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清瑶目光微闪,望着雪儿,想了想,才问道:“雪儿,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哥哥让你说的?”雪儿是个一心为她的人,不论前世今生,都待她一心一意。可是,哪怕如此,不代表她就不会为她唯一的哥哥考虑。而且,刚才那些话,说得那样明白,和雪儿平时时常小糊涂的性子……
见雪儿抬头看她,并没有反驳,于清瑶不由笑了:“这卖身契是你哥哥让你拿来的是吗?”陆初五是个聪明人!这样的做法大概就是为了让她彻底去除戒心吧?或许,是被李妈妈的事吓到了呢!?
垂眉浅笑,她仍旧把那荷包塞回雪儿手中:“这卖身契,我不会拿的。你要不,就拿去还了你哥哥。要不,就自己收着。雪儿,我已经明白你哥哥的意思了。你只帮我转告他,我于清瑶虽然是一介女流,可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还是知道的。若他还是放不下心,那你就告诉他:我手里捏着他最疼的妹子呢!还怕他作甚?”
最后一句话,听来却是玩笑了。看着雪儿瞠大的眼眸,于清瑶笑得灿烂,随手捏了一把雪儿的脸颊,她转过身去,也不打算解释:再像玩笑的话,其实,有时候,也是真的……
第一卷 梦醒 第四十二章 相约之意各人心知
接到叶家的请柬时,于清瑶惊诧莫名。她理解叶吟霜绝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可是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敢这样堂而皇之地来邀请她一起去二姑台。
虽然又觉得好笑,又觉可气,可隐约的,却又有一丝羡慕钦佩之心。虽然前世仇家,今生更看不上眼,可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叶吟霜,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更能用尽一切手段去为自己争取。从这一点上来说,于清瑶深觉自己比不过叶吟霜。如果前世,她也如叶吟霜一样,又怎么会最后竟落得那个下场呢?
不过感慨归感慨,不喜欢仍然是不喜欢,更不会为了成全对方的野心而闯入她本不该出现的地方。四月十五的“二姑台”之会,她绝不能去的。
在给田氏请安的时候,于清瑶直接就笑着推拒了叶家的邀请。其实,就是她不拒绝,怕是田氏也不会让她去的吧?
已经到了巳时,这个时候,是安乐侯府里最安静的时候。
男人们大多一早上衙的上衙,去铺子的去铺子,或是往前宅书房看书管事。
大太太孟慧娘请过安后,早就回去院子主持中馈事宜,想来这会儿那些管事婆子正在她面前奉承讨好,或是各说各的理,各挑各的毛病吧?
三太太沈盈盈虽然不用打理侯府中的中馈事宜,可是她打娘家陪嫁过来的几桩生意也有许多需要她处理的事。更何况田氏一向宠着这个家财万贯的三儿媳,自然不会留着她立规矩。
府里那些小辈,上学堂的上学堂,学刺绣的学刺绣,各有各的事情。唯有大房的光哥儿仗着平素得宠,硬赖在慈萱堂,不敢去学堂。
这会儿,于清瑶低声同田氏说话,光哥儿就赖在榻上,磨着田氏,扭股糖似地蹭来蹭去。只是眼睛却总是斜着,偷瞄着于清瑶,目光闪烁不定。
于清瑶只装作没看到,心里却也颇有些忐忑。自上次之后,虽然光哥儿没有对旁人说过什么,可是几次在慈萱堂见着,却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她。那是种受惊的小动物带着警惕意味,却又难掩好奇的目光。显然,虽然那次的恐惧体验让他不复记忆,可是某种情绪却让他对她这个小姑姑生出一线古怪的感觉,以至于他对她的态度与从前相比大相径庭。
田氏并没有发觉光哥儿的异样,虽然光哥儿从前欺负于清瑶欺负得厉害,可是在田氏面前却绝对乖巧,所以才会那样招人疼。
此刻,揽着孙子,她连头都没有抬,就那样淡淡笑着:“怎么不去呢?难得有机会出去玩的。”
