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四章 避无可避
陌生的太监用威胁的眼神看着阿依。
阿依哑然地望着他,皇宫里的人还真是可怕,连个太监也这样凶。
可就算是个太监,就性别来说也是个男人,比她高出一大截,这样俯视着她就像是在警告若是她再不跟他走,他就会强行将她绑走一样。
阔袖下的粉拳虚握了握,先生说的容易,在这宫里头,不管是谁要召见她,拒绝都是不可能的吧。
一根细如牛毛的长针在纤细的手指间被转来转去,她才要说话,就在这时,背后一个洪亮的男中音骤然响起:
“你在做什么?”
竟然是楚元啊,来得还真是时候!
阿依回过头,望见楚元和蒲荷郡主联袂走来,前面几个提着宫灯的小太监引路,后面几个英姿飒爽的丫鬟自然是蒲荷郡主的人,一行人逶迤而来。
阿依眸光微闪,噌地窜到蒲荷郡主身旁,指着那个太监慌慌张张地道:
“郡主,那个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我不认识他,他却要我跟他走,我说他在骗我我不走,他被揭穿就恼了,说我不走他就绑我走!我不要去,那个人他好可怕,我若是跟他走了,他说不定会把我扔进井里去的!”
“哎,我说你……”太监一听她恶人先告状,气得脸色发青,眼睛一瞪,阿依立刻畏畏缩缩地躲在蒲荷郡主背后。
蒲荷郡主是最爱行侠仗义的人,又与阿依素来交好。虽然知道眼前的情况并不像阿依说的那样,但阿依有危险这是肯定的。蒲荷郡主的老子寿郡王是一员武将,也是替皇上夺位的大功臣。在皇上面前极吃香,因而在这皇宫里,蒲荷郡主的威严比楚元那个成天吃喝玩乐的长公主之子要多得多,眼看着阿依有危险,豪气感直线飙升,拉着她的小手瞪着那个太监,柳眉倒竖。厉喝道:
“放肆!你是哪个宫里的太监,见了本郡主不知道行礼,嘴里还‘你你我我的’!居然敢骗解颐姑娘。还想要绑了解颐姑娘把她丢到井里去!你可知解颐姑娘是谁,刚刚皇上在大殿里已经将解颐姑娘赐婚给墨侍郎,皇上是墨侍郎的姨丈,墨侍郎是皇上的外甥。解颐姑娘是皇上的外甥媳妇。你这个狗奴才想对皇上的外甥媳妇做什么?!”
楚元无语地掏了掏耳朵,蒲荷的口齿伶俐、逻辑清晰、反应超快连他都自叹不如,这亲戚关系攀的,这语气凌厉的,别说是那个太监,就是连他脑子也被她绕成了一团浆糊,只是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服了!
阿依拉着蒲荷郡主。躲在她高挑颀长的身子后面,心里对她的佩服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愧是“大齐国第一暴力女”的蒲荷郡主!
蒲荷郡主没认出不代表楚元没认出,那太监分明是灵犀殿的总管太监赵喜,确确实实是皇上的人。
看来皇上对那丫头还是没死心呐!
他搞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算不上美色的丫头着迷,楚元喜欢阿依纯粹是因为阿依救过他的命,且心地纯真,对于他当时都断气了,她却不顾名节一直坚持坚持了数个时辰终于救活他这件事,他到现在仍旧很感动,去亲一个死人这种事就算他再不拘小节也做不出来,而她却那么做了,为了抢救他。
阿依是他从没见过的类型,小小的身躯里藏了许多美好,他是因为看到了这些美好才开始喜欢的,可皇上才见过她一面难道就发现了她那些潜藏的内在优点?难道皇上是火眼金睛?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那只能是一种解释了,自从阿依来到帝都,整个帝都上到皇上下到百姓,男人们的审美标准集体下滑了!
祸水啊祸水啊!
