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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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医-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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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无忧哑然,虽说大家同姓秦,济世伯这个封号却是皇上封给父亲的,跟三房有什么关系,竟然称“我们”。她虽好性,却不傻,秦瑛语气里的嫉妒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素来认为女儿家应该端庄娴静,不该有不自重的念头,秦瑛的语气在她听来实在轻浮,耐住不喜,温声回答:

    “我与墨大人并不熟,解颐却在入府前就认识墨大人了,解颐也不是下人,她是父亲的医徒。”

    “忧妹妹你就别唬我们了,谁不知道百仁堂的规矩是收男不收女,她顶多就是个在百仁堂打杂的丫头,忧妹妹你就是太好性才会让下人这么放肆,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让下人爬到你头上去。”秦瑛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嗤笑。

    秦无忧罕见地不悦起来,眸色微沉,淡笑道:

    “多谢瑛姐姐提醒,我家下人的事也劳你这么费心,小妹感激不尽。”

    “忧妹妹你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说这话就外道了。”也不知秦瑛是没听出来这显而易见的讽刺还是在装傻,总之她在笑。

    “忧姐姐,刚刚侍郎大人为什么要谢那丫头?”秦珍狐疑地问。

    “墨大人的母亲被毒蛇咬伤,是解颐将毒血吸出来墨夫人才脱险。”

    “嗳,好狡猾的丫头,竟然还懂得用这种苦肉计去讨好墨夫人!”秦珍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珍妹妹怎么这样说,解颐之前并不认得墨夫人。”秦无忧急忙澄清。

    “谁知道,让别人以为她不知道结果不是更好么,不然谁会去给陌生人吸毒血,弄不好会闹人命的,真是个心机重的丫头,忧姐姐,身边有这样的丫头你可要小心!”秦珍仗着年纪小,用单纯的口吻毒舌地说出这些挑拨离间的话,好像她真的在为秦无忧担心。

    阿依分明看见她在用余光向自己刷刷地飞眼刀。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坏话,不愧是三房的小姐们,真够不省油的!

    “珍妹妹还是别说这样的话,你们不在百仁堂所以不晓得,‘先人后己,救死扶伤’是百仁堂的堂训。”秦无忧郑重地道。

    秦瑛姐妹从没见过她这么严肃的表情,也不敢真得罪她,毕竟她们还指望她这个伯府嫡长女介绍她们进入帝都的名媛圈子,当下讪讪一笑,不再作声。

    进入禅房,未免阿依尴尬,秦无忧对寇书娴说了墨夫人邀请用膳的事,寇书娴很意外,含笑答应了。金氏问明白墨夫人竟是护国侯夫人,喜不自胜,趁人不注意把两个女儿叫到身边,秦瑛姐妹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竟然重新梳了头发也补了妆,亦比在秦无忧面前端庄文静许多。

    阿依心中好笑,目的性这么明显,她们打算把公孙家三小姐置于何地?

    她并不想去赴宴,但寇书娴说是她救了公孙兰,宴请她们只不过是借了她的光,叫她一定要去,阿依无奈应下。

    由于公孙兰请宴,秦俊秦珠率先退了,寇书娴携一众女眷前往公孙兰所在的禅房,阿依无奈地跟在后面。

    公孙兰正在房里等着,寇书娴关切地询问她伤情,公孙兰客气地感谢几句,彼此寒暄过,公孙柔亦起身娇娇弱弱地问好,浑然天成的大家闺秀气度无需任何矫饰仿佛融入血统里,直接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秦瑛姐妹比下去,唯有秦无忧的淡薄温婉还能在她面前占据一席之地。

    公孙兰没有一点侯府夫人的架子,相反大概因为早年跟丈夫随军,她在举手投足间很自然地流露出一股不输给男人的豪迈之气,爽朗、霸气又平易近人,拉着几个年轻姑娘挨个赞了一番,分别给每人一条翡翠手钏做见面礼。阿依接在手里不用抬头就知道许多人在瞪她,其中以柔弱的公孙柔眼光最强烈。

