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道:“副帮主真的要一直追下去么?”
金步娇听她称呼“副帮主”,忍不住偏过头去,附着尹剑青耳朵,吹气如兰,悄声问道:“她是柔柔么?”
尹剑青道:“快别作声。”
柔柔幽怨的叹了口气道:“目前他已成为众矢之的,正派中人要找他,邪派人也要找他,再说他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咱们不帮助他,还有谁帮助他呢?”
金步娇回眸一笑,悄声道:“她说的是你了。”
翠翠哈的笑道:“恐怕不是为这些吧?”
柔柔轻啤道:“你知道什么?”
翠翠娇笑道:“副帮主的心事,可瞒不过小妹。”
她自称“小妹”,那就不是使女了!
柔柔叱道:“你少嚼舌根,走!”
“哈哈!”一个苍老的声音大笑一声道:“二位姑娘不用走了。”
随着话声,只见一个身穿一件及膝白麻布长衫的秃顶红脸老者,大步从林外走了进来。
柔柔看了他一眼,问道:“老丈有什么事?”
秃顶老者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是青衣帮的人?”
翠翠道:“是又怎么样?”
“是就好。”秃顶老者点着头,说道:“老夫听说你们青衣帮从金财神那里,劫走了一个人,可有其事?”
尹剑青心中一动,暗道:“这人不知是谁,但他说的,可能就是自己了,柔柔说得不错,看来江湖上真有许多人在找自己了。”
翠翠道:“不知道。”
秃顶老者深沉一笑道:“小姑娘,对老夫说话最好要客气一点。”
翠翠道:“我不知道,难道就不客气了。”
秃顶老者裂嘴一笑道:“老夫是说你口气不大友善。”
翠翠道:“我说话口气一向如此。”
柔柔轻声道:“翠翠,不许多说。”一面朝秃顶老者道:“老人家到底有什么事呢?”
秃顶老者道:“姑娘脸上戴了面具吧?”
柔柔道:“不错,敝帮的人,出外都戴面具,老人家有什么见教呢?”
秃顶老者看了柔柔一眼,问道:“姑娘在青衣帮中,大概身份不低吧?”
翠翠不耐的道:“我们副帮主还有事去,你有什么话,就请伙说。”
秃顶老者双目神光乍亮,呵呵笑道:“原来姑娘还是青衣帮的副帮主,老夫算找对了人。”
柔柔服波一抬,问道:“老丈找我何事?”
秃顶老者伸手一指鼻子,说道:“老丈况公权,你们听人说过吧?”
况公权,是武功门的掌门人,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青衣帮怎会没听人说过?
柔柔听他自报名号,心头不禁暗暗一惊,急忙社社道:“原来是况掌门人,小女子久闻盛名,今日幸会之至。”
尹剑青听说这秃顶老者竟是武功门掌门人况公权,也不禁暗暗一怔,忖道:“他是神拳沈中庆的师兄了。”
况公权道:“老夫听说石东华的徒弟尹剑青是你们青衣帮劫持去了,此事副帮主不会不知道吧?”
金步娇悄声道:“这老头是找你来的,尹大哥,你认识地么?”
尹剑青微微摇了摇头。
只听柔柔道:“况掌门人找他有事?”
“没有事老夫会找他?”
况公权道:“副帮主还没答我所问,姓尹的小子,是不是被你们劫持了?”
“况掌门人这劫持二字,说得有多难听?”
柔柔淡淡一笑道:“尹公子正在敝帮作客,那是没错,因为敝帮和尹公子颇有渊源,尹公子是应敝帮之邀去的,没有人劫他。”
她因听出况公权口气不善,是以没说出尹剑青已经离去,为的是怕况公权一路追踪下去,因此把事情揽到了青衣帮身上,青衣帮崛起江湖,帮中高手如云,自然不怕区区一个武功门了。
金步娇凑着他耳朵,悄悄说道:“你的副帮主夫人对你真不错呢,方才她说过江湖上正邪两派有许多人要找你,她却把你的事情揽过去了。”
尹剑青先前还觉得奇怪,不知柔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金步娇一说,心中登时“哦”了一声,对柔柔不由得暗暗感激,自己纵然不需她把事情揽过去,但她这番心意,是令人感动的。
最难报答美人恩,这自然是美人恩了!
