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步一个脚印,迈的扎扎实实,稳稳当当。
可只有皇后自己明白,她日夜如履薄冰。
东宫立的虽早,却容易成别人眼中的箭靶子。太子有个三长两短,皇后一辈子的心血毕将付诸东流。
然而此刻不同。听说自己可能会再诞下龙子,皇后不禁底气大增。
郑离笑道:“娘娘,这大喜的事儿赶紧告诉陛下去吧!”
皇后闻言,喜色一收,摇头道:“不。一个月的胎最不稳妥,少说也要满三个月才好往外透露消息。”
那位来给皇后问诊的太医暗道自己今日好运,他最擅长的就是妇科,平日遭太医院同僚诸多排挤,偏巧今日能拿得出手的都去巴结了雁妃和武贵妃,无形中成全了自己。
想到太医院那些人的嘴脸,这位御医心思一转,悄声道:“回禀皇后娘娘,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太医直说无妨。”皇后现在的心情直线上扬,好的不得了,对眼前这个断定自己怀孕的太医也是百般随和。
“娘娘虽然有了身孕,但依照臣刚刚问诊所见。。。。。。娘娘的脉象轻浮,有离散之意。这是滑胎先兆。”御医小心翼翼觑着皇后脸色。
实际上,皇后胎相不稳是真,但绝没他所讲那样夸张。
此话一出,皇后果然神色大变,急切的问道:“这胎必须保住!”
御医连忙笃誓:“娘娘放心,臣出身杏林世家,祖传八代的神医妙方,必不会叫小皇子有事。”怕皇后不信任他,这御医赶着写了一份保胎的方子:“皇后娘娘只要按着臣这几味药悉心调理,不出三个月,胎儿必定健康安稳。”
皇后闻言大喜,立即叫郑离打赏,并下懿旨,今后丹霞宫中的问诊只叫这位陈太医负责。
陈太医否极泰来,满意的不得了。
。。。。。。
郑离不知陈太医的话里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后这胎确实有些不大好。每日睡眠增多两三倍不止,且面色全没怀孕妇人的红晕,只是血色尽失的苍白。
陈太医叫皇后卧床休息,皇后真的是言听计从,除了下地吃饭,连在丹霞宫中走一走都不肯。徐云又亲自盯着御膳房,各种补品流水儿一般被送进来,皇后只管安胎,余下什么也不顾,没多久,整个人就胖了一圈儿。
女人一胖就显得老气横秋。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端坐在凤椅上的皇后给人第一印象就是雍容端庄。可如今。。。。。。倒像是常年吃斋念佛的老夫人。
皇帝偶然来瞧了一次,吃惊不小,对皇后变化如此之大甚是费解。
皇后也不解释,悄悄叮嘱徐云,叫他觑着合适的机会,给余婕妤一个痛快。
原本是想着余氏生下孩子,皇后抱在身边抚育,给太子加一份助益。然而现在不同,什么人也不会比自己的亲生骨头更稳妥。
况且,皇后为人高傲,根本不准余氏肚子里的孩子抢了她的风头。
徐云不敢不应,每日趁着皇后休息,他便出丹霞宫不见踪影。
这样一来恰好给郑离创造出无限机会。汤药每日三次,每次吃完,皇后都会沉沉的睡上一觉,非到自然醒不可。郑离趁着这个机会将丹霞宫整整逛了三圈,不敢说将每一寸瓦都翻出来瞧一遍,却也把宫中的摆设布局记的清清楚楚。
对于孝义亲王的猜想,郑离并不敢苟同。
十几年前的奏折,就算被藏起来,也会是常人所不能发现的地方。孝义亲王怎么就那么肯定,她有本事将东西找出来?
郑离不觉间嗤了一声。皇后正看着前朝悄悄递进来的消息折子,闻听这动静,偏首看了看花桌前做绣活儿的郑离。
“想到了什么新奇事儿,说来本宫也乐呵乐呵。”
郑离忙笑道:“奴婢想着皇上要是知道这件大喜事,不一定怎么高兴呢!只是。。。。。。娘娘不想先知会太子一声?”