    慈安寺的素斋闻名整个大齐国,既有北菜料重,又有南菜鲜甜,色味俱佳,独具一格。

    阿依站在桌前刚想推辞,公孙兰却笑眯眯地让她也坐,说要谢谢她,寇书娴立刻开口命她坐下。

    阿依无奈,顶着满桌子不友好的目光坐下来,本就因为昨天去坟地走了一遭总是恶心,现在坐在这里脾胃更觉难受,饭吃一半,她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席,本想去更衣,走着走着却迷路了,待回头发现自己竟走到一片树林里,才想往回返,忽然,林子深处传来脚步声,她微怔,好奇地望过去,映入眼帘的人影却让她心脏一凛,差点叫出声来——

    身形虽然颀长又纤细,但应该是个男人,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这男人身披一件很大的蝙蝠形斗篷,从头到脚都被深沉又死气的黑色包裹得严严实实,连手亦掩藏在斗篷里。他沁着头走路,似习惯性地脊背微弓,觉察到前面有人,他抬起头来。

    阿依吃惊地发现他竟然连脸上也罩着不透光的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精致的眉眼,浓密的眉毛竟是如雪的白色,长而卷翘的睫毛亦是白色的,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白,那是一种很恐怖的白色,就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尸一样,完全地白,白得僵硬。更让她震惊的是,他的瞳孔竟然泛着淡粉色。

    这是妖怪吗?

    她因为吃惊而发怔的表情落入男子眼底,他眼波微颤,仿佛有一瞬间的慌张,紧接着深深地低下头,逃跑似的快步从阿依身边越过去。

    阿依心跳飞快,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秋少爷,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阿依回过头,惊讶地叫了声:“荣爷?”

    兰荣觑眼看了她好半天,恍然认出:“啊,你不是上次那傻大胆丫头吗!”

第七十四章 同伙

    傻大胆丫头?

    阿依眉角一抽,走过去,看了黑衣人一眼,心思微顿,礼貌地道:

    “荣爷好,许久不见了,两家对门之前我本该去问候一下,又怕给你添麻烦。”

    “咱两家素无往来,问候就不必了,你们与我们也不是对门,而是你们对着我们的后门。”兰荣捋着胡须冷哼。

    阿依不在意他敌视的语气,看了黑衣人一眼,问:

    “这位是瑞和堂的少爷?”

    兰荣面色一僵,未及回答,一旁的黑衣人忽然开口:

    “她是百仁堂的人?”男人的声线低沉中略带沙哑,似午夜里拍击巨石的海浪,空旷,阴森,富有磁性。

    “是,她就是秦泊南从外边带回来的丫头。”兰荣回答。

    从外边带回来的丫头?阿依哑然。

    “瑞和堂与百仁堂从不来往,秦二爷没教给你吗?”黑衣男阴森地看了阿依一眼,冷声道,他的瞳仁的确呈淡粉色,刚刚并不是她眼花了。即使心里已有准备,再次对上那双眼,她还是觉得一股寒意从瞳眸直灌脚底,心脏剧烈紧缩。

    “走吧。”黑衣男再次低下头,对兰荣吩咐了声,两人大步离去。

    阿依呆站在原地,一股小风打着旋从她身边刮过,明明很炎热的天气,她却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冷,仿佛刚刚笼罩在周围的那如暗狱般的阴影并未散去。

    更深夜静。

    坐在桌前书写的阿依终于放下笔,吹干墨迹,将摊了满地的纸按页数重新整理好,用粗线精心装订成册,摩挲着空白的封面陷入沉思。

    即使凭借一时兴趣将《黄粱医经》默写下来,秦泊南也不会允许她动刀,传统的针刺疗法她还有许多需要学习,鬼门十三针他又不肯教她,她时常想秦泊南到底要把她培养成怎样的大夫呢,因为有学医天分他舍不得放弃,但又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只要成为一个不会错诊又能先人后己的医婆就可以了么?

