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娘幽幽转醒,摸着剧痛的脖子,迷迷糊糊诧然地问:
“我怎么了?”
“你上台阶时摔了一跤脑袋磕在门上晕过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叫醒,你快起来,一会儿巡逻的人就往这边来了!”殷素娘皱着眉,焦虑地低喝道。
月姨娘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心里紧张会被巡逻的人抓住,连忙站起来,将心底里的那股子不安丢到一边去,集中精力于眼前,拉起门锁心焦地问:
“这门锁了,可如何是好?”
殷素娘亦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咬咬牙:
“罢了,若是被抓住我命都没有,那簪子我不要了。一会儿巡逻的人就该来了,还是去素芳院吧,把东西装了我就走,这时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罢,急匆匆地向素芳院的方向走去。
月姨娘对她的这个决定自然是双手赞成,心中一喜,慌忙跟上去。
顺利来到素芳院,殷素娘回到自己房间,先前月姨娘还担心她会把所有东西都装走,没想到她只是捡了几样装进箱子,便提出要离开。
月姨娘大喜,送瘟神似的连忙将殷素娘重新送出西后门。
“以后别再找我了!”月姨娘没好气地道。
“放心,就算想找你也没有机会了。”殷素娘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在月姨娘还没明白过来她的真实意思时,殷素娘已经带着丫鬟转身走了,并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八章 抄家(一)
黎明像一把利剑劈开了沉默的夜幕,即将迎来初升的太阳。
阿依做了一夜的梦,头微痛醒来,却把自己做过什么梦都忘记了。低头看了看窝在自己怀里仍旧呼呼大睡,一只小手覆在她胸前,似这样才安稳的秦宣,嘴角狠狠一抽,把他的小手放回被窝里,悄然起身,给他掖好被子,望向清光正从青色的窗纱外透进来,天已经开始破晓。
换下褶皱的衣裙,从柜子里另翻出来一套换上,打开房门,坐在门口台阶上与院子里的猫玩耍的小丫头立刻跳起来去打洗脸水。阿依净了面,正坐在妆台前自己动手挽发,却听门廊下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唤了声:
“解颐!”
是秦泊南的声音。
阿依微怔,急忙站起身,一面挽头发一面走到门口,掀开帘子来到门廊下时头发已经盘好了,簪了一根青玉流苏海棠花簪子,望向站在廊下的秦泊南。
秦泊南仍旧是昨日的一身青衣,大概是才从大皇子府回来,面色略微憔悴,应该是一夜没睡的缘故,望见阿依身穿水绿色偏襟短衣,下着一条葱绿色六幅水烟裙,外罩青色半臂对襟长褙子,素净俏丽地站在自己面前,唇角漾开一抹温煦的笑意:
“起得真早呐,宣儿在你这儿吗?李妈妈刚才不见了宣儿,已经急哭了,被叶妈妈狠狠地罚了一顿,我说必是在你这里。”
“啊,宣少爷在。半夜时宣少爷醒来不见了李妈妈就跑来了,我看天色太晚就没回叶妈妈一声。”阿依说着,转身进屋去。秦泊南跟在她身后。
进入里屋,来到床前,却见秦宣仍旧在睡梦中,小小的人儿一张苹果似的小脸白白胖胖似雪团,两腮晕着浅浅的绯红,肉呼呼的小嘴嘟着,一头卷曲的黑发拖于枕畔。纯澈可爱。秦泊南望了他片刻,缓缓坐下来,温和地抚摸着秦宣的小脸。顿了顿,轻叹道:
“宣儿是个好孩子!”
阿依看了他一眼,微垂下眼帘,没有做声。
就在这时。房门外忽然响起阿勋急促的嗓音。心慌慌的语气带给阿依极为不好的预感,让阿依惊了一跳:
“东家!”
