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大人怎会知道花笺在小女的房间里?”秦泊南凝眉,冷声问。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墨砚淡答。
“我不同意,这话的意思不是要以无忧做饵吗,伯爷,妾身无论如何不同意,无忧年幼性子又弱且尚未出阁,若是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夫人,我之前说过,令千金既被沐春生盯上,即使你们将她藏起来最后还是会被找到,莫不如一开始就在我们刑部的周全保护下守株待兔。”
“可是……不行,还是不行,如果非这样不可也不能让无忧冒这个险,若非这样做不可找个人替代无忧不行吗,伯爷,我这就去问有哪个丫头肯替代无忧,我们多多给她银钱,必会有人愿意的……”寇书娴罕见地焦躁起来,慌慌张张地说着,“我现在就去。”起身往外走。
“回来!同样是女孩家,谁出了事能好过,你这样不是在纵容犯罪么?!”秦泊南冷声道。
“可是无忧……”寇书娴六神无主,满心的慌乱与不安让她几乎快哭出来。
“不如我来吧!”就在这时,阿依突然插口道。
第六十一章 替代
众人一愣,寇书娴大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林康饶有兴致地扬眉,只有墨砚“一马平川”地在那里喝茶。秦泊南皱眉,刚要说话,屏风后面忽然传来银铃般的嗓音,坚决反对:
“不行!解颐,我不同意!”
秦无忧从屏风后面大步出来,面如满月,肌肤莹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站在阿依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我决不能让你替我去冒这个险,若你出了危险,我一生不能安心!”
阿依微怔,低头望望她的手,抬起头认真地说:
“大姑娘,你若有事太太会哭的,不是我逞强,大姑娘是千金小姐,看见坏人跑都跑不动,府里的其他姐姐们平日里安稳惯了,大概也会手忙脚乱,现在若是从府外找人,动静太大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毕竟那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花笺放到你的床上。别看我长得小,我很有力气跑得也快,过去还和泼皮无赖打过架……”
“真的假的?!”林康啧舌。
“最重要的是,我有自信无论看见什么都不会尖叫,也不会腿软。”阿依满眼认真地续道。
“真的假的?”这次轮到墨砚懒洋洋地问。
“我尖叫不出来,要是腿软就跑不了了。”阿依绷着脸回答。
“是吗?”墨砚用一种轻飘飘鄙视她智商的眼神乜着她。
“可是……”秦无忧握紧阿依的手,满眼担忧。
“不要紧的大姑娘,大姑娘很温柔所以我会保护你的。”阿依真挚地说,扭头对满眼纠结的秦泊南道,“先生,就这么决定了。”
“什么就这么决定了,是你一个人擅自决定的吧。”秦泊南头疼地说。
“大姑娘是不行的,我也想帮忙抓坏人。”
“那就这么决定了,反正总要有一个人做饵,这丫头的确比秦小姐更合适,根据以往案例,沐春生下了花笺七日内必来,我这就回去布置人手,从今夜起这丫头就先住在大小姐的闺房里吧。”墨砚淡淡说完,起身拱拱手,“也请伯爷和夫人做好准备,我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这人在别人家里竟比在自己家里还要肆意,狂妄自大也该有个限度吧?!
阿依的目光落在他遗留在高几的扇子上,微怔,上前拿起来,对秦泊南说:
“先生,墨大人把扇子落下了,我去送给他。”说罢小跑着出去。
阿依离开外书房,向大门跑去,才转过影壁,就看见墨砚正在前面慢悠悠地走,林康却不见踪影,她追过去道:
“墨大人,你的扇子忘记了!”
墨砚驻足,慢吞吞地接过来插在腰间,看了一眼还站在他面前的她,问:
“还站这儿干什么?”