    她并不想满足于此,她要做的是能与他比肩的女医,她是为了这个才一直拼命努力的。

    抬头望望天色,已经三更了,瑞和堂的黑衣男与昨日在乱坟岗看到的黑影重叠在一起,她不敢武断地判定两个是同一个人,也不确定昨晚看到的黑衣人是否是幻影,疑惑仍未解开,她藏起书卷,起身前往西偏院。

    净手焚香拜了三拜,阿依站在石床前,面色沉凝,用剔骨刀将卧在石床上的男尸纵向剖开,去观察脏腑周围已经变质的透明血管,并用炭笔在纸上细致地描画出来。

    “你还没死心,怎么又跑来了?”温润的嗓音带着无奈自身后传来。

    阿依浑身一抖,惊诧地回头:“先生?叶妈妈明明说你今天去钱御医家饮宴不会回来的!”

    “你是趁我不在才进来的?我虽不反对你来这里,可没让你瞒着我,你也该注意些,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偷尸剖解可是死罪。还有,你一个姑娘家把男尸脱个精光用刀剖开就算不会害怕,难道都不难为情吗?”秦泊南头痛地问。

    “在我眼里男女都一样。”阿依平声回答,顿了顿,说,“先生,不用活人就不算草菅人命吧,我可以每晚来这里练习切除内脏和缝针吗,不会耽误白天的。”

    “我不是说过……”秦泊南皱眉。

    “我知道,但我也想过,若一个内脏坏掉就快死了的人,切除有可能活,不切除一定会死,先生你会怎么做?”阿依直勾勾地望着他问。

    秦泊南微怔,她执着的眼神过于炽热让他有种被烧穿的错觉,蹙眉道:

    “解颐,你太天真了,将人开膛破肚治疗,就算最后那个人活了,接踵而来的必是你承受不起的非议,早晚这些非议会害了你;若那个人没活,你只会被当成妖怪烧死。这个世上有些尝新可以被接受,有些却永远不会被接受,甚至还会被当成是邪恶的将你一并扼杀掉。”

    阿依低下头去,停了停,说:“我不是不明白,可是先生,你不是常说大夫和病人一定要相互信任才行么,也许将来会有一个相信我的人即使我将他剖开他也相信我能救活他,为了那个人我会好好练习,在练成之前我不会乱来的。”

    秦泊南望着她坚持的表情,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竟然这么执拗,良久,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要答应在我说可以之前不许乱来,我可不想看你被当妖怪烧死。”

    阿依点头,歪着脑袋问:“先生,其实你和我一样也想这么做吧?”

    秦泊南面色一僵,似被看穿心思很尴尬,别过头道:“是,是,现在我们是同伙了!”

    阿依唇角一勾:“我们不早就是同伙了么?”

    “别在这种时候笑啊!”秦泊南揉着太阳穴说。

    阿依笑笑,顿了顿,忽然问:“对了先生,你知道瑞和堂有个秋少爷吗,眼睛呈淡粉色的那个人?”

    “哪有人眼睛是粉色的,我怎么不知道瑞和堂还有这种人。”秦泊南一愣。

    阿依抿抿嘴唇。

    孙老爷子可以说话了,手指还僵硬,勉强能下地走走,刚会说话就想喝酒,被阿依严正驳回,中午她端了饭菜才进屋就听他抱怨没酒喝,待看见那清一色的菜粥,更是叫起来:

    “怎么没回锅肉?”

    “饮食清淡对身体好。”阿依回答,坐在床边一勺勺喂他喝粥。

    老爷子嘴还歪着,需要用帕子一遍遍擦嘴,阿依倒没不耐烦,一顿饭吃完,她起身收拾碗筷,老爷子歪在床上忽然说:

    “桌腿底下有本书!”

    阿依一怔,顺着他眼睛方向望过去,桌腿底下果然有本书,这老头竟然拿书垫桌角。走过去弯腰捡起,拍拍灰尘,扫了一眼封面,却愣住了。

    “《七星梅花针》?”她惊讶地望向老爷子。

    “你,拿着,今天起……关门后过来……我教你施针……”老爷子不甚清晰地说。

    “可是……”

    “老人家我手不能动,嘴还能说,你是个好丫头,也没有更合适的,去他的传男不传女!你要用心,学不好我老人家可不教了!”

    阿依怦然心动,双眸亮闪闪地道:“是!”

