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我是个大夫,只要我认为我能做些什么我就会去做,没有因为害怕担责任就藏拙置人命于不顾的道理,无论是对谁,只要用了我,我就会竭尽全力,哪怕有一点希望我也会去尝试,决不放弃。”
她的声调很平,比镜子还平,可是偏偏那平如止水的音调里竟然蕴含着强烈的、凛然的、让人不得不去注目的浩然正气、巍峨霸气……呃,正气霸气明明跟这个矮小纤瘦的丫头半点沾不上边,可是这时候众人却想不出来什么词能来形容她这一番话给他人的心湖里带来的震撼。一个这样弱小的姑娘竟然有这等豪迈豁达却又悲悯的心肠,就是连墨砚有那么一刹也忽然觉得她好像在一瞬间长高了不少。
“好!好一个竭尽全力!好一个决不放弃!”一席话引来墨虎的大声喝采,狂傲霸气的虎目之中此时蓄满了浓浓的赞赏和惊奇,他仿佛重新认识她一般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哈哈笑道,“怪不得秦泊南会那么护着你,这么多年来只见他对你情有独钟,你这丫、你这小子,果然是个不一般的,这等心性,有趣得紧,老子喜欢!”
他口中的“情有独钟”绝对没有那一层的意思,墨砚听了却霎时脸黑如炭。
阿依说那番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对石冉青和在座的众人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让人没有词再来阻拦她。她是真的没有半点嘲笑石冉青做事保守的意思,她虽然看不惯他拿病人不当回事,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做法,石冉青有自己的做事方式,她也有,她只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别人别来干涉她,她也不会去干涉别人的处事方法。
她说出来了,至于他们是否选择让她来做那是他们的事,她也不会干涉。
“刮吗?”阿依望着墨虎那张正在大笑的脸,眨眨眼,问。
墨虎的笑声戛然而止,望着她手里银光灼灼的数把小刀,再次哈哈笑道:
“刮吧!你想怎么刮怎么刮,我信你!”
常年征战沙场血染山河的将军能说出一句“信你”,就等于是将自己的命完全交付给这人了,这是何等的重情何等的荣耀,众人分外感动,感动得都快流泪了。
然而阿依却半点感觉没有,看着眼圈通红的归德将军等人莫名其妙。才不是把命交给她了好不好,他本来就中毒了么,即使不刮也不会更好,还不如刮一刮。
归德将军看着阿依一脸懵懂无知莫名其妙的样子,眼白一翻,真是个不懂风情的小子!
“护国候,你躺到床上去吧。”阿依平着一张小脸说。
“不用了,我就坐在这儿看你刮,你来吧!”墨虎相当豪迈地挥了一把没受伤的左手,威风凛凛地说。
“可是你不躺在床上我刮着不方便。”阿依眨眨眼睛,认真地说。
归德将军一个没忍住,忘了此时是如此凝重的气氛,不小心竟然笑抽了。连墨砚也没绷住,唇角不着痕迹地扬起来。墨虎满头黑线,脸刷地绿了,真是个不懂风情的丫头,这简直就是在破坏他预想中要建立威武勇敢的伟大英雄形象啊!
墨虎没趣地站起身,不甘不愿地躺到床上去,四脚拉叉的。
副将军邱归亲自搬了一张小圆凳放在床边,阿依在凳子上坐下,小脸比起刚刚的平如止水明显绷了起来。
墨砚站在她身旁,看着斗篷下露出来的一截还湿漉漉的袖子,皱皱眉:
“你还是回去换件衣服吧,湿衣服贴在身上你能刮好么。”
“无妨,即使泡在水里我也能开刀。”阿依自然不允许任何人怀疑她的操守,即使是墨大人也不行,“没有太多工夫,刚刚说的废话太多了,若不尽快,毒液会蔓延的。“她说着,从小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棉包和一只瓷瓶,倒了绿色的液体在上面。
众人觉得这液体绿得很诡异,然而阿依偏偏就喜欢研究着把药弄得五颜六色的,觉得好看。
别人不认得,墨虎却认得,这正是当初一把迷倒墨砚的麻醉药,于是他继续用威武勇猛的伟大英雄的口气说:
“用不着麻醉,你直接来吧!”
