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有了短暂的震惊,眼睛里面都是深思。
不过,别的也没啥异常,这娃儿命苦,打小几经生死考验,得了蛇大仙的青眼才安稳下来,脑袋瓜儿比别的孩子聪明伶俐些,也算合乎情理吧?
其实这点点儿聪明才智都是毛毛雨,你再看!
阿珠实在表达的不满意,跳下火炕,跻拉着鞋子,蹲地上以手指做笔,以土地为纸,勾勾画画不下于三种布棉鞋样式。
两道脸儿的老头鞋儿,带毛边儿的童鞋,三片组合带舌头儿的老棉鞋……
勾画个鞋子的图案,并不需要太多的美术技巧,可是,这也已经很让王氏目瞪口呆了。
别笑,你要是见到个一岁的娃儿描摹鞋样儿,你也得变傻。
“还看不明白?那我画个拆分图!”阿珠一颗心全铺在棉鞋上面,脚丫子一挪,在新场地勾画分割成片的讲解图。
“明——明白了!娘这就做,阿珠啊,你别擦这图,给娘留着……”,王氏抹抹额头的汗,这火炕烧的,忒热了吧?
神童的娘,智商肯定不会很差劲,王氏不再偷偷打量自家妖孽似的小闺女,渐渐投入到创新做鞋的过程之中。
先为阿珠考虑,选择了带毛边儿的棉鞋样式,棉鞋舌头正好捂住脚面,鞋帮又能遮住脚踝,家里的兔子毛不少,正好装饰上。
女人有了钱又有了闲,怎么会不愿意好好打理自家的闺女呢?穿上这样一双俏丽的鞋子,肯定美气的不得了!
甚至,王氏想好了,给孩子们做完后,再给丈夫做一双两道脸儿的“老头棉鞋”,那样式看起来不麻烦,穿起来可是不会轻易掉鞋的,正合适干农活儿。
女儿还说,可以用家里存下的厚猪皮做鞋底子,那东西脱了毛以后硬邦邦的,踩在雪地上都不打滑儿,雨水也浸不透。
那还省了晒隔板纳鞋底子的功夫呢!
可就是——自家小闺女从哪儿知道的这么多事情呢?难不成是蛇大仙教的?
到了吃午晌饭的时候,王氏才做起了一副鞋面,比照的阿珠的小脚尺寸,反复琢磨改进。
陈大川领着女儿们喜气洋洋的回家,却是立刻还要离开,因为,里正叔很诚挚的邀请他去家里吃中饭呢,还拍着他的肩膀称赞“大川是咱陈家村最出息的汉子哩!”
能不出息吗?一穷二白被撵出老宅儿,一转眼就买房买地养鸡养猪,再转眼就赶着牛车进镇子里卖山货卖稀罕蔬菜,有能耐啊!
能被陈家村第一把手邀请吃年饭,陈大川心情很激动,把孩子们送回家,顺便带显摆一下,就整理了一下头脸衣裳,大踏步的回村子里了。
原来在老宅儿,因了生不出儿子的事情,成日里被母亲指着鼻子教训,陈大川真没这般神气过,连带的,在村里人面前也总是抬不起头来,今儿可是改变了待遇,据说,父女一进村子,就得到好多人家的欢迎呢!
“娘,我爹把胸脯抬得可高了,他们都说咱家富了,爹就说,这才哪到哪呢?好日子还在后面……”,阿草站在屋子中央,模仿着亲爹的姿势宣讲。
王氏笑得捂住了肚子,阿珠就扎在她怀里闷声乐儿,真没想到啊,陈大川还有这样翘尾巴的时候。
“我要努力,再努力些!让爹的尾巴翘的更高,让他穿着地主老财的裘皮袄,站在全村人的面前,举着个旱烟袋指点江山谈笑风生……”。
阿珠想的痴了:“我还要给母亲置办上两箱子的襦裙,红的绿的花的啥颜色都有,让她穿着襦裙出现在陈家村、王家村,让村民看待她的目光,就像看向里正媳妇一样——不!比里正媳妇的地位还要高才行!再给娘置办上各种材质的首饰,乱换着戴……”。
可惜,这般美好的白日梦,被一声尖叫给打断了。
“娘,这是给我缝的花儿?咯咯——真好看!”
