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所有的人都是愣愣望着我,待反应过来后,皆是一脸鄙弃。
身上滴滴答答落下水珠,**站在楼梯处神色难明。
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面对其他人,我现在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越过**,直直走上房间,倒头便趴在床上。湿衣黏在身上难受得要命,可我已没有精力再去管它。
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有人在砸门,声音很大,我想发火,却发不出声音。想起身去开门,却挪不动身子。头一歪,又睡过去。
额头上传来清凉的触感,有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用了力,可还是听不清楚。有人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温暖有力,将我的手包覆其中,带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水……”不自觉嘤咛。
一阵手忙角落,随后有温热的水顺着嘴角流入口中,缓解了我的焦虑。
心里有一种虚无感,像是想抓住什么,可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嗉。
眼前本是一片漆黑,可就在这个时候,它就像镜子一样倒映出大雨中的李萧意。他的眸子毫无温度,他恨我。
心脏开始抽痛,又陷入睡眠。
彻底清醒过来,已是两天后。**趴在床边睡着,一张脸上尽是疲惫。
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今天竟是难得的好月色。
怕**着凉,想叫她会屋子去睡。可一张口,嗓子像是被火烧过般得灼痛,发出的声音低哑难听。**却瞬时清醒,见我醒来,还没说上话就流了一脸泪。
“你……你……”想劝她别哭,却半天都说不了一句囫囵话暗。
倒是**明白过来,擦了擦泪,灿烂地笑:“小姐可算醒了,饿了吧,我这就去弄些清粥来。”说完也不等我反应,自己就起身跑了出去。临了,还不忘带上门。
我躺了这么久,身子早已僵得紧。挣扎着半坐起来,靠在墙上。寒气透着墙壁传到身上,却难得的舒服了许多。
门上传来轻响,以为是**回来,一抬眼,却见成钰施施然走进来。他手上端着一碗东西,见我睁眼望着他,释然一笑。走过来,将碗递到我面前,原是漆黑的药。
顺从接过,一口饮下,将碗随手递还给他。擦着嘴问:“你怎么来了?”
他伸手探我的额头,没有正面回答。“倒是不热了。感觉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也不再追问。忽见他衣襟上有些灰黑的东西,伸手抹了来看,却是煤炭。
诧异地望着他,成钰不自然地侧转过身子,避开我的打量。“人手不够,所以本世子只有亲手为你熬药了。你可要好好感恩。”
嗤之以鼻:“从小到大,我为你熬过多少次药,这才这么一次,你就巴巴地要我报答了?”说完话锋一转:“对了,冷香呢?你来了这里那她在哪?”
成钰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吱呀”一声推开,露出**的脸。她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原是顺儿。
顺人此刻眉毛都聚到了一起,一见着成钰就像看见如来佛祖,哭叫着扑上来抱住成钰的腿。泣不成声。
成钰皱眉,冷声道:“有话好好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顺儿被他这么一下才冷静不少,一抽一噎道:“爷,冷……冷香公主不见了!”
“什么?!”成钰惊叫一声站起身来,突如其来的压力让顺儿往后一倒。
他急忙爬起来,惶急得说不出话。我艰难地翻身下床,穿上鞋子。头晕晕的,险些跌倒。**眼明手快地扶住我。
“你别慌,慢慢说。”这里知情的人中也只有我能够保持镇定。嘴唇干涩,不自在地舔了几下。
顺儿深吸几口气,慢慢能够说顺:“今天,公主问我爷的行踪,我见她生气一时害怕就说了。”他说着偷瞟了我一眼。
我蹙眉,转向成钰:“可是她误会了?”
知道事情经过,成钰才平静了许多。闻我这样说,亦是皱起眉,“兴许是。”
“公主到现在都还没回府,我原想着或许是留在春风楼,谁知刚才问了那位姑娘,”他指了指**,“才知道公主不在。”
侧首示意**去取披风来,回过头道:“我们一起去找找吧。这么晚了,可能是迷路了。”
成钰自然不会反对,只是说我大病初愈,不许我跟着。
身上确实有些乏力,所以也不逞强,让明辰、明夜一处跟了去。自己被**强压着吃完清粥,然后上床休息。
这一觉倒是睡得很快,还做了个梦。梦中我在凤凰许宅里荡秋千,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我也不奇怪,只是一边自己玩,一边唱着歌。阳光正好,鸟语花香。
忽然秋千推动的力度加大,我惊呼一声,连忙稳住自己。回过头,却见李萧意一脸笑意地站在我身后,一身蓝衣在阳光下像极了一块蓝宝石,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我偏着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捞出一枝梅。我欢呼一声,跳下秋千跑到他面前。此刻不过夏日景致,不知他从何处找来的梅花。
他弯起唇角,眼睛里散发出欢喜。
我说过明年今日,我必然在此为你再簪一朵梅花。
我奇怪,现在明明是夏……
话音未落,才惊觉世事转换,此时分明已是寒冬。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李萧意扶正我的头,将指间的梅发间,唇角的笑意越甚。
我扬起头,问他好看么。
他点点头,仿佛带了千万般不舍,深深地看着我。
忽然一笑,叹道明年今日,又不是将是谁为你簪花。
我心没来由地一慌,急急抓住他的手。
自然还是你!难道你要去哪里吗?嗉!