虽然她是在笑,可于清瑶却不敢大意,只柔声道:“母亲,其实我与叶家三小姐并不相熟的。而且,她这次邀女儿去二姑台……女儿还是在家陪着母亲的好。”
虽然没有把话说明白,可是意思却是透出来了。她不信田氏猜不出叶吟霜要去二姑台的用意。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田氏以为她与叶吟霜串通了。
“叶家那个三丫头,倒是个性子活泼的……你若与她相交,倒也是件好事”田氏微笑,全看不出半分异样,可话锋却又一转:“不过,你既然不喜外出,留在家里倒也没什么……”
于清瑶心中一喜,安下心来。便把去二姑台的事抛开,只与田氏说些闲话,又在坐在脚踏上做针线活的锦屏起身续茶时,拿起放在针线筐里的帕子,帮着绣上几针。
“锦屏姐姐的手艺就是好,女儿再怎样也比不过的。瞧这花,绣得活灵活现,真像是拿上手上就能闻到香的……”
因她的笑赞,锦屏便低头抿着嘴笑。不同于锦葵和锦绣,甚至还比不得生性稳重,常常被派去辅助孟氏的锦惠,田氏身边的这个锦屏性子绵软,平时又不多话,是四个大丫头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可是,这一手针线活却是让田氏怎么都离不了的。
“只要多用些心罢了,二小姐也能绣得好的……”锦屏微笑着,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帕子,忽然又道:“大小姐在的时候,也总说比不得奴婢的绣活,可是老太太的鞋面,却还是都由大小姐来做的,就是现在,隔上一两个月,也总有新鞋送回府里来……”
不知锦屏是在感慨还是有意提醒,于清瑶心中一动,转目瞄了眼正逗弄光哥儿的田氏,心里便有些踌躇。
还没等她拿定主意,要不要先把做鞋的事儿说出来时,外面忽传来陆陆续续的请安声,又有小丫头叫道:“老太太,五爷回来了……”
竹帘一挑,走进来的果然是满面笑容的于钰。走进门来,目光一转,瞧见于清瑶,已先笑道:“我就知道,这会儿妹妹一定是在娘这里的。”
于清瑶一惊,还未应声。,田氏已经放开光哥儿,抬头看着于钰笑问:“怎么?难道你特意早从学里回来,就是为着找你妹妹吗?”
于钰一笑,挥手斥退迎上前的锦绣,笑着倚到榻上,笑盈盈地道:“娘,你也知道后日就是四月十五,照着旧例,我们几个交好的友朋要在二姑台以乐会友的。就是先生,也是知道这事的。所以才特许我早些回来……”挽着田氏,虽然没像光哥儿一样在田氏身上蹭来蹭去,可却比田氏任何一个儿子都更亲昵。说话更是直接得毫不掩饰:“娘,我今年想带着妹妹一起去,还请娘答应。”
田氏还没什么反应,于清瑶已经变了脸色,“五哥哥,你知道我不喜出门的……”
她拒绝得快,可是于钰却根本不曾看她,只是笑着央求田氏:“娘,你不知道,妹妹自相国寺那一曲后,相熟的人都晓得我家妹妹还是个擅音律的。所以,这次特地央着我把妹妹也带去……”
田氏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却是淡淡道:“往年去的不都是各家的公子吗?钰儿,我知道你是为你妹妹骄傲,可是,一群男人,只你妹妹一个……”
“娘,这你不用担心。今年的二姑台之会,除了妹妹,还有虎威将军家的小姐,也要去的。而且,我会照看着妹妹的,绝不会出什么事……娘,您就央了我吧!我都已经答应了他们的……”
被儿子目光哀恳地望着,田氏便是不愿,却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淡淡道:“可是不巧,你妹妹之前应了叶家三小姐的约,也是去二姑台的。想来,怕是不能与你同去了。”
“咦?怎么会这么巧?”于钰皱着眉,一脸失望。可想想,却只能道:“既是这样,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了,毕竟,不能让妹妹失信于人。”垂下头,他想了想,忽然又兴奋起来:“妹妹,既然同是要去二姑台,那不妨你就同叶家的妹妹说,也一起同我们玩吧?”
