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时间急迫,但好在济世伯府十分富有,只要有银子,三天盖出一座庄园来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准备出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些秦泊南在家时就已经交代好了,所以寇书娴的心里也不会没底,一直操持得都很妥当。
秦逸的婚礼将在秦泊南为他盖建的位于帝都繁华地段的一座阔气的大宅里举行,那里也是日后他与公孙婉自立门户的地方。
秦逸因为有公务在身,一直都没有回家来,婚礼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给寇书娴打理。寇书娴忙得不可开交,身子不适的时间好在婚礼的筹备已经接近尾声,她把剩下一些不重要的琐事交给顾妈妈,每日卧在房间里躲避骄阳,方才觉得舒服一些。
可是她比从前吐得更加厉害,几乎每日两回,让本来安心准备待嫁也帮忙替兄长筹备婚事的秦无忧吓白了脸,时常拉阿依过来睦元堂给寇书娴诊脉,寇书娴劝也劝不住。
在秦逸的婚期即将到来时,皇上终于从山阳行宫避暑归来回到帝都,紧随其后的便是三皇子大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帝都。
黄昏时分,阿依将最后一批给公孙敏的丸药配制完毕,让小枣帮忙送去公孙府,看了看天色,和还在配药的芳怜说了一声,便要回去,她有些担心寇书娴。
临回去前她先去了一趟小厨房,做好三菜一汤外加一份宵夜,用食盒装好了给孙老爷子送去。
孙老爷子中风后经过积极地恢复,虽然姿势难看但日常行走没问题,手也能拿一些轻便的东西,只是指尖没有知觉再也无法诊脉行医,偏他歇了一年觉得不耐烦,竟然每天在百仁堂外支一个看面相的摊子,因为他从前名气大,倒还真有人来找他看相,秦泊南也没阻拦。
只是这老爷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高兴了就开摊不高兴就吩咐伙计直接收了回房睡大觉,不过老头子也是有正经事的,阿依时常看到他在房间里一笔一划地记录下自己这一生的从医心得,虽然字迹不如以前,倒还能看,老爷子也从没要求过其他人来帮忙。
阿依觉得若是这本心得写成了,必会成为医学史上的一部著作。
阿依端菜进屋,老爷子果然正眯着一双老花眼坐在桌前费力地写字。
“孙老爷子,饭菜放这儿了,你记着吃,若是凉了就让小枣给你热热。”
“有酒吗?”老头子回过头来,腆着一张老脸问。
“没有!”阿依咬着牙黑着脸回答,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老头子。“我把春卷放在这个盒子里了,若是夜里饿了这天气凉着也可以吃,若是不想吃喂旺财也行。”她屈起膝盖碰了碰在她身上蹭个没完。听了她的话蹭得越发谄媚的大黄狗,这是孙老爷子病后闲着无聊从街上捡来的。
“我今天先回去了,孙老爷子,不许偷喝药酒!”她沉声警告。
“我才没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喝了?!”孙老爷子立刻炸了毛,高声道,仿佛被诬陷了似的。
“我的药酒少了两瓶。一个空瓶子上还沾着红烧猪蹄的印子,那红烧猪蹄还是我给你做的……”
“不过是几瓶药酒,小气丫头。小心嫁不出去!”
阿依黑着一张小脸,顿了顿,忽然说:“啊,对了。我今早路过菜场。今年的凉瓜好便宜,从明天开始,三餐吃凉瓜吧……”
“解颐姑娘,我老人家错了!老人家下次再也不偷酒喝了!”
阿依满意地点点头:“我回去了,晚饭虽然做了冰糖肘子,但你不要把蔬菜全剩下来。”
“知道了。”这丫头好啰嗦,“对了,这给你!”孙老爷子扔过来一本已经装订成册的蓝皮书。
阿依接过来捧在手里。只见湛蓝色的封皮上竟然用隶书工整地写着《脉经 二》的字样:
“上一本我还没看完,等看完了我会两本一起送回来。”
“先放你那儿吧。你要好好收着!”
“是。”阿依应了一声。
孙老爷子便回过身,眯起老花眼继续工作,阿依如获至宝地捧着手中典籍,出了孙老爷子的房间回去了。
……
阿依骑着春葱回到济世伯府,在门前下马,门房迎上来接过春葱,说:
“解颐姑娘,伯爷已经回府了。”
阿依微怔,紧接着一腔狂喜迅速从胸腔里汹涌上来,然而就在快要蔓延遍全身时,却被头顶不知名的一片寒凉瞬间击退变得清冷起来。猛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顿了顿,她连忙问:
“先生什么时候回府的?”
“下午时就回来了。”
门房才说完,阿依已经撒开步子向兰院跑去!
