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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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风雷-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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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幕后那人潜伏了许久,悄悄揭起帐幕,透过缝隙向内窥伺,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寒光四射的双目。贺震天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向内背向外,随即不动。蒙面人大喜,亮出一把锋锐的短剑,身子贴地平飞,象一缕轻烟,穿入帐中,落于床前,短剑直刺贺震天后心。

贺震天猛然跃起,让开来势,厉声喝道:“何方鼠辈?胆敢行刺。”变出突然,蒙面人惊得神魂出壳。短剑脱手打出,直奔贺震天面门。刹住前冲之势,回身便走。这一进一退,身法变化之快委实不俗。

贺震天岂能任他逃去,大袖一卷,短剑落入手中,腾身跃起,凌空扑击,抓向蒙面人的后颈。蒙面人也非弱者,倏然转身,举掌格挡。贺震天招式不变,右掌如电,抓住蒙面人的手腕,扣紧脉门。蒙面人半身酸麻,劲道便泄了。贺震天倒转短剑,连点蒙面人胸前数处大穴。交手只一个照面,蒙面人便被制住,成了木雕泥塑。

贺震天双足落地,一把扯下那人的蒙面巾,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贺某?”只见那蒙面人是个相貌平庸的中年汉子,脸色惨白,毫无表情,虽然被擒,却不露惧色,更不作答,口唇微微蠕动,双眼翻白。待贺震天醒悟过来,蒙面人早已咬破齿下剧毒,毒发而死。贺震天大恨,抬脚踢翻尸体,再看手中短剑。只见蓝光隐隐,寒气森森,不但犀利无比,而且淬有剧毒。若非他口渴欲饮,及时醒来,只怕已被这蒙面人害死了。

帐外一阵骚动,连四海等几名心腹将佐闯了进来,七嘴八舌询问何事。贺震天一指地上的尸体,说道:“这厮夜半潜入帐中行刺本爵,事机败露,自杀身亡。你们有谁识得这厮的来历?”

众将围拢上去看那尸体,均不认识。只有一人惊道:“他,他是末将辖下的一名小校,名叫王老七,武功平平,胆小如鼠,大家都叫他龟兄鼠胆。却不知受何人指使,竟敢行刺侯爷。”话一出口,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若论指使之人,不正是他自己嫌疑最大吗。

贺震天道:“这厮武功高强,胆大包天,一定大有来头,决不是什么龟兄鼠胆王老七。四海看看这厮脸上是否动了手脚。”连四海依言向蒙面人脸上抓去。果然不出贺震天所料,一张人皮面具应手而落,露出一付迥然不同的面孔。虽然中毒之后皮色青灰,相貌仍可辨认,众将无论识与不识,皆惊呼出声。

贺震天紧盯着尸体,怅然若失,久久不语。连四海问道:“侯爷,这厮是什么人?”贺震天恨恨道:“这厮是卧龙山庄八大金刚之一,名叫毒狼。龙老狗欺人太甚。我贺震天为他卖命打江山,如今虽身陷绝地,仍不愿弃之而去。应该说我贺震天已经仁至义尽。他却如此待我,在我军中安插眼线,严密监视,一有风吹草动便要害我性命,好不令人寒心。”

众将皆愤愤不平。连四海道:“龙老狗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侯爷何不早做决断,另择明主,下山投奔官军。强似跟随龙老狗,纵不死于官军之手,日后也难保不被他所害。”贺震天心想:“众将皆有归降之意,我又何必枉做恶人。乘此时机倒戈下山,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自觉找到了台阶,不再瞻前顾后,说道:“大家都看到了,不是我贺震天不讲道义,而是他姓龙的不够朋友。为了众兄弟的身家性命,明日咱们便下山请降。变节之辱,不义之名,我贺震天一肩担之。”

众将大喜,暗叫“我佛保佑”,这条老命算是保住了。消息传开,死气沉沉的军营立刻活跃起来,众军卒奔走相告,额手称庆。自朝廷大举南征,锋芒所向,贼众披靡,龙在田授首,官军声威大振,贼众闻风丧胆。贺震天这枝残兵困守孤山,食不果腹,士卒早生怨心,谁不想快快归降,免去一死。何况归顺朝廷之后,大家就是官军了,从此脱去贼皮,挺起腰杆做人,又有哪个不愿意。