“这……”于清瑶抬眼偷瞄着田氏,抿了抿唇,温言拒道:“叶家三小姐也是个怕羞的,只怕她不喜,五哥哥莫要为难我了。”
于钰露出失望之色,也失去了同于清瑶再说下去的兴致,在田氏笑着推他离开时,便讪讪地先走了。
他一离开,田氏便垂下眼帘,若有所思。于清瑶也不说话,虽然看似忐忑,可心里却甚是平静。
说是去二姑台的,可不是她自己。便是在二姑台上,真的出了什么事,田氏可也赖不到她身上。
“清瑶,”
在田氏唤她时,于清瑶忙抬起头,脸上又是一副惶惑之色。
看看她的神情,田氏便皱起眉来,想了想,才道:“后天,我派许妈妈和锦绣陪着你去二姑台。有什么事,你吩咐她们做就是。”见于清瑶喏喏应是,她也就笑着不再说什么。
等于清瑶一走,她就唤过锦绣:“替我好好看紧了二小姐,不要让她被人唆使着往五爷他们那边凑。”
锦绣低声应下,脸上虽不显波澜,可是心里头却早已乐开了花。接下来的两天里,都是悄悄为着出门做准备。
锦葵瞧见,便低声嗔她:“你啊!别当是放你出门玩耍的,这样轻慢,小心办砸了差事。惹怒了老太太,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过是开心开心,你就这样吓我!难不成,你嫉妒我能去二姑台上玩?”掩嘴低笑,看着锦葵沉下来的脸色,她忙揽住锦葵的手臂:“好姐姐,你知道我不过是说笑的。姐姐什么地方没去过,又怎么会嫉妒我呢?我也知道,姐姐是为我好。你放心啊,我知道老太太叫我陪着二小姐出去是什么用意,一定不会办砸了差事的。那叶家的三小姐也是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偏偏这么不知羞地硬要往咱们于家凑……”
锦葵一笑,也不顺着她的话说,只是淡淡道:“这种话,现在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等再过两个月,这些话,可万万不能说的。要是被二房听到,成什么样子?”
锦绣挑起眉,可看看锦葵便又缓了神情,只是笑着答应,转过脸去,才阴下脸去。只是,真对上锦葵的目光时,却又是一脸璨然的笑……
第一卷 梦醒 第四十三章 古吹台上阳春白雪
“二姑台”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吹台”。在京师外东南方向,就座落在西汉建成的“梁园”之内。
虽然于清瑶自幼生在京师,可是却还是第一次登上古“吹台”。除去那连绵不绝的粉墙黛瓦,还有那些司空见惯的草木园林,其实这座古“吹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沿着起伏的山路登上这座不算高的小山,穿过重重园林,呈现在眼前的古吹台也不过是一座三丈多高的高台罢了。
传说中,这座看起来并不起眼,以青石筑就的古吹台,其实最早不过是座土台子罢了。可是,在那无台不贵的战国时期,这座土台,却曾是无数乐师向往的圣地。原因无他,只因这座古吹台曾是那位为学琴艺,自刺双目而聋的一代乐圣师旷学艺、生活过的地方。就在这里,他谱写出着名的《阳春》《白雪》两首千古绝唱。
不过,古吹台成为京中文人墨客附庸风雅之处,却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师旷。虽然,师旷的琴技无双,人品高尚,死得也是悲壮无比,可是,对于许多达官贵族而言,他也不过是名乐师罢了。
古吹台之所以成为现如今文人入京必到的圣地,是因为它是梁园,是那个西汉梁孝王大兴土木,建筑华丽园林,重筑吹台,大宴名士的梁园,是那个让司马相如留下《子虚赋》的梁园。更是那个在大唐天宝年间,让诗仙李白滞留流连,与诗圣杜甫还有另一大才子高适相聚的梁园,是那个李白做《梁园吟》,留下千金买壁故事的梁园……
不过,大概对许多只略识几个字,甚至可能大字不识的老百姓来说,这里不过是二姑台。是那个,先帝建筑“二姑观”,供奉麻姑与紫姑的地方。是那个逢上元节和中元节会有庙会的游乐之地罢了。
上得古吹台,于清瑶和叶吟霜第一个去的便是“二姑观”。
其实,对于清瑶来说,不论是佛还是道,都没什么区别。前世的她,也曾在痛苦中哀哀求助,可满天神佛,谁又曾听过她的哀求?!可是,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重生到底该归功于哪一位神仙或是菩萨,更或者,不关神仙菩萨的事,只不过是某个躲在暗处的精怪,看她为此困惑,在暗里捂着嘴偷笑……
这样想时,连她自己都不由得低笑。有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可不管怎样,不论是佛是神,或许跪拜祈福总是没错的。哪怕,不过是这样小到可能有些人都记不住的神仙。
看着于清瑶虔诚的样子,在殿中闲逛的叶吟霜忍不住发笑。
“清瑶姐姐,你这是何必呢?拜拜麻姑也就罢了,怎么还去拜那紫姑,不过是个厕神,难道你还怕她去你们安乐侯府中作崇不成?”
