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紧张地办理各种手续,领导找谈话,交接工作,他连和爱人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实际上陈豫北在当天已经和丁佳欣失去了联系,据她的同事说,丁佳欣随市里的经贸代表团出访日本。眼看着出发时间临近,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电话给弟弟陈晋南,告诉他在自己房间留下一包东西和一封信,要他想办法交给丁佳欣。
陈豫北当天晚上就带着愤怒和担忧踏上了进藏的列车。
陈晋南当年正读高三,利用自己有限的几个关系,费了好一番功夫最后找到丁佳欣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那是个阴雨连绵的早春,在林子叶的老家。
他借去签证的机会直接从北京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了那个江南小城。他见到的是丁佳欣的好友林子叶,而丁佳欣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林子叶怀里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给他开的门。
丁佳欣是难产加心脏并发症去世的,孩子和她一起去了。陈晋南的信和东西都没有送出去。
少年因失望加上旅途疲劳象要虚脱过去。林子叶拉他进门坐下,放下怀中的孩子,给他做了碗鸡肉姜丝面,看着他把热热的面汤喝下去,又拿了瓶汽水和一包饼干给他带上,催他快点回家。
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单独坐火车跑了一千多公里,这让林子叶不忍,也觉得不安全。
正当少年转身要离开时,里面屋子一声婴儿的啼哭惊到了他,他回身冲到卧室,看到了床上那一团粉嫩的肉团儿。
他狠狠地盯着那婴儿看了半天,然后,抬起头看向林子叶,满眼的疑问。
“这是我的小女儿,叫林欣童。”林子叶说。
“是她!这是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盯着她逼问。
“是又怎么样?孩子的母亲死了,父亲失踪,双方的家庭都不承认她,你又能做什么?”林子叶两眼红肿,明知道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却不由的口气带了不屑。
“她姓陈,我要带走她!”少年口气强硬霸道,不似十来岁的孩子。
林子叶对他轻轻的摇头:“不能,你的家庭连她母亲都不接受何况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你会害死她。”十来岁的少年已经比她高了快一个头,只是瘦长的身条仍显了孩子气。
少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俯身靠近婴儿,用手指去摸摸她那皱巴巴的小脸儿,又伸出小拇指让她猫爪一样的小手握着,任她拉着他一边摇晃一边发出“嗯嗯”的声音,原本皱着眉抽着小鼻子想要哭闹的小脸儿露出了笑容。
婴儿实在是在太小,还没有一只猫大,但是就因这个转身,却让他记了这团粉嫩。他不甘心,总觉得这团小东西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这种认同忽然让他心里难过。他说不清是为婴儿,还是为丁佳欣。
林子叶走近她,拍拍他的肩头:“相信我,我会把她养大,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来照顾她,你再来找她。”
他回头盯着林子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你们在这里等我,我终有一天会来找她的。”
不理他那依依不舍的目光,林子叶又催促他:“快去赶火车吧,家里会不放心你。”总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一千多公里的路程,让人担心。
尽管万般不想放弃,但他还是连夜坐火车回A市了。
