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太过直率,让秦无忧双颊微红,有些窘迫。
“大姑娘你担心的太多了。”阿依一句话落下,秦无忧立刻有种自己被一把刀子给刺中了的感觉,脸更红。
“大姑娘。你的婚期已经定在两个月后,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别说你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就算真发生了什么,那也不是你以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无论是先生还是太太,他们都希望大姑娘出阁之后能过得更好,若有朝一日公孙府当真为了讨好皇上而与济世伯府变成了对立的状态。大姑娘你能做的也只有第一请公孙公子帮忙。若是公孙公子没办法帮忙,你就要调整好你自己的心态,因为一个人的无能去大肆责怪,这样太过分了。”
秦无忧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不,我觉得公孙公子并没有无能……”
“就算不是无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那么去做的,其实这个也不算什么,不是有句话么,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我觉得公孙公子没有那么自私……”
“所以我说大姑娘你想多了。”
“……”秦无忧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心里一直有些不安。这股不安却在今日白天听到夏莲那番话时被放大了,现在被阿依这么一搅和,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心中的这股忐忑究竟是怎么回事,顿了顿,忽然望向阿依,想要作为参考地问,“解颐,墨侍郎和父亲的私人关系好像一直都不太好,若是有朝一日墨侍郎与父亲的立场变成是敌对的,而那个时候你已经变成墨侍郎的妻子了,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帮谁?”
阿依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么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问题,愣了愣,硬邦邦地回答:
“帮谁?他们根本就不听我的,我说想帮谁有用吗,连婚事都能悄无声息地替我决定了,若真有那一天,他们一定会让我靠边站别添乱。”
“……”秦无忧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解颐果然还是很生气自己的婚事被突然定下来这件事吧,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问,“如果某一天,墨侍郎突然对父亲起了肃清之心,你会求墨侍郎手下留情吗?”
阿依觉得今晚秦无忧的想法让她很费解迷茫,将手里一大摞书籍放下,在她灼灼地期待着迫切想要得到回答的眼神里无语地挠了挠头,思索了片刻,却猛然明白过来,大姑娘这是在向自己征求意见,在用另一种方式询问自己若是有朝一日她的娘家与婆家对立时身为媳妇和女儿究竟该怎么选择的问题,阿依一头雾水地问:
“大姑娘,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对这种话题这么感兴趣做这种假设,难道你很希望公孙家和济世伯府对立?”
“当然不是。”秦无忧躁郁不安地皱皱眉,“我只是在郭尚书被抄家的事发生之后突然想到这些有的没的,今天被夏姑娘的一句话又给勾起来了,心里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郭尚书?郭尚书家怎么了?”阿依狐疑不解地问。
“你回帝都这么久了难道都没有听说过吗,户部郭尚书一个月前被皇上下令抄家斩首,而被派去抄家的人正是郭尚书的二姑爷。郭尚书的二女儿在得知自己的父亲被自己的丈夫设计拿住了把柄并弹劾且还亲自前去抄家以后悲愤欲绝,在郭尚书被斩首的那一天三尺白绫悬梁自尽了。那郭家二姑娘我也认得,之前和郭家二姑爷的婚事还被传为帝都的一段佳话,结果却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让我忽然就觉得帝都这一群达官贵人还真是一群权势为先人情淡薄的人。”秦无忧再次说起这件事时亦有些唏嘘。
阿依闻言很是惊讶,郭家二姑娘她以前去成国公府时还见过一眼,那个时候明明夫妻感情很融洽,没想到转眼间自己丈夫就把自己的父亲送上了断头台,这结局还真是颇具有无情又残酷的戏剧性。
她不禁也歪了头,在脑海中自动脑补起墨大人与先生势不两立的那一天,她究竟会有什么反应,想了半天,十分纠结地对秦无忧说:
“一般来说像这种情况,只有对两个人来说都很重要的女人才会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像我这样存在感近乎透明的角色是不可能被夹在中间的,我觉得我连左右为难的资格都没有。”她抱起地上的一大摞书,一面往屋里走一面似很无趣地说。
“你也不用这么没有自信吧。”秦无忧无语地看着她的背影说。
阿依却在一脚踏进门槛时顿了顿,紧接着头也没有回地淡淡说道:
“我虽然觉得墨大人不是那么坏的人,不过若当真有那么一天墨大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去陷害先生的话,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计较,成王败寇这种事情我还是明白的,可若是想要赶尽杀绝我却不会坐视不理。”
“你会怎么做?”秦无忧被她的背影上突然散发出来的凛然弄得有一瞬间的晃神,忙问。
“一命抵一命,我愿以命相抵。”阿依淡淡地说完,进屋去了。
秦无忧被她突然出现的残酷决绝震了一下,紧接着歪过头望着她已经进去了的背影,托着下巴,轻声惊叹道:
“想不到解颐也有这么冷的一面!”
