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恶心。”
“如果换了斐特拉曼呢。”
“你可以把他叫出来试试。”
“呵……狡猾的女人。”
“也许他的床上功夫比你好一些。”
“是么。”
我没再回答,因为嗓子干得让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跟刀割似的。
“要喝水么。”他看出了我的状况,问我。
我点点头。
他于是转身从背包里取出一壶水递到我面前。
朝我晃了晃,我没去接。这反应令他嘴角扬起一丝笑:“为什么不接,a?你的嘴已经干 来了。”
“因为我不想在伸手的时候见到你把手收回去。”忍着痛,我一字一句勉强答道。
这回答让他大笑起来。
笑够了,在我身旁坐了下来,他看了看我:“用你能拿出的任何一样东西同我交换,愿意么。”
我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罐子。
这令他嘴角再次扬起,然后将腿伸到我面前,踢了踢我:“吻我的脚。”
我抬眼朝他看看。
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干得已经连口水也吞不下去了,这种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想我心里非常明白。
于是慢慢低下头,我将嘴朝他□着的那只脚上靠了过去,直觉到他在注视着我,因而在碰到他脚背之前,我也抬头朝他看了一眼。
他眼睛真美,即使是在这样一种时候,这样一种境地……仍是那样如同湛蓝的海一般清澈地美。
我为自己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猛张开嘴一口咬在了那只脚背上,感觉到血突地从皮肤下涌出,身 不由自主一阵颤抖,随即像吸着最甘甜的饮料般对着那些液 狠狠地 了起来,直到他一脚将我踢开:
“你这个蛇一样的女人。”
我跌滚到一边。
喉咙仍沉溺在微腥的甘甜带给它的润滑里不可自拔,但意识已清醒了过来,因而见到那男人的脚步再次朝自己靠近时,我迅速朝后退开,尽自己最大的力气爬出了一个自认为算是安全的距离,用力喘着气,抹掉嘴角的血抬头看向他。
他没有再继续跟过来。
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他任由自己脚上的血流淌着,带着丝意味深长的神情看着我,朝我笑笑:“一点都没变,虽然你丢光了她的全部记忆。”
“你不应该和我做什么交易。”
“也许吧。不过,倒也让我想起过去一些已经很淡了的东西。”说着,在原地坐了下来,他把手里的水瓶丢到我面前。“告诉我,a,如果不知道我身上这个小小的秘密,你说我们相处得还会不会这样糟糕?”
我迫不及待拧开盖子朝嘴里猛灌了几口水:“不会。”
“为什么。说说看,我和斐特拉曼的区别在什么地方?”
这问题让我皱了下眉。
区别在什么地方?我还真的说不出他们两者的具 区别在什么地方。同样的外表之下,无论说话方式还是看我的神情,阿努比斯和斐特拉曼都是差不多的,如果阿努比斯不透露他们之间的秘密,不将他的本质实际地表现出来,我根本分不清楚谁是阿努比斯,谁是斐特拉曼,因为这两个人,我对他们一个都不够了解。
“说不上来是么。”
“是的,”又朝嘴里倒了两口水,我按了按自己发昏的脑门:“人格分裂者都比你们更好区别,当然,那是因为人格分裂源自自身 格的强烈冲突,而不是 内存在两个灵魂。”
“所以如果我说现在在你面前的其实是斐特拉曼,你信么?”他突兀问道。
我一怔。
没等开口,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我怀里的冷藏罐:“把那东西给我。”
我迟疑了下。
想拒绝,但不知怎的下意识就将它递了过去,刚放到他掌心,他突然反手一转抓住我手腕一把将我扯到了他身边。
这变故让我大吃一惊。以为他又要对我做些什么可怕的事情,但他只是把我推在一边,随即取过罐子将它打开,从包里取出简易输液工具很熟练地 了进去,拔出针头,准确地扎进了我手腕上的筋脉里。
“斐特拉曼??”见状不由自主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他听见怔了怔,随即手一伸,抓住我的脸一把扯到他面前:“是什么让你突然觉得我是斐特拉曼?嗯?因为我刚才问你的话,还是我现在做的这些事?”