他那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不到一个月以后就出国读书了。这件事一直等到陈豫北从西藏回来以后,他才找机会把经过详细地告诉了大哥。据他所知,陈豫北当年动员了所有的关系来找寻她们母女,得到的消息都是林子叶和前夫离了婚,带孩子出国了,户口也注销了。大哥也曾把情况告诉过他,要他在国外留意她们的情况,但是十几年过去了,一直都没有消息。没想到,她们这些年就在B市,离A市不到三百公里的地方。
十七年了,当年那个皱皱巴巴粉嫩一团的小婴儿如今已经长成这样一个阳光少女,性格开朗,成绩优秀。生命真是一件奇妙的传承。
车子很快停到了童童家的小院子前。
远远地就看到林子叶出来扔垃圾,瘦削的身材,扎着围裙更显的弱不禁风。看到陈晋南的车子过来,脸上满是惊讶。
童童推开车门跳出去扑在妈妈怀里撒着娇,林子叶微笑着亲亲女儿的小脸儿,溺爱之情写了满脸,看在陈晋南眼里是那样温馨。
再抬头,却见林子叶已经拉着童童来到车前。
“陈先生有空儿就请进来喝杯茶吧。”林子叶淡淡地说。
林子叶比他上一次看到气色好了许多,清瘦的脸上却一直有着暖暖的笑容,让他莫名的心安。不管这些年她躲在哪里,她都是一位善良的女人,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陈晋南下车,对林子叶笑笑:“晚上还有事情,就不麻烦您了,有空再来看你们。”然后揉揉童童童的头发,转身上车走了。
第10章 男大当婚
陈晋南驱车去了本市的迎宾馆,他的父亲陈伯康上将来B市的海军基地视察,顺便接见他。
迎宾馆在市区的东南边,依山傍海,山水交映,甚是安静。陈晋南的奥迪A8驶近宾馆大门,武警哨兵认真查验了一下他的通行证才放行。
陈将军下榻在宾馆4号楼,楼号的四周亦有卫兵把守。
陈晋南叹息。
官至父亲这一级别已经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滋事味儿了,自己的儿子晋见都要经过层层关卡。当然,这还不是更夸张的,如果是爷爷来了,更是满大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连房间的温度都随时会有人随时记录,真是夸张的厉害。
从小看惯了政途的艰辛,所以他才远离,但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好在他还年轻,经得起挑战。
陈将军的秘书在楼号门口迎接他。
进到大厅遇到了来向父亲汇报的海军基地司令员一行,他们并不认识陈晋南,陈晋南只是略一颔首便随秘书进到主宾的会客厅。
他的父亲,陈伯康将军正在等着他。
会客厅里,母亲正在和父亲说话,见到他进来,欢喜的不得了,忙把他拉到身边。
“工作很累吗?怎么脸色不太好。”不管多大的孩子,在妈妈眼里总像是没有长大,因而喜欢虚寒问暖。
妈妈柏菁是位内科医生,退休后也一直跟在爸爸的身边,把父亲照顾的很好。
“没关系,纽约那边有些事情昨天晚上处理了一下,睡的晚些。”公司的事情要完全脱手需要一段时间,由于是上市公司,手续很繁杂,董事会做一些重大的决策仍需咨询他的意见。
“你要尽快处理干净,组织纪律还是要严格尊守的,年后任命就会下来。”父亲沉声道。
陈将军对这个小儿子基本上是满意的。自小就极聪明,读书时又肯用功;做事情有远见有魄力,随着年纪渐长,更加沉稳内敛,城府及深,有时候连这个做父亲的都有点琢磨不透他在些什么。放眼望去,在当今政坛上也算是凤毛麟角了,因而也深得老爷子的喜爱。虽说是以前放言绝不从政,但是被老爷子设计套住了也还是乖乖做他应该做的。去年在Z大提交的几份关于当前经济分析的报告不仅在经济界引导起巨大反响,其问题的深度也震动中央高层。国务院的政策研究室点名要调他,但是被中组部给挡了,这就更进一步奠定了他在政坛上的高起点。
“在市里工作,要紧的是律己,不要在经济上牵扯不清到头来毁了自己的名声。一年后要经过人大通过才能去掉你的代字,这是必须履行的程序,否则这位子你就坐不住。”
陈晋南沉吟了一下:“这样是不是太快了?按理说我应该到基层代职两年。”