翌日一早,贺震天命部众尽打白旗,整队下山。江涛率领一小队官军在山下等候多时了。见到贺震天,江涛远远地便下马相迎,说道:“末将奉旨恭迎帮主大驾。”贺震天与众将也下马还礼。贺震天道:“贺某自知身负重罪,百死莫赎。幸蒙圣上宽容,不念旧恶,众将士皆感圣上洪恩,愿赴驾前请罪,听凭发落。”

两人一番客套,各自上马,并辔而行。江涛凑到贺震天耳边,低声说道:“稍时圣上将亲自出营迎接帮主。如果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帮主万万不可露出异色,更不可向他人提及此事,只管自己心里明白就是,切记,切记!”贺震天微微颔首,心中困惑。

一行人来到中军大营外,早有快马入内报讯。鼓角声中,官军列队出迎。只见一枝枝骁健的铁骑跃马而出,结阵于辕门两侧,整齐如一,铁甲耀目生寒,旌旗遮天蔽日。正中驰出一队重甲力士,持金瓜钺斧开道。红罗伞下,众将佐簇拥之中,一人龙袍金冠,徐行而至。

贺震天慌忙滚鞍下马,伏拜于地,不敢仰视。天赐下马亲手相搀,说道:“将军请起。朕久闻将军威名,享誉大河两岸,令人仰慕。只恨缘浅福薄,势如冰炭,未能引为臂助,共扶社稷。今蒙将军不弃,率众来归,朕之大幸,天下之大幸也。”

贺震天叩首道:“罪臣听信奸人蛊惑,不明大义,兴兵附逆,冒渎天威,罪在不赦,何敢领陛下盛赞。今日弃暗投明,皆因众将士感念陛下仁德,耻与反贼为伍,罪臣实不敢居此大功。罪臣自知所行所为大逆不道,天人共愤。请陛下赐臣一死,以血涤罪,臣绝无怨言。”

天赐道:“将军言重了。知过能改,见善乃迁,唯君子能为。往事已矣,来日可追,以血涤罪何如以功赎罪。将军此时若死,将置数万将士于何地,天下人又将如何看朕。旧事不必再提,自今日起将军便是朝廷柱石,朕之爱将。社稷有难,你我共扶之,天下承平,你我共居之。”

贺震天感激涕零,叩首谢恩道:“臣蒙陛下知遇之恩,敢不以死相报。愿凭驱策,绝无二心。”至此他方敢起身,看清天赐相貌,难免惊得目瞪口呆,狐疑满腹。想起江涛方才的叮咛,他心中似有所悟,更有许多不解。

君臣携手入营,官军夹道迎送,山呼万岁,欢声如雷。天赐指着路边的一枝官军,说道:“这便是战功赫赫的前军将士。当年镇国公兵败开封,余众逃归,不足千人。经过萧将军一年苦心经营,重振昔日雄风,可称所向无敌。击败龙在田前军出力最大,伤折也最重,却依然军容威武,士气昂扬。萧将军虽一介女流,实足令我辈男儿汗颜。”

只见这枝队伍旗帜尽为火色,数千健儿各跨骏马,身着红袍,内披重甲,结成一座大阵,刀枪映日,剑戟如林,威武雄壮之誉,绝非欺人之谈。贺震天由衷道:“此皆陛下神武,众将士用命。朝廷有此锐旅,何患龙在天不灭。”

天赐道:“灭龙在天易,平天下难。中原之事,尚赖将军鼎力。朕拟以将军所部另组一营,此战逃散被擒之旧部,如愿从军也一并拨与将军麾下。员额视情况而定,体制一如左右前后四军。朕一视同仁,绝无厚薄之分。”贺震天大喜过望,却努力做出一付恭谨之态,假作推辞,不敢稍有喜色,以免被圣上误解。

再向前行,路边一色排开百余尊大炮,黑漆漆的炮身长达丈余粗几合抱,黑洞洞的炮口望之生寒临之却步。天赐道:“这些大炮是神机营从京里运来的,星夜兼程,仍没能赶上这场大战。圣人云: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天下之治乱,在于民心向背,不在甲坚兵利。大炮虽然犀利,终归有伤天和,但愿永远派不上用场才好。”

