠,他们及相关文职军官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
因为呆会见到路洋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如何向他及特别行动小组汇报凌南天的死讯及林依依失踪之事。
再者,路洋等人这么快就回山了,证明他们很有可能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们根本就没有去日本救凌南天,或者他们在山外已听到了凌南天的死讯。
洪武、于志国等人的心,忽然好沉。
“报告!路总参谋长距此仅约五百米,请问代总指挥,是否列队相迎?”此时,又有一位警卫人员进来报告。
洪武本是不置可否,犹豫不决。
此时,他见警卫人员再三催促,便对指挥部里的工作人员下令,说道:“同志们,听着,当着众人的面,不要提三少爷和夫人的事情,他们要是提起,就说夫人睡了,呆会单独向总参谋长汇报,再由总参谋长向三少夫人汇报。”
“是!”众军官异口同声接令,然后一起出去迎接路洋等人回来。
他们走出简易木棚,下山十几步,便迎面遇上了柱子、小雅、陈道等几人,且抬着冯云。
洪武骇然惊问:“三少夫人……怎么会这样?”
他举着火把,看得真切,但见柱子、小雅、陈道、文智广、乔栋、龚品等人全是脸有泪痕。
而担架中的冯云,双眸紧闭,脸色十分苍白。
于志国已猜到陈道等人可能已知凌南天死讯之事了,便问起路洋:“总参谋长呢?”
巫志海悲沉地说道:“我们在回山的时候,刚好碰上薛大婶,她说四夫人说什么跳出红尘外。路大哥猜测四夫人可能到摩天崖的三界外尼庵出家了。他和我等一起将云儿妹妹送到这里,便让猴子先回来找他的卫队,他先和铁牛两人去摩天崖了。”
“什么?”
“你们都知道各种情况了?”
洪武、常明、于志国等人闻言,便知道巫志海等人无功而返,是知道凌南天之死讯和林依依出走失踪的消息了。
巫志海点了点头,泪水又从眼帘里涌起来。
他抹抹泪水,颤声说道:“嗯!我们到达枣庄的时候,恰好遇上小虎子,他在进货卖新报纸的时候,发现包着新报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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