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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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科玉律-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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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下跪

济慈师太的建议无疑给岳云和大夫人吃了颗定心丸,效用也着实很妙,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大夫人当晚不但用了一碗浓浓的米羹,更能开口低语数句,喜的岳云重重打赏了大厨房的几个灶上娘子,甚至为了给大夫人积佛缘,立叫了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去捡佛米,抄录佛经。

三个儿子不敢不应,二奶奶虽然叫苦不迭,可公公是为自己的嫡亲婆婆才下的命令,别人可以躲懒,她却不行,二奶奶也只好硬着头皮上。见妯娌这般,房氏一个不受重视的媳妇更不敢拿乔,乖乖的跟着一并去熬夜。

孙子辈的几个孩子反而被打发回了各自院中休息,心高气傲的岳三娘是不愿与那些庶出堂兄弟同路的,她和郑离出了小佛堂便沿着鹅卵石铺就成的甬路到了三岔口。

郑离瞧着岳三娘脸色有些憔悴,不似往日的精神,便关切道:“三姐姐怎么恹恹的?”

“也不知为什么,刚刚就觉得头晕,恐怕是昨夜没睡好。”

淑芳忙在一旁接话:“姑娘没睡好还在其次,依着奴婢看,其实是小佛堂里燃的旃檀枷罗香有些呛人,熏得姑娘人发蔫。”

岳三娘瞥了淑芳一眼笑骂:“你懂什么!没来的在阿离妹妹前丢脸。那旃檀枷罗香千金难得,祖母佛堂里的旃檀枷罗香还是祖父托人从西域带回来的,名贵无比。那年济慈师太要去长安迦叶寺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便求了祖母送一盒旃檀枷罗香,果然挣足了面子,一时名震长安,你还敢小觑那香吗?”

淑芳吐吐舌头,讪讪笑道:“奴婢果然是个没见识的,叫郑姑娘笑话了!”

郑离摆摆手:“连我也长了见识。”她与岳三娘道:“姐姐快回去吧,这天色很快便要黑下来,还是早早歇息的好。”

“也罢,你自己也紧着些脚步,别在外面贪玩耽误了时辰。”

二人分道扬镳,岳三娘顺着来时的小路,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此时,阿离身边便只剩下了一个芬儿,晚风习习,暮霭沉沉,三岔口一带葱茏林色,种植了许多带着异香的果树。有几个婆子经过主仆俩身边,纷纷躬身施礼。郑离见她们手中都提着灯笼,便好奇道:“这个时辰就要掌灯吗?”

为首的一个婆子赶忙赔笑:“老爷才下的严令,说晚间叫多多的点几盏灯笼,一来几位爷和奶娘出入小佛堂,有这光也方便;二来家中林子花木太多,点着灯笼也好四处明亮些,巡夜的人也有个指路的。”

婆子为讨好郑离又道:“我们才从白翠亭来,那里点了十八盏明灯,映着水光十分漂亮。待月亮一升,那景色便别提有多别致了!姑娘要是找散心的地方,往白翠亭去再好不过。”

郑离谢过几个婆子的指点,领着芬儿错过回偏院的小径,选了往白翠亭的石子路。

芬儿不时左右前后张望:“姑娘,巡夜的人少说也比往日多了一倍有余呢!”

郑离点点头,大家虽然都没有点破,但凶案一桩连着一桩,至今凶手未落法网,实在叫人心慌慌。越到晚上,大家越没安全感,岳爷爷添加了一倍的人来巡夜,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法子。

她甚至听三娘说,前院的巡查力度更甚,衙门班房的捕快们分作两班,不舍昼夜,只为保护岳爷爷的安全。

岳府的夜晚反而比白昼更热闹。

郑离两个顺着石子路步行将近一刻钟,耳边便传来汩汩的水流声。一个小池潭赫然跃入眼帘,假山上不时有水柱倾斜而下,激荡起来的水花飞溅四射,打在池潭边的小小八角亭檐上,发出清脆而愉悦的节奏。

果然就像巡夜的婆子所说,十八盏明灯交相呼应,将这个小池潭照犹如白昼。

芬儿眼尖,忙贴在郑离耳边低语:“姑娘瞧,那就是暖姨娘!”