陈将军长出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就为了省去这一步他不知道费了多少脑筋。好在父亲,陈晋南的爷爷的根基还是很牢的,当然,陈晋南的经济学家的身份也在当今的形势下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唐家的亲事要定下来了,你找个机会回一次北京,我们要和女方家长正式见个面,这样对你有利。”唐梦歌的爷爷是陈家老爷子早年的战友,后来转到地方工作,目前唐家的势力也是独霸一方了。
“妈,我还不需要用联姻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吧?”陈晋南似笑非笑道,却在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三十多岁了,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结婚也是应该的啊。”母亲当然是不依。
大儿子陈豫北当年闹的一场风波仍让让她心有余悸,故而对小儿子不敢太逼,但总不能放任他随便娶个不得体的女人进陈家的门吧,现在那些世家的公子们泡小明星,包二奶成风,就是不肯好好结婚。陈伯康治家如治军,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当年不准那个女人进陈家门,也多半因为始终觉得传媒界也算半个娱乐圈,那女人又比陈豫北大了五岁,所以两人才极力阻止,硬起心肠把儿子送到西藏。
宦海沉浮;小儿子终是太年轻,需要这种婚姻来加深他的背景。陈晋南这次如能顺利任职B市,也和Z省原是唐家爷爷的地盘有些关系。
“等放寒假吧,现在学校刚开学,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在其位总要谋其政的。”他淡然地说。
“人家姑娘26了。”妈妈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梦歌就在B市,人家放着北京好好的不待,跑到这么远,想想她还不是为了你。”
陈晋南在妈妈的逼问下,半天才冒出了一句:“我们根本不太熟。”然后就垂下了眼睫。
“约梦歌过来一起吃晚饭吧。你婉如阿姨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通知她也一起来。”柏菁觉得好笑,三十多岁的儿子居然有些忸怩,这让她心情好起来。
“今天不是市里有按排?你们明天一早还要去基地,时间太紧张就不要了,等过几天我自己约她。”他仍是淡淡地说,“再说婉如阿姨去A市参加省教委会议,今天赶不回来。”
“也是,今天晚上是官方活动,终是不方便,我们专机明天晚上飞,时间是赶了点。”柏菁自语。自律是好事儿,可是自律到不近女色人家就会觉得有问题了。“十一之前你记得约梦歌,我要监督的。”柏菁再嘱咐一遍。
这个儿子生下来先是由爷爷奶奶带着,上初中后才回到父母身边,只待了三四年,到十五岁高中毕业就出国。这些年一直很独立,因此无论处理什么事情都是很沉稳,让父母放心,只是这婚事要考虑了。虽说男人三十一岁还是黄金年龄,但是稳定而幸福的婚姻是成功男人的另一道风景。
“最近见到你大哥了吗?”话在嘴边绕了半天,柏菁终是问了出来。
因为当年的事情,这陈豫北和父母一直心存芥蒂,现在虽然和默默结了婚,却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加上陈伯康工作很忙,所以柏菁对大儿子的近况很难掌握。想知道点他们生活上的事儿,只能拐着弯儿问问小儿子陈晋南。
她知道这兄弟俩关系极好。
“嗯,好。”他随口应着。
“默默,你见着了?”其实妈妈是想问问大嫂什么时间要孩子,她是想抱孙子想疯了。
陈晋南心中了然。“妈,过段时间大哥会来B市,我和他谈谈。”
柏菁终于满意地笑了。这个小儿子还是贴心的,不像那个老大,为了个女人和自己疏离了这么多年。
柏菁年青时是个陆军总院的一朵花,六十来多岁了依然风韵犹存,气质绝佳。
她看了看陈晋南没什么表情的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晋南,当年那个女人的孩子,真的死了吗?”
陈晋南眼皮一跳,心跳像是偷停了一秒钟。
活着不让进门,死了去找孩子,怎么这种戏剧桥段总是在豪门世家上演?陈家究竟要欠那母女多少?
陈晋南心里深不以为然,嘴上却淡淡的说:“不清楚,不是去医院里调查过了吗?”