“太子藏不住心事,等三个月既满,再说与他也不迟。”皇后忽然道:“本宫当年怀太子时,万岁赏了一件珍珠衫,说是佛家开过光,灵验的很。你带着人去找出来!”
当年因为这件珍珠衫,皇后和太后闹的很僵。不为别的,正因为这件珍珠衫是元后的陪嫁。也因为穿着这件珍珠衫,元后才生下今天的孝义亲王。
和寻常情敌不同,皇后觉得自己穿着元后的衣裳,整个人都轻快许多。
压着元后,压着孝义亲王,佛祖一定保佑她再生个儿子!
郑离并不知这里面的内情,只带了几个大宫女去偏殿收拾箱笼。正殿身后有一间小殿,往日用作皇后的书斋,许多陈年却贵重的物件也被摆在这里。几个宫女对珍珠衫印象颇深,箱子倒也不难找。
“郑书女这些日子为娘娘的事儿都憔悴了,快坐下歇歇!”她们引着郑离坐在书案旁边,“姑娘只管坐着!”
郑离被按在椅子上,两眼好奇的打量这间书斋。她在皇后身边虽有些日子,但后偏殿这间书房却极少来,只因此处用处极少,却有专人看守,轻易靠近不得。
那份奏折会不会就藏匿在此?
郑离觑着几个宫女的动作,书斋里的箱笼不多,摆设也十分简单,并没什么值得关注的。要说唯一能吸引人眼球的。。。。。。大约就是椅子后面占据了大片墙壁的百鸟朝凤图。
有个宫女偏头的时候见郑离盯着画儿瞧,便笑道:“这是咱们娘娘亲手所绘墨宝,徐公公常说,那凤凰就是咱们娘娘的化身。据说,娘娘整整画了一年多,才得这宝贝不久便生下了太子。”
郑离莞尔:“想必皇后娘娘极喜欢这画儿?”
“那是自然!”宫女抬着手,一点画卷上的题字:“你瞧!这字都是太子出生时,娘娘后添上去的,连万岁都称赞娘娘写的妙。”
其实,不过就是几句吉祥话儿,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那边已经寻到了珍珠衫,郑离两手捧着才要与众人出书斋,忽然脚步一顿,猛然回头去瞧那画卷。
几个宫女莫名:“郑书女,你瞧什么呢?”
郑离忙回神笑道:“想着娘娘什么时候能赏咱们几个字就好了!”
大伙儿偷偷窃笑:“待郑书女定下好人家,还怕娘娘不给你添妆?别说是幅字,就是整箱子的珠宝。。。。。。又有什么难的?”
襄阳王府想要求娶郑书女的事儿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大伙儿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出言打趣几句也在情理之中。
可郑离却没这份闲情。
她的心思还停留在刚刚那副百鸟朝凤图上。
124、书斋
如果今天处在皇后位置之上的是她,她该如何小心的收藏那份奏折?
可以说是这份奏折帮皇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一石二鸟,不但得了矿石,还扳倒了元后这座大山。
将东西小心翼翼的藏起,压在箱子底儿时不时拿出来偷偷瞥两眼?
郑离暗暗摇头,皇后是个骄傲的女人,这件事在她看来又是人生中最光彩的一笔,她断不会那样做。
放在明面儿上?可一不小心被暴露了怎么办?
当年皇帝就是再宠爱她,也不可能任凭大好的矿山落在后妃手中。皇后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冒险,所以这东西要么被毁了,要么就被细心的藏了起来,要么。。。。。。就用了什么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以便达到掩人耳目。
第一个猜测早被孝义亲王否决,第二个猜测自己也不大看好,唯独这第三条,还有几分可能性。刚刚书斋里那副百鸟朝凤图,不留心仔细观察,很难发现画与字有区别。记得宫女才说过,字是皇后诞下太子不久才添补上去的。
郑离不太懂画儿,却也看得出皇后的百鸟朝凤图绘制十分精妙,只是叫那百十余字平添拽下许多优势。从小半年来的相处看,郑离只觉得皇后凡事都讲究精益求精,在她的小书斋里悬的画儿,难道就随便了些?
郑离心思一动,唤住了捧着珍珠衫的一名宫女,轻笑道:“我瞧着娘娘的书斋里有些冷清,平日都是谁在打扫,怎么也不叫花房多送些花儿摆着?”
