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妃欣慰的摸摸柳宛筠的发髻:“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七八岁,跟着你祖母进宫请安,谁想数年过去,阿筠出落的这般标志。”柳宛筠的相貌与二公主有三四分相似,雁妃一见这个侄女便喜欢,不免要推心置腹的给她解释。
“你别看姑母现在风光,其实事事都被皇后压着。她今日能叫姑母出头主持选秀,她日就能找个借口治本宫疏于管理的罪名。本宫若在一开始就偏帮你,只会叫阿筠陷入困斗。”
柳宛筠心头发凉,即便进宫前就明白,皇后可能不喜欢姑母,却没想到姑母的处境比自己猜想还要糟糕。
雁妃怕话语吓坏侄女,又忙道:“不过你放心,刚刚是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安盛安公公。他瞧见了你行止端庄,又有本宫的情分,定会在皇上面前提及你的好处。”
一时宫女们上了午膳,柳宛筠陪着雁妃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大餐。待承欢宫来接人的时候,雁妃紧紧攥着侄女的手,轻声道:“姑母冷眼瞧着,那个郑书女不是一般人,她虽名义上是皇后身边的人,可毕竟进宫时日太短,还没到忠心耿耿的份儿上。你想在秀女中之中出头,不妨和她多走动走动。”
柳宛筠还真没把郑离放在眼里。
在柳宛筠看来,来日她是太子嫔妃,郑离不过是个低贱的女官,云泥之别,姑母何必要自己去巴结此人?
79、宣帝
大太监安盛坐了骡车又悄无声息的回了行宫,彼时皇后午睡刚醒,听说消息不免诧异。
“皇上派出去的?”
徐云赶紧说道:“奴才打听过,万岁爷那里儿并没什么动静,安公公是早期就走的,一回行宫就去了凌波殿。”
凌波殿是皇上在行宫的寝宫,驻军把手最多。自到了行宫之后,徐云的手就渐渐被捆绑了起来,打听到安盛回宫的消息还是历经波折。徐云想要探听探听凌波殿中的事儿,早就是比登天还难。
皇后忙命人给自己重新上妆,选了一件略显娇嫩的绯色宫装,鬓间插着过年皇上赏赐的一根云水步摇,坐上步辇一路往凌波殿来。
凌波殿外站着千牛卫大将军周传瑛。此人自皇上来行宫那日起便在殿外亲驻守,俨然贴身亲卫。周传瑛远远瞧见皇后的步辇,忙跑来请安。
“劳烦大将军内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来给皇上请安。”
周传瑛笑而不动,反劝道:“不巧,娘娘怕要无功而返。万岁爷这会儿正与萧大将军说话儿呢!”
皇后神思一紧,怅然无力感瞬间划过心头。
曾几何时,她连这种小事都被瞒得死死的。皇后平复心情,不在意的笑了笑:“那边请安公公出来,本宫有话问他。”
“安公公他早起不知吃了什么,闹的肚子疼,万岁爷体恤安公公老迈,便准他休息。”周传瑛瞄着皇后神色,试探道:“末将若把安公公请来不打紧,可若是皇上那儿。。。。。。”
皇后差点拂袖而去!
安盛刚才还屁颠屁颠跑出了宫,怎么转眼就病了?
可见这帮人越发不把自己这个皇后的话放在心上。
皇后有心发作,然一想到这儿是凌波殿,又想到近来与皇上的紧张关系,她不免又要收敛脾气。
周传瑛见皇后悻悻然的去了;这才转身进凌波殿。可殿中除了宣帝与安公公,并没有萧大将军的身影。
“万岁,皇后刚刚来过,只说请安,微臣已经按照万岁的吩咐转达了娘娘。”
宣帝微微颔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道:“朕记得周爱卿家的长女似乎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怎么选秀时却不见册上有名?”
周传瑛忙解释:“末将家的这个女儿生来体弱,唯恐叫宫中主子们觉得晦气,这才没往上呈报。。。。。。”
宣帝好生安慰了周传瑛几句,又知他在凌波殿外驻守许久,准他今日回家休息。周传瑛感激涕零,千恩万谢的去了。
宣帝看着人消失在殿外,不禁和安盛慨叹:“周将军乃纯臣也!”