在白翠亭下,紧靠着水潭的一块青苔湿地上,蹲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因低着头所以看不清容貌,她脚边,手上都放了许多盏荷花灯,那河灯十分精致,以荷花为托,灯下系一粉绿色的小乌。

龟游水中,灯飘水面,穿梭往来,时静时动。眼前便是一幅灯光水影,交相辉映的画卷。

莲花灯是祈福的灯,需要自己亲手去制才方显放灯人的诚心。暖姨娘身边放了这许多,难道是为大夫人?

郑离驻足不前,倒是暖姨娘身边蹦蹦跳跳的岳六娘看见了郑离,忙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阿离大腿。

“阿离姐姐,你也来放河灯?”六娘很喜欢这个香喷喷的姐姐,有姨娘身上的味道,而且也比五姐姐和善多了。

原专心致志放河灯的暖姨娘这才惊觉来了生人,赶忙起身。

“郑离见过暖姨娘!”

暖姨娘一闪身躲过了郑离的礼,有些怯怯地道:“妾身见,见过郑姑娘。”

岳六娘一面看看郑离,一面看看自己的姨娘,忽然闷不吭声地松开了阿离的手,歪歪斜斜的用一双小胖腿奔向自己姨娘的怀抱。

暖姨娘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将六娘交给了不远处的乳母:“你带着姑娘到亭子里坐坐,我有话和郑姑娘说。”

乳母没有说话的权利,加上这会儿气氛实在有些怪异,她巴不得赶紧抱了六娘走呢!所以暖姨娘的话一落,乳母便搂着不大情愿的岳六娘进了四面无遮的白翠亭,只在那里静静的观水打山石。

郑离不动声色,从头到尾都挂着笑意。

暖姨娘讷了半晌,才低眉顺眼的开口:“妾身听说,那日是郑姑娘发现的壁画。。。。。。把姑娘吓到了吧!”

“原来暖姨娘已经知晓了此事?”

暖姨娘忙抬头解释:“郑姑娘别误会,妾身和壁画是好姐妹,管家娘子回来只跟我们说壁画偷了二夫人的东西,被人揭发了出来,自己抹不开面子,上吊死了。郑姑娘或许也明白,三房有二夫人照应,一向有些灵通的消息,况且壁画一死,徐妈妈就带着五六个婆子去抄壁画的屋子。我们看在眼中,怎么能不多心?只捎带一查,宴客那晚发生了什么,自然就能知晓。”

郑离委婉的短叹一声:“我与壁画有数面之缘,可怜了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

暖姨娘当下便哽咽不止,她有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堪称双瞳剪水,脉脉含情。这样的女子别说岳临墨那样多情的男人,就是郑离也起了怜惜之情。

暖姨娘一指小池潭中飘飘荡荡的荷花灯:“这是我连夜做了给壁画的,只因我不相信壁画是自尽身亡,她死的冤枉。”

郑离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比刚才多了疏离:“是也好,不是也好,眼下只好盼着老爷早些破案,叫也壁画在天之灵得意慰藉。”

暖姨娘赶忙擦拭眼角清泪:“姑娘是老爷面前的红人,别人不能说的话,姑娘却可以告诉老爷。妾身身份微贱,不能给壁画做主,还请姑娘发发善心,为壁画洗清冤屈。”

说完,暖姨娘膝盖骨一软,当即跪在了郑离面前。

芬儿唬的连忙去拉扯,还不时往远处张望,口中急急道:“暖姨娘这是干什么,叫人赶紧把咱们姑娘当成什么了!”

暖姨娘如何也不肯起身:“郑姑娘若不答应我,我必定长跪不起。”

33、河灯

芬儿使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能将暖姨娘从地上拉起,气的直喘粗气:“你一个姨娘,怎么敢这样威胁我们姑娘?况且,难道就不为六姑娘打算打算?这叫巡夜的婆子丫鬟见了,明儿六姑娘也不用做人了!”

几句话说的暖姨娘雷打挺尸一般,芬儿再用力去拉她,暖姨娘恹恹的就跟着起了身子。

芬儿松了口气,赶紧甩开暖姨娘的手,生怕自己再被粘上似的。

阿离将芬儿拉到身后,柔和着声音道:“我看得出姨娘心里急得很,你不妨和我说说,壁画去世之前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许咱们俩合计合计,总能发现点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芬儿忙跺脚:“姑娘!”

