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强烈的冲动。
甚至因此而错觉她被我撕裂后发出一声尖叫。
长长的,无比惊恐的尖叫。
那声音令我想笑,但笑不出来。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的承受能力竟然是这样的脆弱……
脆弱到随时都会土崩瓦解,只需要再一点点的时间,在这狗屎一样的地方再继续呆上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砰!!!
正这么胡乱想着的时候,突然真的有什么东西土崩瓦解了。
随即一大片碎片劈头盖脸从我头顶上撒了下来,而我完全无处可躲。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感觉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多了起来,但弥漫着一大片浓重的尘土味。只是眼前依旧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因此我无法知道究竟出什么事了,就在刚才我被自己的幻觉搞得想笑的时候,我头顶上发生什么事了……
“A……”隐隐听见有谁在叫我,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娭毑。
但我仍不由自主应了一声,并且随后立刻吃惊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从嘴里应出了声。
“A。”那声音再道,似乎就在我耳朵边。
我立刻朝那方向抓了过去。
“啪!”随即脸上火辣辣一阵疼,我被一巴掌扇得一下子滚从棺材上滚了下去。
落地瞬间眼前突然一片雪亮,刺得我眼睛一阵发疼,忙伸手遮了遮,直到眼睛适应这光线,我看到了面前一道布满了蜘蛛网的窗。
窗下一张陈旧的竹榻,上面端坐着一具活着的尸体。他盘腿坐在那上面低头看着我,两手微微朝下垂着,手里有什么东西在挣扎,黑漆漆两团小小的东西,好像两只肥硕的老鼠。
“那些经历愉快么。”见我清醒,他问我。“那些你施加于我的美好的经历。”
我抹掉了嘴角渗出来的血,朝他笑笑:“先放了它们再说。”
“跟我谈条件?”他也朝我笑了笑,虽然那笑容僵硬得几乎看不清楚。然后抬起手,手指微微用力收拢。
“唧!”两只黑老鼠似的东西同时在他手里发出一声尖叫。
我猛地跳了起来朝他扑过去:“住手!!”
但没来得及碰到他身体,被他一脚又踹倒在了地上。那一番可怕的经历令我神经变得有点迟钝,摸了摸被他踢得有点发闷的胸口,我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要动它们。”
“你在乎这些东西?”
“是的。”
“因为他们和你一样肮脏是么。”
他的话令我忍不住再笑:“斐特拉曼,无论我和那个女人有多像,我不是她,真的不是。”
“是么。“这话令他朝我看了看,随即扬起手,修长漂亮的手指再次猛地一收。
“住手!!给我他妈的住手!!!”再次猛地朝他扑了过去,我厉声道。“它们是那个老人死去很久的孩子!!”
这次他没有踢我。
所以我成功抓住了他的手,并且用力拉开了他的手指。
略微得到一点空隙,两只黑色的小东西立刻从他手指缝里钻了出去,随即闪电般跳离了竹榻,一边尖叫,一边踢踢踏踏飞快窜上了不远处的桌子,不一会儿消失在了桌上那两只小瓶子里。
我微微松了口气。
放开了那活死人的手,却反而被他一把抓住。
抓得很疼,却无所谓,我对他道:“谢谢。”
他一愣。
手因此松了开来,我低头从口袋里摸出把钥匙,将他身上的镣铐锁打了开来。
“你在做什么。”继续将那些粗重的东西从他身上扯下,这么做的时候,他看着我,问我。
“我不是那个女人,我只想让你明白这一点。”
“你以为这样做就可以了。”
“当然不。”
“那你还敢放了我。”
“因为我不是那个女人。”
“这句话你重复再多次也没用。”
“那么我还会继续重复,我不是那个女人。”
话音刚落,他猛一把抓住我的喉咙,把我直拖到他面前:“艾伊塔,三千年多年了,你撒谎的样子还是这样坦诚得让人心动。”
“我没有撒谎。”
“即使到了这个地方,即使忘记一切,也无法改变你是那个贱人的事实,我亲爱的艾伊塔。”
“是么。”我冷笑,一边将他按到我嘴唇上的手指,塞进了我的嘴里:“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做,斐特拉曼。”
这动作令他立刻抽回了他的手。
“是的她会。”我再道:“很多我会做的,她可能都会,只有一点她不会。”
话音落,他再次朝我看了一眼。
“我会觉得你很可怜,她会么,斐特拉曼。当她把你活活埋在那口棺材里的时候,她会不会因为同你上过床,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你很可怜。”
砰!