贺震天唯唯诺诺,连声称是,心底生出一丝寒意。若非他当机立断,下山归降,只怕明天就要尝到大炮的滋味了。近万弟兄难以幸免,他贺震天纵然浑身是铁也难挡雷霆之威,现在想来,仍有几分后怕。

大帐之中高排酒宴,为贺震天接风,也为众将士庆功,接风宴庆功宴合而为一。天赐与韦应麟董良佐赵弘弼等众将是主,贺震天与几名心腹将佐是客,酒席宴上不必拘礼,宾主尽欢。众将深解圣上之意,招呼贺震天十分热情,连番敬酒,互道仰慕,全无隔阂。太行双杰与贺震天同是出身黑道,早年便有过交往。如今在军中重逢,真有恍如隔世之感。连四海等人有幸与皇帝陛下共席,与诸多极品大员称兄道弟,难免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不出数日,天赐果依前言将所擒大河帮旧部尽数拨与贺震天,粮饷衣甲器械之需尽力满足,一应无缺。贺震天重整人马,得三四万众,稍复旧日风光。他即感于圣上相待之厚,又慑于官军声威之壮,从此尽心效力,不生异念。

在兖州休兵半月,官军兴师南下。此时有王致远贺震天所部加入,气势更盛。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所到之处,兵不血刃,贼众望风归降。其中不乏大河帮旧部,天赐皆编于贺震天麾下。旬日之间,大河之北一鼓荡平,失地尽复。

这一日大军渡河屯驻于萧县。贼众早已远遁,无甚紧急军情。天赐传令各路大军就地扎营,听候调用。如何荡平中原,剿灭龙在天,他尚未打定主意。

返回后帐之时,夜色已深。只见小蔷小薇姐妹正在帐守候,满面焦灼之色。天赐笑道:“何人胆敢惹二位公主殿下不快?朕打他的屁股。”小薇却没心情说笑,四顾左右无人,低声道:“有两个怪人方才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口口声声要找李天赐。我们说不认识什么李天赐,这是皇帝的寝帐,不得擅闯。他们却死赖着不肯走,说不认识什么皇帝,一定要见李大哥。我想大哥的真实身份是天大的秘密,他们却是如何得知的?事关重大,泄露不得。我们没有通知段护卫,用言语将他们稳住,专等大哥回来,商议对策。”

天赐道:“好家伙!寝帐四周戒备森严,居然拦不住他们,可见必是来无踪去无影的武林高手。也许是大哥旧日的朋友,或者是师父师娘来了,你们应付得很好。那两人相貌如何?可是一位老人家和一位白发童颜的中年女子?”小薇道:“是一个瘦长的黄脸汉子和一个满脸胡须的小个子。”

天赐心中一奇,他何时有过这样两个古怪朋友。进到帐中,只见那黄脸汉子正大模大样坐在龙床上把玩风雷神剑,小个子在一旁低声笑语。天赐先是一怔,即而是一乐。拉过小蔷小薇,笑道:“枉费我一番苦心传授你们易容术,一点小小的鬼门道也看不破。这两位全是假货,这位的胡须是粘上去的,一扯就掉,下面必然是一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口。这位的黄脸是染成的,掩得住如花娇颜却掩不住蝤蛴玉颈。破绽百出,见笑大方。”

那两位不速之客同声嗔道:“油嘴滑舌,讨厌!”那黄脸汉子道:“这两位小妹妹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也不给咱们引荐。”天赐向小蔷小薇道;“听见了没有?人家可是一眼就把你们看穿了,佩服不佩服?这二位大哥时常向你们提起。这位是大嫂陈兰若,这位是另一个大嫂东方映雪。”又向映雪道:“这两个小丫头叫华小蔷华小薇,是华神医的千金。”

小蔷小薇不等兰若映雪开腔便上前见礼。小蔷道:“恕小妹眼拙,没能认出两位姐姐,还当是大哥的身份泄露了,白白担了许多心事。”小薇拉住兰若的手,笑道:“兰姐姐,小雪姐姐,快快洗去易容,让我们看看庐山真面目。”二女神态纯出自然,无拘无束。兰若本有一肚子醋意,经她们姐姐妹妹这一叫,顿时烟消云散。