想到这里,楚元望向阿依那张压根就够不上“祸水”标准的小脸,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眼看着赵喜被蒲荷郡主喝得一愣,慌手慌脚地忙要辩驳:
“安乐侯,蒲荷郡主,是奴才啊,奴才是……”
“住口!大胆奴才,竟然敢对未来的墨侍郎夫人不敬,今儿本侯心情好,就饶了你这次,下次要是再让本侯看见你胆大包天对主子不恭不敬,本侯一定会在杨总管面前好好告你一状,把你发配到掖庭院去好好修理修理你!”楚元一叠声凌厉的怒喝将赵喜的所有欲反驳之词全部压了下去,紧接着也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拉住阿依的另一只手,对蒲荷郡主说,“走!”
于是蒲荷郡主和楚元两个人夹着阿依,在赵喜的瞠目结舌下把阿依给拉走了,蒲荷郡主身后的丫头们更是彪悍,把还要追上来的赵喜用力一挤,蒲荷郡主的丫鬟个个都是练家子,差点把赵喜给挤到南天门去。
待赵喜从七荤八素中回过神来,人已经扬长而去,把他气得直跺脚,偏偏一个是备受太后宠爱,皇上拿他也没辙的小霸王,一个是大齐国第一暴力女,若是他再上前,保不齐蒲荷郡主就会拿鞭子抽他。哭丧着一张铁青的脸,赵喜只得回杨让去了。
出了建章宫,楚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拉起还被他握在手心里的阿依的小手摸啊摸,被蒲荷郡主一巴掌扇一边去,她拉着阿依的手,沉声问:
“皇上要召见你?”
“刚刚那个真的是皇上身边的人?”阿依微怔,低声问。
“灵犀殿的总管太监赵喜。”
“原来你认出来了!”楚元惊讶地道。
“废话,天再黑我眼又不瞎!济世伯呢?”她继续问阿依。
“刚刚先生被皇上召去蓬莱殿了。”阿依垂着脑袋小声回答。
蒲荷郡主皱了皱眉,看了一会儿她在月色下泛着惨白的小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用指甲挠挠脸颊,想了半天才轻叹口气,拍拍阿依的手背,笑道:
“罢了,今天你第一次参加宫宴,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别想,我和侯爷送你回济世伯府吧。”
这正合阿依的心意,她点点头,顿了顿,又有些担心地问:
“郡主,刚刚、那个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郡主那样不要紧吗?”
“天太黑我眼花了反正没认出来,冷不防看见欺负主子的奴才,一时气愤教训了几句,不行吗?”蒲荷郡主一脸无辜,却霸气侧漏地反问。
楚元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这颠倒黑白的功夫连他都深深地佩服!
阿依依旧满眼担心,垂着头闷闷地说:“我给郡主惹麻烦了。”
“无妨,我心里也是不愿意你去的,好不容易被指婚,你马上就要出阁了,这种时候可别惹出乱子让人拿住把柄。公孙柔看着病怏怏的,心计多着呢,你一定要小心点,可要把墨砚看顾好了,否则一个眼错的工夫说不定就被公孙柔钻了缝子了。”
阿依忽然听她提起墨砚,浑身一颤,瞳仁骤然缩紧,紧接着手握在衣袖上,攥了攥。
蒲荷郡主离她近,自然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望了她一会儿,勉力劝慰道:
“其实墨砚也不错,虽然冷了点,但长得好又出众,况且既然他能在建章宫里认下你,就说明他对你是来真的。至于公孙柔……”她皱了皱眉,“男人嘛,只要对你好就成了,只要他对你好,内宅里的事稍稍用点心思就能摆平……”
话说到这里,连她自己都觉得她说话有点胡扯,先不说阿依连个娘家都没有,公孙柔背后却有权倾朝野的公孙府,宫里还有一个在做皇后的姑母,墨砚的母亲亦是公孙柔的姑母,单说内宅里的那点手段,她上下打量了阿依一番,这傻乎乎的丫头去和公孙柔那种表里不一的心机女抢男人,即使是她也觉得很担心。
她哑然无语地叹了口气。
阿依垂着头,脚下机械性地迈步。楚元看了阿依一会儿,伤脑筋地挠挠头,难得一本正经地安慰道:
“你放心,墨砚对公孙柔没兴趣,那厮压根就对女人没兴趣,你好像是他第一个感兴趣的女人,所以为了以后能过得有乐趣,他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他为了你以后都不能纳妾了,现在不过是被迫要娶一个病怏怏的公孙柔,你只要忍一忍,事情就过去了。”
三妻四妾很正常?