秦泊南也觉察到阿勋的语气不太对,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出去。
阿依心中不安,不由得跟出去,却见阿勋面色极不好看地站在门前台阶下,见秦泊南出来,连忙上前一步。沉稳的语气里带着慌乱,道:
“东家。不好了,宫里传出来消息,说昨晚咱们家玉妃娘娘侍寝时意图毒害皇上,被皇上当场发现,皇上龙颜大怒,已经把玉妃娘娘打入冷宫,赐了一杯毒酒!”
“什么?”秦泊南心里咯噔一声。
阿依大惊失色,这消息太突然,太不可思议,太匪夷所思,因为太震惊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大门的小厮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唬得脸色刷白地道:
“爵爷,爵爷,拱卫司钱堂官带领许多司官说来拜望,奴才本说要通报的,钱堂官却说不用通报,一面下车就进来了,请爵爷快去接去吧,这会儿已经快走进来了!”
秦泊南面色一沉,思忖了一息的工夫,沉声对阿依落下一句:“你别出来!”便带着阿勋往前头去了。
阿依心跳如擂鼓,面色苍白地望着他快步离去,现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就有人来拜望,分明是来者不善。联想到阿勋说的宫里面传出来秦无瑕竟然给皇上下毒的消息,秦无瑕又不是疯了,才进宫怎么可能会给皇上下毒,就算要下毒,毒害的也是其他妃嫔,怎么可能会毒皇上!
这一定是陷害!那个皇上,他到底想对先生做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对先生这么做?
阿依越想越心慌气短,绿芽已经慌得小脸刷白,战战兢兢地望着她,唤了句:
“姑娘……”
“你留下看好宣少爷!”阿依低声撂下一句,径直出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姑娘……”绿芽想要跟着去却又不敢,只得留在原地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慌张不安地乱转。
阿依居住的小院出了门是一条两侧封死的狭窄走道,走道对面开了一个角门正对着兰院会客厅外面的阔院,这间会客厅也算是一座敞亮的穿堂兼做外书房,穿堂后面是秦泊南的内书房以及正房卧室。
阿依站在角门前的走道里,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会客厅外面的阔院,秦泊南已经和阿勋站在阔院里面色沉凝地迎接,一个年过四旬,留着长长须髯,方脸蒜鼻,獐头鼠目,眼神自进来开始就不停地闪烁似没有一刻安分的男人带领几个身穿拱卫司制服的司官含笑上前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派头。
然而当真和秦泊南面对面站着互相见过礼后,他却没说别的,只是问了几句寒温之类的闲话,笑容满面,那笑却不达眼底。
阿依觉得来头不好,拱卫司是皇上亲领的禁卫军的总称,秦北所在的皇营护军与秦逸所在的骁骑营均属于拱卫司府的下属机构,而今天来的这个钱堂官则隶属于拱卫司府没有名称的情报机构,专做帝都官员的侦查、逮捕工作,每一次当他穿着公服而来,这一家就要倒霉了。
秦泊南心中发紧,钱堂官一直在跟他东拉西扯,也不说明来意,让人情不自禁地焦躁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二门上的家人慌张来报:“樊郡王与刑部墨侍郎到了!”
阿依的心咯噔一声,刷地凉了!
秦泊南的心脏重重一提,又缓缓落下,一团阴郁堵在胸口让他有一瞬的窒息,更多的却是慨叹与自嘲,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他到底还是没有躲得过去!
那家人话音才落没多久,一个肥头大耳,身穿郡王服制,留着油黑的八字胡,身体肥胖,脚步虚浮的中年男子迈着方步进来,正是当今皇上的旁枝堂弟樊郡王。跟在樊郡王身后的是身穿正紫色官服,足踏紫玉高底官靴,英姿飒飒,贵气迫人的墨砚。
朦胧的破晓已经散去,然而阳光仍旧没有照亮漆黑的庭院,密布的阴云覆盖住天空,连温煦的旭日努力穿透密织的云层投射下来的一缕金光亦被遮盖住了。
钱堂官抢上去请了安,又对着樊郡王和众位司官笑说:
“既然王爷和墨侍郎已经到了,各个门诸位老爷也该带领府役把守上,以免走失了人。”
“正是如此。”樊郡王呵呵一笑,问墨砚,“墨侍郎你看呢?”