话音未落,突然间窗外传入一声枪响,随即身后扑的一声有人闷然倒地。
这令我大吃一惊。
迅速起身朝后看,就看到本坐在椅子上昏睡着的娭毑,此时整个儿躺倒在了地上,一大片血从她胸口的枪伤处潺潺涌出,很快将她衣服染出一片猩红。
“A!”与此同时一声低喝,一道人影从楼下直冲了上来,在紧跟而来枪响的同时一把将我按倒在地上,随即抬起枪朝着窗口方向一梭子子弹射出,在对方停顿的瞬间以最快的速度掀翻了桌子将它挡到我面前。
第四十四章
来的人是酒保。
确认我没事后,他像只野兽一样在我边上蹲了下来,迅速更换了空掉的子弹匣。就在这时窗外突突一阵急响,一连串子弹疾风骤雨般朝里射了进来。
显然受到了意外的反击之后,外面的袭击者立刻更换了他的装备,可能类似于格林冲锋枪,火力密集并且凶猛,几乎是在瞬间削掉了一半的桌子。
期间酒保压着我的头匍匐到地上一动也不动。
窗的高度所造成的死角令袭击者无法往更低处扫射,而似乎那些人也并不想更进一步,他们无心恋战,因而在一阵扫荡式的射击之后,外头突然一片寂静,静得能听到弹壳被风吹得叮叮当当的声响。
酒保抬手朝外射了两枪,半晌没有听见任何反应,他丢了把枪给我,并且朝我做了个留下的动作,随即身子一弓朝前窜起,一个翻身跃出窗外。
出去之后再无任何动静,想来可能那些袭击者已经跑远,但仍不敢大意,我趴在地上一点一点朝不远处躺在地上静止不动的老人爬过去。
“娭毑!”
一口气爬到她边上抓到她的手,用力捏了捏,但老人没有给我任何反应。胸口的血已经把她衣服濡得透湿,我却无从采取任何急救措施,甚至都不敢朝她那件衣服上多看一眼,因为那伤口叫我感到绝望。
对方用的很显然是把改装过的手枪,口径很大,为的就是一击致命。以致,她胸口上那个巨大的伤口好似黑洞般深深烙在她破碎了的衣服里面,碎裂的骨头和内脏斜刺出身体,和着血的颜色,冷冷刺着我的眼睛。
而这一枪本该是射在我身上的,只是偏差了一点点,因为刚好在射击的一瞬间,斐特拉曼因为我说的那番话,而将我用力朝他方向拽了一把。
于是子弹射在了我身后不远处,这个无辜的老人身上。
她本不该死的,如果我不来找她,如果我不请求她用那种被她所不屑的方式,去读取一个活死人生前的思维。
是我间接杀死了她……
想到这儿突然一个激灵,我就地一滚急速抬起枪对准我身后的方向。“谁”!”身后那人因此而迅速止步,举起了手,急道:“别开枪!A!是我!”
看清楚小默罕默德那张脸,手里的枪不知怎的就掉到了地上,我直愣愣瞪着他,嘴里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还好吧?!”见状他立刻蹲了下来,把我扶住。“SHIT!那个德国佬不让我上来,怕我碍事。我还以为你死定了,A,FUCK……”喋喋不休的话令我情绪稍稍稳定了点,我抱住了他,他身上的体温让我长出一口气。“默罕,婆婆她死了……”
“我知道,看到了……”声音放低,他把我抱了抱紧,并且不让我继续朝娭毑的方向看。片刻后,他问:“那个德国人呢?”
“追出去了。”
“木乃伊呢?”
这句话问得我不由得一怔。
迅速抬头朝斐特拉曼刚才坐着的那张竹榻上看了一眼,竹榻上空荡荡的,除了那团被我从他身上取下来的铁链子。
那个活死人他不见了……而我甚至都没留意到他究竟是几时从这屋子里消失的。
怔忡间,听见小默罕默德再次问我:“他的锁怎么解了,A?是谁干的??”我摇摇头推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是我。”
“你??”他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为什么?”
“我不知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一脸疑惑的男人,我走到那扇被子弹射得遍体鳞伤的窗户边,朝外看了一眼。
外头依旧在飘着细密的雨丝。
隔着数米远,一刻大树繁茂的枝叶同窗台遥遥相对着,树下一大堆子弹壳,好像碎玻璃渣般在泥地里闪闪发光。酒保就在那棵树下站着,抬着头,似乎在观察着它。一眼瞥到我,他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我后退,转身重新走回到小默罕默德身边:“那个活死人,他要走,那就让他走吧。”
“你说的什么话,不想活了是么?”
我苦笑:“他在我也活不了,那咒又不是他下的,他没有解除的方法,婆婆差不多就是我唯一的希望。现在她死了,所以,我的希望也就没了。”
“也许到他坟里我们会有点发现。”
“发现什么,一口空空如也的棺材,还是一堆没有任何意义的墓志铭……”
啪!
话音未落,他朝我脸上扇了一巴掌:“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么消极的话,A,不喜欢。”
“那你喜欢听我说什么,”我问他,一边抹了抹脸。这男人打人的力度实在小得可怜,就跟他斯文到软弱的外表一样,所以令我生气,所以紧跟着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难道是那些调戏你的话?”