“当年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了孩子的,不然……唉,要是那孩子活着,现在十七岁了呢。”柏菁似婉惜地说。
陈晋南的眼睛盯在落地窗外的某一处,象是对这个话题没在意。
窗外是宾馆精心修剪的花园,绿草如荫,风景独好。
那团像小猫一样的一团粉嫩,让他牵挂了十七年!林子叶果然没有食言,把她养大了,教育的很好。只是,带着两个没有父亲的女儿,这十七年来该有多艰辛?
柏菁并没有发现儿子眼里闪过那抹寒意。
实际上,十·一的时候陈晋南真的和唐梦歌吃了一顿饭,是唐梦歌约的他。
十月四号那天,陈晋南去凯悦酒店见一个人,出来时在大堂碰到了唐梦歌。
一身Dior深色套装即不失职业女性的干练,又透出女人的柔媚。看到陈晋南,她略显惊讶地招呼着:“晋南!”
陈晋南侧目看到她,想起刚见到的朋友正是母亲派来的,便猜想她是得了母亲的消息在此间等他,便颔首道:“唐小姐在等朋友?”
“嗯,刚见完一个当事人。”唐梦歌优雅地笑,像是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有空?想和你聊聊。”
想起母亲要监督的的话,他便点点头说:“好啊,我请你吃饭。”
回头低声对徐光忻交待一下,领头走出酒店。
他亲自开车带唐梦歌去一家靠近海边的海鲜菜馆,装修典雅,四周安静。
唐梦歌像是对他选什么地方吃饭没什么意见,只要亲近他就好。
吃的都是新鲜的海鲜,有点夸张的摆了差不多一桌子,没要酒,只要了杯饮品。“我一会儿要开车。”他这样说。
事实上陈晋南的酒量还不错,但是他是一个极修边幅的人,甚少喝白酒,更不会喝的烂醉,最多喝点红酒,而且是微醺则止。
要说唐梦歌也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人,身材高挑凹凸有致,五官轮廓层次分明,标准的丹凤眼,眉毛如画,鼻梁挺直,一把乌丝盘在脑后,工作时她是干练利落的女强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她绝对是一个娇美的良伴。但陈晋南整个一顿饭几乎没怎么说话,一直是唐梦歌在找话题,说她最近在帮一个集团打官司,对方很难缠云云。陈晋南只是随口附合,客气地请她品尝各种海鲜,递水送茶,服务周全,这让唐梦歌觉得他纯是请她吃这顿饭来的。
吃过饭后,他称自己晚上还有工作,便开车将唐梦歌送回家,客气而有礼貌地道别,却连电话都没有留给唐梦歌。
这让唐梦歌有点气恼,但又说不出什么不好,陈晋南从头到尾都彬彬有礼,可她就是觉着他客气又疏离,那张俊朗的脸硬是看不出一点情绪。这让一向漂亮而骄傲的唐梦歌有一种不能言说的失败感。
其实,如果唐梦歌看过陈晋南对别的女人的态度,她会庆幸自己没有看到他那张凌厉的脸。他对她客气有礼,她已经是难得的幸运了。
几天后当他的母亲柏亲来电话问起这事儿时,他轻描淡写地说,吃过一次饭。柏菁是很高兴的,她认为儿子终于听进自己的话了,开始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这让她很欣慰,心里早在盘算着半年后举行婚礼会不会有点赶了。
唐梦歌确实是一个骄傲的女人,北大法律系硕士,执业律师,现是B市最大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背景深厚,人长的漂亮,是众多男人寻觅的佳人,只是当三年前第一次在爷爷的家宴上见到多年不见的陈晋南后,她便动了芳心,匆匆来到B市,期待那良缘的到来。
但是,从今天的相处来看,她的路似乎并不好处呢。
“唐律师,有人送花。”
前台接待的小姐敲门,领进来一位送花的小弟。
唐梦歌接过花,是一大束蓝色的玫瑰。真奢侈。
她拿起笔签了字,对前台小姐说了谢谢。
卡片上的字显示是她的一位当事人,也是本市著名酒店业巨子送来的,说是对她代理的一宗案子胜诉表示感谢。
正出神看着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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