顿了一顿,她又一次抬头望向远处湛蓝的天幕上那一轮冰冷的月亮,不知是因为最近流言听得太多了还是因为婚期越来越临近,她心里的不安与日俱增,她明明在调整心态想要轻松地忽略过去却做不到,她犹记得前几日公孙霖给她写信时写在信纸上的那有关朝堂的寥寥数语,只是寥寥数语,却潜藏着暗涛汹涌,山雨欲来。
皇上、公孙府、护国候府、济世伯府甚至还包括那个夏莲所属的夏国侯府,最近的动作都有点大了,动静大得与以往相比让人有种十分不同寻常的感觉。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皇上仿佛要集中肃清一般大肆清理朝堂的举动以及对济世伯府的态度更淡,并且似乎还有在暗地里架桥拨火,为一直清净端正不合群的济世伯府树敌的迹象。
这些都让她不安且心惊,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她只是一个离了男人就会被称为“没脚蟹”的深闺女眷,她唯一能做的除了担心也只有担心了,她甚至连询问都不能去询问,生怕会因为自己的无知问出错处再惹了乱子,可是憋在心里又十分难受,无人倾吐时她只能遮遮掩掩地对解颐吐露一二。
幸好解颐没有起疑心追问太多。
她微仰着头,望着那一轮清冷寂寥的月亮,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房间内,阿依一面整理医书一面在心里沉甸甸地思索着,连秦无忧这样的深闺女眷都嗅出了朝堂上的不寻常,莫非局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了?
那么先生……
还有墨大人……
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时期里竟然又添了这么多乱处,她心里一阵烦躁,深深地凝起眉,那个对着妹妹抱有特殊情感,个性阴沉冷酷还不举的变/态皇帝究竟想要做什么?
沉重的强烈的忐忑与不安海浪一般袭上心头,心跳乱了一拍,她有些窒息。(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五章 乌龙急诊
阿依花了三天时间整理好自己的医书医案,每一天还要抽出一个半时辰去睦元堂接受寇书娴的教导。
因为皇上不在帝都,她觉得现在出门应该没有危险,本来想去百仁堂继续坐诊,没想到还没等到她出门已经有人先找来了,一大早阿依还在吃早饭时绿芽送进来一张帖子说是有人请她出诊,阿依打开一看,竟是燕娘递进来的帖子,请她去给小小出诊,还说是急诊。
阿依心里狐疑小小又怎么了,几口喝完碗里的粥,去换了男装,背起药箱就要出门,绿芽却拦住她:
“姑娘要去出诊吗?”
“唔。”阿依很惊奇绿芽竟然在本不用她说话的时候说话了。
“奴婢跟姑娘一起去,奴婢可以帮姑娘背药箱。”
“呃,不用了,我习惯自己背药箱,我是出诊不是去闲逛,而且你在我面前自称‘奴婢’让我觉得怪怪的。”
“姑娘是未来的护国候府三少奶奶,正三品诰命夫人,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知道姑娘是去出诊,奴婢跟去不会给姑娘添麻烦的,奴婢来这里之前伯爷特地叫奴婢过去交代了一番,其中有一条就是从此以后奴婢就是姑娘的人了,奴婢对姑娘一定要忠心且寸步不离。”
绿芽极罕见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过最令阿依惊讶的是秦泊南竟亲自交代过绿芽,她之前一直以为绿芽是寇书娴派来服侍她的。
绿芽对要跟着她这件事令她匪夷所思地执着,阿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想再耽搁下去,勉强应允。
绿芽高兴起来,上前要来拿药箱。阿依拒绝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兰院,转过影壁来到黑油大门前,才一踏出门槛就看见小小的丫鬟珍儿被火烤的兔子似的在门外转来转去,火急火燎的,眼睛通红嘴巴撇着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阿依像看见了自己亲娘似的,几步扑过来抓着阿依的胳膊哇地哭起来:
“解颐,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小小姐要死了!小小姐要死了!”
阿依心脏一沉,竟然这么严重?
她休假了许多天,复出后的第一诊竟然就是接诊这么严重的病例。让她一直松弛的心在突然紧绷之后亦微微慌乱起来。二话没说,先携着珍儿上了秀春楼的马车,命车夫赶紧往秀春楼去。
一路上珍儿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像小小马上就不行了说不定她们这么赶去了到秀春楼看到的也是小小的尸体一样,她拉着阿依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小姐起床时还好好的,可突然一下子下面就流了好多血,好多的血,又不是月信。好可怕!好可怕!解颐怎么办,要是小小姐死了可怎么办!”她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阿依被她哭得脑瓜仁直疼。珍儿和小小这对主仆俩最擅长的就是大哭和大叫,从珍儿的描述里她一点有用的信息都获得不到,皱皱眉,问:
“你先别哭了,我问你,到底是哪里流血了?流血之前都做过什么?小小大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下面流血了!下面!好多的血!把恭桶都染红了!小小姐当场就昏过去了!好可怕的解颐!”珍儿又一次语无伦次地哭号起来,连一直沉默寡言的绿芽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阿依哑然无语,除了一个恭桶她再也没有得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是如厕的时候出血的?”