阿依却用看傻子的眼神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紧接着把小棉包往墨虎的口鼻处一按,墨虎在两眼彻底黑下去之前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小丫头给鄙视了。
墨砚的心口颤了颤,虽然他并不记得了,但这熟悉的画面好像勾起了身体中本能的排斥和恐慌感。
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就被人这么迷晕过去了,众将军开始觉得头疼脚疼牙根疼,紧接着就看见手持迷药的“罪魁祸首”亮出两把锋利的短柄小刀,用药液喷了喷,又烧了烧,再用棉球沾了药液往胳膊上擦了擦,之后便用尖细的刀尖顺着那一处箭伤切猪肉似的割下去!
这一下不仅是牙疼了,连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都疼了起来,这是个什么人呐,杀猪的也没她这么狠的,一层一层地割,一层一层地用被磨平的刀尖轻刮已经被乌青色包裹的肌肤和血管。那双白皙细嫩的小手已经污了满手的黑血,她也不怕自己中毒,连这里头最看惯了她开刀的紫苏都不禁有些担心,更何况是其他人。
即使不知道她是女子身份的,看着她绷着一张比天边的月亮还要平坦的脸这么横割竖切的都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是那些心里边知道她是个姑娘的。这得是个什么姑娘啊,别说满手满身满床榻全是乌青色的血她半点没有害怕的情绪,就是她这么把人当猪肉割马上就要见骨了她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也够可怕的。
众人都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看见这个姑娘还是躲得远点更安全。
已经四个时辰了,渗透力极强的毒液已经附着在骨骼上,好在在这些毒液正打算大肆侵蚀骨骼之前。被阿依细细地刮了下来。
她将刮下来的毒液全放在了一只小碗里,别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墨砚却知道她必是想回头把这个小碗拿回去做研究,有时候他真觉得这个外表柔弱又呆傻的丫头其实骨子里是个变态!
天大亮时,在大营外边的山里游荡的墨矾终于回来了,一听说父亲中毒箭负伤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才一闯入大帐就看见阿依正坐在床边像拾掇案板上的鱼肉似的拾掇他父亲,登时怒了,跳着高地大吼道:
“你在干什么,你这个女……”
话还没说完就被墨砚一把捂住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墨矾被吓得浑身一抖,老虎变小猫似的乖乖地缩在三哥身旁,不敢再乱喊乱叫。
阿依已经进行到了缝合阶段,这一宿众人全守在帐子里,几乎没人离去。
这些人单单是围观就耗尽了全部力气,更何况是亲自开刀的阿依。
众人看她的眼神已经由最初的轻蔑怀疑到惊诧畏惧再到现在已经是浓浓的佩服加佩服再加佩服了,便是连一直跟她不对付的石冉青也不由得对她微微侧目,鄙视的眼神里带了那么点欣赏。
连柳屹然都用了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墨虎应该庆幸墨夫人送来了肠线,若是没有肠线阿依说不定还真不敢给他刮骨。
大半的肠线被墨虎使用了,待最后一层表皮皮肤缝合完毕时,已经快午时了,阿依还没怎么样,在场的人先松了一口气。
阿依将促进愈合的草药敷在墨虎的胳膊上,用绷带绑起来,小脸刷白地起身,对墨砚说:
“连服七天汤药。”
墨砚知是预防感染的汤药,点点头,望着她的眸光异常柔和,轻声说:
“辛苦你了,回去歇歇吧。”rs
第二百三七章 行刺,坠崖
即使墨虎手臂内的毒液已经被刮除了,然而早就渗透进肌体内的毒素仍旧残留着。虽然毒性没有再继续蔓延游走,但整条右臂却失去了知觉,抬不起来也不能再拿武器。阿依虽然尝试过用现有的草药配制解毒剂,可是常用的解毒剂对这个毒半点用处都没有,她心里想着墨虎与帖木和还真是有深仇大恨啊。
