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
“你们的愿望好无趣。”楚元一脸无聊地说。
“安乐侯,难道你是来求姻缘的?”
“我又不是小姑娘,我是来瞧热闹的,不过搞不好公孙霖是来求姻缘的,他刚才那一脸傻样让我一想起来就想发笑。”楚元笑嘻嘻说。
“说不定那只是公孙霖的一厢情愿,不是说公孙府正打算替公孙霖定下寿王府的蒲荷郡主么。”林康笑说。
“这事我前些日子也听母妃提过,据说皇后娘娘也十分乐意做这个媒人。”景澄闻言,亦笑道。
“像公孙霖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娶济世伯府的姑娘当正妻。”墨砚不屑一顾地说。
阿依的心脏一凛,难道公孙霖已经要定下别的亲事了,若是他已经有了妻子的人选,那还来搭讪秦无忧做什么?难道他只是为了玩一玩,就像楚元过去和那些名门的嫡女庶女们随便胡闹一番一样,败坏了姑娘家的名声他们却只落下一个甚至还会被各路风流子奉为终极理想的薄幸风流名?
她的面色阴晴不定,就在这时,忽听后面秦无忧啊呀一声轻呼,原来是秦无忧不知道在路边的草丛里看见了什么,惊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一脚踩空险些摔倒,公孙霖连忙握住她的手。手在她的腰间一托,秦无忧的脸腾地涨红,被火烧了似的慌忙抽回手,深埋下头讷讷地道谢。
公孙霖望着她羞怯的表情。不由得也有点不好意思。
事出有因阿依也就没再注意他们之间秋波涌动的气氛,眸光反而被道边的草丛吸引,惊诧地看见从石阶旁枯黄遍地的草木丛里竟然爬出来一个鼻涕眼泪齐飞的幼童。这个女童也就四五岁,身上穿着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棉袄,打了不少补丁,许多处已经被磨坏还没来得及缝补,露出破败的棉絮。现在是冬天,小孩子被冻得瑟瑟发抖,终于看见了人,就那么趴在地上。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爹娘”。
“好脏!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公孙敏好不容易才赶上来,讶然地倒退半步,嫌弃地叫嚷。公孙柔更是被吓了一跳,握紧丫鬟的手倒退半步藏在姐姐身后。生怕那个小孩子会跳起来扑到她身上似的。
秦无忧于心不忍,松开薄荷的手来到女童面前,这一次倒是没有顾虑礼教,优雅地蹲下来,柔声安慰:
“小妹妹,不要哭了,告诉姐姐。你爹娘呢,你是不是跟爹娘走散了?”
小孩子也不回答,只是哭。
秦无忧的面上露出几分为难,就在这时,阿依忽然在她旁边蹲下,从怀里摸出一包绿豆糕在小女童的面前晃了一晃。香甜的味道刺激着人胃口大开。小孩子禁不住食物诱惑的本能被唤醒,眼圈含着眼泪,仰着脖子呆呆地望着阿依手里的糕点,流口水。阿依将一包点心递给她,小女童接过去大口地吃起来。好像饥饿了许久。
“这个样子哪有可能是走丢了的,她应该是被扔在这里的。”阿依轻声说。
“什么?”秦无忧一声低呼,不可置信地道,“谁家的父母这样狠心?!”