    小枣忽然跑进来说:“解颐,墨大人来找你了!”

第七十五章 一盒桂花糕

    阿依狐疑地来到中庭,墨砚正坐在石桌前老神在在地喝茶,完全把百仁堂当成他自家后院了,他的随扈钟灿则绷着脸立在他身后,手里捧了许多绸缎包裹的锦盒。

    “墨大人,你找我?”她过去屈了屈膝,问。

    “嗯。”墨砚慢吞吞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指指钟灿手里的盒子,“这些是母亲让我给你送来的,谢礼。”

    钟灿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将十来个礼盒塞进阿依怀里,也不怕她的小身板会被压塌。

    阿依愣愣地接过一捧盒子,疑惑地道:“昨天墨夫人不是谢过了么。”

    “救命之恩怎能只用一顿素斋了事,我娘说的。你就收着吧,反正都是你能用的。”墨砚提着茶碗,不咸不淡地说。

    阿依眨眨眼,忽然,一股细腻的清甜自怀中最上层的盒子里传来,她微怔,猛地吸了吸鼻子,紧接着双眸一亮,欣喜地惊呼:“一品斋的桂花糕!”把盒子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拆开最上层包裹金纸的盒子,果然是一盒洁白如玉,香甜爽口的桂花糕。

    她两眼放光馋嘴猫似的样子让墨砚忍俊不禁,蔷薇花瓣似的嘴唇浅浅扬起:

    “你是狗鼻子吗?”

    “狗才分不出来桂花糕还知道是一品斋秘制的!”阿依不悦地反驳。

    墨砚噗地笑了。

    “没想到墨夫人竟然还送桂花糕给我。”阿依觉得很惊奇。

    墨砚闻言,眼神飘了一下,埋头借喝茶的动作仿佛在掩饰什么,顿了顿,低道:

    “因为听说你爱吃桂花糕。”

    “我是爱吃!”阿依点着头,瓷白的小脸一直在闪烁幸福的光芒,“不过我也喜欢吃绿豆凉糕,凉凉的滑滑的,最适合热天里吃了!”她的双颊泛着欢乐的红晕。

    墨砚哧地笑了,眸光微微柔和:“真是贪吃鬼!知道了,下次买给你!”

    他罕见的温柔表情太过“惊悚”,连一贯木头脸的钟灿亦忍不住侧目。

    阿依一愣,狐疑地问:“这桂花糕是大人买的?”

    好敏锐!

    钟灿顿时向她投以“热烈”的崇敬。

    墨砚面色一僵,脖颈发烫,竟霍地站起来,似被冒犯了般冷冷地盯着她,不屑地道:

    “谁……谁会给你买啊,本官凭什么要买给你,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

    他突然炸毛让阿依惊骇地倒退半步,眨眨眼,小声咕哝:“不是就算了,干吗发火?!”

    墨砚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了,耳根发热,面色越发阴森,坐下来很凶地瞪着阿依,命令:

    “吃吧!”

    “啊?”阿依惊讶地张大嘴巴。

    “啊什么,才做好还不快吃!”墨砚面色不善地命令。

    阿依胆怯地吞了吞口水,这种情形下怎么可能好好品尝美食嘛,对着他这张脸谁还能高高兴兴地吃东西:“……我回头再吃,刚出诊回来还没洗手……”

    墨砚的脸色更不好看,眼睛一眯,眸光一沉,阿依顿时肩膀一抖。

    “坐下!”他冷声吩咐。

    阿依绞着手,欲哭无泪地坐在他对面,不管认识多久,他果然还是很可怕!

    她战战兢兢的样子让墨砚更火大,捻起一块桂花糕,僵硬地送到她嘴边。

    阿依一愣。

    “张嘴!”他硬邦邦命令。

    阿依慌张地盯着他白皙的手,犹豫片刻,小声问:“大人,你洗手了吗?”

    一腔无明火噌地从胸腔里窜上来,那狰狞的面色比他身上的衣服还要紫,他厉声开口:

    “张嘴!“

    阿依汗毛倒竖,就差一声尖叫了,委委屈屈地张嘴吞下去,墨砚的脸色这才缓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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