赖皮鬼阿穗,美气了一早上,那朵毛茸茸的的小花儿,艳羡坏了多少小姑娘的眼睛?现在,又发现自己嫌弃过的那件新棉袄,变漂亮了。
那还有啥可说的?三姑娘立刻自己解扣子脱衣服,嘴里讨人嫌的碎碎念:“你们可不知道,珠的棉袄要勒死我了,小蝶拽着我要多看两眼的时候,我吸气儿吸得都要背气儿啦!”
为了霸占妹妹的新棉袄穿出去显摆,得拼命吸着气儿才穿得下,这种无聊的傻事儿,恐怕也就阿穗能做的出来。
阿草的手指头早就弯起来,专备着赏赐给三丫头一个脆亮的“脑嘣儿”呢,可是,只着一个肚兜儿,光着两个膀子的阿穗,又做了一件让人舍不得打的好事儿。
“喏,珠啊,这是姐替你攒的吃食儿,大姐二姐不好意思接着,嘻嘻,我不怕!”
傻姑娘从霸占来的棉袄里面的口袋里,倒出一堆儿炒花生、咸豆子,还有一块儿沾着糖霜的糕点……
怪不得三丫头要使劲儿吸着气儿,原本就瘦的棉袄里面,还藏着这么些好东西呢,不使劲儿不行啊!
尽管,这个“讨厌”的三姐姐,又在叫自己“珠”了,阿珠却实在是讨厌不起来。
她又下了一个决心,等将来,要让三姐姐阿穗过上“猪”一样的美好生活,随便吃随便喝随便睡随便花钱随便臭美……
正文、第六十二章 姐儿爱俏
两个大姐姐的兴趣也被阿珠的创意勾了出来,阿草拽着阿兰的胳膊商量:“姐,咱两个的棉袄上也添点儿花啊草啊,行不行?”
小姑娘家家的,哪有一个不爱美爱俏的?原先那是有的穿就算不错了,顾不上穿上身的效果如何,可现在,阿兰的眼睛里面也放着光,抓了一把灰兔毛,沉思。
“你们做几个——毛球儿吧!围着衣领子缀一圈儿,比团个花儿还漂亮!”阿珠正牛气哄哄的不行,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属于很聪明的那一类娃儿,虽然,仗恃着灵魂老了一些。
从前没有敢做的事情,没有敢说的话,今生都有了尝试,原本那么不讨喜沉闷的性子,现在也被父母被姐姐们称赞伶俐聪明了……
阿珠心生欢喜,出起主意来不遗余力,甚至,又蹲下小身板给姐姐们勾画新的图案去了。
勾画出来效果图了,那诱惑力就更大,于是皆大欢喜,阿穗换上了自己的新棉袄,两个姐姐也各自有了主意,开始自己动手缝缀花样子。
灶房那边被大家遗忘了,这几天油水足,竟然没人觉得饥饿,饿死鬼阿穗,也被拜年讨来的零食儿填饱了肚皮。
早先给孩子们准备好的鞋底子,厚厚的硬实的很,现在,直接把新做的鞋帮固定上去,就可以诞生一双精美别致的小棉鞋了。
到底是小娃儿的鞋子小,容易做呢?还是母亲王氏的手巧?当阿珠的肚皮终于瘪的要唱“空城计”的时候,鞋子已经完工,穿在阿珠的脚丫上。略有点儿大,辅助上两根缝缀了毛球儿的布带儿,就完美了。
“真好看!娘——阿穗也要!”
最近,三姑娘那句“我饿——”的口头语被自己篡改了,变身成“也要——”。
“等吃了饭。娘再给你做,你妹妹画的图还有更好看的呢!”王氏摸摸三闺女的脑袋,揉揉脖子。
嘻嘻,阿珠伸出新鞋子到阿穗面前显摆,鞋子可不是衣服,脚丫子大了。压根儿穿不进去,你吸着气儿也白搭儿!
姐妹们在一起总是会吵吵闹闹嘻嘻笑笑的,阿草又在主持正义,弯手指准备修理一下没出息的三丫头,整日里垂涎妹妹的东西。羞——
二姑娘的新棉袄,被中途放弃了,这丫没长性,远远赶不上大姐阿兰做起针线活儿来的认真劲儿,一把兔毛被阿草揉的一团糟,丢在箩筐里,棉袄的前襟和领子,白白的多了一堆针眼儿和线头而已。
就这还把手指头扎破了好几次呢!怪不得把恶气都想撒在阿穗身上。
“我咋就没生成个男娃儿?”小姑娘恨恨的说道:“在外面喝着风摔泥巴都比做针线活儿强!”