“陛下得此良将,实属朝廷幸事!”安盛连忙奉承讨好:“要比忠心,武将里周将军当属第一人。”
宣帝不禁想到了萧大将军,十年前,宣帝敢夸下海口,这朝中一等一忠心的唯萧大将军莫属。然而今时今日,宣帝再不敢说这样的诳话!
他将手中秀女们的单子往旁边一放,轻叹道:“连萧大将军都不能免俗,想要与皇后联手称霸后宫,可见。。。。。。朕这些年待他们太过优渥!一个一个张狂的分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
安盛瞄着被搁置在桌案上的秀女名册,上面刻意勾画了几个人名。一马当先的便是萧大将军的妹妹萧婉彤,再有武贵妃的侄女,礼部尚书的孙女。余下也有家世不俗的女孩儿,只是始终不敌前三者。
安盛作为皇帝心腹这些年,不敢说是宣帝肚子里的蛔虫,然而想要猜到几分圣意却还是容易的。
他低声陪笑道:“说起来,玄音禅师好些日子没进宫请安呢!”
宣帝骤然睁开双目:“那小子又干了什么荒唐事?”宣帝的话语虽不客气,但提及嫡子时候,语气中的喜爱是遮掩不住的。
安盛忙道:“玄音禅师听说万岁近来睡不安稳,便请人四处寻良方,也不知有没有结果。”
宣帝心中安慰,他的这些儿子中,唯嫡子最聪明,也最孝顺,太子不及一半。宣帝常常叹了口气:“可惜那他母后去的早,不然。。。。。。朕如今何必为大雍将来基业而忧心忡忡!”
安盛怕皇帝思虑太深,又犯了头疼的毛病,忙转移话题:“奴才今儿还发现了一个厉害的丫头。嘴皮子怕是修炼过,把朝中这些大人们家的趣事串了的段子,逗得雁妃娘娘眉开眼笑,就连奴才在后面也几次忍不住。”
宣帝果然来了兴致:“哦?是哪家的秀女?”
安盛笑道:“奴才哪里敢称呼小主们为丫头!不过是新安苑的一个女官。年纪不大,却好生厉害的口才。提及萧大将军时,只说大将军年轻时陪万岁微服出巡时偶遇水寇,万岁在平阳渡口以一敌百,尽扫当地毒瘤。奴才听时热血沸腾,恨不得问一问那位郑书女,难道她亲眼目睹了不成!”
这件事是宣帝平生一大骄傲,安盛虽然时常拿出来奉承宣帝,却是屡试不爽。今日旧事重提,宣帝得意之下不禁好奇:“新安苑。。。。。。是槐嬷嬷在做掌宫姑姑吧!”
“万岁好记性,就是槐嬷嬷。”
“这个郑书女是什么人?年纪不大,已然做到了三品女官?”宣帝微微不怏。在朝中,三品便是朝中大员,宣帝每每加封时候都要再三考虑。如今后宫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就敢称“书女”,未免太过轻率。
安盛忙道:“启禀万岁,这位郑书女是皇后娘娘亲自下旨封的女官。其父。。。。。。”他小心翼翼看着宣帝:“其父是锦川县令郑微之。”
宣帝一怔,喃喃自语起来:“郑微之的女儿?”
“陛下!奴才看,皇后并没因郑大人就高看了这个郑书女。倒是郑书女自己有些本事,在新安苑中做的风生水起,很有些郑大人当年的风采。依奴才想,万岁身边正是用人之际,不如。。。。。。”
宣帝睨了安盛:“不如什么?”
安盛想起皇后与郑微之的龌龊,忙改掌嘴:“奴才多嘴,奴才多嘴!”此事不敢再多提。
郑离虽然猜到安盛会在皇上面前提及自己,但绝不会猜到,宣帝对她的印象深刻至极。
栖鸾殿的事情过没几天,雁妃娘娘就送了一批宫中新制的簪花与部分秀女们戴。这些秀女不是家世平平,就是相貌普通者。过了午后便被悄悄送出了承欢宫,其家人早在望仙门外等候。
一夕间,人声鼎沸的承欢宫去了大半,立时冷清起来。
就连爱惹事的鲁菱悦也安分许多,唯恐下一个被赐簪花的便是她。
秀女们骤减,小宫女们个个舒了口气。过去这些日子她们可没少到处灭火,不是这个衣裳被剪破了个口子,就是那人的绣鞋被莫名丢进马桶里。小矛盾小纠纷不知有多少。
现在好了,余下这些秀女也堪称是正经大家闺秀,做不出那些偷鸡摸狗的小动作来。
就在大伙儿以为万事大吉,只待皇上回宫时,郑离、汤姑姑、槐嬷嬷、云裳四人却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精神。她们明白,刚刚被雁妃打发出去的都是小角色,真正敢下狠手的还在后面呢!