就在这时,慈安寺的住持听人报说今日寺里竟然来了许多贵人,这一拨更是贵中之贵,急忙率领一众僧人下山来迎,但因为得知消息时景澄等人已经上来了,慈安寺的石梯又太长,住持年迈腿脚也不太方便,因而景澄他们都走到这儿了一众僧人才赶下来,双手合十告了罪。
景澄只是一时兴起出来逛逛,没想着惊动人,见慈安寺住持一把年纪却还要亲自出来迎接,心里过意不去,忙含笑客套了几句。大齐国佛教为国教,僧侣们非常受人崇敬,这慈安寺更是大齐国的国寺,慈安寺的住持致远和尚亦是大齐国数一数二的得道高僧。
在看到树丛里的女童时,致远和尚却仿佛已经习惯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口内念叨:
“善哉!善哉!近一个月来,慈安寺已经捡到快有一百个孩童了。据说帝都东南方的平州一带几个月前突发地震,造成上万人流离失所。正值寒冬,因为去年的旱灾吃食本就成问题,不想又突然地震,以至许多人在当地无法生活下去,都想着进帝都来讨口吃食。这一两个月,来到此地的灾民都把慈安寺的禅房柴房和仓房全都住满了。”
“什么?住持的意思是,此刻慈安寺的禅房里正住着从平州来的灾民,那我们上去之后要在哪里歇脚,再说寺里突然收留那么多来历不明的人,会不会出乱子造成什么危险?”公孙敏本来想着进入寺院后可以好好歇歇,一听说禅房都被占了,还全都被贱民们给占了,十分恼火,“所以我才说,慈安寺的祈愿日就不应该对外开放,早知道今天那上面除了庶民竟然还有灾民,我还不如呆在家里不要出来!”
“那公孙姑娘现在回家去也还来得及。”景澄显然因为平州地震的事已经发怒了,闻言更是觉得气愤,冷冰冰地看了公孙敏一眼,把公孙敏吓得浑身一抖,“几个月前突发地震,直到现在灾民都进城了平州的官员们仍旧没有将灾情报上来,这一群欺上瞒下的狗官,都应该狠狠地治罪!”
致远和尚自然不能说没错,那些欺上瞒下只想着自己的地方官的确都该被治罪,只能赔着笑劝慰:
“三公子息怒,平州离帝都距离并不算近,又是地震灾害路想必很不好走,灾民又多,怕是在路上耽搁了……”
是啊,路不好走,所以连当地的灾民都到了,朝廷的八百里加急还在路上呢。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只会越加尴尬,秦无忧望着还在狼吞虎咽的小孩子,对薄荷轻声说:
“让人把这个孩子抱下去送回咱们府里。”顿了顿,又转过身对致远和尚含笑道,“想必此时寺里已经人满为患了,这个孩子就不再给大师添麻烦了,我让人把这孩子带回济世伯府,因为不确定这孩子究竟是走失还是被丢弃的,所以若是有父母来此处寻找女儿,劳烦大师告诉他们一声,请他们来济世伯府认领。”
“善哉!善哉!女施主慈悲为怀,必会功德无量。若当真有人来寻找孩童,老衲定会如实传话。”致远和尚双手合十,似对秦无忧的善举十分赞赏。
周围的人亦都对她投来赞许的目光,便是连景澄看着她的眼神亦柔和了几分,公孙霖望着秦无忧丰润的小脸,越看越觉得她德行兼备,温婉贤淑,美丽动人,简直就是妻子的上上之选。
公孙敏有些恼火,被抢了风头不说,还被三皇子厌烦了,她不认为自己刚刚哪里说错,一切都是因为秦无忧太会装,装善良的女人最让人倒胃口,她狠狠地剜了秦无忧一眼,满心气恼。
长长的石梯总算走到尽头,进了庙门,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众人自然要先去禅房休息,好在贵人们的禅房没有被让出去用作灾民们的临时避难所。
寇书娴是慈安寺的常客,因而寺里专门有给济世伯府预留的禅房,阿依跟秦无忧坐在禅房里歇了片刻,喝了茶吃些点心,接着便出去礼佛供香,又为寇书娴添了香油钱。
阿依觉得秦无忧之所以不歇歇很快便出来,是因为担心再和公孙霖碰上。
祈愿日说是与民同乐,但慈安寺还是在今天特地为贵族们开辟了专门的区域,那里贩售的同样限量的如意符是专门为给秦无忧这样既想自己去买又不能跟一群平民排队争抢的富家千金们准备的。秦无忧亲手买到如意符很高兴,捡了一张桌子坐下,在上面写下自己的祈愿。她先写完了,阿依还没写完,于是她就带着薄荷先去找菩提树。
阿依好不容易也写完了,出了门也四处寻找菩提树。
慈安寺的菩提树为千年古树,足有五六丈之高,而慈安寺的祈愿日之所以会备受吹捧的原因也在于这棵菩提树上,这棵菩提树所处的位置土地温度比别处温暖许多,并且这棵树据说千年从未凋谢,永远都是郁郁葱葱的。
阿依虽然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没有凋谢过,但抬头仰望着树冠上那些绿莹莹的叶子,也觉得这棵树这么神奇必会很灵验。
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衷心地默念一番,她将手里的如意符向上抛去,然而如意符刚刚搭在树枝上,却刺溜滑下来。她微怔,过去捡起来跳着高地扔,然而扔了十次十次都扔不上去,正在她开始气恼时,背后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你怎么像只蚱蜢一样?”