阿兰抬头笑了。拽着阿草,不让她继续掺合进两个小妹妹之间的争抢游戏,说出的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做针线不能着急。咱是姑娘家,总不能老是往外疯跑,以后做件衣裳鞋子的,还得到外面求别人……”。
阿穗揉着刚刚被蹂躏过的脑门恶意攻击:“草儿坏!草儿笨!草儿不会做针线!”
姐妹俩儿再次扭在一起,阿穗转而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家里孩子多,当父母的通常不会直接参与到管教中去。大多都是由大的教育小的,哭了闹了的话。父母也不会额外的夺权。
跟二姐感情最好的阿珠,就在这打闹之中。想到了一个帮二姐打发时间的好玩具。
什么过山车奥特曼芭比娃娃啊,这地儿没有,阿珠也琢磨不出来,但是,家里的木头随处可见,打磨个“溜溜球”出来,还是很方便的吧?
母亲做活儿用的棉绳,多搓几根就可以当球绳。
有个玩具,也省的这个精力旺盛的二姐,老是跟阿穗闹腾。
阿珠等到陈大川回家,原本想求助的心先熄了,老爹喝的脸红脖子粗,估计到明儿也啥都干不了!
先纵向上线,把球升到球绳上,接着有左手把球弹出,在球弹到最远的距离时,然后用右手向后拉绳,把球在拉回球绳上,
男人高兴时喝酒更容易醉,里正家的儿子搀扶着他回家时还挺不好意思:“其实——也没喝多少,大川哥就——成这样了。”
那就是酒量不行的原因,王氏急忙招呼着客人入座,帮丈夫褪去鞋子躺倒在炕。
“还有——嫂子,我棒子爷叫传个话儿,您家里的粟米种儿,给他留些……”,里正家的儿子眼皮子直耷拉,说完话就赶紧回家,估计也得补觉儿去。
三十晚上流行守夜,汉子们大年初一都劳累的不行。
王氏送走客人,回屋短暂的呆愣了一下,又埋头给三闺女做鞋子。
老宅儿那边毕竟是陈大川的亲爹娘和兄弟,再撕破了脸,再按手印签契约,骨血的因素也不能改变,陈老爷子想要粟米种儿,得给。
只要不上门来打打杀杀就好。
“那就先不给你姥家米种儿了,等明年收成了,再送些回去。”王氏脑子里可没少转悠儿,火炕上面的私房内存还有多少粟米,她心里盘算过了。
“那咱年后的节礼多给姥娘姥爷一些。”阿兰懂事儿,作为长女,已经学着跟母亲商议家里的礼往问题。
阿穗插嘴:“给姥娘多些鸡蛋,阿穗不吃——”。
这得有多讨厌吃煮鸡蛋啊?
别人家里,可还都是数着个儿拿鸡屁股当移动的银行呢!
镇子上几家大户,都跟陈大川预定了不少的鲜鸡蛋,酒店也签了长期的契约,隔三差五的都得往镇子里送,其实,这么几十只母鸡劳作奉献,根本就不够。
“娘,开了春,咱家再多扩充点地盘儿,就养鸡这一种,圈起来随便跑去,家里就够嚼用的了。”阿兰出主意,得到了小妹妹一个赞许的拥抱。
上次那几头野猪倒是够吃,可奈何养起来臭味儿没办法控制,要不是后院儿位于下风口,家里根本没办法呆。
还是养鸡最划算了,虽说地面上会埋汰些,可圈起来勤打扫,也就没有大问题。
王氏皱眉摇头:“鸡瘟啥的咱可防不住,你们喜欢养鸡,那咱最多养上个百十只,万一染了病,折耗了没地儿哭去不是?”
庄户人都知道,“家财万贯,长毛的不算”的道理,根本不敢大规模饲养家禽家畜。
“娘,您忘了?咱家有蛇大仙呢!野物不敢来祸害,鸡瘟啥的,也肯定不会得。”阿珠必须插嘴了,周围闲着这么多空地,不利用起来实在可惜,想想,漫山遍野跑着野鸡家鸡,那场面也足够震撼吧?
再说了,自家地处村子很远,染上传染病的几率就会小得多,鸡瘟,别怕!