阿依一愣:“我以为大人是故意落下扇子,因为有话要和我说。”
“你那个小老鼠的脑袋在察言观色上倒是出奇的灵光。”墨砚冷哼一声。
“我是丫鬟,丫鬟不会察言观色怎么行。”
“所以呢,为了讨好主子,便决定替代大小姐以身犯险好让主子今后能更器重你,还是说你只是想讨秦泊南欢心,让他更加怜爱你。”墨砚的眼里划过一抹轻蔑。
“才不是,我只是不想看二太太哭出来。”
“难道你是为了那个想拿银子逼迫丫鬟替自己女儿冒险的二太太?”墨砚不信地嗤笑。
“墨大人你干吗用那种轻蔑的语气,二太太之所以那么说因为她是大姑娘的娘亲,娘亲是不可能眼看着女儿遭遇危险什么都不做的。”阿依的眼里划过羡慕,一直绷着的脸孔也变得柔和起来。
这样的表情一闪即逝,墨砚皱眉:“那你呢?”
“我?”阿依眨眨眼,“我又没有娘亲替我担心,再说如果大姑娘做诱饵,反而我会担心,大姑娘人很好,我不希望她遇到危险。”
“你是傻瓜吗?”墨砚眉头皱得更深。
阿依被骂得一头雾水,眼看他转身就走,想了想,跟上去小心询问:
“对了墨大人,我听说协助朝廷抓坏人会有赏银,我这算不算协助朝廷抓坏人?”
“你的最终目的是这个?”
“不是,不过若有赏银就更好了。”
“你很缺钱?”墨砚扬眉。
阿依诚实地点头,顿了顿,又说:“还有,若是从那个采/花贼身上搜出米囊花,可以给我吗?那个人听起来很擅长制药,若是有其他药方可以借我看吗……”
“不行。”墨砚干脆拒绝。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阿依扁扁嘴,轻声咕哝:“小气!”
“你说什么?”墨砚站在门槛前,眉一挑。
“没什么,大人慢走!”阿依眨眨眼,纯良地说。
墨砚看了她一会,冷哼,跨出门槛,纵马离去。阿依站在槛内,哑然无语,即使接触过许多次,喜怒无常的墨大人她还是觉得很难应付。
芳怜从外边进来,素色襦裙竟沾了许多血。阿依大惊,迎上去问:
“芳怜大姐,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林雅屏,好容易救活她一条命,才多大一会工夫,竟还有力气割脖子,为了救她弄了我一身血!”芳怜愤愤地道。
“那林姑娘怎么样?”阿依吃惊地问。
“还没死,我虽理解她的苦楚,被休弃,娘家生计又是大问题,白眼狼拿她的嫁妆去聘新夫人,偏本身遭遇的事又没人肯同情她,只是就这么寻死也太没出息了!不和你说了,我去换衣服,这一身血味!”
芳怜说着快步离开,阿依站在原地,目露忧虑。
回到外书房,刚好在门口碰见寇书娴携秦无忧出来,寇书娴一见她,握住她的手满腹矛盾地道:
“好孩子,你能有这份心我很感激,但若是逼你去冒这个险我心里更过意不去,毕竟这事太危险……”
“太太放心,从今日起大姑娘最好和太太住,我就暂时替大姑娘住在绛雪阁吧,只是二姑娘那……”
“无瑕我会暂时让她住在府外,你待无忧的心我和无忧都会记着,从今往后无忧会把你当妹妹一样待,我也不会薄待了你。”
“解颐……”秦无忧仍忧心忡忡。
“大姑娘安心,我也想快点抓住那个坏人,不然以后会有更多人受害,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变成受害的人。”阿依温声安慰。
第六十二章 抓贼前的准备工作
寇书娴母女离开后,阿依回到书房,秦泊南正站在里间翻药柜。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取出一只楠木匣子,道。
“我并没有要反悔。”阿依眨着眼睛说。
秦泊南无奈地叹了口气,顿了顿,道:
“我听说过沐春生,以前活跃于西平郡一代,是个善于使用各种迷香的大盗,他的师父曾是大齐国西北部赫赫有名的游医,所以他们的用药手法与西域人类似,也许他们本身就是西域人,只是常年游走于大齐国和越夏国边境,以前并没听说沐春生还会做那种事,没想到竟突然跑到帝都来还这么猖狂。”
他打开手中木匣,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蜜丸大小的药珠静静地躺在匣子里,朱红似血,光耀如火,剔透晶莹,清凉芬芳!