第一百五六章 骚乱,**者
蚱蜢?能将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的形容词套在她身上的,即使阿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百度:本名+
她慢吞吞地将又掉下来的如意符捡起来,还不待再一次向上抛,墨砚已经站在她身后,将她手里的如意符夺过去,阅读道:
“你的愿望好多啊,一愿先生平安康泰;二愿济世伯府顺遂安宁;三愿百仁堂繁荣兴盛;四愿墨二少爷早日康复;五愿逸少爷不再受梦魇折磨;六愿莹姐儿、巧姐儿、福姐儿健康长大,喜乐一生。”读罢,他眉角抽了抽,狐疑地问她,“你自己就没有愿望吗?”
“这些就是我的愿望。”阿依眨眨眼说。
“你为什么不再加一条愿大齐国长治久安,兴旺太平,那样更能显出你的高风亮节。”
“我只是一个小丫头,许下那种愿望太自不量力了,菩提树是不会帮我实现的,再说我只是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平安喜乐,那样就足够了。”阿依认真地说。
墨砚竟然无言以对,顿了顿,将如意符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问:
“这上面怎么没有我?”
“啊?”
“为你身边之人祈福,难道我不算?”他半点不觉突兀地问。
“可是墨大人你又没有什么需要被祈福的事情,身体健康,官途顺利,又不缺姑娘喜欢你。”阿依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我倒是想求菩提树希望你别再叫我‘老鼠、蚱蜢’之类的,可我不觉得你会听菩提树的话。”
“说你是小老鼠,你的脑子倒是比老鼠机灵不少。”墨砚眉一扬,用逗引她生气的语气笑说。
他的笑容又让她直想磨牙,愤愤地别过头去,拿回自己的如意符再次向上一抛,然而这一次如意符依然直线掉落下来。眼看着旁边的人一个一个都已经扔上去了,还有人在窃窃地嘲笑她,她耳根子一烫。走过去捡起来,狐疑地歪了歪头,自言自语道:
“莫非是因为我的愿望太多了,所以才扔不上去吗?”
