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要处置你了?”于清瑶回过头,奇怪地看着小茹,“明明是你触犯了府里的规矩,赵妈妈要请二管家处置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堂堂林府的太太,难道还会打你个小丫头不成?”
冷笑着,她转目看向赵婆子:“我看这丫头脑子都不清楚了。夫人是怎么样的人?会为了一个她可能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小丫头,就改了林府的规矩?赵妈妈,我看,你明个儿也不用特意去回夫人了。我和四爷去请安时,顺便和母亲提了就是,像这样的蠢丫头,提了只会让母亲生气……”
赵婆子喏喏应是,别的倒还差着,可细想想,这小茹可不是什么得宠的丫头,不过是个三等丫头,说不得夫人真的记不得她的名字。就算记得,也万万不会因为她而伤了和四爷的母子情谊。
这样一想,她虽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对不住赵管事了。可对小茹,却是冷了三分面色。眼见小茹还是不服地叫嚷,她更是直接喝斥:“还愣着做什么?把这死丫头拉到大厨房的柴房里,先关着。等明个,我回了二管家再说这事儿……”
回过头,对上微笑的于清瑶,她陪着笑脸,一味的小意侍候:“四太太,您也累了半晚上了,小的陪着您回去吧”
于清瑶看着突然变得谦卑的赵婆子,嘴角噙笑,淡淡道:“妈妈也辛苦了,过会儿还要去巡视园子,就不劳妈妈相送了……”说着话,她抬起手,摘下了指上的一枚金戒指,笑着放到赵婆子手中,“妈妈辛苦了,请妈妈吃酒。”
赵婆子先还有些推让,可于清瑶劝了两句,她也就顺手塞进了荷包。目光四下张望,觉得园子里这会儿光线暗,想也是没什么看到的,她的腰杆就又挺直了几分。
“四太太,您放心。这个小茹这么不知好歹,小的一定会好好教……”
“妈妈,”于清瑶笑着唤了一声,温言道:“妈妈,今个儿的事,还仗妈妈慧眼如炬,才拆穿了那丫头的谎话。明个儿,我定在母亲面前好好为你表上一功”
“真是折煞老婆子了……”赵婆子干笑着,只觉荷包里的戒指沉甸甸的,坠得她难受。就连口中,也似泛起一股铁锈味……
第一百零四章 永绝后患
头一点,于清瑶就惊醒了。
睁开眼,她有刹那的恍惚。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甚至不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捋了下头发,她转过头去,俯下脸,去看躺在床上的雪儿。借着窗外曦微的晨光,她看清雪儿潮红渐退的面容,有些许的安心。却仍然探出手,拿起雪儿额上的毛巾,去摸她的额头。虽然仍然还是有些热,可是比起昨个夜里烧得骇人的温度,已经算是好多了。
轻轻吁了一声,于清瑶紧张的情绪松驰下来。立刻觉得腰酸背痛,连脚都似乎麻了。像这样坐着睡着,她还是第一次,这会儿只觉得难受得好似有一群蚂蚁在身上爬。
昨晚,她说要亲自守着雪儿时,林华清也是用惊讶的目光看她。可是到最后却还是笑着应了。她知道,自己这样对雪儿,的确像是好得过头了。纵是再得宠的丫头,也从没有听过病了是主子来守夜的。可是,她和雪儿,又岂是普通的主仆呢?
前世里,她们曾相依为命,互为慰藉,甚至最后雪儿更为了护她而舍了性命。这一世,她就是再对雪儿好,也是不为过的……
从她重新睁开眼,看到雪儿的那瞬间时,她就已经在心里这样想了。可是,她这样留着雪儿在身边,宠着她,护着她,到底是好是坏?
