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天性好胜,不愿轻易低头。虽然心里盼着您去找她,嘴上却决不会讲出来。师公,您就不能先向她老人家认错吗?您是男子汉,应该有此心胸。师父她老人家年仅五旬,可是头发全白了。以她老人家的修为,不应该呀!”
孙老头脸色一紧,抓住兰若的手臂,问道:“兰儿,你说什么?你师父的头发已经白了。她不是出家了吗?”兰若轻声饮泣,说道:“是的,师父出家了。可是她是带发修行,心中仍未斩断那一丝痴念。您应该明白,她老人家的头发是为谁而白。难道您就忍心不去见见她吗?”
孙老头大为动容,紧紧抓住满头乱发,叫道:“该死,该死!我为何想不到?我应该知道她的脾气。二十年!二十年!我白白浪费了二十年。兰儿,快告诉我,你师父现在何处?我要去见她。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我要向她认错,我要补偿这二十年的亏欠。”
兰若终于将孙老头说动,心中无限喜慰。双目依旧含着盈盈泪水,脸上却绽开了如花笑靥。说道:“去年锦衣卫上山骚扰。师父不愿与人相争,飘然离去。现在带着小慧妹妹隐居于东天目,全力调教小慧武功。”孙老头大喜,叫道:“好,好!咱们马上就走。”拉起兰若便走,冲出房门,快如风驰电掣,向南疾奔而去。
天赐逃脱魔掌,展开轻功向东狂奔。只盼着远远逃走,不要让何绣凤追上。轻功非天赐所长。虽说神仙散手中所述轻功神奇无比,冠绝武林。但神仙散手上的武功不太合天赐的路子。在轻功一道下过不少功夫,进境却不甚理想。但他全力狂奔,仍然快如奔马,两个时辰便跑出百里之外。
风雨渐收,天色放亮,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天赐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估计何绣凤已经很难追上了,脚下渐渐放慢。心情一松,顿觉疲劳难当。连夜狂奔,通宵不寐,铁打的人也无法承受。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找不到客栈歇脚。大白天也不好在农家借宿。天赐无可奈何,只能强撑着走下去。
江南水乡,湖湾沟塘随处可见。前边出现了一湾小小的湖泊。湖边翠竹杆杆,迎风摇曳。竹林边有一块巨大的太湖石,顶部平整光滑,昨夜留下的雨迹已经被初升的骄阳灼干。天赐暗道:“这是个好去处。何不在此打个盹,歇歇脚再赶路。”大步行去,跳到石上。枕着包裹一躺,十分舒适。阳光融融,湖风吹拂,倍觉惬意。过不多时便沉沉睡去了。天赐粗心大意,居然也不想想此处邻近大路,行人往来不绝。大敌当前,在此休息岂不危险之极。
身心疲惫,这一觉睡倒便失去了警觉之心。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用草叶撩拨他的鼻孔,奇痒难当。天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一惊而起。睁开眼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芙蓉妖仙何绣凤赫然正坐在他身侧,笑吟吟望着他,手中还不住捻弄着一片草叶。何绣凤身后侍立着小静姑娘,脸色平静如水,目光却流露出焦灼之色。
天赐想要翻身坐起,肢体却不能移动分毫,方知穴道受制。心中更为吃惊,暗骂自己太不小心,暗叹自己时运不济。缓缓出口长气,平静下心情,依照老和尚所授冲穴之法,运行真气冲向闭塞的穴道。口中说道:“原来是何仙子。李某运气不佳,又让仙子捉住了。”
何绣凤娇笑道:“你有幸遇上姐姐,应该说大走洪运才是。姐姐追寻你整整半夜,腿都快跑断了。一见面你却不知稍加慰问,只会说这些丧气话。真让姐姐伤心。”说话间脸上居[汶Zei8。电子书小说网//。 ]然真的露出凄色,泪水盈盈,一付伤心欲绝之态。
天赐苦笑道:“仙子一来就点上李某的穴道,就算有满腹的恭维话也说不出口。”何绣凤掩口格格而笑,说道:“姐姐是怕你逃走啊!你对姐姐畏如蛇蝎,每次见面都要给姐姐脸色看。再不就冷嘲热讽,含沙射影。从没听你说过一句动听的话。唉!谁让咱们曾经为敌呢!其实姐姐这个人最好相处了,对兄弟也是一片赤诚。难道咱们就不能成为朋友吗?”