宫女笑着解释:“平日是放了,可这些日子娘娘不是身子‘不适’嘛!闻不得那些浓香,咱们也不敢乱摆。况且,娘娘去书斋的日子少,原都是在文华殿里帮着批阅奏折,所以书斋的用处也不大。偶尔娘娘进来坐一坐,也就是看看那墙上的画便出去了。”
专程只为看画儿来?
郑离满心疑惑的跟着宫女回了正殿,皇后见了珍珠衫果然十分欣喜。元后的陪嫁必然是好的,一颗颗明珠即便过了这些年,也依旧光彩夺目。莹白色光芒映衬的皇后周身明艳异常。摸一摸上面的珍珠和翠玉。只觉得凉意袭袭,舒服的很。
关键是这珍珠衫只用金蚕丝的线勾勒而成,这种线可与黄金等价称量。甚至有市无价。
郑离瞧的出,皇后很喜欢这件衣裳,此刻就像抚摸肚中的孩子一样,轻轻的摸索着珍珠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什么事儿叫皇后这样开心?”皇帝不经人通报,背着手踱进大殿,脚步静悄悄,一时没叫殿中的人察觉。皇帝抬眼便看见皇后的笑容。等瞧清楚了她身上穿的珍珠纱,迟疑道:“这是。。。。。。朕当年赏给你的?”
皇后赶忙起身。嗔笑道:“万岁还记得?怕有小二十年了吧?”
皇上绕着皇后走了一圈儿,末了轻叹不已:“这件珍珠衫只两人穿过,偏你们俩都争气,一举得男,梓潼和元后为咱们大雍江山立下的汗马功劳,朕不会忘记的。”
皇帝说完。忽然恍然大悟似的盯着皇后的肚皮,“爱妃不会是。。。。。。”
郑离等忙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已身怀龙子,陛下又将喜添麟儿!”
本来是好端端的事儿,可谁想她们才恭贺完毕。皇帝的脸色立即便沉了下来。
郑离一见不好,赶忙给大伙儿打手势,众人灰溜溜退出了正殿,将空室留给夫妻二人。
郑离命人在殿外守候,自己则站在门槛外,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先是一片静悄悄,紧接着就是皇帝咆哮般的怒斥之声。郑离不安的往后挪动了一下双脚,可身子仍旧微微前倾。
皇上似乎是怀疑雁妃落胎为皇后手笔,正大声的质问,郑离听不见皇后辩解的声音,只有撕心裂肺的痛哭。她一时间有些犹豫,自己究竟应该不应该成为孝义亲王的棋子,从进宫当差那一日开始,皇后待她不薄。而孝义亲王则是屡屡出暗招,让她多次身陷险境。
可从郑家这里来讲,皇后便是郑离的杀父仇人,不共戴天。
“郑书女,徐公公回来了!”
徐云去外面不知搞什么名堂,最近一天也碰不上几面。大约是谁去给他通风报信,所以急匆匆赶了回来,外面天又闷热,徐云整个人活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郑书女,这儿有咱家伺候便是,你赶紧休息去吧!”徐云才说完,殿里又传出摔砸的响动,他也顾不上多理睬郑离,忙弯着腰硬着头皮往正殿里进。
郑离在门口站了片刻,殿内的咆哮声渐渐熄灭,看来徐云还真有几分本事!她转身往后院来,书斋大门紧闭,两个小太监把守在外,见郑离靠近,二人忙迎上前:“郑姐姐,怎么劳动你又走一趟?”
郑离轻拭光洁的额头,叹道:“我这笨脑袋,刚刚来取珍珠衫,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手腕儿上的链子落在里面竟也没察觉。你们俩眼神好,快帮我寻寻!”