低声叹息,她轻轻抚着雪儿的额头,低声唤道:“傻丫头,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听到院里的微声,她转过头去,侧耳倾听。
“太太还没起吗?算了,莫叫她。就是去夫人那里请安,晚点儿也不要紧……”
是林华清的声音。目光微闪,于清瑶轻轻抽出一直被雪儿握着的手。虽然她一抽出手,雪儿就立刻皱起眉,头也似乎受惊般地摇了下,可于清瑶却仍是站起了身。
她才站起身,门就开了。锦屏捧着水盆进来,瞧见于清瑶,忙道:“太太起身了,我这就去回四爷。”
“不用了,”唤住她,于清瑶淡淡吩咐:“去打了水,我在你这儿洗把脸就好了……四爷那头,可是吃了早餐?”
她不过随口一问,可锦屏却似有些慌了。嗫嚅着,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似的。于清瑶回头看她,扬起眉来,“有什么尽管说好了你是我身边亲近的人,难道有什么话还不能和我这个主子说的吗?”
锦屏目光微瞬,转目看看床上,这才低声道:“今个一早,五儿和香坠就去正房里侍候四爷起身了……”说到这儿,她的声音稍顿,脸也有些红,似乎是不大习惯这样背着人同主子告密似的。
于清瑶瞥了锦屏一眼,忽然间就忍不住笑起来。这样的话,若是从雪儿嘴里说出来,倒也罢了,可锦屏……
“你不是那样的性子,何必勉强自己呢?锦屏,你有你擅长的。只要你肯用心,去做你最擅长的,那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你也算是自幼在于家长大的。深宅大院里,都是些什么样的勾当,你是知道的……虽然在老太太院里,少许多是非,可有些事,你却看得更清楚。其实,你从前明哲保身的处事原则也没什么错。以后,也是那样就好……”
声音稍顿,于清瑶看着锦屏,柔声道:“我要的,只有一点——我身边的人,就要一心一意向着我这个主子除了这个,我容不得。其他的,我自问还算是个好主子……”
“奴婢知道了。”锦屏垂下头去,想了想,脸上到底还是流露出一抹难言的怅然。抬起头,她看着已经转过头去的于清瑶,心中暗想:或许,太太再不对第二个人像雪儿那样了吧?
苦笑摇头,她端了盆转身出门。
听着锦屏轻步而出,于清瑶却是沉下了面色。之前锦屏说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见心里去。只是就算心里长了刺,也不能当着旁人的面表露出来。
更何况,可能根本就是她想得太多了。过去那么多年,五儿不也是一直侍候着夫君吗?如果真是要有什么,早就有了。何必等到现在?
林华清从前虽然风流,可是有一点却是好的。就是哪怕在外头再如何,却绝不会**身边的丫头。就像之前四儿一样,如果五儿也逾越了,想来也离出嫁差不多了。
心里想定了,于清瑶也就翘起了嘴角,在门开时,笑着道:“你箱子里还有薄荷膏吧?”
没听到锦屏答话,她立刻回头,才知进来的是许婆子。
笑着施礼,许婆子陪着笑道:“老奴知道锦屏姑娘把东西放在哪儿了,这就给太太翻出来……不过这个薄荷膏子味还是大了点,不如胡椒水好用,只用一点点,眼睛就红了,到了宣华院那头,根本就闻不出来。”
看着许婆子,于清瑶不由笑起来。才刚说过锦屏是不擅长耍心眼儿的,这会儿就来了个最擅长的人。不比锦屏,许婆子跟了田氏那么久,真的是什么阴损的事都看过了,手上也早就脏了。虽然这样的人未必讨人喜欢,可是有时候,身边却还真是缺这么个人。
“那就劳烦妈妈去帮我弄些胡椒水了。”淡淡笑着,于清瑶看着许婆子的目光甚是温和。
许婆子瞧见,脸上的笑容也深了,腰也挺了,应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于清瑶看着许婆子出门,听到在门外她大声和锦屏说话,不由失笑。
虽然是小人,可是倒比那些个藏得深的伪君子来得容易应对……
当于清瑶出现在林华清面前时,林华清吓了一跳,跳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于清瑶面前,抬手就去挑于清瑶的下巴。
“你的眼睛怎么了?”扳着她的脸去对着窗口,林华清真是心急了,“我就说有锦屏照顾着,不用你亲自去的,你又不听。看现在这眼睛熬得……”
声音稍顿,他疑惑地挑起眉,睨着于清瑶的笑脸,低声问道:“你的眼睛……是胡椒水?”
