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郑微之虽然是自己的学生,可他就从没弄清楚过这个人。那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肯定有过人之处。
岳云心底叹气:一失足成千古恨。明明是自己占尽先机,眼看却要把际遇落在彭晏身上!
阿离兀自道:“北苑的藏书楼与花房相似,都是人烟稀少的去处,滑车更是无用之物,便有人搬走也无从察觉。可滑车笨重,不是能塞进袖口中的小物件。凶手必定用心藏在了某处,可见对岳家大宅地形了如指掌,且是能自由出入外院内宅之人。”
经郑离这么一说,众人顿时缩小了凶手的范围。
岳云将信将疑,他做这些年的知府老爷,辖下一应凶案,都交由刑名师爷来办,自己只管文雅风趣,只管拉拢青州文人雅士。
乍然闻听郑离的分析,岳云既觉得句句在理,又疑心对方年纪小,分析的不准。
这边,彭晏微笑点头:“老夫的想法与阿离相仿,出入不大。岳兄可先着手此点,必定有所收获。”
有彭晏担保,府里一时忙碌了起来,岳管家亲自带着人,拿着花名册子,一个一个清算,看哪人是内外院常走动的,又有那些人出事当晚在后宅伺候。。。。。。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管家找到几个。
只是这些人要么为人老实,不可能有犯案的胆量,要么就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没时间作案。
一时间又叫管家陷入了僵局。
岳管家不免咒骂起郑离,觉得老爷和自己被一个黄毛丫头耍的团团转,偏老爷还信!实在可气!
17、解释
当年小岳氏初进府的时候,正是碧玉年华,跳的一曲好回旋舞,不知叫多少人拍手称赞。岳云就曾赞她“妙舞腰肢软;霓裳惊促遍”。
小岳氏自以为傲,遂将自己所居之所起名为“妙舞堂”。
等后来才知,这句话是当年艳冠长安的名妓柳英英的入幕之宾所做,目的就为博佳人一笑。
柳英英的回旋舞跳的堪称一绝,岳云曾亲眼目睹,恰想到小岳氏,便顺口说了此句。
待小岳氏通晓里面的玄妙,后悔想要改过来时,已经成了府中的笑话。
小岳氏最爱面子,越发不肯低头。岳云出手大方,大夫人又避在小佛堂里不问闲事,小岳氏可不就撒开手凭着心意去布置?
酣眠的床榻用了紫檀做底,一溜儿象牙花边,点缀上百颗红蓝宝石。两侧悬的幔帐据说名叫蛟纱,冬有暖香,夏生清凉。窗台上摆了皇上御赐的青玉盆水仙花盆景,可以假乱真。
案上设着玄天宝镜,一边摆着青花凡红提篮花卉盘,盘内承着婴儿拳头大小的青色毛桃,一遍放了双龙戏珠大香炉,内中焚着龙涎香。
几个小丫鬟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外面脚步声嘈杂,知道这是二夫人回来了,惊的赶忙起身。
门帘子一摔,小岳氏阴沉着脸迈步进来。
机警的小丫鬟早用常年温着的水冲了新茶端上来伺候,徐妈妈紧随其后,涎着脸笑道:
“夫人今日倒把奴婢弄糊涂了!这个翠儿眼看就是个不中用的,况且那个郑离,也不过就是叫家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夫人何必为这个针锋相对?奴婢瞧着,老爷多半是不信翠儿的话。”
小岳氏端了茶盅抿了一口润嗓子,闻听此话大笑:
“何尝有信过半点儿?我本也没天真的以为老爷会把翠儿的说法当真。”
“那夫人今日是?”
徐妈妈不明白小岳氏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便虚心求教。
小岳氏笑眯眯道:“你且先瞧瞧这个!”小岳氏从床头底下的檀香匣子里抽出一封书信递给徐妈妈。
徐妈妈展开,通读一遍脸色惊疑:“夫人,你可是答应了她们?”