墨砚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点头。
于是众司官齐声应了一句,出去了。
阿勋和垂首侍立在两旁的小厮们见状惊骇万分,秦泊南却安之若素,一双温煦的眼眸黑沉似看不见底的万年幽潭,散发着平静如镜的凛寒薄凉。
“秦泊南接旨!”樊郡王展开手里一封明黄色的丝绸卷轴,眼盯着上面,粗着嗓子响亮地念道,“现有奏报,弹劾秦泊南交通外官,里通外国,私交青莲教,辜负朕恩,昨夜竟又在百仁堂药园查获大量逍遥散,百仁堂身为百年医馆本应济世救人,却利欲熏心,秘制逍遥散毒害大齐国百姓,毒害皇嗣,罪大恶极,有忝祖德,又纵女鸩杀圣上,胆大包天,大逆不道,罪无可恕,着削爵下狱,封百仁堂,查抄家产,钦此!”
秦泊南早在他说“接旨”时就已经跪下来了,他每说一条,秦泊南向来儒雅从容的脸庞便苍白一层,待他说完,秦泊南的面庞已经褪尽血色,比最最雪白的纸张还要惨白。
“你们胡说!我们百仁堂什么时候做过逍遥散,想要栽赃陷害也找个靠谱一点的借口!还有,玉妃娘娘怎么可能会鸩杀圣上,身为妃子讨好皇上还来不及,哪可能会给皇上下毒!更何况玉妃娘娘做过的事情与爵爷的纵容又有什么关系!”阿依一张小脸刷白,绷紧了表情,大步走出来,嘴唇紧抿,嗓音响亮却像一块锐利寒冷的坚冰,带着刺骨的怒意。
她站在角门里这些人是知道的,只不过是没有理会罢了,秦泊南跪在地上,见她竟然出来了,心里一慌,皱起眉低声呵斥道:
“解颐,回去!”
阿依已经站在他身旁,冷冷地在樊郡王身上看了一眼。
樊郡王认得她,咧嘴一笑,他可没忘了这个姿色平平的丫头在建章宫里竟然被向来对女人没兴趣的墨侍郎和妻妾三四个却仿佛不近女色的济世伯,以及对女人万般挑剔的皇上争抢,那段风流事到现在还热烈地流传在整个帝都的茶余饭后:
“哟,这不是墨侍郎未来的夫人么,姑娘,是你误会了,不是我们陷害,这是皇上下的旨意。玉妃娘娘向皇上行凶是皇上亲手拿住的,玉妃娘娘也招供了,她使的毒/药是从她父亲手里拿的。至于百仁堂药园的逍遥散,那可是你们府三老爷亲自去查抄的,是吧,秦三爷?”
阿依一愣,这才顺着樊郡王的目光望向跟在后面掩在人群里身穿参领服制的秦北,秦北见樊郡王将话头抛给他,少不得上前来呀声叹气,惋惜愤恨又心痛地道:
“二哥,你为什么要做那种害人的东西,你又不缺钱,祖父和父亲把百仁堂交给你,难道你都忘了咱们百仁堂的那些祖训了吗?你做出这样的事,败坏了百仁堂的名声,你对得起祖父父亲,你对得起咱们百仁堂的百年招牌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九章 抄家 (二)
“忘记祖训的是你吧?”秦泊南沉着一双漆黑的眼眸,冷冷地道。
秦北被他这样的目光看过来,竟然不自觉地脊背一寒,下意识地低垂下头,勉强冷笑道:
“二哥,你真的变了,过去的你是不会做这些事的,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一腔怒火在胸腔内翻涌,隐约间,阿依仿佛明白了什么,绷紧一张森冷的小脸,锋锐如刀地望着秦北,咬紧了牙。
秦泊南却不再理会秦北,又一次恢复了淡如止水的表情。
“墨侍郎,现在门已经都封了,接下来墨侍郎看……”樊郡王笑着问墨砚。
墨砚明白他的心思,樊郡王只有个虚衔在衙门里也是挂职,过去没做过什么事,皇上也不理他,他近两年才开始受皇上器重替皇上办了些事,所以极为小心谨慎。
因为皇上喜怒无常,前一秒器重后一秒就杀已经成了常态,秦泊南过去一直都是皇上的心腹,如今突然闹翻却只是说下死牢,后续会怎么样樊郡王不清楚,所以他留了个心眼,把一切责任全都推给了墨砚,免得过后皇上想起秦泊南的好来又开始迁怒于查抄秦府的他。
“抄!”墨砚沉声下令。
跟进来的差役整齐划一地应了一声,声音震天响,即使是男人也会被吓到,周围的小厮唬得面色如土。秦泊南担心阿依会害怕,忧虑地望了她一眼。却见那一张秀美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恍若石板一样平,面无表情。