这种事情沾不得,一上手就是大麻烦,姑娘难道就忘了二夫人是怎么处心积虑的想要陷害她们?

阿离扭头拍拍芬儿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暖姨娘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下狂喜,连忙道:“郑姑娘说的是,妾身糊涂了。”她顿了顿,才将自己的猜想一一告诉了郑离。

“壁画出事前就开始有些疑神疑鬼,每日门锁了不说,还要在屋子里燃香拜佛,那日妾身去她房里要个鞋样子,发现壁画的门窗上都黏着黄纸符,不是朱砂笔画的,闻着腥臭的味道,倒像是什么东西的血。。。。。。”

暖姨娘小心翼翼觑了觑郑离的神色,见对方始终淡定自若,这才敢继续往下讲:“妾身当时吓了个半死,逼问许久,壁画才偷偷告诉我,她每夜每夜的睡不着觉,就梦见什锦化做了一只厉鬼,要和她索命!”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壁画怎么就怕的那样厉害?”

暖姨娘为难的紧咬朱唇,良久才低声道:“什锦死的时候,肚子里是流过孩子的,壁画说,恐怕是三爷的种。。。。。。”

芬儿脸色骤变,“暖姨娘,我们主子可还是个未出阁的闺女呢!”

暖姨娘又急又怕:“妾身知道,可不说,这是要把人活活给憋死了!”

郑离淡淡一笑:“暖姨娘直说无妨,连死人都见过,又有什么不敢听的?”

“壁画曾偷偷告诉我,三爷早属意抬她为贵妾,只等待时机与二夫人提一提就是。可没多久,府里就流传,说三爷冲二夫人讨的是什锦,还被老爷当场责罚了一顿。壁画没了脸,整个人越发糊涂,几次被三爷打骂。”

暖姨娘心一狠,索性也顾不得那些了:“三爷叫壁画想法子把什锦弄进西梅堂,就是戏台子旁边夹道里那个小小的院落。”

郑离知道那个地方。

岳家有宴,而且是大宴的时候,就会叫了青州城几个响当当的戏班子来唱堂会。西梅堂就是给贵宾们更衣喝茶的歇脚之所。可因戏台子一个月也用不上几回,平日的西梅堂总是人迹冷清。

若是岳临墨去约什锦,九成九不会成功,可换了壁画,且未必不能成事。

“后来呢?”

暖姨娘被问的有些茫然,眼神也有几分的涣散:“后来。。。。。。后来什锦就死了,壁画也开始夜夜惊梦不断,她吓得和我说,是自己害死了什锦。”

“西梅堂的事情发生在几时?还有什么人知道吗?”

暖姨娘怯怯道:“有,有些记得不了。”

郑离有些叫不准,自己好似摸到了什么线索,然而又时隐时现,叫人捉摸不透。

她安抚了暖姨娘几句,又保证会严守今日的秘密,若待来日有机会在岳云面前说话,肯定会为壁画说句公道话。

暖姨娘是千恩万谢的去了,临走时还叫岳六娘给郑离施了个大礼。

芬儿看着那母女远去的背影叹息道:“人间自有真情在,壁画死了,终究还有人肯为她哭一哭的。”

郑离默不作声,目光望着小池潭上忽明忽暗的河灯出神。

壁画说了谎,所以凶手才会用针线缝了她的嘴。她害死什锦,被吊死在花房时又戴着什锦的珠宝首饰。。。。。。

或许是对壁画的嘲讽,或许是一种内疚,又或许是转移视线,叫人们真以为是什锦回来报仇。

不对!自己一定有哪里没有想到!

对了,是那个孩子。

什锦肚子里的孩子,大家只说有个堕胎的婴儿,可究竟怀了几个月,又怎么滑胎的,那孩子的父亲是谁。。。。。。至今没有半点端倪。

什锦死之后才被发现有过身孕的迹象,显然,孩子的月份不大,多说不满三个月。

胎儿的父亲不会是岳临墨,岳临墨巴不得赶紧将什锦弄进自己的屋子。这样一来,凶手可以排除是他。

郑离忽然开口问道:“芬儿,如果你是什锦。。。。。。你此刻最想与谁报仇?”