况公权听得呵呵大笑道:“副帮主此话当真?”
翠翠道:“我们副帮主是何等身份的人,岂会骗你?”
“如此好极,哈哈,好极了!”况公权裂开大嘴,笑得很得意,频频点头道:“老夫真是不虚此行!”目光一抬,问道:“不知你们青衣帮一共有几位副帮主?”
翠翠道:“副帮主自然只有一位了。”
“如此更好!”况公权又道:“老夫最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副帮主可否告诉老夫,你叫什么名字?”
柔柔道:“不敢,小女子姓何,小字柔柔。”
金步娇道:“她果然是柔柔!”
况公权目光一转翠翠,问道:“小姑娘,你呢?”
翠翠道:“我叫张翠翠。”
“很好。”况公权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朝张翠翠挥了挥道:“小姑娘,现在你可以走了。”
张翠翠道:“为什么?”
况公权大笑道:“你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人回去报信呀!”
张翠翠问道:“你要我去报什么信?”
况公权大笑道:“老夫要把你们何副帮主留下作人质,你自然要回去报信,好教你们帮主把姓尹的小子送来跟老夫交换人质了。”
张翠翠“嗤”的笑道:“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要留下我们副帮主?”
这话似有不信之色!
况公权道:“怎么?你不信老夫留得下你们副帮主?”
“我相信得很!”
张翠翠这话的语气,当然还不相信,她调皮的道:“那我就等着给帮主报信去了。”
况公权大笑一声道:“利嘴丫头,你等着瞧吧!”
张翠翠脸色一沉,哼道:“我尊你年老长者,你怎好出口就骂我丫头,难道丫头不是人么?等我出口,那话就不好听了!”
况公权没去理他,一双锐利的目光投向了何柔柔,说道:“何副帮主,你随老夫走吧!”
何柔柔依然娇柔的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呢?”
况公权道:“老夫要你跟我走,你就别无选择。”
金步娇悄声道:“大哥,这老头要问柔柔跟他走,看来就要动手了,你要不要帮她?”
尹剑育道:“别作声,我们看下去再说。”
何柔柔娇笑道:“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到哪里去的权利,况掌门人这么说,不是太霸道了么?”
况公权道:“老夫一向如此,话已说出来了,何副帮主不去只怕不行。”
何柔柔展齿一笑道:“况掌门人是一门之主,说出来的话,贵门中人,自然要唯命是遵,但小女子不是贵门中人,不听况掌门人的话,大概也无妨的了。”
她话声娇柔,好似毫不动怒。
“哈哈哈!”况公权仰首大笑道:“看来何副帮主是论着要老夫出手了。”
问柔柔娇声道:“这是况掌门人在通小女子了。”
况公权点头道:“大慨何副帮主学过几手,老夫非出手不可。”
何柔柔道:“小女子练过几手,但比起况掌门人来,只怕差得多了。”
她说话一向娇软柔弱,使人对她莫测高深。
况公权看她神情和说话的口气,心中不禁一呆,付退:“莫非她有大援在后?”一面轻哼道:“何副帮主既然知道,何不跟老夫走呢?”
问柔柔轻轻摇了下头,说道:“我武功纵然不如况掌门人,但我不想去,别人也无法相强,你说对不?”
她说来极为自然,好像天下道理,本来如此。
况公权道:“老夫一定要你去呢?”
何柔柔举手惊掠鬓发,依然摇头道:“我也不会去的。”
“你非去不可。”
况公权声音突转严厉,身形一晃而至,右手一探,闪电般朝何柔柔手腕抓来。
他这一记使的是“大擒拿手”,只要被他手指搭上,就可把你拿住,武功们一向以擒拿手驰誉江湖之上,和鹰爪门的擒拿手,大异其趣,但手法更神妙。
何柔柔身如飞絮,轻盈的闪了开去,说道:“况掌门人不要逼我。”
况公权一抓落空,不由得微微一怔,嘿然道:“看不出你果然有些名堂!”
