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的身手极好,红缨枪挥舞,挡住了全部的攻击。
青冥却不自觉地忧心:白衣女子带着无颜,又怎么抵得住长时间的损耗,到时,无颜的性命……
青冥再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地:
“求主子手下留情,属下相信,无颜姑娘必定有什么苦衷!”
五年的相处,无颜对主子的心意,她多少有些明白,断不会信无颜会背叛。就算铁证如山,她依旧想听听女子的辩解。
云千珏一霎僵直了背,气血逆转,喝到:“放肆!”
那片刀光剑影里,无颜感激地望着青冥,她很想回她一个安慰的浅笑,原来,这群人里,还是有人愿意信她,护她。
奈何力不从心,僵硬地扯不开嘴角,她已然痛到麻木。
第五十章 一箭穿心()
“主子……”青冥跪地拱手,低垂着头,还想再力争几句。
云千珏是真的恼了:如果说天牢的铁锁是巧合,认识夜九歌是意外,那么这次呢?蓝无颜,你还想逃到那里去?!
低头,但见得以往惟命是从的手下这般袒护她,心中更加不平。
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忽而抢过一侍卫的弓箭,对准了蓝无颜的方向。
汹涌的杀意,滔天的怒火,在他双眸中分外明晰。
“小颜姐姐!”跌跌撞撞的白陌一身泥渍,尽是狼狈,赶来的那一刻,看到云千珏挽弓的那一幕,不由大骇。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扑到云千珏的面前,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腕。
“放手!”男人大声呵斥,却见得对方赤红着一双眼,便像是入了魔。
“嘎嘎,不许伤害娘子!”小黑平日最是怕他,现在却是不管不顾地飞了过去,用厉爪抓挠男人的手背,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男子恨极,一手挥开白陌和小黑,眼中风雨欲来,阴鸷可怕。
一人一鸟便像秋风扫落叶般被挥倒在地,带着极大的风劲。
他武功卓绝,此时用了几分内力,对方哪里受得住,当下便昏了过去。
秋雨越下越大,砸在脸上竟也有微微的刺痛感,密密的雨幕里,无颜披散的发丝寸寸粘连,贴在脸颊,有几缕遮挡了视线。
在这个背景下,云千珏自然不会知道,蓝无颜哭了。
她哭时总是静静地流泪,便像是绝望的小兽,静静舔舐自己的伤口。
弓箭在云千珏手中已然拉开一个弧度,一触即发。
青冥看着主子眼中的狠历,满眼的不可置疑信,蓝无颜再该死,为着宁楚欢的缘故,他也绝不可能取她性命。
主子他,是真的气昏了头。
一拉一放,弓箭最后还是射了出来,势如破竹。
本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无颜的心绪出乎平常的宁静,也许,就这样死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五年,她害得人命太多,现在也算是一种报应。
胸口兀的一痛,她听到利刃划破外衣,穿透心脏的刺啦声。
身为一个杀手,身上的伤口无数,但她一向不甚在意。可是这次,她竟觉得痛得难以呼吸。
然而这一下,却也没有立即要了她的命,只因,箭尖偏离了心脏一寸。
“住手!”一个男子的呼和声远远而来。
男子身如劲竹,儒雅清俊,只是脸上表情阴沉晦暗,正是祁连山上袭击云千珏的年老大。
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看得出极为锋利,此时却是抵着雪霓裳白皙的脖颈:
“统统住手,不然,当今尊贵的皇后娘娘可就要血溅当场,香消玉殒。”
投鼠忌器,侍卫自是不敢出手,只能自动为来人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到包围圈里。
箭翎不再肆虐,弓箭手原地待命。
匕首在雪霓裳的肌肤上划出浅浅的伤痕,沁出的血珠滴滴,女子身似弱柳,惊惶地看着不远处的帝王,满眼的委屈:“陛下……”