我哑然。
怎么会突然把他当成了斐特拉曼?这似乎同他所说的那两个原因都有点儿关系。
前者在我脑子里留下了一点点催眠,而后者就如同催化剂,让我一下子产生了他可能真的就是斐特拉曼的念头。沉默间见他轻轻笑了声,然后甩开我的脸:“看,我俩还真是很难让人分辨不是么。所以你怎么确定你意识里在反抗的到底是我,还是斐特拉曼。”
“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也是。无论我还是斐特拉曼,眼下谁也阻止不了你生命的流失,这一点是比较可惜的。”
“作为一个神化解不了区区一个凡人的诅咒,不是更令人感到可惜么。”
“放肆!”突来的喝叱令我一个惊跳。
急急朝后退开,我没想到我的话会让阿努比斯脸明显转色,这是完全没有料到的。
似乎这句一时冲动而出的话比我想象得更令他介意,他倏地站起身低头看着我,蔚蓝的眸子冷得如同两点冰晶一般。
“这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然后他踩住了我的腿对我道。“今日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所以……”刚说到这里,突然脸朝上一抬,两眼微微眯起,他注视着前方整个人蓦地静了下来。
这同时我感觉到身下的沙砾一阵颤动。
细微而悠长,并且随着这股几乎无法感觉到的波动,一阵奇怪的声音突然间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喀拉……
喀拉拉拉拉……
101。第一百章 圣舟
当我回过头时,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起。
因为我看到身后那大片荒漠最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腾而起一片黑色的雾气。它们无风而起,如同浓密的乌云般由那方向蔓延过来,这感觉就仿佛在海面上看到了飓风来临的前兆,可是比飓风的速度显然快上不知道多少倍。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随着突然而起一股冰冷的劲风卷过,那团密集的由密密麻麻漆黑色飞沙所组成的雾气带着隆隆咆哮声已近在咫尺,层层叠叠堆积在头顶上方那片失了颜色的天空里,像个巨大的躯 般慢慢蠕动着,由上而下,仿佛在俯瞰着我和阿努比斯。
而我刚刚下意识朝后一退,它们立刻轰地朝我压了下来。
我简直难以形容当时这种让我几乎窒息的感觉。
那真仿佛是巨山压顶似的,因为它们如此庞大,就好象是一片被乌云覆盖的天突然间倾塌了,然后哗啦啦一下朝我头上直倒了下来。这种时候想逃,能往哪里逃?下意识手朝上一遮,完全凭的是本能反应,而随即手腕上被无数钢针戳了似的一片剧痛。
所幸这时边上的骆驼受到了惊吓。
突兀的恐惧让它一下子发作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怪叫了叫声后,它扭头撒开蹄子就想跑,试图跑离头顶那片直逼下来的阴影。而这巨大的动静让那些原本扑向我的沙砾徒地一顿,继而一个转向朝那头惊恐得有些癫狂了的牲口身上蛇似的盘旋了上去!