秦泊南拿起来,上前一步系在阿依的脖子上,熏人欲醉的幽香瞬间将她包围,分不清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药珠的味道。娇小的身躯完全浸没在他的阴影里,他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凸起的喉结,这让对男女区别的意识突然被放大的阿依产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心跳得飞快,呼吸却不由自主地绷紧,脸颊发热,莫名地觉得羞赧,想躲闪开却又不愿躲开。
“这是以前一个越夏国商人送我的,说这枚药珠能够避毒虫毒蛇,解上百种迷香,我试过,对破解迷香的确有效,只是不知道对沐春生的迷香有没有用,你戴着吧。”秦泊南松开手,退后,道,却见她表情呆呆似在神游太虚,脸发红竟如六月柿,诧异地问,“解颐,你在听吗,你没事吧?”
阿依一愣,回过神,呆板的小脸比往常越发紧绷,摇头回答:
“没事,刚刚好像岔气了,现在好了。”
秦泊南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因为一张花笺,济世伯府开始隐秘地异动起来,秦无瑕被赶到朋友家暂住,寇书娴带着秦无忧也不住睦元堂,改为住进宅子东北角一座容易防守的二层小楼,安排了许多家丁暗中轮流值守。阿依则伪装成秦无忧暂时住进绛雪阁,每日不出门,在闺房中守株待兔。薄荷作为大丫鬟,为掩人耳目亦留在她身旁。
因为秦无忧素日淡泊,阿依也不用怎么刻意装扮,她并不讨厌足不出户,不用去药堂,她便有大把时间用来研习针灸。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红木案前整日研读卷宗,再以自己作为对象用毫针练习刺穴,因为手法生涩,总是将自己弄得很疼,真正的针刺疗法不会痛也不会受伤,她却经常将自己弄得满身淤青,甚至有许多地方还出了血点。一次又一次的试练让她似乎有些明白秦泊南说她还不够格的意思,她能记住当天秦泊南施针的所有穴位和手法,却始终无法连贯流畅。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毫针插进针包里,放下袖子遮住青紫的胳膊,托腮望向窗外天色已晚。
“大姑娘,该用晚膳了。”薄荷在外间轻唤。
阿依反应半天才想起来她是叫自己,来到外间,说:
“薄荷大姐,别叫我‘大姑娘’了,感觉好怪。”
“不行,二太太说了,从现在起你就是大姑娘。二太太还吩咐了厨房,这碗赤枣鸡汤和这道板栗烧鸭全部是二太太吩咐厨房做的。”
阿依坐在桌前,并不是不自在秦无忧闺中千金的生活方式,只是觉得被人伺候有点麻烦。薄荷笑呵呵地站在一旁布菜,就在这时,一股阴风吹过,房间内的灯烛忽然全灭,室内霎时陷入一片漆黑!
薄荷吓得啊呀一声,倒退半步,绊倒了圆凳,扑通摔坐在地上,阿依亦大吃一惊。
结实的手臂从背后环住她,让她浑身一颤,毛孔全部张开,然而下一秒,淡淡的百合味传来,抚平了她的惊慌,拿着筷子平声问道:
“林公子,你在干吗?”
“咦,你怎么知道是我?”林康惊诧万分。
呼!
灯烛被点燃,室内再次灯火通明起来,阿依一眼便望见站在门前紫衣如暴雨前夜诡异月华的墨砚。
“开心姑娘,你怎么知道是我,你明明就没看见我?!”林康追问不停。
“闻出来的。”阿依摸摸鼻子,反问,“林公子,你刚刚是在玩扮采/花贼的游戏吗?”