第五十一章 放了她()
匕首在雪霓裳的肌肤上划出浅浅的伤痕,沁出的血珠滴滴,女子身似弱柳,惊惶地看着不远处的帝王,满眼的委屈:“陛下……”
那般孱弱,楚楚可怜,大抵是男子总会心生怜惜。
无颜在内心嗤笑一声,不知是悲哀还是自嘲。
她缓缓合上双目,不愿再看。
她已料定,云千珏必定会妥协。雪霓裳是一国之后,无论如何,她出了事,云千珏都不好对外搪塞。
男子的神色却未见得有多大波动,良久的无语,他只是蹙眉看向雪霓裳的方向,若有所思。
年老大早就不耐,匕首越发贴近肌肤,辣辣的刺痛传来,雪霓裳的唇色就惨白了几分。
雪霓裳一向只听命于西宫太后,年老大来找她的时候,她其实是不愿相助的。但是一念之差,她还是同意作他的人质。因为,她想知道,自己在云千珏心里,到底是怎样一个分量。
周围寂静的可怕,云千珏的任何一个面部表情,她都看得仔细。内心惶惶,五指握拳,汗意涔涔。
“主子。”是黑唯轻声的提醒。
比之无颜,他与雪霓裳认识的时间更久,因而与她更亲厚些,看着对方受苦,难免要紧张担忧。
“放了她。”男子神色肃穆,语气缓缓。
“陛下……”半悬的心落地,不禁热泪满眶,雪霓裳望着那个男子,心下欢喜。至少,他在乎她的生死。于她而言,这便足够。
年老大心弦也是一松,匕首就挪开了几分。
他侧脸看向一旁的白衣女子,脸上是谦谦的笑意,语气恭谨:“请夫人先行离开。”
白衣女子倒也不与他客气,携着无颜便立时离去。
“放了她。”云千珏沉声重复,警告的意思明显。
目的已经达到,年老大也不愿再多作纠缠,一掌凝聚了内力,便拍打在雪霓裳的后背。
女子被拍飞出去,云千珏跨前几步接住,看着女子一脸的痛苦,眉色间是沉沉的不悦。
怀里是昏迷柔弱的娇躯,云千珏抱着她朝内院走去,她的心脉受损,需要及时就医。
余光瞥到年老大仓促逃奔的背影,转头吩咐黑唯,恣睢狠历:“杀!”
*
武林盟主的私宅。
雕花木床,蝉翼纱自床顶垂下,用帐勾撩起,内里无颜枕着青花瓷枕,迷迷糊糊,高烧不断。
床沿坐着白衣女子,面纱解下,是一副极好的模样。
温婉中带了妩媚,清新中夹了恣肆,细看之下,与西宫太后凡连衣有着几处肖像。
此时,她的指尖挑着美玉,晶莹剔透,圆润光滑,锦鲤交颈的模样,好生祥瑞。
这物件,是她在无颜身上搜到的。
她痴痴笑起来,眼尾上挑,眼眶泛红,僵硬的嘴角,不知是凄惘多一些,仇恨多一些,还是怀念多一些,只听着她喃喃自语:“了空……”
“夫人。”年老大站在近处,看到她这般近乎癫狂的模样,心下揪痛。
他方才逃回来,却断了左臂,若不是救援的人赶到,他怕是死在了黑唯剑下。
第五十二章 凡语嫣()
时间已过五日,无颜一直睡在厢房,白日里都有药师看诊,夜里又有丫鬟照料,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伤势却渐渐将好。
外头阳光明媚,透过糊纸的窗棂照亮一室;附近的花圃里栽满玉簪,此时开得浓郁,甚是好看,室内隐隐也有淡淡馨香。
床榻上,女子换了一袭青色襦裙,高雅清新。一头如瀑长发压枕,如墨光滑。交叠的双手轻放胸下,琵琶袖繁复拢长,只见得葱葱十指。
刚喂过药汁,侍婢退下,留她一人休息。
浑身酸痛难忍,女子浑浑噩噩,睁不开眼睑。
一片虚无里,她找到了一处光亮,寻着光源,她见到了自己年幼的景象。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承欢膝下,下一瞬,却在熊熊的火光里,她身在兵戎相交的炼狱战场,绝望哀凉,用匕首刺进自己的心窝。
画面突转,又是云千珏咬牙切齿地逼问,漫天的箭羽里,是他的那一支,一箭穿心。他说……他不信她。
后背涔湿,她一刹惊醒。然而梦里所见,忘得七七八八,单只记得一箭穿心的绝望。
扶额,无颜撑手坐到床沿,高烧已退,人却还有些迷糊迟钝。
环顾四周,精致奢华的小屋,地砖通透如玉,花纹繁复,茶几座椅,铜镜妆台,水墨花鸟,琳琅满目。
不是在花月居,不是在地下室,是在一处陌生的地方。
昏迷前的记忆涌上脑海,渐渐明晰……
那夜来的人里,除了白衣女子,还有一个年老大,他既是夜九歌的手下,那么这里十之bajiu是在九歌的府邸。
然而,他们劫走她,又是为了什么?