天赐笑道:“有缘与仙子这般妙人相交为友,李某求之不得。不过,仙子总要先为我解开穴道吧?”何绣凤歪着头,做出一付天真之态。说道:“你不是欺骗姐姐吧?好兄弟,姐姐可以为你解开穴道。不过你总要先给姐姐一句承诺。”扭动着小腰肢,轻摇天赐的手臂,撒娇撒痴。何绣凤虽然风韵犹存,可是以她的年纪做出这付天真烂漫的女儿态,未免有些过火,令人几欲作呕。小静虽说是见多不怪,却也替师父脸红,大为羞愧。天赐努力忍住呕吐的欲望,说道:“李某一言九鼎,说过就算,何必要什么承诺。”小静也道:“是呀!师父,您就给他解开穴道吧。李公子最重信义,决不会欺骗师父。”
何绣凤伸出纤纤玉指,点上小静额头。笑骂道:“你这小鬼头。我还没将你嫁给他呢!你就急着代他讲好话,不知害臊。”小静羞得俏脸通红,垂首不语。何绣凤对这个小徒弟最为钟爱,免不了要调笑几句。小静也免不了要撒娇不依。忽然何绣凤脸色一变,出指连点天赐胸前穴道。娇笑道:“好兄弟,你果然是在欺骗姐姐。你以为姐姐会轻易上当吗?你还是死心吧!”天赐方才乘说话之机已经将闭塞的穴道冲开多处。眼见大功即将告成,不想被何绣凤察觉,前功尽弃。天赐无可奈何,只有暗暗叫苦。
何绣凤拉过小静,指着天赐说道:“小鬼头,你看这个人有多狡猾,你还要帮他讲话。你那不成器的大师姐就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欺骗,背叛师门。现在如何?一夜刚过就让他甩掉了。唉!世间寡情薄义,莫过于此。你可千万不要上当,步你大师姐后尘。”这一席话虽说有几分调笑的意味,小静听后却暗自吃惊。生怕让师父看穿心事,忙道:“师父教诲,徒儿谨记在心。”
何绣凤向天赐道:“我说薄情郎,你将我那傻徒儿小雅拐到何处去了?快说!”小雅的去向天赐自然不知,这个谎话可不太好编。天赐嗫嚅半晌,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告诉你,你好去擒她吗?”何绣凤笑道:“原来你有情有义,不是个薄情郎。你不想说是吗?我让你尝一尝分筋错骨手的滋味,到那时你会乖乖地讲出来。好兄弟,乘姐姐现在还没生气,你就实话实说吧!以免有伤彼此和气。”
何绣凤一提到分筋错骨手,小静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小脸惊得煞白。天赐也暗自吃惊。分筋错骨手的滋味他曾听孙老头说过,不想今天就要让他尝到了。究竟是说个谎骗过去,还是就这样硬挺下去,一时拿不定主意。何绣凤怒道:“你真的不说吗?很好!”抓起天赐的手臂就要用刑。
忽听竹林中有人大喝道:“呔!好你何绣凤,又要欺负我老人家的徒弟。气煞我也!我要打断你的狐狸腿,为宝贝徒儿出气。”
何绣凤大惊失色。好似老鼠见了猫,二话不说,一跃而起,挽住小静的手臂,一阵风似地逃走了。小静奔跑中不住回头张望,目光中尽是依依之意。天赐大喜过望,叫道:“师父,您老人家来了!”竹林中应声踱出一个人。天赐看清那人的相貌,鼻子几乎气歪,满腔兴奋化为乌有。
从竹林中出来的那人矮小黑瘦,穿一袭破烂不堪的灰布僧袍,居然是自称百晓奇僧的老和尚宏元。只见他满脸堆笑,神情得意。脚下踱着方步,口中说道:“没想到老醉鬼的名号如此管用。老僧算是学会了一招,以后不妨时常拿来用用。救人自救,必有奇效。”
天赐又急又怒,叫道:“原来是你这骗吃骗喝的贼秃驴。你再敢胡言乱言,拿家师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我……”忽然想起现在受制于人,奈何不得这老和尚。老和尚要整治他却轻而易举。我要将你如何如何云云便说不出口。
宏元僧收起脸上的嘻笑之态,合十当胸,正容道:“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老僧虽秃,却不是驴。施主谦谦君子,不该出口伤人。”天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我一时口不择言,大师勿怪。不过,大师似乎也有不是之处。半年前骗我财物,挑唆我与人争斗,这些都可以不再计较。可是大师不该冒充家师名号,更不该企图时常拿来用用。”