刹那间的飞沙走石,由此而起的滚滚沙雾几乎让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见雾团里那头骆驼一阵乱窜后发出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之沙雾蓦地泛红,复又变黄,然后喀拉拉一阵响,沙雾突地散开,于是一眼看到那头骆驼原本站立的地方,一堆血 拉杂的骨架眨眼间倒了在地上。
这景象让我原本空白一片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撑着一口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奋力朝着前边有砂岩耸立的方向急急跑去,可是没跑两步腿一下子就软了,一头跌倒在地上,再想挣扎着起来,手脚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因为我看到自己面前那片沙地上正有极大一片阴影如海啸般地朝我影子吞了过来,连绵起伏,带着它们蠕动时所摩擦出来的声响——
喀拉……喀拉拉拉拉……
这无比尖锐的声音听得人完全乱了阵脚。
直愣愣看着那片阴影完全覆盖了过来,最近的那些已经刮擦到我 ,它们像粗重的胳膊一样把我两条腿裹了起来,层层而上,速度快得惊人。
眼看着就要将我活活吞没,就如同之前迅速‘吞吃’掉那头骆驼时一样,就在这时突然一只手猛地将我从地上拖起,紧接着一个旋转,阿努比斯高高的身影已挡在我面前。
另一只手朝上升起,对着那团黑沙席卷过来的方向,说来也怪,那只手扬起的刹那,沙团的前行突然停止了。仿佛我同阿努比斯面前挡着堵看不见的墙壁,而仅仅就那么极短的一刹,他将那只手蓦地一转,低头猛一锤,把手狠 进了身下的黄沙中。
“轰!”
他的这一动作令那团铺天遮地的黑沙骤然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咆哮声。
原本朝着我方向的势头突然就变了,它们像被什么东西狠撞了一下般猛地朝上窜起,紧接着一声巨啸,一头朝下笔直朝地上扎了过去!激起地面扬沙立时如排山倒海般地升腾而起,一时间连头顶的天也好似被完全遮盖住了,只感觉天连着地地粘着天,恍惚间被阿努比斯推了把,倒地的时候他压在了我身上,而这同时身周的沙像落雨似的坠了下来,带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小型炸弹似的将周围的沙土一片片砸开。
直到一切渐渐平息,我大半个身 几乎已经完全被浮沙给埋住,起身时更是发觉,四周已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起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我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这就是我刚才所待的地方,原本平滑得如同丝绸般的地表,此时就如同伊拉克劫后余生的战场,到处都是被从天而降的沙雨砸出来的坑洞,原本起伏的丘陵也早已不在原先的位置,如果不是头顶上的阳光,这地方已经完全让人无法辨识出原先的方位。
而离我最近,密集数排大小不一的坑洞显示我刚刚逃过一场类似冲锋枪般的袭击,所幸阿努比斯的身 替我承受住了这一切。当然,我不会因此而感谢他什么,这样做很显然并非出自他的善心,只是因为我还有活着被他所用的价值,况且这种破坏力对一个神来说并不具备什么威胁 ,不是么。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正慢慢从沙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听见阿努比斯忽然开口道。
为什么?我想问,但没有问出口,因为抬头看向他时,发觉他望着远处的那种眼神让我突然隐隐有些不安。
这不是轻易解决了那些沙怪后所该有的眼神。
那些沙怪对他来说完全构不成多少威胁,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我一直以为他之前所说的话源自他对那些怪物的忌惮。
可既然如此,他此时眼里的神情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从他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我就没在他眼睛里看到过的东西,谨慎,戒备,甚至有些不安。我想他是在害怕什么,但那会是什么……
疑惑间,忽然感觉到确实周围有些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是天。
在经过了那些风的洗涤后,头顶那片天空已恢复了原先的清澈。
但少了些什么。
阳光。
阳光不见了,它被一大片不知何时聚集过来的浓厚云层所笼罩,周围的风也似乎越来越大,吹着更多的云层慢慢聚拢,在天空中垂挂出一团又一团□状的暴风云。
这本没什么好奇怪的,沙漠和海一样,气候千变万化,前一刻晴空万里,后一刻暴风侵袭。但眼前这片暴风云的色彩实在太诡异了,它们是血红色的。
一大团一大团血红色的□状云块,倒垂在辽阔的天空,于是将那原本灰蒙蒙的天也晕染上一层铁锈似的颜色。
而这样张扬的颜色看上过去离得如此之近,不能不让人心生出一种冰冷的颤栗感来。
不由自主挪开视线,别过头的时候发觉阿努比斯在望着我,当下不由得问他:“这天是怎么回事,要起风暴了么?”