*
穿过曲折回廊,园林小榭,便是另一边的大厅。
主座的茶几上摆了一副棋盘,白衣女子坐在左座,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神情专注,自得其乐。
“语嫣。”一人的轻唤,打破了白衣女子的思绪。
同样素白的华服,带着隔世经年的沉重哀凉,脸庞轮廓却不见几朝荏苒,依旧年轻貌美。西宫太后,凡连衣。
凡语嫣放下棋子,抬头看她,神色淡淡:“小姑。”
话语里不见亲切,反倒冷漠至极。
凡家两老老来生女,凡连衣的年龄其实与凡语嫣相仿,按辈分来,叫得一声小姑,合乎礼仪,却也生分疏离了些。
凡连衣面上尴尬,却装作一派的坦然,坐到了主后座。
不时便有婢女提着茶壶,为俩人各沏了一杯毛尖。
几片嫩青沉沉浮浮,在水面打转,凡涟漪浅抿了一口,看向对面静默不语的女子,内心斟酌一番,终是涩涩开口:
“语嫣,你为何要私自劫走蓝无颜?”
蓝无颜是云千珏最得力的杀手,设计蓝无颜,她花了不少功夫,不想凡语嫣却从中破坏,她实是不悦。
“小姑此次前来莫不只为对语嫣口诛笔伐?”凡语嫣冷冷地看着她,不留一点客气:“太后果然是好手段,在大牢救走北凤的余孽,又栽赃嫁祸给蓝无颜,真真是一箭双雕!”
第五十三章 为了和尚()
凡语嫣对她明面上冷嘲热讽,她的脸上一僵,再也挂不住脸:
“语嫣,你难道忘了我们凡家的血海深仇?!”
云宣?欠了凡家几千条人命,她不信凡语嫣已忘得一干二净。
“小姑说得义正言辞,可您莫不是忘了十年前的横祸又是谁招致的。”凡语嫣斜睨了她一眼,挥手打翻棋盘,黑白相间的棋子散落了一地。
前世里,她与凡家一起枉死,今生,她不愿重蹈覆辙,曾多次劝诫凡连衣,不想她执迷不悟,偏生要入宫为妃。今生侥幸,她在那场大劫里死里逃生,但终究救不了凡家。
不愿再看对方一眼,她起身,冷言:“语嫣还有事要处理,西宫太后慢走!”
已是下了逐客令。
彼此闹得这么僵,还是第一次,凡连衣自知没趣,只好悻悻离开。
刚迈步到门槛,却又听得凡语嫣言语悠悠:“我希望西宫太后明白,九歌是我的义子。”
那日,她在祁连山下找到奄奄一息的夜九歌时,是真正动了怒。
凡连衣脚步一顿,一股凉意在脚底冒起,心里哀戚:在她眼里,自己竟还不如一个夜九歌来的重要。
凡连衣刚走不久,便有一丫鬟匆匆赶来,有事禀报,毕恭毕敬:“夫人,厢房那边的姑娘转醒了。”
*
无颜被丫鬟搀扶着出了小屋,院中的风景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优美开阔。
除了花圃里的白色玉簪,还有紫藤架上满溢的成串小花。
于紫藤架下的石桌椅上落座,浑身暖洋洋的舒畅。
她正对着石拱门,青瓦白墙,独有韵味。
不过一盏茶的光景,便见的白衣女子款款而来,身姿轻盈。
此时未曾覆面,无颜便瞧清了她的容貌,倒是极为娇艳。
她站到无颜面前,眼尾极长,末端泪痣淡淡,细看之下,竟似泪珠莹莹。
侍女被屏退,凡语嫣在无颜对面坐下。
“无颜姑娘,你可知我为何要大费周章救你出来?”
