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很快就有了大动静,各家各户收拾家伙什奔赴剩下的船只,挣钱嘛,还不赶早儿?
可偏偏又出了妖蛾子。
海边上有刚刚停靠的小渔船,是连续几天漂泊在外面满载而归的渔民们。却听到了一个最打击人的消息。
王家收购海货的渔船,今日起拒收龙须村渔民的货。
那就说明,这些满满当当的海鲜产品,只能白白的烂在手里了?
可是为什么啊?凭啥单单不收龙须村渔民打来的鱼?难不成龙须村遭了鬼,能把晦气传染到渔霸身上去?
具体原因嘛,嘿嘿,很快,大家就都懂得了……
徐长顺迎接到了第一波愤愤不平的渔民。院子里很快就更热闹了。
“就算是咱村的客人占着理儿,可——三天三夜没合眼在海上漂,就指望着这些海货挣钱买米呢!”一个吐字清晰的汉子挠着头皮。蹲地上非常绝望。
这样的情形还有几个呢,阿珠掰着手指头计算了一下,拉着徐长顺进了自己暂住的小屋。
“徐大叔,你估摸一下这几艘渔船的海货能得多少钱,咱买下来好了。”
“可是咱没地方放啊!阿珠小姐,这些鱼在船舱里闷了这么长时间。虽说放了点水,也肯定得死掉一大部分……”。
徐长顺搓搓手。深以为这些都是烫手的山芋,接不得。
可是王家拒收龙须村的海货。原因还在于自己,阿珠觉得,应该担负起这个责任。
“徐大叔,拿钱吧,你看着安排怎么收拾那些海鱼,腌起来,或者晒成鱼干儿都行,这损失,咱认下,同时跟村子里打个招呼,今儿起都先别捞鱼了,全去捞海带,咱就认这一次的亏。”
阿珠下了决心,三胖儿也认同,于是徐长顺忍着牙疼称了银子,换来了几户渔民的感恩戴德,又很不好意思的跟着回船上运货,还叫了家人都帮忙拾掇晾晒……
海带要收晒干的,还得等几天的时间,阿珠发现了新的问题。
人家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靠着海边的渔民,为啥吃的盐苦的可怕?而且色泽暗黄发黑,腌制出的东西也发苦发涩。
再问问这食盐是哪儿来的,阿珠彻底无语了。
其实确实是靠海吃的海,附近没有正规的盐场,渔民们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老辈子传下来的法子始终在用,就是简简单单把海水挑到家里来,利用所有能用的容器摆在院子里暴晒,最后水汽完全蒸发掉,地下结的那一层灰褐色也透着点白色的东东,就装到罐子里做饭去了……
我的个乖乖儿!就这么简单粗暴的制盐吃盐,竟然都没吃出人命来?
阿珠是没有操持一个大盐场的打算,可是暂住在龙须村的时间还不少,食盐的问题必须解决。
长顺家的正好帮忙,按照阿珠记忆里面的化学实验课程的步骤:溶解;过滤;结晶,一遍不行来两遍,总要见到白亮亮干净净的盐粒儿出来才算完。
徐家人真的要感叹那辆中号的马车的包容量了,钱箱子,是从里面拿出来的吧?碗筷盘子米袋子大苹果也是吧?还有被褥枕头换洗的衣裳,木桶木盆饮用水,现在,还能推出来一个怪模怪样的铁皮炉子,外带一拉溜儿更怪的黑色蜂窝煤球,还有铁炉圈、大小铁锅炒勺,甚至又抱出一摞权当过滤纸的白色棉纸……
反正,你按照小丫头的安排操作就是了,大瞪的眼珠子,可以放回到眼框里面去。
长顺家的爱上了这个新活计,一层一层白亮亮的食盐收进瓷罐子,让人恨不能伸舌头去舔一舔,做的鱼片粥滋味淡了,用小汤匙撒一层下去,那味道鲜香的,简直可以直接下饭。
可是这还不算完,趁着收购海带的事儿都交给了徐长顺父子跟三胖儿,阿珠带着长顺家的又琢磨了一种新菜式。
那个别扭的小男娃儿,继续憋屋子里养病好了,外面的热闹咱都不带着他。
早先就听说“盐焗鸡”这菜式好吃,一直没想起来,如今每日饱食海鲜,又思念起内陆常见的两条腿鸡的味道来了。