“比风暴更糟糕一点。”
“那是什么……龙卷风?”
他没回答。再次抬头朝天上看了眼,他突然一伸手将我从地上拖了起来,打横抱起,朝着云的色彩还不怎么浓烈的那片天空方向快步走去。
这行为愈发更加深了我的不安:“到底要发生什么了??”
“圣舟。”他简短答道。
“圣舟?判决之物??”我莫名。
‘圣舟’是传说中被古埃及帝王用来作为判决工具的东西,我不明白它怎么会和眼下那诡异的气象产生了关联。
疑惑间阿努比斯的脚步突然一停,回头朝来时的方向看了眼,嘴里自言自语般轻轻说了一句:“下雨了。”
我果然感觉到一丝丝冰冷的细雨随风飘到了自己的脸上。
“圣舟要来了。”然后听见他又道。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当口,我循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到那片被落沙砸得千疮百孔的平地上,一个一身素白的人影慢慢朝着我们方向走了过来。
那白色在周围暗红的光线里显得如此耀眼,灼灼的,仿佛光耀琉璃。随着距离的接近一阵喀拉拉的声响从他身后传了过来,是他手里那把长剑,无比巨大,在身后的沙漠里喀拉拉拖出一片巨大的尘埃。
我想我突然明白造成阿努比斯如此神色和行为的原因所在了。
来者是穆。
那个对斐特拉曼无比忠心,并为他而死的穆将军。
所谓圣舟便是法老王用来做决裁的工具。
穆是圣舟。
那么穆便是替法老王行使决裁的武器。
他是斐特拉曼的武器。
想到这里突然身 被猛地抛开!
没等反应过来,人已重重跌倒在了地上,这同时身后轰然一声巨响,随之而来一阵狂烈得让我头都无法抬起的风蓦然间从我头顶处卷过,逼得我不得不一动不动匍匐在原地。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那风才渐渐平息下来,而我再次被埋在了半堆黄沙里。
这次挣扎出来费力得多,因为无人替我遮挡使力。直到好容易从沙土间爬了出来,头顶炫目的阳光竟刺得我几乎昏厥过去。
云开了?
意识到这点不由得一怔,随即匆匆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整个人登时惊呆。
身后那片沙地上偌大一个坑。
仿佛巨大的漏斗般深陷在地面,而放眼四周一片空旷,除了我以外,竟再也不见一个人影。
阿努比斯和穆都不见了……
102。第一百零一章 安努城的七莲花柱
雨越下越大,哗哗一阵仿佛天罗地网般模糊了整个世界。
隐约有琴声透过雨幕从一堵连绵起伏的高墙内传出,断断续续,仿佛弹奏者手指虚弱无力。而墙外一个女人抬头听着,全身被雨浸透,似乎浑然不觉,素白的纱衣粘着乌黑的头发,她静静跪在朱漆大门前,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片刻琴声嘎然而止,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里头轻轻传了出来:“为什么要用奇门遁甲之术,小织。”
女人身影由此微微一动,抬手将细白的指按在门背上,仿佛以此就能触碰到里面那男人一般:“入宫三月有余,皇上始终不让小织觐见将军,小织只能以此方式前来。”
“如让人瞧见,定是死罪。”
“生无惧,死亦有何惧。”
“你总是这样任 。”
“如不能医好将军的病,小织纵使任 再过也是徒然。”
女人的话令墙内静默了下来。
许久,一阵压抑后的咳嗽声若隐若现响起,伴着阵轻轻的脚步声,大门吱嘎开启,显出里头清瘦一道人影:“病已入膏肓,再治也是枉然,趁三鼓还未响,你快回去吧。”
“先容小织为将军把脉。”说罢伸手探向那人的手腕,他却倏地朝后一退,长袖轻甩,看似飘飘然的力道却令那女人蓦地朝后一翻,连着几滚跌倒在门外的石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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