墨砚直直地看着她。阿依却只是在他下令时扫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
墨砚心中一沉。
更多的差役从外面涌进来,各门把守,本宅上下人等只能站在原地,不能乱动。
钱堂官面带笑容,露出一脸蚊子渴望吸血的表情,一叠声地吩咐差役道:
“分头查抄登账。一样一样地登数,可不许少了!”
拱卫司其中包括皇营护军的差役官兵们早就已经摩拳擦掌,谁不知道这秦府里富可敌国。这一下有许多的油水可捞了,大声应下,像暴动的蝗虫似的往各处去动手。
跟着墨砚来的刑部官差却没有动,垂首侍立在墨砚身后。像一堵挺拔沉默却能带给人无尽压迫力的高墙。
已经有人从书房里抬了椅子来给墨砚和樊郡王坐下。钱堂官则早就带人去抄家了。
秋末冬初,阴翳连天的早晨冷风刺骨,不多时只听阿依居住的偏院里传来极为稚嫩极为恐慌的大哭声,是秦宣的声音。
阿依和秦泊南望过去,却见秦宣只穿着亵衣,趿拉着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从院子里跑出来,跌跌撞撞的。几次差点摔跤。他身后一个差役正追着他,虽然是在追。却又犹豫着不敢狠追,因此落下一步的距离。
秦宣大哭着奔向秦泊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叫着“父亲”。
秦泊南一把拉住他,掏出帕子关切地给他擦眼泪,人群中的秦北见状,面色一沉,眼眸里掠过一抹阴狠。
差役被众长官的眼光刺得头皮发麻,见秦宣被他追着居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投进秦泊南的怀里,惊慌失措,三步并两步就要抓过去,一个纤细的身影却在下一刻如小山一般稳稳地拦在他面前。
人高马大的差役低头看着阿依,一怔,阿依已经将手放在褙子的盘扣上,一粒一粒地解开,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之中脱下外面套着的褙子递给秦泊南。
虽然里面还穿着短衣长裙,只是女人当众宽衣解带有点……
许多人下意识眸光闪烁地别开眼。
秦泊南歉意地接过来,裹住秦宣小小的身子。
阿依一直看着追过来的差役,直到那差役满脸不自在地轻叫了声:
“秦、秦小大夫……”
“你母亲还好吗?”
“是,托秦小大夫的福,虽然活动还不太灵便,但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差役拱着手,十分感激地笑说。
“那就好。你在执行公务,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不过这孩子已经跑过来了,就让他呆在这里可以吗?”
“呃,是,可以,我只是怕这位小少爷跑太快摔跤……”差役被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又是拘谨又是不好意思,嘴皮子一动,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是这样,那可以请你去那里搜一搜吗?”阿依指着身后的会客堂,“穿过去,西边厢房是宣少爷的卧室,顺便帮我拿一套宣少爷的衣裳过来。”
“啊?”差役望着她的脸,呆呆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阿依秀美的小脑袋一歪,充满期望,似害怕被拒绝,温软地询问:
“不行吗?”
男人的怜弱之心被激起,差役看着她,一张脸刷地涨红,连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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