阿依已经托墨砚让人给秦泊南送信,御医院的人是指望不上了,御医院的人或许对宫里的毒很熟悉,但对于越夏国用的毒却并不是很了解,甚至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这次还是第一次从帝都到边关来,越夏国人用在战场的毒别说是见过,就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现在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曾经去过越夏国对于越夏国的毒和药有些了解的秦泊南身上。
墨虎对于自己体内的毒并不是太在意,豁达地笑笑,让阿依别放在心上。他这样倒是让阿依心里有些愧疚,虽然因为救治及时,残余在体内的毒素较轻并不会致命,蔓延至全身的可能性也不大,但若是这些毒素再继续侵蚀的话,墨虎的右臂说不定就永远都不能动了。
她皱了皱眉,还是要尽快想办法将剩余的毒素排清才行,可是她要去哪里找绿眼赤/蛇,这种蛇她也只是听说过,传说是一种绿色眼睛遍体通红的毒蛇,生长在越夏国的石洞里,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物种,但在大齐国却从来没人见过。
这种时候她总不能去越夏国找,更何况那最后一味毒究竟是不是绿眼蟾蜍,她心里虽然有九分把握,这是因为她曾经听沐春生说过,越夏国人很喜欢在箭头上抹绿眼蟾蜍的毒液,这种毒液最大的特点是,它有着一股类似于水潭内青苔淤泥夹杂着蛙类身上特有的阴冷凉腥的气味,这股味道她闻出来了。
可问题是她闻出来了,别人没闻出来,他们全不信,弄得她也不敢冒然行事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阿依耷拉着脑袋走在放眼望去一片被黄土包裹的山石间。这座山叫黄石山,顾名思义就是全是由土黄色的岩石形成的高山,山上的树木少得可怜,大概是因为风沙太大气温又十分不稳定的缘故,所有的植物便是连山谷间的野花枝叶都是尖尖的呈刺状。呼啸的山风吹来,即使抿着嘴,嘴唇上也覆满了沙,一不小心就会吞进肚子里。
黄石山正处于两军交战之处,目前姑且算是大齐国的地盘,但也可能会有越夏国的探子出没,因而整座山头都被大齐国的精兵警戒了。
墨虎今天是来观察地形,筹谋新的作战计划的,墨砚和墨矾自然也跟来了。阿依是因为不放心墨虎,虽然明知道此地是两军交战之地,却执意要跟来,她携带了许多常备的药材以防不测,毕竟这种毒的毒性她只是听沐春生粗略地说过,真正见识到却还是第一次。她顺便将墨虎的反应详细地记录下来,以备之后能更好地研究。
从黄石山的山顶可以遥遥地看见邕城的城门楼,墨虎临风立在山上,摸了摸下巴。
“要是能飞进去就好了。”阿依站在他身边,盯着下面那座灰突突的小城,说。
“这个位置可不好飞啊,搞不好会撞到城墙上,再被弓箭手射成筛子。”墨虎继续摩挲着下巴,还真当成一回事地说。
阿依愣了愣,她自然不知道墨家军是真能飞的,只不过这个距离这个蹩脚的角度的确不好飞过去。
眼看着墨虎陷入沉思,阿依决定不去打扰他,行军打仗的事她帮不上忙。她在周围转来转去,希望能找到一棵草药什么的。可是这座山上全是杂草,连只果子都没有,她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在山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扭头向身后的山崖下望去。
这一处山崖很高很高,抻长脖子去看也只看到一堆嶙峋的怪石和厚厚的灰突突的云海。或许是因为含沙量太大的缘故,这座山似连云海也不甚干净。
凛冽的北风吹过来,带来一股清冽馥郁却并不浓烈的蔷薇花香,她愣了愣,循着味道望过去,只见墨砚正站在不远处,一袭领口和袖口绣着银色蔷薇花纹的紫色长袍被迎面吹来的风荡起,衣衫嫳屑,猎猎如仙,三千青丝如墨随风起的方向翩然飞舞,竟然半点不乱,反而飞出了如山水墨画一般的美感。
墨大人又在安静地扮美男子了,阿依扁了扁嘴唇。
仿佛听到了她的腹诽,墨砚竟然马上回过头来,鹰隼一般的眸光让阿依小心肝一凉,嘴角狠狠地抽了抽,难道墨大人在她的肚子里安了一只蛔虫,每次她一说他坏话他都会知道?