宏元僧笑道:“老僧当年的名号比令师响亮多了。若不是为了救你,老僧才不屑于冒充。你以为老醉鬼听上去很受用吗?嘻嘻!老僧昨夜眼福不浅,看到一出老鼠戏猫的好戏。一时心痒难搔,忍不住也来玩耍玩耍。果然十分有趣。”天赐奇道:“什么老鼠戏猫?我只听说过猫戏老鼠,哪里会有什么老鼠戏猫。”宏元僧笑道:“有,有!你现在不懂,我一说你就明白了。你那老醉鬼师父就是一头笨猫。何绣凤那妖妇就是一只小老鼠。昨夜小老鼠一不小心撞上了笨猫。可是那笨猫实在笨得不能再笨,让那小老鼠玩弄于掌股之间。一番花言巧语,老笨猫居然将小老鼠放走了。老笨猫放走小老鼠不要紧。老笨猫的徒弟小笨猫可就遭殃了。”
天赐大喜,也不介意被宏元僧讥为小笨猫。说道:“我师父来了?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大师,快带我去见他。”宏元僧脸色一板,秃头摇得象波浪鼓。说道:“不行,不行!不能将你送给老醉鬼。老醉鬼那几手鬼画符的武功,不登大雅之堂,只能误人子弟。小施主,要学功夫应该向老僧学。快快拜老僧为师。老僧传你衣钵,教你打坐念经,成仙成佛。”
天赐又气又急,叫道:“老和尚胡说八道。家师如何误人子弟?倒是你这贼和尚,只会坑蒙拐骗,有什么真功夫可以传我?而且我尚有许多大事未了,不能落发出家。快放了我。”
宏元僧笑道:“小施主,这可由不得你。半年前第一次见你,就知是个资质绝佳的好徒弟。老僧走遍天下整整寻找了二十年,今日方找到一个合意的。哈哈!我要将你带回山中,为你剃度,收你为衣钵传人。老僧偌大年纪,也该有个传人了。小施主,好好跟着老僧修炼,包你将来成为有道高僧。这可是天赐良机,不可错过。你取名天赐,正是此意。”说罢将天赐扛在肩上,叫声:“走也!”大步流星向南行去。别看这老和尚瘦小枯干,扛着沉重的天赐竟似轻若无物。
天赐急得破口大骂。老和尚听得不耐烦,笑道:“小施主,安静一会儿吧!”出指点了天赐的昏穴。天赐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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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秋风布褐衣犹短 江湖夜雨梦亦寒
天赐渐渐从昏迷中醒来,神智一清。猛地翻身坐起,发觉四肢能动了,穴道已经解开。环视四周,似乎身处一座洞穴之中。四周都是凸凹不平的石壁,洞顶有数丈高。几个巨大的石乳直垂下来。泉水叮咚,声音悦耳。方才卧身之处是一个平整光滑的石床。床边有一个小石案,案上燃着一盏小油灯,灯火昏黄。洞中并无旁人,将他掳来的老和尚宏元也不知去向。
天赐暗自诧异,不知身在何处。端起小油灯照明,沿着洞壁四下寻找出路。终于发现了一处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隙。沿着石隙向前摸索,一道青石大门挡住了去路。
是那老和尚做的好事,将他关在石洞中了。天赐心中恼怒,用力向那石门推去。他曾苦修外功十余年,靠先天的禀赋后天的毅力,练就了数千斤的臂力。但白白浪费了许多气力,石门依然纹丝不动。仔细观察方才发现,石门的左右两边都深深嵌入洞壁之中。横向用力方向不对,当然无法推动。要打开它只能顺着石门的走向左右滑动,或者能行。但石门表面光滑,毫无着力之处。纵有万斤神力,又有何用?转念一想,风雷剑穿云箭都是利器,用它们在石门上开两个洞应该不成问题。回转洞中,去取包裹。可是找遍全洞,也不见包裹的踪影,大约是让老和尚收走了。
洞中空荡荡无处可以藏物,除了石桌石案,只有堆放在壁角的几只大布袋。打开布袋一看,原来里面所装全是干粮咸肉等物。这些东西自然是给他预备的。看情形老和尚打算将他长期关在洞中,这是在搞什么鬼名堂?天赐越想越气,又回到洞口石门下,猛力拍击。向洞外叫道:“老和尚,宏元大师,你在何处?我有话说。”喊叫良久,仍不见有人应声。天赐按捺不住心中愤怒,改口骂道:“贼和尚,老秃驴,你死了不成?为什么不回答?”