墨砚却将她手里的如意符再次接过去。顺手向上一抛,如意符稳稳地挂在树杈上,再也没有掉落下来。
阿依惊讶地张大眼睛,就在这时,忽然感觉到一双比针尖还要锋利的目光自不远处射来,让她不自觉地浑身一颤。下意识望过去,惊诧地望见公孙柔正苍白着一张小脸直直地立在远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这里,冬风迎面吹在她身上似有些瑟瑟发颤的样子就好像悬崖边一株洁白纯澈的野百合,娇嫩无垢。让人心生爱怜。
似犹豫了片刻,公孙柔带着丫鬟凌波步弱地飘过来,站在二人身前,先是冲着墨砚柔柔糯糯地唤了一声“砚表哥”,接着望向阿依。直勾勾地望着她,也不说话。
虽然她的眼神并没有带着威胁性,然而阿依还是觉察到了一丝危险,头皮微麻,她看了看公孙柔又看了看墨砚,连忙说:“我该去找大姑娘了。”说着屈了屈膝,转身一溜烟地走了。
直到快步走出老远再也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时。阿依才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叹息过后睁开眼睛盯着脚下的青砖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很疲惫,亦仿佛有一些沮丧。
抬起头。却发现前方处一抹熟悉的身影飘过,正是秦无忧,秦无忧的身旁还跟着不知何时凑过去的公孙霖,二人正在幽深的禅院里安静地漫步。阿依一愣,刚要走过去。就在这时,一抹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把她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跟在景澄身边的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年轻太监丁高。
“姑娘,主子正在那边的亭子上有话问你。”丁高习惯性地弓着腰说。
阿依微怔,顺着他的眼神方向望过去,前方不远处一个被土堆高高地堆砌成的假山上建了一座别致的山亭,景澄此刻正身披鹤氅安静地坐在亭子里饮茶,亭子周围已经被佩刀的侍卫围了一圈,闲人勿近。
阿依跟着丁高走过去,上了假山来到亭子里,丁高弓着腰低声通报了句:
“主子,解颐姑娘来了。”让开位置。
阿依连忙上前一步,对着石桌后面的景澄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近前来吧。”景澄自不远处含苞欲放的腊梅那里移开目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阿依微怔,忙答了句是,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垂着头停住脚步。
景澄沉默了半晌,忽然轻声问:
“你最近有去看望明玉吗?”
阿依愣了愣,同样也压低声音,轻回答了句“是”。
“她最近……身子怎么样?”景澄听说她去过了,心中一喜,但筹措语言筹措了半晌,却只是问出如此简单的一句。
“偏头风恢复的良好,明玉小姐目前正在做第二疗程的针灸治疗,小姐她身体上并没有什么疾病,之所以头疼得厉害主要是因为积郁成疾的缘故,若是能时常放宽心,痊愈得会更快。”
景澄沉默了良久,却长长地叹了口气,顿了顿说:“很快又要到初六了,到时候你别忘了替她去看诊,我知你是个聪明又有分寸的姑娘,但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该问的永远都不要问。”说最后一句话时,他平和的语气里突然灌上了令人无所适从的威压。
“是。”阿依心脏一凛,轻声回答。
景澄犹豫了一下,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递给她:“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明玉。”
阿依一愣,双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在披风内随身背的小布包里。
“你……”景澄欲言又止。
“三公子放心,我是不会偷看别人的信件的。”阿依以为他是担心这个,连忙表态。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她急于表态的样子把景澄给逗笑了,顿了顿,刚要说话,忽然,自前方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那些尖叫声最开始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个女子,但是很快,尖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惶恐,一浪高过一浪,形成了巨大的骚乱,如潮水一样自远处汹涌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景澄敏感地觉察到不对劲,霍地站起身,质问。
还不等侍卫过去查问,只见呼啦啦又一大波疯狂的人潮自前方避难似的奔跑而来,平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此时却比兔子跑得还要快,跑着跑着再回过头,眼看着紧追在后面的火球竟然由一个变成两个,狰狞着面孔哇呀呀地嘶吼着向自己狂奔追来,被吓得尖叫声更加响亮,飞也似的向前奔跑,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哭!
有些人腿脚慢了,推搡之间被撞翻在地,又被后面的人重重地踩上去,哀声遍地,惨不忍睹!
皮肉烧焦的味道刺鼻地传入嗅觉,阿依心脏一凛,很快便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个遍身是火的男人发疯地冲向四散奔逃的人群,由于场面太过拥挤混乱,许多人身上的衣服被点燃,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有手脚快的慌忙将自己的大氅脱掉扔在地上,有那手脚慢还没反应过来的,只知道害怕,负着越来越旺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