“相传,梅州长乐有个商人的信誉好,结交了不少以诚相待的朋友。有一年年关,商人完成一次货物贩运,还采购了一批当地特产准备回家。当地朋友情重,特地以一肥鸡相送。此鸡名曰‘三黄嫩鸡’,乃当地特产,十分难得。梅州商人便欲带回家给妻儿尝尝,但梅州路途遥远,活鸡不易携带,于是他便将鸡宰杀制成白切鸡,用盐包封在包袱里……”。
徐长顺家的手里料理着买来的家鸡,阿珠负责在一旁讲古,根本不理会最近几天,总是偷偷躲在屋门后面聆听的别扭孩子。
“行至半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梅州商人决定就地露宿一宵。安顿之余,眼看天色渐暗,肚子饿了起来,吃干粮又不解馋,商人便从盐包里掏出白切鸡,与随从烤着吃。
出乎意料地,大家发现这样弄出来的鸡肉味道非常好,齐声赞叹。长乐商人心细,留了几块,带回家给妻儿品尝。妻子厨艺高超,尝试后亲自依法泡制,‘盐焗鸡’就这样诞生了。”
这故事比较吸引人,不但徐大婶儿听得津津有味儿,门里面的男娃儿也迈出了一条腿,上半身前倾,可是谁搭理他?
正宗的梅州客家盐焗鸡的做法是宰杀后不切块,除去内脏后洗净抹干,吊起风干至越干越好。
将两只鸡脚从尾部插入肚内,用纸包好,以牙签穿过鸡颈及鸡尾固定位置,以防纸散开。
没有铺垫用的锡纸,阿珠直接安排徐大婶把鸡纸包埋进炒过的热盐堆中,用温火闷焗半个时辰左右,至熟即可。
食用时再配以酱油或麻油食用,皮软肉嫩,香浓美味而不油腻,据说还具有温补功能。
似乎,就是从晚餐桌上多了一只盐焗鸡开始,别扭的树儿从里屋开小灶的待遇中走了出来,跟大家伙儿一块儿进食了。
不过,人家很有志气,照样不肯搭理阿珠,虽然每逢阿珠说话,支棱起耳朵聆听的最仔细的就是树儿。
“小孩子家家的,又是个小子,怎么不跑外面玩去?成日闷在家里,快成小姑娘了。”三胖儿人总是没心没肺的,本来树儿还肯低眉叫一声“三胖儿爷爷”的,这句话一说,得了,也不受待见了。
貌似,树儿最敏感的话题就是“小姑娘”,尽管这娃儿长的模样确实忒秀气,在屋里捂得皮肤又细嫩了点儿。
那件曾经被阿珠讥笑过的花衣裳,也没有再上身,这厮宁肯穿着一件小了半寸几乎露出肚脐的黑色土布褂儿,一弯身,又能把后腰一溜儿白贡献出去……
阿珠在考虑,如何能不被再次惊诧的瞪眼珠子的情况下,把小世界里面收着的一匹深蓝色布头拿出来,给树儿添一身能见人的衣裳。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胖儿被打了
三胖儿遛马回来,跟个土生土长的渔民似的,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呈现出黑红色。
这厮很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最喜欢玩的就是在近海边儿漂着,海水的浮力大,把身体摆成个“大”字,手脚不动也沉不下去,身体随着海浪的荡漾而荡漾,任温暖的日光洒在脸上,看高天上流云,云卷云舒,这厮也学会了享受人生。
别别扭扭的徐树儿,忍不住艳羡往前凑乎,古时候男子爱马,就跟后人爱汽车是一样一样的程度,从这个小屁孩而身上就可见一斑。
相处的时间长了,三胖儿跟阿珠也了解到了,树儿作为徐家唯一一颗独苗苗儿,在父母双亡之后,更加看的金贵,基本上都不舍得放他出去疯跑,养的跟大户人家的小姑娘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却偏偏越是这样,树儿的身体就越是不担在乎儿,三天两头儿生毛病,于是看管的更加严格,恨不能只摁在里间屋不见风才好。
也正是这个原因,树儿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一起玩儿,家里三个长辈都疼宠着,这性格就越发的别扭,跟外人谁都处不好。
“三胖儿——爷爷——”,大概,能这么称呼一句,已经很是费了这孩子的老劲儿,脸红又脖子粗的提出要求:“我——摸摸马,行不?”