这一骂果然灵验。只听门外传来宏元和尚的声音:“是谁在大呼小叫?打扰老僧的好梦。”说话时哈欠声咂嘴声清晰地传到天赐耳畔。立身之处似乎很近,仔细分辨,似乎又遥不可及。
天赐道:“老和尚,你无缘无故将我关在此处,究竟是何居心?快快明言,否则莫怪我开口骂人。”宏元僧笑道:“小施主骂也骂过了,老僧听也听过了,多一次少一次无伤大雅。至于说我的居心吗,不妨告诉你。老僧见你根骨不俗,又与老僧有缘,有心度化于你,助你早脱苦海。小施主,你可知道人生即为苦海。虚名浮利,你争我夺,儿女情长,魂牵梦萦,就象是一张巨网。多少英雄豪杰挣不脱,抛不开,空负了锦绣年华。到头来成也罢,败也罢,得也罢,失也罢,还不都化为一场春梦,了无痕迹。小施主,滚滚红尘,不足留恋,山野林泉,快乐逍遥。施主还是随老僧出家了吧!”
天赐怦然心动,即而神智一清。念及身负奇冤未雪,胸怀壮志未酬。虽然只手回天,前途难卜,却不能不尽力而为。即便是刀山火海,杀身殒首,也绝不能回头。心意一决,天赐道:“大师所言极是。如果真能将世事抛开,脱身于名利之外,啸傲于山林之间,何等逍遥快乐!可是李某不甘心。乱臣贼子不除,天理正义不伸,李某便没有谈佛论道的心情。老和尚,佛门广大,普济世人。李某身处苦海,可天下苍生之苦胜李某百倍。大师度化于我,只救一人而已。天下苍生却有千千万万,大师应该多想想他们。闭门苦修,不问世事,独善其身。这是逃避,绝非佛家修行的本意。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世事艰辛,苦海难渡。这正是李某所留恋的。大师佛法渊深,大智大慧,当能明白李某此心。”
宏元僧默然良久,叹道:“阿弥陀佛,施主居然还是不能看破。世人受苦受难,此乃劫数。因果循环,天理报应,非你我之力所能挽回。施主妄图逆天而行,愚不可及。只怕要罔费一番心力。”天赐毅然道:“为不为在我,成不成在天。李某但知尽一己之力。果真天意使然,善无善报,恶无恶果。其错在天,而不在我。我决不后悔。”
宏元僧叹道:“施主入魔已深,无法挽救。但老僧仍不死心。请施主在洞中小住数日,定下心情,仔细体味老僧之意。遁迹佛门,仙佛之道可期。留恋红尘,灭顶之灾难免。施主万万不可糊涂。”
天赐大怒,喝道:“老和尚,你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在找借口,要将我关在洞中。出世入世,全凭自愿,岂有强迫之理?”宏元僧也不生气,声调平和,声调:“出世入世,并非全在自愿,而是在一个缘字。缘分不到,强求亦是枉然。缘分一到,你想走也走不脱。老僧与施主有缘……”天赐无心再听他胡言乱言,大叫道:“老和尚,废话少说。再不放我,我可要打出去了。”举掌猛击石门。他双臂有数千斤的力量,石门震得砰砰作响,头顶石屑纷纷落下。可是连击十余掌,手臂酸痛,手掌通红,石门却未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