右足疾跨一步,右手未收,左手已然追踪抓到。
何柔柔纤腰一挪,人又飘退了数尺,道:“我尊你是一门之主,再说敝帮也不愿和贵门无故启衅,所以连让了贵掌门人两招,希望贵掌门人勿为已甚。”
尹剑青着她飘闪的身法,真如柳絮飘风,轻灵已极,不觉低声道:“她身手居然极高!”
金步娇披着嘴道:“她身手高,你就高兴了。”
况公仅一张红脸,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哼道:“老夫偏要把你拿下,你有多大能耐,只管使出来就是了。”
张翠翠站在一旁,忍不住道:“副帮主,这老头不识好歹,你和他客气什么?”
况公权听得更是怒不可遏,厉笑一声:“何副帮主接着了。”
他身形再次疾欺而上,双手五指箕张,似扣以抓,朝问柔柔扑到。
这一回双手齐发,十指移动之间,就笼罩了何柔柔前身几处大穴。虽仍是擒拿手法,但指影飞洒,有如急风骤雨,令人目不暇接。
金步娇身子紧紧贴着尹剑青,细声道:“大哥,柔柔……”
她只说了几个字就停住了,那是因为何柔柔已经出手了。
“小女子那就失礼了。”
何柔柔不待对方指影近身,一双柔嫩如玉的纤掌,已然从身前翻起。
只见她身影飘动,双掌忽左忽右,忽拍忽拂,护住了全身要害,有如片片飞花,掌影缤纷,煞是好看。
你别看她掌势柔软,记记拂脉斩穴,拍到之处,都是对方关节要害,任你况公权擒拿手法是如何快捷,她都能及时地解。
尤其她那轻盈身法,只要轻轻移动,就像一朵青云,在对方急骤的爪影之间,进退而自如,丝毫不受威胁。
况公权身为一门之主,竟然连对方一片衣袂都抓不到,有时明明抓到了,却又被她滑了出去,十数招下来奇自然使他越打书越惊奇,心中暗道:“这丫头到底是问路数,竟有如此奇妙的身法?”
心念转动之际,脚下忽然退了一步。
何柔柔左手堪堪拂出,对方忽然无故后退,心中不由稍生趑趄,因为她也不愿和武功门结仇,正待收手!突觉一团其坚如石的暗劲,无声无息的涌撞过来,一时但感胸前一震,眼前一黑,一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后连退了三步,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摇摇欲倒。
张翠翠睹状大惊,急忙掠上一步,伸手把她扶住,问道:“副帮主,你怎么了?”
何柔柔双目紧闭,脸如金纸,已经昏了过去。
金步娇看得大急,低声道:“不好,老贼伤人,我们快出去……”
随着话声,身子正待站起。
尹首青急忙把她按注,轻嘘道:“别动,又有人来了。”
就在他话声甫落,只听嘶的一声,一道人影,已然疾逾鹰隼,穿林直入,泻落当场!
那是一个头发已白的青衣老婆婆,一手握一支朱漆鸠头杖,看去年在七旬以上。
张翠翠骤睹青衣老妪,好似救星自天而降,急叫道:“祁婆婆来得正好,副帮主被老贼打伤了!”
青衣老姐手持鸠头杖转过脸去,双目炯炯看了况公权一眼,冷声道:“况公权,是你‘百步神拳’打伤何姑娘的么?”
“百步神拳”,正是武功门威震武林的绝技,百步之内伤人于无形!
况公权一眼看到青衣老娘的朱漆鸠杖,不期征得一怔,抱拳道:“原来是祁七婆婆,老朽况公权这厢有礼了。”
祁婆婆哼道:“况公权你怎不答我所问?”
人已朝何柔柔走过去,好似丝毫不把况公权放在眼里。
张翠翠望着祁七婆婆,目中隐含泪水,问道:“婆婆,副帮主还有救么?”