三人推选汤姑姑打头阵,毕竟是她才是承欢宫的掌事。汤姑姑也不推却,一日撞见个偷懒的小宫娥,当着秀女们狠狠发落了一通,震慑了不少人的杂念。
其次便是槐嬷嬷,规矩教导的更加严苛,秀女们怨声载道,却不敢当面抱怨。
云裳领人每日将承欢宫内外仔细检查一遍,一旦发现不符合规制的东西立即收缴。
郑离的任务最简单,却也最危险,她要时刻盯着几个重要秀女的一言一行,避免这些人之间犯冲突。
承欢宫被围的水桶一般严实,后宫中想要打探消息的妃嫔不在少数,却得不到半点消息。
连素来贪财的汤姑姑也是守口如瓶,叫人费解。
三月初二,皇上的銮驾才皇宫,随行的是太后、皇后,却没有武贵妃。这不禁叫人大吃一惊,大家纷纷打探消息,这才惊闻,武贵妃除夕夜在行宫不敬皇后,对元后所生嫡子语出不逊,被留在了行宫闭门思过。
许多秀女立时大乱。
毕竟好些人家都是求了英国公府的路子,现在武贵妃被禁,她们岂不是任人宰割?
当夜,武贵妃的侄女武娇娥便遣人来请郑离。来人说的客气,却也不容郑离拒绝,说武小主自吃了晚上的一碗凉茶后便腹中绞痛,又不敢叫痛请太医,更不敢惊动汤姑姑,只好劳烦郑书女走一趟。
郑离淡笑,随着小宫女回了承欢宫。宫门即将关闭,门旁的侍卫多受郑离恩惠,忙欠身:“郑书女怎么这会儿还要巡视?”
“几位小主忧思太深,怕等会儿还要叫太医来!”郑离歉然的冲几个侍卫苦笑。残冬仍旧严寒,承欢宫有秀女们在,御膳房和内侍监不敢吝啬,好东西都往这儿送。郑离时常叫人煮了浓浓的姜汤给门口侍卫们祛寒冷,虽然东西是小,却博了很多人的好感。
其中一人忙道:“夜间路面湿滑,郑书女回去的时候,不妨多叫几个人跟着!”
承欢宫与新安苑尚有一段距离,眼看天色黑透,各宫宫门一旦紧闭,路上的行人便越发稀少,郑离此时也后悔刚刚没多带几个人就贸贸然出来。
80、娇娥(二更)
郑离进宫的时候,皇帝早带了武贵妃宫外避暑,倒也不曾见过这位娘娘究竟生的什么容貌,能将宣帝的一颗心紧紧抓在手心儿里。不过郑译身上流淌着武家的血,那孩子一天一个模样,生的十分漂亮,可见武家的血脉不错。
这个武娇娥大约随了父母的好容貌,更应了她的名字。
舞带萦丝断,娇娥向叶嚬。
真真的是个吹口气便怕化了的美娇娘。
和容色普通的萧婉彤,家世煊赫的柳宛筠相比,武娇娥只凭这张脸蛋,就不怕落选。
承欢宫去了半数秀女,这屋子也骤然间宽松起来。像武娇娥这种,不但拨了单独的宫室,更有贴身的小宫女伺候。
郑离跺着脚进了屋,迎面扑来熏香的暖气,不禁开口笑道:“武小主这儿好暖和。”
武娇娥屋中用的是上等的银霜炭,桌子上放了新鲜怒放的白玉水仙和喇叭水仙。这两种水仙球根自然分株少,芳香浓郁,经月不散,为其他水仙所不及。武娇娥身份到底不同,虽然武贵妃被幽禁的消息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但花房不敢苛待武娇娥,仍旧挑了两盆最好的送来。
这花瓣润白似玉,状如圆盘,心呈金黄,宛如酒盏,婀娜之色宛如武娇娥少女的容颜。
武娇娥让了郑离上座,自斟茶要奉给郑离,“日日见郑妹妹往来承欢宫内外,脸都冻伤了。却不肯歇歇,我都替你心疼。”
“哪里歇得住!”郑离吃了口茶,笑道:“我头一回当差,娘娘又器重,领了这个活儿。不敢不小心些。就说这茶。。。。。。”
郑离一举茶盅,轻声道:“也就是武小主吧,换了别人,我是不敢进屋去吃的,怕传进汤姑姑和云裳姑姑耳朵里!”