他还在笑,可笑容却分明变得疏淡,似云似雾,渐渐看不真切。
我急了,你不陪着我吗?
公子,该走了。星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另一边唤着李萧意。
李萧意对着她点点头,掰开我的手。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目光冰冷。
我呆住,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看着我。发间的梅香浓郁,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一层绮香。
季清儿。他忽而低低地唤。微仰着脸,眼中分明有一层水雾暗。
我恨你。
“啊!”猛地睁开眼,帐顶幽幽倒映着烛光。
**已被我打发回房,此刻寂静屋中,只有我一个人。
大口喘着气,将内心的不安平缓下来。额角都是汗,这么冷的天,难为还能这样大汗淋漓。
叹一口气,看来只得重新换一身衣裳。
尚未动作,忽听楼下传来砸门声。响了一阵,小二不满的嘟哝声响起。
“谁啊?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虽在抱怨,但开门声还是如期响起。
“啊!”小二惊叫,随即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慌乱声。“你干嘛啊?!”
声源来到楼梯,直冲着我的方向而来。不过一秒,门外“咚”一声,像是膝盖直直跪倒地上。
“许姑娘”星辰哭喊,“求您去看看公子!”
她哭得声嘶力竭,整个客栈的人都被吵醒,骂骂咧咧。
我却只知呆呆望着房门,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屋内是区别去外间的温暖,如春天一般。
睡在隔间的**出了房门,疑惑道:“星辰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暖炉里冒出一点火星,“砰”地爆开。
猛地掀开被子奔至门前,将房门打开,星辰跪在地上,形容狼狈。
众人被我惊住,呆呆望着。
**惊呼一声,急忙跑进屋去取衣服。
我却只能盯着星辰,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却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哭着道:“公子、公子自从那天淋雨后就一病不起,快不行了,求姑娘去看看吧……”
……
她的话恍若惊雷,在我心中渐起一片惊涛骇浪。瞬时间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用衣服将我全部裹住,而我只是拼命唤着明辰,让他准备马车。
等到**提醒,才想起他们两人都跟着成钰去寻冷香。于是拔腿狂奔,直往尚书府而去。
身后是惊呼声,夹杂着风声早已听不真切。
赤着脚踩在青石板上,寒气透过皮肤直抵心脏。**草草为我披上的衣服已掉落一地,身上只有薄薄的白袍。
街上有一对人骑马而过,经过我身边时领头人似乎“咦”了一声。
我恨你。
似乎每一次他都会为我受伤,不管是在千圣,还是在洛阳。
路上的碎石子割伤脚底,疼痛蔓延全身,脚步一顿,忽而有人从身后将我拥住。他的呼吸倾洒在我颈间,让冷僵的身子得到一点温暖,但放松过后是酥麻的仿佛千万只蚂蚁爬过的痛苦。
“出什么事了?”他轻轻问,双手扳过我的肩,让我面对着他。一双充满探究和怜惜的眼睛在我脸上搜寻。
我却仿佛找到救星一般扯住他的手,“成风,带我去找李萧意!”
他僵住,或许是被我如临末日的表情吓住,半晌,镇定地反握我的手,拉着我翻身上马。对身后等在一旁的随从丢下一句“继续巡逻”,然后策马奔向尚书府。
风拂过鬓边,披散的长发随风而飞。成风抽出握缰的一只手包裹着我的手。他的吻落在脑后,吐出的话让我安心不少。“别哭了,没事的。”
这时才发现自己脸上布满泪痕,连忙深吸几口气,将眼泪擦去。
到了尚书府,下人自然识得成风身份。听我们说要找李萧意,也不敢多做刁难,听命领着我们去了清心居。还没进院门,就听见有女子的哭喊。
心一慌,顾不得成风便冲了进去。来到李萧意的卧室,只见里面挤满了人。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子伏在他床沿哭泣,想必就是二夫人。另有一个年龄稍大的妇人在一旁劝慰。床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
“李尚书”,成风对着那男子叫了一声,男子回过头来险些惊住,忙着向成风请安。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地照着李尚书的称呼对成风见礼。
趁着这个空隙,我拨开丫鬟仆人走到床边。倒是没有人注意到。李萧意静静躺着,面色青白,嘴唇干裂。
有丫鬟煎了药上来,二夫人忙接过,我帮忙将李萧意扶坐起。她舀了一勺黑色的药水,我忙掐着将李萧意的嘴微微张开。她将勺子倾泻,药水便流进他嘴里。
松了一口气,他至少还能吃药,那应该就不会是毫无希望。
下一秒,李萧意剧烈地咳起来,把刚才倒进去的药水都呛出来。
二夫人立时流了泪,身边的丫鬟接过药碗,递上手帕。
我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丫鬟不似二夫人整颗心都在李萧意身上,自然注意到我是和三皇子一起来的。恭敬答道:“二公子病了几天,喂不进药,即便勉强灌了下去也会呕出来。”
屋里虽然人多,但安静得可怕。所以我们两人的对话声显得特别突兀。所有人都看向我。
二夫人这时也才注意到我只着亵衣,看着十分狼狈。
“你的脚?!”她不可置信地喊道。
我低头看去,原来只是脚底被碎石划破的伤口流出血来,染红了地板。