两个小太监紧忙打开书斋门,郑离指挥着一个在东边找,一个在西边搜。那二人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找的仔细,生怕落下什么看不真切的角落。
郑离趁着这个机会快步来到百鸟朝凤图下,专门盯着皇后题写的百十来字瞧。辞藻浮夸,废话连篇,唯一能入眼的就是这些字倒还有些大家风采。
郑离伸出指甲盖,轻轻在画纸上刮了刮,指尖触觉敏感,她隐约感觉到了画纸的不同。
好像。。。。。。这些字是用先写好,又附在百鸟朝凤图上。能工巧匠技艺高超,不仔细留心真难发觉异常。
诗作中两个相距甚远的单字引起了郑离的注意力。因为这两个字拼在一起,恰好就是“英台”。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吧?
郑离赶忙将这百十余字在心里默念了两边,勉强记住了一大半。正想看第三遍的时候,其中一个小太监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忙抬头喊道:“郑姐姐,你会不会是记错了?怎么满地找了个遍,也没瞧见姐姐的手链子?”
郑离尴尬的一笑:“或许是我记错了?也罢,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倒叫你们两个辛苦大半天。”
小太监好奇的看了看百鸟朝凤图。郑书女从一进来,两只眼睛就没从那画儿上挪开,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太监的职责就是看守书斋。半面墙壁上的百鸟朝凤图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堪称书斋里的重宝,比什么金银玉器都来的重要。可从价值上来讲,两个小太监从没想到有人会傻得不去偷那些贵重的珠宝首饰,而是相中了皇后书写的一副大得根本不能被偷盗成功的画作。
见郑离有些仓促的离开,其中一个小太监低声问着同伴:“要不要去和徐公公说一声儿?我总觉得郑书女刚刚怪的很。何况徐公公也曾交代过,要多留意这个郑离。”
同伴不悦的一瞪眼:“你傻了?咱们说什么?就说郑书女傻呆呆的站在画儿底下看了小一刻钟?徐公公信吗?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在门口守着,这差事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想作死,千万别拉着我!”
丹霞宫表面上看起来固若金汤,实际上也是矛盾重重,徐云的威吓之下,许多宫女太监只求自保。
因为这两个小太监一时的犹豫,郑离侥幸脱身。
皇后有孕的喜讯立即传遍六宫,妃嫔及公主们纷纷来请安祝贺,太后也打发了心腹嬷嬷来探望,唯独武贵妃和雁妃两处平静无声,像是根本不曾听说般。
这夜,暖姨娘悄悄摸进了新安苑,彼时,郑离正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回忆着那百十余字。她临写出了三分之一,地上被写废的宣纸团成了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球儿,随意丢弃着。
暖姨娘不请自来,屁股更是不客气的落在郑离对面的椅子上。她随手将郑离面前的宣纸抽过来瞧,嗤的一笑:“这是什么连篇鬼话,不伦不类。我瞧郑书女闲的很,亏得我们小主还在殿下面前给你说了不少求情的好话。”
静园公主和孝义亲王?
她记起来了,暖姨娘曾说过,静园公主迟早会成为这六宫之主。不会是她心里想的那样吧?若真是,孝义亲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成为兄弟的宠姬,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郑离不悦的将纸抽了回来,“啪”往桌子上一拍,“你再仔细看看,这可是要紧的东西。”
暖姨娘狐疑的盯着郑离,偏头又瞧了一遍。并没什么热别之处,就是些浮夸的句子。
“这是皇后书斋中悬的百鸟朝凤图中所题诗句。”
暖姨娘精神一震,忙双手捧了宣纸,心口并用,将上面的句子默读足足七八遍,这才迟疑道:“你发现了什么?”
郑离一笑:“自然有。不过。。。。。。”她默默地将纸折好,塞进袖口里:“要见殿下,我才肯透露。”
小气的丫头!
暖姨娘在心里暗暗咒骂两句,却也不能强迫,只好道:“殿下十天后启程出发,在这十天里,郑书女再找不到东西,我们就不敢担保能不能保住槐嬷嬷的命了!”
125、破解
暖姨娘是趁着夜色而来,又是趁着夜色而去。虽说她有神出鬼没的本事,但新安苑早不是以前的新安苑,雁妃出事后,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就算是新安苑本身,也安插了六宫妃嫔们的不少眼线。
暖姨娘前脚出了郑离的房间,后脚就有人透过各种渠道往外传递信息。
不过,暖姨娘早被不明内情的人划归为东宫一份子。东宫自然是皇后的辖地,郑离身为皇后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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