武娇娥早知那汤、云皆为皇后的人,不由得细心斟酌郑离话里的意思。别是怕与自己沾染上关系会得罪皇后吧!
可现在武娇娥心里怕的很,除了与郑离打听消息,她并无别的办法。
“郑妹妹太小心谨慎了。不过这样也好。咱们说话也能各自安心。”武娇娥挥退自己的小宫女:“郑妹妹怕已经听说了,万岁回京却没带咱们的姑妈。我这心里慌乱,又不知和谁商议,只好深夜将妹妹请来。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郑离不由一笑:“武小主请我,我怎么会推却。不过贵妃娘娘是小主的姑妈,我却不敢乱喊。”
武娇娥媚眼如丝。嗔着郑离:“我的姑妈难道不是你的姨母?昨日柳宛筠还问我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郑姑父虽然不来京中走动,但这亲情却割舍不断。何况。我进宫前与郑斌表哥最好。表哥嘱咐过,若有大事,只管来找妹妹商量。”
郑离暗自冷笑:她这个大哥倒是会给自己找事儿做!
武娇娥见郑离不为所动,讪讪道:“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来烦扰郑妹妹。姑妈被幽禁行宫,我心急如焚,可又得不到外面的消息,真不知自己前途是福是祸!若能有个可信的人帮着传递消息。。。。。。”
武娇娥满眼哀求:“郑妹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郑离轻笑:“武小主这话我只当没听见!私通消息,在后宫之中捉住便是死罪!武小主有贵妃荫庇自然不怕。我却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武娇娥见她木讷不应,连忙开口:“你就不怕本小主得势之后拿你开刀!不要忘了,你不过就是个女官,生死均在本小主手中拿捏!还有,表哥知道你不肯帮忙,也会怪你无情无义。”
郑离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武娇娥,这个丫头说话娇娇滴滴。却透着刻薄劲儿。刚刚她若是好言好语,自己帮忙打听打听消息也没什么,可武娇娥上来说翻脸就翻脸。。。。。。
这样的人还是少来往。
“武小主忧思太深,我明儿请太医来为小主把脉。”郑离不客气的起身告辞,跨过门口见武娇娥房中的小宫女一脸惶恐,便道:“明儿起你跟着我当差,汤姑姑会另调派人给武小主。”
小宫女是武贵妃的人,自武娇娥进宫后,贵妃殿的人便将她不动声色的安置在了承欢宫。闻听要被调走,小宫女急忙进屋:“小主,这可怎么好呢!”
武娇娥气急败坏,把郑离刚刚用过的杯盏狠狠摔在地上,安静的夜里,这声音格外刺耳,吓得小宫女噤若寒蝉。
“没用的东西!”
犹不解恨,武娇娥还愤愤的骂着,只是不知这“没用的东西”是指小宫女,亦或是她自己!
郑离顶着夜色出了承欢宫,在侍卫那里借了一盏明火大灯笼。烛火被凛冽的风吹的烛芯飘摇,明明暗暗有些恐怖。
好在每走不多远便有来回巡视的大内侍卫,郑离也少了几分胆怯。
都说皇宫里阴气重,这不是凭空乱语,郑离每次走在长长的宫巷时候,就算烈日当头十分,也会觉得阴风往脖子里钻。从承欢宫到新安苑最近的一条路便是这宫巷,可当下夜深人际,连大内侍卫都不愿多往这儿走几趟。
郑离想着那次岳家八角亭里,仍心有余悸,所以准备绕个弯路。
路程虽说远了些,可路上仍有宫人行走,而且沿途有凤凰阁,长青书馆等景致,门前的灯火最亮。
一路倒也无事,行至长青书馆门前时,地上不知几时有积水冻结成了个小小的镜面。偏偏书馆廊下的灯火通明,照的刺眼。郑离只顾着赶路,全没留心,脚底一打滑,仰面便摔了下去。
灯笼没拿稳,一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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