这话令他再度扬起了手,最终却没有打下来,只是忿忿地挥到一边,道:“有时候我真是很厌恶你这种样子,A,你自私到只是为你一个人而活着。”
“这人很快就不会再困扰你了,亲爱的。”别开头不再看他那双一直紧盯着我的眼睛,我径自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但在那之前,我很想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你看,我们这样秘密地从埃及飞来这里,事先连我们自己都没有预知这一点,而他们又是从哪里得到这消息,并且一路追踪过来的,这简直……”话刚说到这里,我脚脖子上突然冰冷冷地一紧。
这叫我吃了一惊。迅速低头朝下看,就看到原本以为已经死去了的娭毑,此时两只眼微微睁开着,一动不动看着我。
“娭毑?!”我又惊又喜,迅速蹲下身,谁知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她,就见她哇地一声张开嘴,从里头呛出一团浓血。“娭毑!!”我惊叫,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边上小默罕默德也立刻蹲了下来,但他同样亦束手无措。
见状娭毑松开了我的脚脖子,嘴吃力地动了动,像是要对我说什么。
我立刻低下头凑近了她的耳朵。
听她细若游丝的声音从她那张充满了血腥味的嘴里一点一点挤出来,我仔细听着,那几句断断续续的话,那几句她临死前对我说的最后的话。
然后,她一点声音也没有了,连同那点点微弱的呼吸声。
娭毑的葬礼十分简单,但那是我所能做到的全部。
我把她埋在了屋子后面的菜地里,那只铁盒子我也一并将它埋进了进去,这是娭毑临终前交代的。
那只盒子里住着她很多很多年以前,因为一场事故而死去了的两个孩子,他们在死后陪伴了她很多年,因为她的执念,而让他们仍然“活着”,并且以此帮助了很多人。但这亦是她常常深感不安的根源,她说这行为是要遭报应的,无论对于她还是对于她的孩子,因而,她总是在她能力所在范围内,竭尽所能去做一些事情,好借以抵消掉部分的业障。
现在,她也走了,于是再也没人会打开这只盒子,将他们从里头唤出来,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们蹦蹦跳跳短暂地在人世间瞬息闪现。
那是只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危险、幸福并充满纠结的一种日子。
埋葬她的时候雨突然又开始大了起来,飘飘洒洒,令埋葬的过程变得异样艰难。
小默罕默德叫我等雨停了再继续,但我没听,因为我必须将这个老人在她算好的时间里安葬了她。
小时候老人曾经告诉过我,人死后当天有一个时间段,是有罪的人最适宜被埋葬的时间,她固执地相信自己死去的时候也要在那段时间被安葬。后来长大了,一次无意中翻阅到此方面的书,我看到有人把这种丧葬时段,称之为罗生门。
即便这可能只是种迷信的说法,我也不愿意这因我而死的老人,再因为我,而错过了安葬她的最佳时机。所以虽然泥土被雨水冲得无比泥泞,我仍执意填挖着,没让小默罕默德和酒保帮忙,出于我某种方面的固执。
最后一铲土填完,差不多正午时分,雨水令我全身发冷,并且痒得厉害。
拖着铲子回到屋里,娭毑烧的炭仍在炉里燃着,明明灭灭,将屋子烘出一团闷闷的暖。炉子上热着一碗番薯,是临上楼前,她作为点心给预备在那儿的,我过去掰了一块塞进嘴里,甜甜软软的,很香,香得令人眼睛发涩。
“我不该来这儿的。”身后响起小默罕默德皮鞋卡塔卡塔的声音,我转过身看着他道。
“来不来你都会后悔。”他回答我。
我觉得应该反驳些什么,但仔细想了想,他说的倒也没错。来了会后悔,不来同样也会后悔,所以有句话说得很对,后悔药是没得买的,所以做了就不要去后悔。
“你们之前在楼上,到底都在做些什么。”然后听见他问我。
我没回答。
从进入斐特拉曼的思维之后,到我醒来,差不多用掉一整夜的时间,我在那段时间里像是做了场极长的梦。但这些没有必要同小默罕默德说,因为那会令他的思维更加混乱。
现在我面临三个问题,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一个来自我身体,一个【“文】来自斐特【“人】拉曼的【“书】思维,还有【“屋】一个来自那批莫名袭击我的人。三者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处理,现今,斐特拉曼也失踪了,我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处攀爬的深渊,往哪里看,哪里都看不到一丝一毫明朗的地方。
见我迟迟不语,小默罕默德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走过来掀起了我的衣服。“做什么?”我问他。冰冷的空气令我背后的伤口变得更加刺痒,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挠,却被他阻止了:“别碰伤口。”他说。
“是不是还在出血?”。
“没有,那个老人在你身上撒的东西把伤口都盖住了,好像结了痂,没有再出血。”
“所以我说她是我的希望。”挣开他的手我把衣服拉好,从碗里又拿出块番薯塞进嘴里,转身朝门外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见状他跟了过来。
我朝他摆摆手:“别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门外开始起风,风吹着我湿漉的衣服,刀似的冷。小默罕默德把他的外套搭我身上后转身进了里屋,我则在门槛上坐了下来,给自己点了支烟。
手里捏着支弹壳,是酒保回来时带给我的,他说这是M16A4 5。56毫米步枪的子弹,这种枪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现用的,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国家特种兵或者雇佣军使用。
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名叫伊甸园的杀手,他是我所认识的唯一一个持有类似武器的人。
但我想,这次来杀我的那批人应该同他无关,既然他要我替他找他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在找到前突然想要我的命。因此必然还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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