蒲荷郡主黑着脸磨牙,心中忽然有种想要把他抽飞的冲动,为了顾及他的面子,她还是忍耐下来了。
看了阿依一眼,蒲荷郡主却觉得,阿依此刻正在烦恼的并不是只有公孙柔的事……
总觉得今天的这一场宫宴发生了许多事,感觉好漫长啊!
蒲荷郡主携阿依一路走到朱雀门外,阿依跟着她刚要上马车,就在这时,背后一个沙哑发尖的嗓音骤然响起,含着阴阳怪气的笑意,响亮地说:
“解颐姑娘,请留步!”
阿依微怔,从脚凳上收回莲足,回过头望向被四个小太监提着宫灯,身穿绯红色过肩麒麟服,由远及近走来的杨让。
她的心重重一沉,发出咯噔一声,面上却依旧绷得恍若无波无澜的池水,散发着一派沉静淡漠。阔袖下的手捏紧,她眼看着杨让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轻声道了句:
“原来是大叔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五章 决绝的计划
一声“大叔”让杨让微怔,继而笑起来,嗓音略显尖细地道:
“解颐姑娘,皇上召姑娘前往灵犀殿见驾,请姑娘随奴才走一趟吧。”
他话音未落,楚元和蒲荷郡主同时心中一凛,面色沉冷下来,却又不知所措。皇上召见,谁人敢阻拦,蒲荷郡主握紧了阿依的手,内心不安。
阿依在杨让亲自前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一次是避无可避了,再推搪下去也只是在拖延时间惹皇上不悦,并且还会给楚元和蒲荷郡主带来麻烦。
她心里自然是害怕慌张的,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已经超出她的可承受范围,此时她的心里一片混乱,脑子更是一片空白,然而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蒲荷郡主觉察到她被她握在手心里那颤抖的指尖,心中不忍,握住阿依的手才要说话,阿依却已经松开她的手对她温声说:
“郡主,我去见驾,郡主和侯爷就不用等我了。”说罢,几步走到杨让面前,恭声说,“有劳大叔带路了。”
楚元心中一凛,就要上前,却被蒲荷郡主错身悄无声息地拦住了。楚元心中又急又气,眼看着阿依只能被迫前去,自己却无能为力,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干着急,肚子里窝了一团火。
杨让扫了一眼楚元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的表情,眸光微闪,对着阿依笑说:
“姑娘,随奴才来吧。”
阿依微颔首。回过头,因为怕楚元和蒲荷郡主担心,强行逼迫自己对着他们勾起唇角表示无事地笑笑。只是她的表情本就僵硬。今天又发生了那么多事,面部表情僵硬得更加厉害,这样的一张脸勉强笑起来显得十分古怪。
楚元和蒲荷郡主的心同时一沉,眼看着她转身,跟随杨让径直向内宫的方向走去,心急火燎,却手足无措。
楚元凝着眉。拳头攥得紧紧的,阿依今天在建章宫已经被皇上亲口赐婚给墨砚了,这样就算今晚她在灵犀殿发生点什么也不可能再有份位。若是这件事再传出去,那墨砚还未婚就先成了一个笑话。
到了那时,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在流言蜚语和身心皆伤的情况下又要如何自处,这不是要逼死人的节奏么!