“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真不会尖叫,你刚刚还真镇定,你到底是怎么闻出来的?”
“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如果屋子里有陌生人我也会马上闻出来。”阿依有些小得意。
“你是狗吗?”林康扭着脸,不可思议地问。
“才不是!先生明明说我这是很了不得的天赋!”阿依不悦地抗议。
“哼,秦泊南可真会说话!”林康抱胸翻了个白眼。
“外面已经安排好了,总共八个人,这几日你就一直呆在屋子里别出门。”墨砚淡声吩咐。
“我知道,只是你们这么来不会打草惊蛇吗?”阿依担忧地问。
“我连这点都不知道,还用你来操心?!”墨砚不屑地说。
“……”这人说话真噎人!
软线绣帘挑起,秦逸身穿玄青色纱衫偏襟长袍踏进来,看见屋里人登时愣住了。阿依一怔,起身惊讶地道:
“逸少爷,你不是在百仁堂吗,怎么回来了?”
秦逸板着脸扫了墨砚和林康一眼,见问,眼神稍稍缓和,走过来将手里的匣子塞给她,硬邦邦道:
“我听说你自告奋勇充当英雄好汉,给你防身用!”
阿依微愣,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只青鞘珊瑚柄短匕。
“你送她这个是想让她还没刺死对方就先被对方刺死,还是想让她出了事之后用这个抹脖子?”林康嗤笑。
“偌大的刑部连一个采/花贼都抓不到,现在竟然还要用一个弱女子来做饵,都不觉得羞耻吗?”秦逸冷笑。
“秦公子,不是我警告你,毛头小子说话可要当心!”林康皮笑肉不笑地瞪过去。
秦逸大怒,不甘示弱地回瞪,阿依忽然在空气中嗅到了火药的味道。
就在这时,门帘再次被挑起,秦泊南走进来,看见一屋子人微怔,继而笑眯眯地问:
“今天的绛雪阁真热闹,莫非你们把我府里的内宅当成菜市口了?”
第六十三章 掳走
连续三天,阿依一直按照秦无忧的作息时间呆在绛雪阁里,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偶尔,她敏锐的嗅觉会捕捉到院落外看守人的气息,但自上次以后墨砚和林康就再没露面,秦泊南也只来过一次,塞给她许多才配制好的药品。
月朗星稀。
子时已过,这个时辰阿依通常都在研究医案,但为了配合秦无忧作息,她现在只能和衣歪在床上,摸黑用毫针辨认穴道。
细针刺进太渊穴,她微微皱眉,嘴里发生忍痛的倒吸气声。
“你在做什么?”轻慢的嗓音懒洋洋地自身后响起。
阿依吓了一大跳,手中长针一歪,再次深刺进穴位里,疼得她哇呀一声,惊慌地回过头,视野模糊的黑暗中竟能极清晰地看见那如紫色海浪一般的袍摆。
“墨……墨大人?!”她吃惊地低呼,“你怎么来了?!”
“根据以往来推断,今天是犯案几率最高的一天。”墨砚靠在床架上,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突然闯进来,我竟一点没闻出来。”阿依摸摸鼻子。
“我没佩香囊也没熏香,你既没闻出来,沐春生应该也不会发觉。”墨砚说着,眸光投在她指尖间的长针上,忽然一把握住她的小臂。
因为连日来的淤青负重不堪的胳膊被重重一捏,阿依一声惊叫,差点疼出眼泪。墨砚握着她的胳膊,衣袖向下滑落,只见一小截雪白的藕臂上针孔遍布,瘀斑点点,有的地方更是通红似凝了血。
“你吃多了在给自己做放血疗法?”他问。
“我才没吃多,我只是在练习施针。”阿依抽回手胳膊,揉着被拽疼的前臂,“先生不肯教我鬼门十三针,说我还不够格,所以我要练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