墨砚已经大步朝她走来,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
阿依心尖一颤,眼珠子滴溜乱转,心想自己是快点躲好呢,还是装什么也不知道好呢。正在犹豫,忽然只听不远处“铮”地一声,刀剑相鸣声响起,众人皆心头一凛,紧接着就听到不远处本应该警戒的小兵忽然叫喊起来,下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有刺客!有刺……啊!”然而话还没喊完,就只听鲜血喷溅的扑哧声与小兵噎在喉咙里的惨叫声。
刷刷刷刷!
一百来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手持弯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底下窜上来,直取墨虎。
这些人哪里是刺客,连蒙面都懒得蒙,身穿轻软的铠甲,头戴尖顶小圆帽,发黄的头发梳成两根小辫像耳朵似的扎在两边,五官深邃,脸型硬朗,这分明就是越夏国人跑来偷袭了!
只是这一处是大齐国的地界,这座山头又已经被墨虎下令戒严了,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墨虎今日会来观察地形地势,又是从哪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过来的,难道这里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路能直通邕城不成?
阿依的眼眸闪了一闪,悄悄地站起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蹑手蹑脚地往安全的地方螃蟹似的挪过去。
所处的山崖虽大,却也禁不起这么多条雄壮魁梧的汉子在上面劲风凛凛地打斗,阿依抱着脑袋,耳听着墨虎的副将和将军们一边大喊着“保护将军”,一边守卫在墨虎面前剑气凛然地战斗。虽然最初的刺杀者全是冲着墨虎去的,但被众将兵这么一阻拦,打斗很快便在山崖上铺散开来,没有再拘泥于一处,反而整座山崖到处都是打斗。拳脚相加,刀光剑影,长枪板斧齐上阵,风声猎猎,血气飘飘,惨叫哀嚎声不断!
这一下可苦了阿依,她虽然迅速镇定下来努力不让自己脚软腿软,但她先前正位于山崖边,现在这样铺散开来的打斗对她很不利,许多人都挡在她前面拼命战斗,她不好躲闪。虽然她个头矮小,存在感极弱,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她,但一大群杀红了眼的人如人墙一般地遮挡在她面前,她冲不出去。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她就有可能被误伤。她不敢往正在打斗的人群里挤,可是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她又无处可退,四周更是连个遮挡物都没有。她就这么傻站着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是却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正兀自抓耳挠腮,心急火燎,满眼恐慌之际,倒霉的事已然发生!
一个满眼赤红的越夏国人将一个在她面前的大齐国兵砍翻在地,一眼看见了蹲在石头前装背景的她,举着大刀哇呀呀砍过来,阿依心里一个激灵,兔子似霍地跳起来,早已握在手中的雪白粉末向对方一撒,并绷着小脸顺势向右边跳离,想离他手中的大刀远一点。
白色的粉末被越夏国兵尽数吸入,如直挺挺的柴禾一般扑通倒地,手中的大刀直直地飞出去,竟然擦着阿依的耳边飞下山崖。阿依小心肝一个突突,浑身直打哆嗦,正在暗自庆幸着多亏自己躲得快,然而更倒霉的事发生了!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她撒出药末之后躲开,越夏国小兵倒地又飞出大刀,紧接着就在这时,一个正在与大齐国将领缠斗的越夏国人躲避袭来的长枪时猛然倒退,刚好狠狠地撞在阿依身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