“自然要应。”小岳氏道:“武夫人虽然只是将庶女嫁给临墨,但到底也还是贵妃娘娘的亲妹妹,如此说来,咱们三少爷今后便成了贵妃娘娘的妹夫,大展宏图也是指日可待。不过人家武夫人说的明白,她成全咱们,咱们也得成全她。郑离是武夫人心头大患,若叫郑离进京,只怕比杀了武夫人还叫她难受。”
徐妈妈吓得赶紧劝道:“可夫人也知道,若咱们动手,依老爷的性子,他绝不会宽恕咱们。”
小岳氏懊恼道:“我如何不知?所以今天才演了这么一出!本以为就算陷害不得郑离,也要叫老爷嫌恶了她。假以时日,武家的女儿进门,那恶人的名声自然还有她们武家来担着,老爷就是怪我也不能够。”
谁知事情急转而下,不但自己落了一身泥,还越发托显出了郑离的聪明机智。
小岳氏把一切都怪在了翠儿身上:“把那丫头关在柴房里,先狠狠地饿上三天,待我消气再处置她!”
徐妈妈欲言又止。
“你我主仆这些年,难道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夫人明鉴,奴婢总觉郑家小娘子有几句话还在点子上,您说,壁画的死会不会和什锦有什么关联?”
徐妈妈小心翼翼的觑着小岳氏的神色。
小岳氏闻听此话果然脸色大变,当即低呵:“那贱人早该下十八层地狱去,老爷又叫人做了慈悲道场,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文,就算是个厉鬼,也被超脱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徐妈妈心知夫人恨什锦,恨不得剥皮抽筋。
有的时候徐妈妈都会忍不住想,什锦那样惨烈的死法,会不会和夫人有关!
然而只是想想,她可没那个胆子去问。
。。。。。。
郑离回了房氏的院子,房氏紧忙问她被老爷叫去的缘由。待明白来龙去脉后,房氏不禁抱怨:
“二夫人这次实在过分,阿离不过一个孩子,已经受了莫大的惊吓,怎么好这样去污蔑!”
阿离道:“二夫人谨慎并非错事,侄女只是伤心翠儿的陷害。”
芬儿忙道:“姑娘说的是!大奶奶当时不在场,若听见翠儿说了什么,只怕心肝肠肺都要气出来。”
房氏安抚了心灵受伤的郑离,又叫人炖了参汤给她补气。郑离照旧只吃了半碗,余下半碗命芬儿拿去与奶娘用。
屋中寂静,郑离无心安睡,今日乱糟糟一出闹剧,二夫人的意图十分明显,就为叫自己成众矢之的。
可好处是什么呢?
她来岳家这些日子,不敢说是夹着尾巴做人,却也是小心翼翼。
记得初进府的时候,二夫人是有些不待见自己,可要说耍心机害自己,怎么也讲不通。
千头万绪,似乎拧成了一股错综复杂的绳摊在郑离面前。
壁画死时,自己的出现究竟是偶然还是别人设计好的圈套?
彭先生许诺自己的大造化又有怎样的凶险?
二夫人不依不饶,背后又潜藏了怎样的阴谋?
郑离此刻越是疲惫,精神就越是集中。她总觉得这三件事似乎错综复杂,但只要自己解开其中一个疙瘩,其他便可迎刃而解。
只是。。。。。。
关键点又在什么地方呢?
“什锦!”郑离小声念着,她一翻身,从妆台的盒子里找出了那日吓得壁画神不附体的手链子。
她忽然有了灵感,壁画莫不是因为偷了这串链子,才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如果自己的猜测不假,只怕岳府后院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男子挖眼,女子缝嘴。
什锦死于小厮们淫/秽的目光中,死于丫鬟们尖酸刻薄的蜚语中。
恐怕这就是凶手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是要报仇!”
芬儿进了门,姑娘冷不丁说出这一句话,头皮不禁发麻。
“姑娘说的是谁要报仇?”
郑离但笑不语。
芬儿便坐在小杌子上:“趁着去给奶娘送参汤,我已经把姑娘交代的事儿嘱咐下去了。二夫人院子里的小丫头喜鹊是我表妹,听她说,翠儿被关在柴房里,二夫人亲自交代,不准给吃的喝的,要结结实实饿上她三天三夜。”
郑离蹙眉:“落井下石,今后还有谁敢给二夫人卖命?”