祁七婆婆俯下身去,拿起何柔柔有脉,切了切脉,就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三颗药丸,纳入何柔柔口中,双手在她身上施行“推宜过穴”,按摩了一阵,才缓缓直起身来,一双水泡眼,恶狠狠的盯了况公权一眼,哼道:“况公权,你真该死!”
况公权堂堂武功门之主,被她当面怒叱,居然毫不动怒,陪着笑道:“祁七婆婆,何用生这么大的气?”
祁七婆婆怒声道:“你枉为一门之主,怎好用‘百步神拳’随便伤人,难道你师傅教你练拳之时,没有告诫过你?”
况公权依然陪笑道:“好在老朽这一拳,只用了六成力道,这位姑娘伤得虽然不轻,还不至有性命之忧。”
“就这样,你已经要吃不完兜着走了!”祁七婆婆浓哼一声道:“若有性命之忧,你况公权就是有一百条命也赔不起她。”
况公权睑色不由一变,勉强笑道:“祁七婆婆,老朽尊你是前辈,但你也不能如此损人,老朽好歹也是一门之主,难道还不如一个丫头?”
“闭上你的鸟嘴!”祁七婆婆怒声叱道:“你当她是谁?”
况公权一再被她恶言相问,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一张红脸,渐渐发白,冷笑道:“她左右只不过是青衣帮一名副帮主罢了。”
祁七婆婆一阵桀桀怪笑,说道:“况公权,亏你活了这大一把年纪,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也不想想看,老太婆几时说过唬人的话?”
况公权哼道:“难不成她还是公主?”
“也差不多。”
祁七婆婆尖笑一声道:“老太婆现在是青衣帮的左护法,我答应过帮主尽我之力,保护副帮主,不使她有毫发之伤……”
况公权听出来了,祁七婆婆一味的帮着何柔柔,心中不禁有气,没待她说完,冲着道:“如今老朽把她打伤了。”
“就是这么说。”
祁七婆婆点着头道:“老太婆曾在帮主面前,夸下海口,只要有人敢碰副帮主一下,他哪一只手碰了副帮主,老太婆就卸下他哪一只手来。”
况公权脸色变得铁青,冷笑一声道:“祁七婆婆这话那是要卸下况某的手臂来了?”
祁七婆婆冷冷说道:“老太婆说出来的话,几时不算过?”
况公权怪笑一声道:“老朽的手臂,只怕祁七婆婆未必卸得下呢!”
祁七婆婆一双水泡眼中,突然精光一盛,望着况公权,冷冷问道:“你是用哪一只手使的‘百步神拳’?”
况公权右手一伸,说道:“就是这一只,祁七婆婆自信能把我的手臂卸下来?”
只听“笃”的一声响,祁七婆婆把手中朱漆鸠杖朝地上一插,冷声道:“况公权,你敢小觑找老太婆?”
她缠着小脚,但走起路来,可进退如风,一下欺到了况公仅面前,厉声道:“老太婆总算认识你师傅,但我说过的话,也不能不算,这样吧,你自断一指,应应景吧!”
况公权双目盯着祁七婆婆,暗暗已在运集功力,口中冷声道:“况某为什么要自断一指?”
祁七婆婆道:“这是老太婆给你的机会,应个景儿,若是要老太婆亲自出手,那你就得卸下一条臂膀来不可了。”
金步矫低声的道:“大哥,这老太婆是谁,你认识吗?”
尹剑青道:“不认识。”
他们声音说得极轻,哪知这两句话,竟然出了纰漏!
只见祁七婆婆突然转过身来,喝道:“树后面有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数说着老太婆,你们当我没听见吗?还不给找出来?”
这下直听得两人大为吃惊,因为两人隐身的大树,和邓七婆婆相距已在十丈之外,两人附着耳朵说话,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她居然全听到了!
光凭这份功力,岂非已练成了“天耳通”一类上乘内功?
金步娇问道:“大哥,我们要不要出去呢?”
尹剑青道:“她已经知道了,自然非出去不可了。”
祁七婆婆呷呷笑道:“小娃儿,你说得不错,老太婆叫你们出来,你们自然非出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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