无颜之前被下了哑药,此时说不得话,只能蹙眉看她。
一块美玉从她袖中取出,大红的罗英,剔透的玉质,无颜认得,那是了空交托给她的。
“若不是确信你曾掉下祁连山,我绝料不到谷底还有出路。”凡语嫣的指尖摩挲着璞玉的表面,顺着刻纹丝丝描摹:“和尚他,现下如何?”
不像是询问,反倒像是自言自语,神思缥缈,不知在作何回忆。
十年未曾说出的昵称,此时脱口而出,还有些酸涩。
看着这番模样,无颜大致也能明白,这位夫人,便是了空的一生所爱。
花月居里必然有他们的眼线,当日年老大等人确信她落崖,却又在花月居见着她,必定会将此事上报。可令无颜费解的是,凡语嫣劫走她,仅仅只是为了探知了空的状况。
一个佝偻腰身,老态龙钟;一个容颜依旧,如花美貌。他们之间……
“此物可解哑药,你且服下它,过些时日,我再来找你。”小巧且精致的白瓷瓶,被递到无颜面前。
… … … 题外话 … … …
上一章写道“凡连衣面上尴尬,却装作一派的坦然,坐到了主后座。”,需作纠正,实为“主右座”。
第五十四章 兵符()
心中闷闷,离了厢房小院,凡语嫣径直向后院而去。
后山,是这处宅邸的禁地,平日也只有凡语嫣一人入内。
处处假山掩映,劲竹葱葱。命随侍的丫鬟于院口等待,自己独自向深处走去。
闪身进入一假山的洞口,触动岩壁上的凹处机关,便开启了一道石门。
起初还是一条隧道,两边的岩壁上设有煤油灯,昏黄。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一处内室。
内里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凡语嫣熟练地走了几步,摸索到一方木盒,打开的一瞬,华光刺眼,却是木鱼大小的夜明珠。
有了光源,室内的景象便看得明白。
凡语嫣面前是一个妆台,上面简单地置放一个镜奁,再无其他。方才的夜明珠便是匣中的。
“哐当~”是铁链拖地的声响,凡语嫣循声朝角落看去,面上冷如寒霜。
“你又来做什么?”角落里,一披头散发的女子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却是簇新,此时瘫坐在地,看向凡语嫣的目光凶狠,恍若厉鬼。
“我想他了。”轻轻浅浅的呢喃,凡语嫣环视墙壁四周,眼波柔柔。
大大小小的画卷贴满了整个内室,有站姿,有坐姿,一笑一怒,栩栩如生,画得全是一个男子。
男子一身僧袍,五官清隽,笑起来时却有些憨憨可爱。
“你就是一个疯女人,明明是你害死了郎君,现下,却装出这么一副情深义重的假象,真令人作呕。”
地上的女人激动地朝她扑来,脸上的表情扭曲,十指如柴,指甲锋利。奈何铁链束缚,近不得凡语嫣一分。
“你这又是何必,好歹,我们也相处了十年。十年了,除了将你禁锢在此地,我也未曾虐待过你。”
凡语嫣迈前几步,矮下腰,看向那个女子,眼神灼灼:
“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还有什么不如意?”
“呵呵呵呵,你说得冠冕堂皇,可又是谁害我夫君,离我骨肉,毁我一生。凡语嫣,你就是一魔鬼。”
簌簌的泪水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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