他火冒三丈。剑眉拧紧。先是泄愤似的在马车的车轮上踹了一脚,紧接着冷冷地吩咐道:
“福禄,去通知墨侍郎,就说解颐姑娘被召到灵犀殿了……顺便告诉济世伯一声。”
福禄应下,急急忙忙地去了。
蒲荷郡主凝眉看了楚元一眼,自己丈夫心急如焚地担心着另外一个女人她心里自然会有不爽快,虽然那个女人是她也喜欢的阿依,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眸光幽沉地望向高高的宫墙上那一片已经被乌云遮蔽住。无星无月森黑阴冷的天空,心里的预感越发不好。
眸光笔直地望向灵犀殿的方向。良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心底里的不安暂时排空,希望这些男人能够想出法子,否则明日天亮,阿依就算不会因惹怒皇上被处死,只怕也要一条白绫将自己了解掉。
毕竟是女子啊……
阿依跟在杨让身后,走在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内宫长巷里。
越往深处行走,那一股让她打从心底里排斥的讨厌气息越浓厚,被高高的宫墙夹在中间而形成的长巷上铺着的凿花青砖已经因为岁月的侵蚀变得沧桑斑驳,被大红色的宫灯一照,越发显得诡谲幽深,盯着的时间久了,就仿佛会从青砖底下跳出来一只鬼跃上来扼住人的脖子一样,怕人得紧。
偶尔风起时的呼哨声好似暗夜里的鬼魅怨灵,将人团团包围,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在本就冰冷的身体内发酵出一阵刺骨的寒凉。
一股风从宫墙上方俯冲下来,自朱红宫墙的缝隙中卷起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与腥臭味,讨厌的味道钻进鼻子里,让阿依打从心底里觉得恶心。
偌大的宫城,连鸟叫声都听不到,偶尔有悄无声息恍若鬼魅一般的值夜宫人路过,在看见杨让时急忙退到一旁,垂眸屏息地侍立着,等杨让过去之后才敢继续前行。
阿依望着那些宫女太监在看见杨让时,明明没有犯错,却仍旧战战兢兢的,就好像只要杨让看他们一眼,他们就会立马掉脑袋似的,看来这杨让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可怕之人,不然也不会被畏惧成这样。
她的眸子垂下去,心思微沉。
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所以也不费心思去寻找逃跑的路线,认命地跟着杨让向遥远偏僻的灵犀殿走去。
先前派太监单独召见她还好,可第二次杨让竟然当着楚元和蒲荷郡主的面传口谕要她入灵犀殿见驾,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上压根就不担心会被臣子知道他单独召见她的事,就算因此会有流言流传出去,他也不在意。
果然是九五之尊的皇上,随心所欲,唯吾独尊!
皇上是不用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这一趟对于阿依来说,无论发生哪种可能都是极凶险的。
灵犀殿她听墨大人提过,是皇上和画扇公主的母妃的寝宫,也是他们的母妃被打入冷宫之后他们一直相依为命的地方,召见她去灵犀殿,如果是为了想要和她的这张脸叙旧也就罢了,如果是想要……
即使不会发生什么,一旦今夜的流言传出去,名节尽毁的她也必定会被唾沫淹死,更何况若真的发生了什么,那毁失的就不仅仅是名节了。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是她再难做人,即使连墨大人也会因为还没成亲就被戴绿帽这件事弄得颜面尽失,说不定连刑部侍郎都做不下去了。
墨大人今天在大殿上好心地替她承担下一切,为了她不仅得罪了皇上,还得罪了公孙家,又把公孙三姑娘气得晕过去了,为了她,他跟一群人作对,而现在她却正要去灵犀殿给这样的墨大人戴绿帽。若是待会儿真的发生了什么,传出去不仅会毁掉墨大人的名誉,说不定还会毁掉他的仕途,若是仕途被毁,未来也会紧跟着被毁掉,那墨大人这个大齐国最年轻的文武状元,天之骄子,百年罕见的天才,岂不是要毁在她的身上?
阿依低垂着脑袋,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一阵风吹来,她禁不住浑身一抖,打了个冷战。
阔袖下的拳头捏紧,顿了一顿,她咬住嘴唇,漆黑如夜的眸子里突然掠过一抹狠戾,竹青色的衣袖内玉手翻转,自袖子的衬里上抽出一根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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