门房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牵着春葱去马厩了。
阿依一路狂奔到兰院,才跑进院里,只见许久未见的秦泊南恰好从书房里出来,一袭青衣,温润秀逸,如芝如兰。
她的心在有一瞬的下沉过后,紧接着重重地提起,直接奔跑到秦泊南面前才猛然刹住脚,对上他微愕的表情。他旋即莞尔一笑,恍若明媚的清晨初初升起的太阳,柔和煦亮,亮花了人的眼。
“先、先生……”她微弓着身子,细喘着唤了声。
“做什么跑得这样急,仔细伤了气,瞧这一头汗!” 秦泊南微笑着,习惯性地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淡青色蚕丝帕子,伸过去就要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然而就在快要触碰到她的额头时,手却停了下来。
两人均下意识地一僵,紧接着秦泊南讪讪地放下手,掩饰尴尬地笑了笑,将帕子递给阿依。
阿依接过来却没有去擦拭头上的细汗,心里因为身为一个姑娘居然流汗了感觉到窘迫,不着痕迹地嗅了嗅自己心想没有汗味吧,攥着帕子不舍得用,她轻声笑问:
“先生是从山阳行宫回来的吗?”
“你怎么会知道?”秦泊南微怔。
“我听说的。”
“听谁说的?”
“谁?夏莲姐姐说过,三殿下也说过……”阿依没想到他会追问,讷讷地回答,狐疑地望着他,先生去山阳行宫这件事被别人知道很奇怪吗?
秦泊南眸光微沉。
阿依望着他的脸,不由得担心起来:“先生,你没事吧?”
秦泊南回过神来,莞尔一笑:“我能有什么事?!”
阿依望着他的笑脸,不知为何,心里的那股子不安感更加沉重,竟让她的呼吸窒了一拍。(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怀疑重重的确诊
“先生还要出门吗?”阿依询问。
“不,我去睦元堂看看,听叶妈妈说太太身子不舒服,我正要过去看看。你来得正好,听说你和芳怜都给太太诊过脉了,结果到底怎么样,怎么叶妈妈说的我没听明白。”
“……先生还是自己去看看吧,我怀疑自己诊错了。”阿依眼神闪烁,别过头去望向远处,“另外,我觉得先生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好。”
秦泊南听着她少有的严肃语气,一头雾水,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顿了顿,向兰院外走去。
阿依悄无声息地转过身,静静地跟在他后面,秦泊南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扬眉:
“你也要去?”
“……”阿依刚抬起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撇过头自语似讪讪地道,“我还是不要跟去比较好吧。”
“你要去也可以,不过你还是把药箱先放下再跟来更好吧。”
阿依微怔,歪过头仔细想了想,才在秦泊南越发迷惑的眼神里用力点点头,轻声说:
“我还是跟去比较好吧。”说着转身,撂下一句,“先生等我。”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回到卧房,急急地放下药箱,先用墙角脸盆里的水洗干净手脸,小赤吐着信子从凉快的房梁上下来,缠在阿依的脖子上,用三角脑袋蹭她的脸,把阿依吓了一跳,被它蹭了个毛骨悚然,连忙从药箱里取出从何家铺子买来的一品烧鹅放在盘子里。小赤立刻从她身上溜下去,滑到墙根下大快朵颐。
每一次看小赤用吞食的方法吃饭阿依总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重新把蛇腥味洗掉。擦拭干,在脸上涂了一层珍珠粉膏,又晕了一点胭脂才出门,秦泊南正站在院子里等她,两人一齐出了兰院,向睦元堂去。
来到睦元堂,刚走到门口。恰好看见柳叶捧着漱盂出来,看见秦泊南过来唬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放下漱盂屈膝行礼。提高声音道:
“给伯爷请安,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奴婢都没听到信儿!”
“我没让他们惊动人,太太怎么样了?”秦泊南含笑问。
“太太昨儿吐了大半宿也没睡好。早上没怎么吃东西。中午时被大姑娘劝着用了半碗粥,喝了两口鹌鹑汤,可是这还没到晚上,又全吐出来了。”柳叶满眼焦急不安地说。
吃什么吐什么,这的确不是一般的病,秦泊南闻言,眉头微蹙。
寇书娴一向善于保养身体,本身也不是体弱多病的类型。不应该会突然生病才对,更何况前一阵他给她诊过脉并没有发现异样。越想越觉得蹊跷。秦泊南没再言语,柳叶已经打起帘子,他步入室内,阿依蹑手蹑脚地跟在他后面。
寇书娴吐过了觉得略精爽些,若是往常柳叶在外面刻意提高说话声她在屋里应该是能听见的,然而今天或许是因为精神不太好的缘故,她竟然没有听见,秦泊南进去时她正拥衾倚枕歪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不对,睁开眼睛看见秦泊南时,唬了一大跳,霍地从床上站起来,先请了安,又连忙说道:
“伯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人进来通知妾身,让伯爷看到妾身衣冠不整的样子,都怪妾身没有管理好府里的下人,那些下人真是太懈怠了,妾身今后一定会更加严格地管教,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太严重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是我说不要惊动你的。”秦泊南因为她过于严格的态度笑得有些无奈,顿了顿说,“听说你身子很不舒服,还是快躺下吧,我来给你诊诊脉。”说着,人已经在柳叶搬到床前的绣墩上坐下来。
“妾身身子没有不舒服,就是因为天气太热胃口不好,是他们太大惊小怪了,竟然让伯爷冒着暑热特地过来,妾身心里过意不去。”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外道的话,就算不是什么大毛病该治还是要治,该吃药还是要吃。”
“是,那妾身就有劳伯爷了。”寇书娴眉眼含笑说,含笑时的语气比往日越发温柔,她重新坐回床上,自己挽起衣袖撸起镯子,伸出手。
阿依立在秦泊南身旁靠后的位置,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用三根手指轻轻按在寇书娴的脉搏,绷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秦泊南的手指刚搭上寇书娴的手腕,微怔,紧接着指尖轻轻抬起又一次按了下去,这一下面色猛然凝重起来,狐疑地望向含着温婉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寇书娴,心里也有些不相信,凝神诊了片刻,虽然脸面上没有太多变化,阿依却感觉到了他身上强烈的震惊与狐疑,却独独没有愤怒。
先生和太太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啊,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连本能的气愤都没有,阿依的心中越发不解。
秦泊南僵硬着面色,又让寇书娴伸出另外一只手,寇书娴这时才觉察到情形似乎变得有点不对劲,惊疑地伸出另外一只手,秦泊南又一次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寇书娴心里的狐疑感更重,忐忑不安地望着他,心跳得厉害,以至于脉率有些不稳。
秦泊南又诊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问阿依:
“你诊过了?”