珍儿用力点了点头,一直在哽咽都说不出话来了,眼睛红肿成两颗桃子,抽鼻子抽个不停,阿依也没法再问她,心想自己还不如等到了亲眼查看更准确。
马车飞驰到秀春楼的后门,阿依戴上幂蓠带绿芽下车,绿芽第一次来青楼,别说是来青楼了,除了平日里跟着太太姑娘偶尔去慈安寺上香以外她连门都没出过,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好奇,亦步亦趋地跟着阿依。
阿依也不担心她没穿男装没有幂蓠,绿芽的容貌很普通,像她这样普通的姑娘在连丫鬟小厮都是标致美人的秀春楼里是非常安全的,更何况她还是丫鬟打扮,这里的客人即使喝昏了头一般也不会自降身价去调戏丫鬟。
阿依自己这样是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毕竟帝都里认识她和她认识的人都不少。
珍儿抽噎个没完,跟着秀春楼的龟公在前面引路。
阿依跟着他们来到小小居住的绣楼,因为时间尚早,经历了一夜**疯狂夜生活的姐儿和客人们都还没起身,从后门进去顺着后楼梯上楼,在路过几间紧闭的房门前时,从里面传来高亢激昂的媚叫声让绿芽愣了愣,紧接着面红耳赤,毕竟她的年纪也到了通人事的时候。
再看向前面的阿依,一脸淡定,习以为常,此时正陷入沉思,似在考虑病情,不愧是百仁堂百年以来第一位能进入祖祠祭拜的女大夫,绿芽瞬间体会到了自己新主子的强大!
阿依来到小小的房间门前,隔着门板就听见里面传来小小时高时低的哭声,高的时候自然是因为想哭,低的时候是因为被燕娘训斥了,只得委委屈屈地压低了声音。看了看闻声泪如雨下的珍儿,阿依无语,这对主仆还真像。
珍儿推开门,阿依步入室内。
小小还穿着睡衣,头也没梳脸也没洗,正俯在床上抱着枕头嘤嘤地哭,燕娘黑着脸抱胸站在床头,床边莹莹、彩绣、晶晶都在。彩绣跟小小关系要好,为人又善感,见小小哭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拭泪时看见阿依进来,顿时眼睛一亮,惊喜地高呼了一声:
“依小大夫来了!”
正趴在床上哭的小小闻声,睫毛带泪地眨了眨大眼睛,紧接着霍地从床上蹦起来,掉头冲着阿依的方向猛然扑过来,一把抱住阿依的腰放声大哭道:
“解颐,怎么办啊,我突然流了好多血,好可怕!怎么办啊,我要死了!解颐,我还不想死,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好害怕!好多血,我要死了!”
她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哭声震耳欲聋,燕娘恼火地训斥:
“你闭上嘴省点力气,若是吵到外面的客人,管你有病没病,小心老娘收拾你!”
即将哭出来的气流在她话音未落之时咕嘟咽了下去,小小打了个嗝,抱着阿依咧着嘴无声地干哭起来。
阿依的手指已经搭上她的手腕,凝眉诊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又看了看面色和眼球,顿了顿,问:
“如厕的时候出血的?”
小小泣不成声地点点头。
“出血的是前面还是后面?”
“我也不知道!早上起床时我去如厕,刚坐下,只觉得屁股一痛,低头一看,恭桶里全是血,好多血,我当时就吓晕过去了!那么多血,说不定是因为肠子被拉出来了!我的肠子说不定已经不在了!怎么办啊解颐,我的肠子拉出来回不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肠子是不可能拉出来的。”阿依觉得她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稍稍放心,闻言嘴角狠狠一抽,吩咐,“把裤子脱了俯趴到床上去,我看看。”
绿芽一听自家姑娘竟然如此自然地让人脱裤子,即使对方是个姑娘也有点尴尬,一时小脸有些发绿。
小小也有点不好意思,忸怩地脱去裤子,老老实实地俯趴在床上。
阿依从药箱里取出一只薄如蝉翼的手套戴上,坐在床沿,在众人越发羞赧的眼光中淡定地扒开小小的屁股,看了看,紧接着竟然伸出纤细的指尖,隔着手套在众人的瞠目结舌里径直伸了进去!
才伸进去就听见床上的小小一声杀猪似的惨叫,阿依却没有理会,继续进行指诊,片刻之后抽出手指时手套上已经沾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一个姑娘对另一个姑娘做这种事,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虽然众人心知她是在诊病,燕娘上前一步,面露尊敬地轻声询问:
“秦大夫,小小她得的是什么病?”
秦大夫?
阿依在听到这个崭新的称呼时心脏剧烈一震,紧接着就有了不会呼吸的感觉,一颗心因为刚刚的震动一直在颤抖颤抖,无论怎样想要去平复,余波就是不肯停止,如被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复杂滋味迅速从心口涌上舌尖。
想必她们也听说了她被秦泊南赐姓的事,因为之前她没有姓氏别人在称呼她时总要考虑许多,现在她被赋予了姓氏,果然很方便,对方这样称呼她时也很顺口,好像在替她高兴她终于有了姓氏似的,尽管她自己听起来有些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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