“呵呵,小树儿,别说你摸摸马身子,骑几圈都没问题!爷爷——给你牵着马——”。
三胖儿还很不适应有人叫他“爷爷”,每次听到,都觉得骨头都轻了几斤。
可惜,徐树儿的亲奶奶还在院子里呢。立刻着急麻慌的阻止了:“千万不行啊,树儿还小,可别摔着了——”。
千顷地上就长了一棵苗儿,舍不得撒出去做任何危险的事情呢!
那男娃儿的一张脸,从片刻前的万分兴奋。到瞬间击灭幻想的失落,让人看得心疼。
阿珠叹气儿,站起身子也来到三胖儿身边:“我也要骑马,咱自家驯熟了的马匹,懂人事儿呢,我不怕!”
三胖儿乐了。双手一掐阿珠的腋下,送上了一匹马背,另一匹马乖觉的自己个儿回到马车旁,舒舒坦坦往地下一卧,闭目养神去了。
徐树儿的双脚。不由自主的紧跟着马匹向前走,双眼直勾勾盯着阿珠的小身板儿,天知道,他有多艳羡这个小女娃儿,爱做啥就做啥,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吃,没有人阻拦他。只有毫不打哏儿的服从与帮助……
一只小手从半空里伸向了他,小丫头笑嘻嘻的吐出一个字:“来——”。
这是邀请吧?邀请这个憋屈的长了毛儿的少年,享受一种自由的呼吸。享受理想能够实现的感觉……
徐树儿瞬间满血复活,大脑之中全是兴奋的血液在冲击奔突,他的双手高高的扬起,三胖儿“哈哈”大笑着也同样掐了他起来,轻轻一甩,就跨骑到马背上。位于阿珠的身子后面,自己也灵巧的一纵一跃。落在徐树儿身后。
没有马鞍和马镫,三胖儿照旧骑得如鱼得水。两条大胳膊从后面绕过两个小人儿,抓住了马缰绳,马匹启动,先是“踏踏”慢走,然后逐渐加速,到最后一溜小跑到了海岸边儿撒欢儿——
要不是地面不给力,马儿都能跑出光速来。
即便是这样,徐树儿依然热血沸腾了,全然忘记了家门前奶奶追出门外的身影,更完全没听见到底老人家嘴里嘟念的啥。
反正,徐家祖爷爷嘱咐过了,任何时候家里都不能断了人,奶奶绝对不可能丢下门追到远处去……
树儿看见了同村的同龄人,三三两两的在外面疯跑,或者在海边帮着家人做活计,一个个儿,全用的是自己刚刚还看向阿珠的眼神儿,那般艳羡,与灼热。
男娃儿骨子里天生的那种冒险精神与显摆劲儿,让徐树儿显示出一种异乎平常的神采,他的喉咙里响亮的发着类似“驾驾——喔喔——”的声音,就好像这胯下的马儿,已经完全由他在操控一般。
阿珠忍着自己翻翻白眼珠子的冲动,也忽略了耳边的变了腔调儿的聒噪,权当给这别扭娃儿过过自由的瘾,
三胖儿也在不断的跟渔民在打招呼,最近收海带收的都熟稔了,已经变身成为龙须村最受欢迎的人。
一捆一捆的干海带,被扎的紧紧实实的,就堆在龙须村的村头空场院内,两只穿山甲长期在那里玩耍,虽然阿珠认为,不会有人兴心去偷那东西。
“昆布占地方,都要把院子摆满了哩——”,三胖儿望着空场院的方向说了一句,这是提醒阿珠,可以收起来一部分了。
尽管,这厮不知道小主人能把满满当当的货物藏到哪里去。
阿珠点头:“回头你跟徐家父子对好数目,就交给我。”
本来身板儿挺得直直的徐树儿,慢慢儿的萎顿了许多,刚才的眉飞色舞全消失了。
跟阿珠的独立自信相比,树儿深觉得自己的无能与卑微,这丫头比自己的年龄小呢,却一出口就是万事由我掌握的气势。
三胖儿还以为这娇滴滴的男娃儿是累着了,赶紧驱马回去,人家这苗儿紧缺的很,可不敢忒折腾。
徐家奶奶眼泪汪汪的倚着门框翘首等待,让三胖儿很有些愧疚的感觉,打着“哈哈儿”,跳下马来,一一把俩孩子放在地上,然后招呼马儿自己进院子休息,他只留下一句:“我去看看昆布收的咋样了——”,便落荒而逃。
不过,他去的时机倒是正好,这一会儿的功夫,海岸边来了一群熟人,掂着家伙儿气势汹汹的……
王家渔霸们,到底找上门来了。
为首的还是那个马师爷,鼻梁上的伤痕还没消掉呢,贴着块儿膏药般的东西,分外滑稽。
“三爷要的海鸡脚准备了多少?我听说最近龙须村都不敢下海打渔了?是怕了吧?你们招惹的外人,欺负到王家人身上,拒收你们的海货还是轻的,三爷这是念着你们日子苦不容易,可怜你们,才不计较的,赶紧的,招呼村里把海鸡脚都送上来!”