“是、是!”阿依见他突然看过来,心脏一紧,结结巴巴地回答。
秦泊南的眸色变得越发墨黑深邃,寇书娴见他们这样一问一答的,心里感觉到很不对劲,焦虑不安忽然涌出心脏,她才想开口询问,秦泊南已经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对阿依淡声道了句:
“跟我出来。”说话间人已经走出去了。
阿依心里的无措感越发强烈,她之所以跟来是因为担心先生会太受打击,来之前心里还存在着一点幻想,也许太太是生了和喜脉比较相似的病,虽然这一项可能性不大……现在看来应该的确是喜脉了,阿依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跟来这一趟,在这件事上她只是一个外人,被一个外人知道这样尴尬的事情,只会火上浇油吧。
秦泊南下了门廊,走到睦元堂院里种植的一棵梧桐树下,站定。
阿依磨磨蹭蹭地蹭过去,悄声立在他身旁。
秦泊南沉默了一阵,凝眉低声问:
“你诊的可是喜脉?”
“或许是诊错了,滑脉有很多种,喜脉只是其中之一……”
“我会连喜脉都诊不出来?还是至少四个月的喜脉。”
阿依深垂下头,沉默了半晌,悄悄地瞥了他一眼,忽然轻声开口:
“或许是先生的,只不过先生事太多忘记了……”
“别突然说这么蠢的话,四个月之前我还在回帝都的路上,再说那种事怎可能会忘记!”
竟然说她“蠢“,先生简直像被墨大人附身了一样,她只不过是小心翼翼地想要改变一下气氛。
“这喜脉来得蹊跷,若是在我回帝都之前就已经有了的话……在我回到府里时我给太太诊过脉,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有诊出来……”
“初期的时候先生就能诊出来吗?”
“十个人里面九个人我能诊出来。”
也许太太就是那第十个,阿依想了半天,蹙眉道:
“或许是与喜脉非常相像的脉象。”
“每天早晚害喜,这是孕期最常见的状况,我十二岁行医,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诊过许多喜脉,不可能连喜脉都诊错,还是那么明显的喜脉。更何况三个大夫都诊出来是喜脉,不相信那是自欺欺人。”秦泊南的眸色越发凝肃,语气森沉,带着一丝寒意。
阿依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小声问:
“先生,你生气了?”
秦泊南微怔,扫了她一眼,淡声道:
“不是生气,只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先生,你这样是因为一点都不在意太太的缘故吗?”阿依因为他平静的语气,微微凝眉,轻声问。
秦泊南愣住了,望向她的眼神明显是一时没听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先生现在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像是被戴了绿帽的男人应该有的反应。”阿依抱胸,耷拉着眼皮小声说。
“你这么说……的确是,如果那喜脉是真的,那我的确就成了一个被妻子狠狠背叛的倒霉鬼了……”秦泊南想了想,好笑地说。
才反应过来问题的严重性么,再说就算是这样的表情也很不对吧……
“先生,你不生气么?”阿依直勾勾地盯着他,咕哝着问。
“这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秦泊南沉默了片刻,淡声道,“这件事太蹊跷,我一时有些想不通。”
“太太不会做那种事的,更何况大姑娘马上就要出阁了,若是这时候传出这样的事情,大姑娘一定会被退婚的,太太那么疼大姑娘,对大姑娘的婚事又那么紧张,就算是为了大姑娘她也不会去做那种事的。”
秦泊南沉默了良久,才要开口说话,就在这时,秦无忧忽然由远及近地走来,看见秦泊南大喜,眉眼带笑地迎上前唤了声“父亲”,先规规矩矩地请了安:
“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女儿竟然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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