回眸望着叶吟霜,于清瑶淡淡一笑,也不着恼:“紫姑虽是厕神,可我拜她却不是因为怕她作崇,不过是敬她能先知,可预知未来……”声音稍顿,于清瑶垂下头去:“如果人可以预知未来,便可避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与痛苦。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情——吟霜,你不这样觉得吗?”
掀起眉,叶吟霜无所谓地笑笑:“不过是一个被人杀死在茅厕的妾罢了!你我这样的千金小姐,日后,是要嫁与豪门大户,做人正室的。拜她,太失体统。”说着话,她就转过身,直接迈出大殿。
于清瑶抿唇浅笑,望着她的背影,只在心底无声地说着:或许,别人的命运,我还不得而知,可是你的命运……正室之位怕是与你无缘!只不知日后你重入二姑观,会不会为自己之日之言而感到懊悔。
这样想着,她回过头去,望着殿中那尊丈许的紫衣女子神像,目光愈显深沉。“紫姑啊紫姑,你可预知世人之命运,却不能预知自己的未来……多讽刺!”
那木雕而成,眉目清秀的女神抿唇浅笑,目光仍显柔和,仿佛是有些什么想要对她说,又似根本就是无知无觉,全无感受。
“不过,是木雕泥塑。”于清瑶摇头浅笑,回过身去,瞥见锦绣正对着外面的叶吟霜撇嘴,嘴角的笑便更深了几分。
虽然是被监视着,可是她喜欢这样。有了锦绣和许妈妈在身边,就是叶吟霜提出什么过份的要求,根本都不必她自己回绝,自有人找她回绝了。
就像刚才一进入古吹台,叶吟霜就一直向她打听于钰他们究竟会在哪里聚会一样。她甚至都不用开口,锦绣已经笑盈盈地话里有话地把叶吟霜堵了回去。弄得叶吟霜现在都很不开心,虽然不曾表示出来,可看锦绣的眼神分明是颇有忌讳。
远远地望见叶吟霜正和被她带来的青萝说着些什么,于清瑶也不接近,只是垂下眼帘,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锦绣和柳絮的对话。
因为锦绣跟来了,所以今天雪儿并没有跟来。柳絮和锦绣的关系在慈萱堂时就一向好,这会儿两人一起当差,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是,不知是她太多心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这两个丫鬟的对话中,总有那么几分互相试探之意。或许,那句“各为其主”的名句,对两个丫鬟来说也是至理名言。
一路缓行,登上古吹台,虽然脚下小小山峦尽在眼前,就连远处的京城那连绵魏巍的城墙都能望见。可是,却并没有找到原本该在这里的于钰等人。
叶吟霜有些急了。一再试探却仍受挫后,就拉着于清瑶往后面的精舍闯。只是,才走到回廊处,就被火工道士拦下。虽然说话很是客气,却婉转地言明内院已被人包下,不愿被人打搅。
“我知道内院里有贵客,不过咱们却不是什么外人……”心知包下内院的大概就是于钰等人,叶吟霜喜形于色,甚至直接就想把于清瑶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