这货自说自话,摇头摆尾的不减威风。
天可怜见儿的,他跟主子都当三胖儿是个过路的罢了,根本没考虑真的跟龙须村有牵连,拒收海货,也只不过是没地儿出口气,找个替死鬼而已。
可是偏偏龙须村今日又惹到他们了,大家伙儿都忙着去捞海带晒海带卖海带,谁有那闲工夫敲“海鸡脚”去?徐长顺父子按照斤数给钱一丝不苟,而且都是现收现付从不拖欠,比给王家收购海货的这群人可公平得多。
“什么?没有海鸡脚?你们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给三爷的孝敬都敢不慌着打捞去?你们还想不想让王家以后再收你们的海货?”
马师爷跳着脚叫骂的欢,没料到龙须村再次集体沉默了,还是不怎么在意王家强势的沉默。
说白了,不过是扼住了渔民买卖的咽喉,才能这般作威作福,可现在,有新的客户掂着银子来村子里买海货了,谁还怕你王家不收?
终于,手下的一个小虾米,发现了三胖儿那副彪悍的身板儿,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喊起来:“师爷师爷,你看,上次打我们的那小子没走,他就是龙须村的人!”
“嘿嘿——”,三胖儿大摇大摆的走出渔民的队伍,一双手互相摁压着关节,发出“卡巴卡巴”的脆响:“怎么了哥儿们?还想继续练练?上次打的不过瘾?”
这厮空前膨胀已经很久了,遇到个耍赖使横的机会就不肯放过,他怕啥?他身后有人,有阿珠,有蛇大仙——
马师爷早恨得牙齿痒痒了,上次吃了个哑巴亏,根本不认识揍他们的到底是谁,还以为肯定早跑掉了,这才没及时招呼人来报仇。
现在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丢下海鸡脚的事儿不管了,先把这小子胖揍一顿再说吧!
马师爷一声令下,几十个打手可就抡着武器把三胖儿包围了,膨胀以后的三胖儿,安闲的日子过的有些久,双手一扒领口——
额的个娘哦,咱家的大砍刀——忘家里了!
肉拳头跟铁叉们打架,那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啊!
更何况身后的渔民们,受王家渔霸的欺压已久,跟三胖儿的交情才只几天而已,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不该舍命去帮忙外乡人对付临近的渔霸……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现实与残酷。
好在,不肯帮着往前凑乎,到底心里也不落意,扭身往村子里面跑着报信儿,还是有不少人的。
徐长顺父子,就在村头大场院拾掇昆布捆儿呢!
一时之间,龙须村哭爹叫娘的动静都出来了,徐长顺父子抡着鱼叉就往海边跑,两只穿山甲也顾不得看护海带了,撒丫子就撩……
阿珠也听说了狗血的剧情。
没工夫抱怨龙须村的村民不讲情义了,阿珠闪身进了自己屋子,钻进小世界就是一通抱怨:“小黄大哥啊,您这可是*裸的‘有异性没人性’,都躲了多长时间了,造孩子也用不着这般勤快吧?三胖儿被人打了,您赶紧出去帮忙吧?”
“嘶嘶嘶——”,似乎有动静,阿珠没看到小黄两口子现身,倒是从稻米棵子后面奔出一匹野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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