抬手用帕子抹了下眼睛,于清瑶皱眉:“闻得到味道吗?”
“有一点……”林华清答了一句,却立刻掀眉,“清瑶,你是信不过我可以护着你?”
被问得一愣,于清瑶抬起头,看清林华清的表情,却不由得微笑。虽然语气生硬,可是林华清的嘴角委屈地撇着,眼神也十足的委屈,分明并非是生气。
“我自然相信夫君会护我周全。可是既然要做戏,总是要做足了嘛”笑着挽了林华清的手臂,她轻轻捶着林华清的胸口。笑盈盈地问道:“是觉得失了颜面?还是太心疼我了?”
“你说呢?”林华清揽住于清瑶的腰,柔声道:“娘子,我知道你是能干的,不需要**心……呀好像从前我说过后宅的事情还要靠你自己的……”他摇着头,苦笑:“是我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明明那样说过,却又这样……娘子,虽然说很多事,不用我帮忙,你也能做得很好。可是,在我在时,你尽可以靠在我的肩头上。”
没有说话,于清瑶睨着他的笑脸,抿唇浅笑。只是,这样的笑颜,却让她原本布满血丝的眼眸显得有些可笑。
到底,还是在走进宣华院之前,收敛了笑意。跟在林华清身后,她用帕子擦着眼睛,一直是垂着头的。而走在前面的林华清,阴沉着脸,一脸的怒容。那般神情,让迎上前来的小丫头也是骇了一跳,不敢进前。生怕一句话没说对,就招了飞脚。
林华清大步而入,一掀帘子,就先嚷了起来:“母亲,你可得给儿子做主啊”
因着林华清的大叫,原本正恹恹地倚在椅子上的赵氏,就抬起头来。挥了挥手,示意何氏先收了声,她看着林华清,皱眉道:“又怎么了?”
虽然脸上仍是一脸关切之色,可眉眼间到底流露出些厌意。何氏何等精明的人,一看赵氏的脸色,就立刻笑道:“四弟啊你这是又惹了什么事居然跑到……呀弟妹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好?是哭的还是一夜未睡?四弟,你不是和弟妹吵架了吧?我就说,你是个不定性的,四弟妹是多好的人,你怎么还……”
絮絮叨叨的,说的是劝慰的话,可是那上扬的声调里,却始终都透出那么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只是这个时候,却没有人理会她。于清瑶在林华清身后,闪身而出,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赵氏面前。虽未号啕大哭,可是泪水却无声地滑落,更哽咽着道:“母亲,儿媳有辱林家家风,还请母亲让夫君休了我”
此言一说,不仅是赵氏大惊,就连早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于清瑶是在说假话的林华清也掀起眉来,瞪着她就喝道:“娘子,你这是在说什么话?什么叫让我休了你?你做错了什么?还是你当我们林家是那种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小人呢?”
这话说得重了,已经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事儿,而是关乎家族声誉的事情了。虽然赵氏神情不振,可是这会儿也不得不强提精神,看着林华清喝道:“好好的,这说的是什么话?清瑶,你也是的,怎么好端端的说那些话呢?早先我觉得你是个性子柔弱的孩子,怎么这两天……”
话里话外,带出了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赵氏才问出一句,外头院里就突然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夫人,二管家来了……”
赵氏一愣,抬起头,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清楚外头的情形,可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于清瑶,面上不知不觉间沉了几分……
第一百零五章 心转千般皆为情
二管家进门时,屋里一片静寂。他是个乖觉的人,一进屋,已觉出屋里气氛不对,除了笑着向各位主子请安外,就悄然无声地立在一旁。
赵氏抬眼瞥了他一眼,却未说话。二管家是姓林的,也是林家的家生子,虽然这些年来,也甚得赵氏重用,可是到底不是随她陪嫁来的,所以在某些方面,还差着一些情份。
“你也起来吧就是有天大的事,可以好好说就是,这个样子,平白叫下人们看了笑话去……”睨着于清瑶,赵氏的声音有些冷,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倦。
于清瑶抹着眼睛,悄然起身。在一旁的林华清却是立刻上前,也不管屋里都是站着什么人,先就揽了她的腰,抬手去拭她面颊上的泪。
屋里还未出嫁的丫头,纵是知道这位四爷是个风流的,可也被他这突来的举动闹得脸红。
何氏半是羡慕,半是嘲弄地笑道:“四弟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呢母亲身子不适,怎不见你上前问候……”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氏已经皱眉,“我哪里有不适?不过是些许风寒,当得你特意这样说嘴?”