“姑娘何必操这个心?二夫人出了名的喜怒不定,当年有个叫玲珑的姐姐,梳头极好,二夫人也喜欢她伺候。不过是老爷赞了玲珑几句,第二日,夫人便寻了个理由杖责了她。没多久就被拉出去配了小厮,日子过的很是艰难,一双手也废了,根本不能再做活儿。”
芬儿想想便觉得心寒。
再想到翠儿的结局,不禁悲从心来:“姑娘,我想,我想去看看翠儿。”
阿离笑望着她:“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放心,翠儿虽然对我无义,我却不能无情。”
郑离招招手,叫芬儿弯腰,自己附在其耳边低声数语。
芬儿为难:“要是被人发现。。。。。。”
“所以咱们才要将三姑娘一并拉着呀!”郑离眨眨眼睛,眸子里尽是狡黠。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18、出卖
月斜楼上已近五更,岳府上下连鸦雀也懒怠叫唤,乖溜溜窝在笼子里养精蓄锐。
那些守夜的婆子此时也有些倦怠。
说此刻是青黄不接也差不离,做白日工的还在酣眠,晚上巡夜的也都筋疲力尽,逮着个角落谁还不去歇歇脚小憩片刻?
所以说,整个岳家在这个时辰便是最安静,也是防备最松弛的时候。
岳三娘瑟缩着身子,她只穿了一件单衣,手里甚至不敢提着灯笼,就把那年进京,舅母送自己的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擎在手心儿里,算作照明。
“姑娘,咱们真去啊?”
岳三娘的丫鬟淑芳战战兢兢跟在她主子身后,一双小脚在原地来回挪腾,小脸儿苍白,很是恐惧的样子。
“没用的东西,才在房里谁信誓旦旦说要护我周全的?”
岳三娘没好气的瞪着淑芳。
虽然她自己也怕的紧,可在丫鬟面前,岳三娘可不愿意落了下乘。
“你机灵些,别叫那姓郑的丫头看咱们主仆的笑话!”
淑芳讪讪的点头:“姑娘放心,我立即就把这怯场的毛病改了。可你瞧,这都五更天了,怕郑小娘子爽约,到底是把咱们给骗了吧!”
树丛背后传来一阵闷笑,声音虽然不清脆,但少女的音色清晰可辨。
岳三娘主仆俩汗毛竖起,打了个小哆嗦,确实被这夜色中的笑声给吓了一跳。
郑离只穿一袭白衫,鸦翅一般墨黑色的长发垂肩,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一双精明警惕的眼睛,手中提着一盏白皮纸灯笼从树丛后闪身而出,一身装扮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三姐姐早来了?”郑离单手一扶刘海儿,露出水汪汪的一对儿大眼睛。
岳三娘使劲儿压着怒火,压了半天,也没按捺住,破口便骂:“要死了,三更半夜你装神弄鬼,也不怕被祖父知道,逐你出岳府大门!”
郑离捂着嘴偷笑:“三姐姐这样聪明,绝不会猜不出我的用意。”她旋了半圈儿身子,低声道:“我和姐姐要去做的可不是光彩的事,为防半路上叫人发现,索性做这样装束。寻常人见了咱们,躲还来不及,哪里就有胆子上前盘问?”
岳三娘细细琢磨了郑离的话,虽然荒诞可笑,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岳三娘笑骂一声:“怪不得你有恃无恐来找我,原来也是个促狭鬼。”她说着,也将自己的束发散开,学着郑离的装扮,弄了个长发飘飘“鬼仙子”的模样。
彼时夜风吹过,呜咽声更添几分森森然。
淑芳和紧跟着郑离的芬儿打了个哆嗦,相视露出苦笑。这俩姑娘还真敢胡闹,万一被巡夜的婆子叫嚷了出来,明儿一早岳家肯定人心惶惶。可该劝的她们俩也都说尽了,为今只有巴望着这一遭形成顺顺利利,没有节外生枝才好。
。。。。。。
原来二夫人陷害郑离不成,最先迁怒翠儿,将那丫头关在了府中一处偏僻无人的院落。水米不给,只派了两个年轻力健的婆子去看管。
此刻距翠儿被关已经是第二日,水米不沾,就算是个汉子也要掂量掂量,何况是个从没吃过什么大苦头的小丫鬟。
加上两个婆子不时打骂,尖酸刻薄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翠儿几度萌生求死的念头。错过才知自己多傻,芬儿每每劝自己不要和二夫人的院子走的太近,她还只当芬儿想使坏。现在想来,自己最可笑。
肚子咕噜噜乱响,翠儿又饥又渴,别说五谷粗粮,就是眼前有只耗子,她也能生吞了进去。
郑离和岳三娘推门打灯笼往里探看的时候,就见翠儿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墙角结网的蜘蛛。
“姑,姑娘!”翠儿又惊又喜,忘情之下往前冲,紧束她两手的绳索在惯性之下瞬间蹭破了她手背上的一层油皮儿。
翠儿虚弱的往地下一跪,头不要命似的往下砸:“姑娘宽宥,翠儿知道犯了大错,还请姑娘看在我年纪小不懂事,救救翠儿吧!”