天赐道:“请二位贤妹出去把风,别让段护卫他们闯进来,不论何人求见一概回绝。”小蔷小薇情知把风是假,有体己话要说是真。人家小夫妻见面免不了要亲亲热热,她们老着脸皮留下来岂不惹厌。小薇向天赐扮了个鬼脸,姐妹二人牵着手出帐去了。

小蔷小薇一走,兰若蜡黄的面孔立刻板了起来,说道:“咱们在汶上苦苦等了你半个月,不闻音讯,找人一打听,才知大军已经南下了。你心里还有没有咱们姐妹?说走就走,也不知打声招呼。”

天赐道:“大敌当前,战机稍纵即逝,耽搁不得。我本想知会你们一声,可是托人传讯怕泄露秘密,要亲自跑一趟又实在分身乏术。没奈何只得一走了之,拼着受二位贤妻责怪,总要把这一战打胜才是。二位贤妻若不见谅,就请打我一顿出气。”笑嘻嘻地将面孔送了上去。

映雪掩口笑道:“听你说的合情合理,我们就饶过你这一遭。兰姐姐嘴上说的凶,心里却舍不得。打在脸上,疼在心里。”兰若努力板住面孔,目光却露出了笑意。天赐察言观色,便知这场风波已经过去了,大放宽心。问道:“小慧为何没有一起来?”

兰若道:“难得你还记得小慧,她要照顾世平,不能跟来。你如今贵为天子,身居九重,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若非乔装改扮,只怕连大营都进不来。两个女人抱着孩子找皇帝,成何体统。你不怕坏了声名,咱们却怕被人笑话。”天赐惊道:“你们把小慧一个人留在外面?大军初至,四方未定,流寇出没无常。小慧又带着孩子,出了意外如何是好?”映雪笑道:“放心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慧的武功已经登堂入室,足以跻身江湖一流,谁敢找她的麻烦?她不找别人的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天赐叹道:“转眼已经四年多了,我这个做兄长的任妹妹飘零江湖,没有尽到半点为兄之责,愧对父亲临终所托。小慧能有今天的成就,皆出二位贤妻所赐。”映雪道:“你没有尽到为兄之责,更没有尽到为夫之责。这四年中最苦的应该是兰姐姐,你为什么不说?”天赐道:“我本想说的,让二位这一吓就忘掉了。”

兰若终于忍俊不禁,笑道:“咱们可没吓你,是你自己心里有鬼,生怕咱们追问。华家那两个小丫头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新册立的嫔妃?”

虽然兰若脸上笑吟吟的,语气也不甚严厉,天赐却不敢怠慢,将当年如何结识小蔷小薇,如何假扮师徒混进宫中的经过如实相告。最后道:“太后已经封她们为公主,名分攸关,万万错不得的。”

兰若道;“她们两个小小年纪便离家出走,伴你远去京师,伴你冒险入宫,置生死于度外,难道只是为了区区公主之位?我不相信。”天赐道:“当然不是为了公主之位。咱们是朋友,患难相扶,生死与共,义之所趋,不敢反顾。这正是她们的可敬之处。”兰若笑道:“岂止可敬,还可爱呢!我的傻哥哥,看你事事聪明,怎么偏偏看不透其中关节。她们喜欢上你了。这两个小丫头虽然女扮男装,仍掩不住天香国色,我见犹怜,不信你不动心。”

天赐慌忙辩解道:“不会,不会,她们年纪还小呢,我只当是小妹妹,何尝动过什么歪心思。”兰若笑道:“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已经不算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还追随着一个大男人,终日形影不离,绝不是出于什么兄妹之情。这一年多她们照料你饮食起居,追随你出生入死,这份感情天高地厚,看你将来如何处置?”

天赐闻言一惊,心里说不清是喜是愁。平日里与小蔷小薇嬉笑怒骂,亲密无间。小蔷小薇对他十分依恋,他只当是姑娘家天性使然,从不往儿女之情上想。可是当年天真未凿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诚如兰若所言,面对伊人的似水柔情他能够无动于衷吗?一时间他心乱如麻,心中的秘密又不好向兰若表露,随口敷衍道:“没有这回事,你们不要胡乱猜测。”

这时就听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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