芬儿还沉浸在刚刚从暖姨娘那里听来的可怕消息中,当下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三爷!”芬儿一慌,忙看向郑离。

“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无妨,咱们主仆,话从这边耳朵进,也自然就从那边的耳朵出去了。”郑离莞尔:“你说的不错,三爷确实害的什锦不浅,如果壁画只是个开端,我想迟早要轮到三爷的头上。”

说完,郑离又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分析。

她这是怎么了,往日的杀伐果断之心怎么凭空消失了似的?难道寄人篱下的日子叫自己成了畏首畏尾的软脚虾?

郑离甩甩头,发髻上的珠花在不经意间飞坠进了小池潭,激荡起一阵阵水花。

“呀!”芬儿抢步上前想要做挽救,奈何珠花早随着水波隐没了身影,哪里还寻得到呢?

郑离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看向芬儿,芬儿也没料到平日稳重的姑娘会这般调皮,再见那小模样,更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人挽着手,迎着皎洁的圆月一路往西,不多时就消失了踪影。

小池塘里依旧水波粼粼,有数盏河灯被水花打灭了明火,渐渐失去了绚丽的颜色。白翠亭恢复了夜晚时候该有的宁静,只偶尔有两声咕咕的蛙鸣。

骤然间,一道残影从白翠亭上跃下,轻轻稳稳地落在郑离刚刚站过的地方。说来也奇怪,白翠亭上总难免会被飞溅的水珠打湿,可此黑衣人身上漫说被打湿,就连一个水珠子的影儿也看不到。

就见黑衣人腰身一倾,修长的手臂似乎只在水面上点了点,一支银色钗柄,珍珠镶嵌的珠花就抓在了手中。

可不就是郑离丢失的那一串?

黑衣人借着月色将珠花端详许久,继而小心翼翼的塞进了自己的怀中,脚尖轻轻一点,身子便飞过水面,瞬间消失在了假山之后。

小池潭中至此少了一盏荷花灯却无人知晓。

34、火漆

那道黑影穿梭在岳府的各道房梁之上,底下来来往往尽是巡夜的婆子小厮,竟无一人察觉。

岳家占地辽阔,黑影也要数度纵身才在一刻钟后出了府邸。

知府衙门往东行百十米,有个小小的园林,名唤葛园。此园旧主十分了得,乃是太宗皇帝的御用炼丹师。据说炼制出来的丹药有起死回生之效,深得太宗皇帝喜欢。可惜这位葛药师福薄命短,一次丹炉爆炸,这位葛药师为太宗皇帝的长生之路付出的血的代价。

葛园便是太宗皇帝赏赐给他的,后来时代变迁,此园数度易主,眼下更成了青州名流望族们接待贵宾宴请时的好去处。

这几日,葛园中住进了一拨人,无人知道对方来历,葛园中伺候的下人只知道他们昼伏夜出,神秘的很。

黑衣人翻身进了葛园,直奔园中最通亮的一处院落。

他健步如飞,身形好比鬼魅,将至正院不远处,两个守门的侍卫看见他,立即躬身施礼,迅速往里通传。

让人惊诧的是,葛园中神秘的贵宾竟然是本该出城往长安而去的彭晏彭大人。

“大人,属下重云归来复命。”黑影一撩袍子单膝跪下,彭晏忙笑呵呵的叫人将其扶起。

“你此番在岳家潜伏,可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重云将掌中的河灯拿给彭晏瞧,彭大人端详许久,在河灯底座上看出了点门道,他指给许师爷瞧。

许师爷饶是见多识广,见了上面的东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老爷,这是经文?”

彭晏淡淡一笑:“难怪你们都不认得,先帝元辰九年,我曾随萧大将军西行与上官家何谈。途径一个小国名唤渠勒,此地人信奉西王母,更将本国大巫师封为西王母的化身。老夫若没猜错,这种文字正是渠勒巫族的咒文,只等燃烧便可奏效。”

许师爷面色骇然,他虽然不懂什么咒文,但却知道渠勒明面上是归顺大雍,但实际上早成了上官家的看门犬,每每大战将至,渠勒都会通风报信,为此宣帝十分头痛,却也无可奈何,谁叫远水解不了近渴,渠勒离着西夷更近呢!

如此看来。。。。。。

“莫非岳家已经有了西夷奸细?”

彭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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