尚未说什么,二夫人就叹了一口气,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大夫人有些不悦,但见着李萧意可能快死了,也没有反驳,带着下人退了出去嗉。
二夫人起身走到李尚书面前,只是望了他一眼,两人就都走出房间。
成风神色复杂,静静站在我身后看了一阵,终究还是离开。
李萧意靠在我肩上,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仿若蝶翼。伸出右手端起几案上的药碗,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伸至胸前。
“李萧意”我低低唤一声,“我来看你,你怎么反倒睡着了。”语气微微带着埋怨,“快起来吃药啊。”
突然想起什么,不由轻笑:“我病了,你也病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啊。”舀一勺药水倒进他最终,却还是顺着嘴角流出来,浸染在衣襟上。
我也不擦,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喂药的动作。只是大半碗都去了,他还是没有喝下一滴暗。
我有些挫败,把碗丢在一旁,俯首靠在他肩上。
“你醒过来啊,”轻唤着,突儿低低一笑:“我先前说的都是骗你的,你不要相信。”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
我得了信心,更加卖力地说:“你醒过来,好好把病养好,我就陪着你。好不好?”
我真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人,我骗他,我害他险些丧命。如果他真的死了,我自然一同奔赴黄泉。
他身上有一股浓郁的药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李萧意,”握住他的手,“我其实亦是喜欢你的。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直到眼前出现幻影,梦靥降临。我拥着他倒在床上,眼睛似闭非闭。成风走了进来,他皱眉望着我,然后将我拉起来,抱着离开。
眼角余光瞧见李萧意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微微一动。
放心地闭上眼。
后来星辰来谢我,她说李萧意已经开始吃药了。
成风留在春风楼,他没有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耐心地帮我清洗脚上的伤口,然后敷上伤药,再用纱布层层包裹。最后,我的脚肿得就像一只大粽子。
“这样我怎么走路啊?!”忍不住抱怨,瞪了想笑却不敢笑的**一眼。
成风把我的脚放在他腿上,眉也不抬:“就是要你好好呆着!”说话的表情恶狠狠。
我不满,把脚收回来蜷曲着。
**踌躇半晌,终于还是小心翼翼问我:“小姐还是不肯原谅二公子么?
顿时只余沉默。
我摇摇头:“我从没有怪过他,又谈什么原谅。”
“记得每天换药,伤口痊愈之前不要碰水。”成风拍拍手站起来,神色之间有些寂寥。
“我该走了。”他望了一眼蒙蒙亮的天空,说道。
我想起身送他,却被他止住。他皱着眉:“好好躺着,不要乱动。”说完微微一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你放心吧,李萧意和琳琅的婚事已经没有可能了。”他的眸子里有哀伤一闪而过。
“啊!”我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拿起佩剑,径直离开。
直到三天后,今上颁布圣旨昭告天下,我才隐隐猜到成风当日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皇子成啸**后宫,罔顾人伦,处幽禁,终生不得离开宗人府。
还有一道圣旨,说的是二公主琳琅暴病而亡,立春葬于皇陵。
我终于明白为何成风那日会有那样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对我说李萧意会有自由,可是他的神情那么哀伤。
忽然想起初见琳琅的情景,她一身红衣,行动间银铃叮当作响,像一朵怒放的山茶花,美丽得让人着迷。
可是现在,她一个人躺在楠木棺中,应是一身朝服,金银交错,却再也不可能有当初的美好。我从未见过大皇子,可心底却恨着他。皇家子女间向来情薄,可那到底是他的亲妹妹。
琉璃湖畔柳树开始发芽,冒出嫩绿的颜色。一片欣欣向荣,却偏带着些萧条。
成钰没有找到冷香,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影子都寻不见。
整个怡亲王府人仰马翻,在城内贴满了寻人启事,许下重金。
就连今上也亲自过问,下旨令禁卫军协助搜寻。世人皆知南乐公主得宠,风头无限。或是为着赏金,或是为着那传说中天下无双的容貌,除了官府中人,渐渐地也有江湖人士参与进来。
不过多久,有人来王府说曾在长安见过貌似南乐公主的女子,被马车拉着进了暮云皇宫。不过是风拂车帘的一瞥,但那女子貌若天仙,见过难忘。
成钰告诉我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脚已好得差不多。
他知我与凌芜相识,希望我能陪着他一同前往长安。
**学了新的洛阳菜,亲自下厨做给我吃。尝了一口,甜酸得宜,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狠狠夸赞一番。
成钰皱起眉头,上前将我的筷子夺去。“你听见了没?!”他有些生气了,从小他一生气就会冷下声,让人听着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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