何氏目光微闪,自然不好反驳,只是抿着嘴笑。
于清瑶转目看去,自然看得出赵氏面色的确是不大好。不过,想来却不是她所说的风寒。多怕是担心林震昌的伤势,又有些被气着了,这才睡得不好。不过,这会儿却是不能说破的。
忙捅了下林华清,两人一起近前,问道:“母亲受了风寒?想是昨个跑马场上风有些大了……不知母亲可吃了药?”
赵氏笑着一一应了,可神情却仍是倦倦的,好似强打了精神撑着似的。
两人目光相对,却是林华清沉声道:“母亲不适,儿子原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母亲的。只是儿子这夜里越想越压不下这口气,所以一早上就闯了来……冲撞了母亲,母亲千万莫要生儿的气……”
他的声音稍顿,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感伤:“儿子自幼被母亲宠着,却不曾想如今竟被恶奴欺负,越想越觉得愧对了母亲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又哪个恶奴欺负你了?”赵氏皱眉:“林家上上下下,哪个下人敢这么不开眼呢?”
这个时候,一直立在一旁的二管家终于得了机会开口:“回夫人,小的正是来向夫人回禀此事的。”
虽然已经猜到二管家此来,必与林、于二人有关,可是赵氏仍然淡淡道:“是吗?这却是巧了罢了,不一起说了吧”
二管家抬头看看林华清,见林华清无意先开口,这才笑着道:“事情是这样的,今个一早,昨晚上当值的赵婆子就带了个丫头来见小的。说是那个丫头,先是与兰院中四太太的陪嫁丫头争吵撕打,肆意推其入湖想要害了那丫头的性命……之后,还冲撞了四爷和四太太……”
他一面说话,一面抬起头,目光扫过林、于、赵三人的面色,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意思:“那个丫头,是夫人院中的三等丫鬟,名唤小茹的。”
“我院里的……”赵氏冷笑了声:“我院里居然有这样其心不正的人侍候着啊”声音里透着怒意,只不知这怒意到底是真如她说的,气自己院里人的不义。还是气,居然没有人来先回了她,居然就这样先把她院里的丫头关了起来。
于清瑶在旁冷眼看着,心里暗自转着心思。她昨晚那只赤金戒指却是没白给,赵婆子说话也很是利害。原本一桩丫头之间的争斗,也说成肆意谋杀了。这却是大大方便了她……
“母亲,”颤声叫了一声,她扑上前,哭道:“母亲,我那个陪嫁丫头自幼就跟着媳妇,最是老实不过。媳妇这些年来,若没有她在旁照应,真不知如何度日……我与她,份属主仆,却情同姐妹,现在看着她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媳妇恨不得能以身相代……都是、都是媳妇没用,娘家又偏偏变成那个样子,才落到现在这样,连个小小恶奴,都能欺凌于我……”
话未说完,已先泪盈于睫。林华清见状,立刻心痛地上前自后环住她的肩,柔声道:“娘子,为夫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也为我想想,你可知道,你一夜未睡,守着那丫头,我心里有多痛……都哭了一夜,若是你再这么哭下去,损了这双大眼睛,可怎么好呢?”
痴意绵绵,这样情话,让众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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