阿珠还想等以后有条件了,好好翻盖一下居住的房屋,草草修葺的屋顶还是透风,半夜里睡醒,如果火炕没劲儿了,脑袋瓜子都冻得疼,山脚下的寒风,厉害着呢!
可是,目前只凭陈大川赶着牛车卖点这卖点那,都是不成规模的东西,距离理想生活还远得很呢!
放养母鸡卖鸡蛋,这活儿不算太累,母女几个能应付的来,到时候再让小黄多维持一下纪律,让母鸡们规规矩矩的按时回窝,嘿嘿,还担心鸡屁股银行火不起来吗?
五口人说的热闹,睡醒了的陈大川也精神了,粗噶着声音表示赞同:“我看行。咱以后把后院专门腾出来种自家吃的菜,你们娘儿几个管鸡,我自个儿牵着牛忙活咱家的地,嘿嘿……”。
阿兰孝顺,给父亲送上一碗温水润嗓子。
“爹,我跟你去种地,省的娘跟姐姐老让我做针线!”阿草吵吵开了,还伸开手指头让陈大川验看针眼儿。
“等你娘生下来小弟弟,爹带着那小子下地,你们女孩儿家,少抛头露面下大力,那都是老爷儿们的活儿!”陈大川仗着点未散尽的酒劲儿,比划着媳妇的肚皮。
到底,还是渴望能自家生个儿子的吧?
原本热闹的气氛,刹那间,有了那么点清冷之意。
王氏低头,重重的给手里的鞋面扎上一针,“嘶——”,针头穿过了中指指肚儿,豆粒儿大的血珠,鼓了出来。
这得用了多大的劲儿?
她推开了丈夫探过来的脑袋,左手使力,抽回了那枚亮闪闪的细针。
“我肚子里,还是闺女,你别指望别的了。”王氏的声音淡淡的,接过阿兰递上来的布巾子,狠狠捏住出血的手指头。
陈大川大着舌头,神态讪讪:“你不是——不是喜欢吃酸的吗?人都说——说——酸儿辣女。”
王氏板着脸,看着丈夫,一字一顿的道:“我已经改了习惯了,现在,我只喜欢吃辣,辣的越狠,吃的越香!”
这事儿不能再讨论下去了,阿珠爬过来,抓着陈大川的头发指示:“爹,你别赖炕了,走,给我打磨个好玩的东西,我跟二姐玩。”
“行!”
得了台阶,陈大川麻溜儿的下去,披上棉袄,抱起小闺女往院儿里走……
正文、第六十三章 眼界
“阿珠,你的舌头——累不?”陈大川没话找话说,跟小闺女聊天儿。
这也幸亏一家人的神经都被黄金蟒给锻炼结实了,要不然,单单是阿珠没满一周岁,忽然能够秃噜成句的话,并且越说越流利,甚至能够讲讲大道理,就足以把一家人吓个半死。
不过,这闺女平时的努力大家也都看到了,从几个月的时候就不断喷话,喷单个儿的字音,每每说不清楚意思的时候,又抓耳朵又挠腮帮子的气得不行……
还有走路,谁见过这般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娃儿?自己拄着根树枝子练习,摔倒了也不哭不叫。
阿珠懒得说起这样的话题,揪了陈大川的一只耳朵转移话题:“爹,你干嘛又惹娘生气?放着素净日子不过,你真重男轻女这般严重?是不是也想把我们姊妹四个给掐死或卖掉?”
这罪名忒大了,陈大川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也不追究到底为啥这么点儿的娃儿,说出话来跟拿针锥子扎人一样的狠。
“我——我没嫌弃你们!阿珠你还小,不知道日子的艰难,咱家要是真没男娃儿,以后,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娘儿几个还不任人欺负?那时可就得——!”
可就得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讨饭为生?
阿珠笑了,早在一次一次跟陈老太太的斗争之中,她的思想变得强悍了不少。
“爹,我年龄小是不假,可是,我明白一个道理:你若跌倒。趴地上哭,没人会伸手拉你。你若摔得半死,还爬起来继续拼搏打斗,大家都会为你让开道路,甚至仰视你!就算是以后遇到再多再残酷的打击。只要留着一口气,我们就会跟欺凌我们的人打到底!这跟我们是女子无关,娘到底生下来的是弟弟还是妹妹无关!”
小小的阿珠神色激动,黄昏暗淡的光线中,她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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