阿离虚扶一把,和芬儿合力将翠儿安置在墙角的草窠里。
她借着幽微的灯火环视一圈儿,柴房似的小屋子简陋至极,因为长久无人居住,所以充满了浓郁的霉味。这些霉菌滋生,很容易产生霉变,严重些,就会叫人不断出现幻象,分不清现实和虚无。
单看翠儿的精神头,郑离就能断定,对方已经出现了霉变之后中毒的症状。
芬儿带来的几块糕点瞬间被翠儿风卷残云的消灭掉,岳三娘用帕子捂着口鼻,嫌弃道:“大伯母怎么派了这样一个丫头给郑妹妹使唤?不但不忠心,且一点规矩没有,好不粗俗!”
嘴巴塞的满满登登的翠儿顿时僵硬下了动作,泪珠子噼里啪啦从眼眶里往下淌。
“翠儿知道对不住姑娘,可,可我并非诚心想要害姑娘,那日我醒来,二夫人就叫徐妈妈押着我去说话。我本嘴笨不会讲,但二夫人上来就叫院中婆子打了奴婢十个耳刮子,还威胁翠儿,若我不肯把脏水往姑娘身上泼,就叫我们一家子跟着陪葬。”
芬儿在一旁恨得直跺脚:“姑娘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就算二夫人使坏要陷害咱们姑娘,你大可以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
翠儿面色又是惭愧,又是恐惧。
岳三娘冷笑一声:“只怕威胁还在其次,二夫人的手段不外乎那几个招数,一定许诺了你事后一笔大大的赏金,你见钱眼开,才昧着良心出来了主子。”
翠儿匍匐在地,羞臊的不能言语,只知道哭泣。
此时天际已经开始微微泛白,芬儿和淑芳都劝各家姑娘快些离开。郑离似笑非笑看着岳三娘,岳三娘皱皱眉头,从袖口中掏出个精致的青花小瓷瓶子,拇指大小,不知内中装了什么好东西。
瓶子缓缓被递到翠儿眼前。
翠儿吓得连连往后缩,视那瓷瓶为洪水猛兽,大约是想明白了什么,翠儿频频求饶:“两位姑娘,奴婢已经知错,再也不敢坑害主子,求姑娘给奴婢一条生路。”
阿离轻轻安抚着翠儿:“你想偏了,虽然出了这档子事儿,可我心里不会怪你,只是。。。。。。”
郑离接过岳三娘手里的瓷瓶,并将其塞进翠儿手心中:“为表忠心,你得帮ωεn人$ΗūωЦ我们做一件事。”
郑离附在翠儿耳畔呢喃数语,翠儿先是一惊,旋即露出胆怯之色,可待听完之后,又满脸的毅然。
站在一侧的岳三娘虽然好奇郑离怎么劝降了那丫头,可好面子的她可不会亲自开口过问。岳三娘永远是岳三娘,岳家的嫡孙女,整个青州最尊贵的女儿,她有她的骄傲,要不是一心为母亲扳倒小岳氏,岳三娘根本自贬身价,半夜出来跟郑离胡闹,装神弄鬼。
两个女孩子,一个生来就是天之骄女,一个生来就带着坎坷命运。
在这样一个即将到来的黎明前,竟意外和谐的握手成了伙伴。
。。。。。。
次日清晨,岳家偏院儿里便闹腾开了,翠儿捂着肚子大喊大叫,要不是有铁链子拴着脚踝,她非在地上打滚儿不可。
看守的婆子初时根本没在意,但见翠儿开始大口大口往外吐黄水儿后,才感觉不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